谢拥在剧痛中昏昏沉沉，耳边水声轰鸣，血池的浊流被灵力劈开，他像一片枯叶被卷入漩涡，又被人牢牢攥住手腕拽出深渊。
阴煞之气进了他体内，化作了最为精纯的灵力，只可惜谢拥现在就如同一个容量有限的容器，他的经脉早已不堪重负，如同被撑裂的瓷器，随时会爆体而亡。
“拥儿。”
沈铎于逆流的血海之中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揽入怀中，手掌贴上他的后心。
谢拥勉强睁开眼，双目也是血红一片。他伸手环住来人的脖子，委屈地哽咽：“师兄，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沈铎低声道：“忍一忍。”
刹那间，一股更为蛮横的力量涌入体内。
谢拥疼得浑身发抖，血珠顺着嘴角不住滑落。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交织，一股阴寒如冰，一股灼烈如火，在他的经脉中游走，最终被强行引向上丹田。
下一秒，沈铎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
沈铎的唇齿间带着血腥气，舌尖抵开他的牙关，谢拥浑身一颤，精纯的灵力自他口中渡向沈铎体内，筋脉被撕裂的痛感缓解了些许。
“唔……”
嘴唇忽然一痛，温热的血液在唇齿间漫延开，谢拥抗拒地往后躲了躲，沈铎却扣住他的后颈，不容他退缩。汹涌的灵力在唇齿间交融，谢拥的识海被强行侵入，沈铎的神识如狂风般掠过，引导着他将体内紊乱的灵力一点点梳理、镇压。
意识几乎溃散，谢拥的眼前闪过片片白光，只能感觉到沈铎的手掌强势地贴着他的后颈。
不知过了多久，沈铎终于稍稍退开，拇指擦去他唇角的血痕，“好些了吗？”
谢拥浑身脱力，几乎搂不住沈铎的脖子，靠在他怀里喘息了片刻，主动抬起下巴贴向他的嘴唇。
体内的灵力仍在翻涌，他下意识地想要寻求抚慰。
“师兄，我疼——”
沈铎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抚上他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脖颈，再次吻了上来。
谢拥的指尖深深陷入沈铎肩头的衣料，在又一次灵力交融时，他忍不住抬腿环上沈铎的腰。
沈铎的衣衫早已被血水浸透，黏腻的沾在皮肤上，一片湿冷。
谢拥瑟缩了一下，湿漉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沈铎压在他颈上的手掌骤然收紧，“别乱动。”
谢拥在黑暗中听见衣料撕裂声，紧接着冰凉的手指沿着他的脊骨往下摸索，所过之处亮起细密的金色符纹。
符文亮起的瞬间，谢拥体内暴乱的灵力仿佛遭到了镇压。
“师兄……”
背后的符文带着难以想象的灼痛感，而沈铎身上凉凉的很舒服，谢拥啜泣着在他怀里乱蹭，终于被扣住了腰身，一手压着后颈，一手按住腰肢，牢牢钉在了怀中。
谢拥顺势把脸埋进沈铎颈侧，在他身上嗅到了混合着血腥气的苦艾气味。
他安心地闭上眼睛，意识像一只飘在汪洋大海里的小舟，浮浮沉沉。
恍惚间，他的额头似乎一凉，沈铎的嘴唇轻轻贴上他的额头，不同于之前的粗暴，这个吻轻得像是一片雪花。
……
“咳、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谢拥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猛地呛出一口血水。
眼睛长时间充血，睁开时眼前依旧模糊一片，只能感觉到有人正用什么东西擦拭他脸上的血污，那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他。
“师兄？”
谢拥勉强聚焦视线，伸手抓住这人的手臂，却听到一声闷哼。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他这才看清单膝跪在他身旁的人是白玉慈。
“谢小公子，你终于醒了。”
白玉慈雪白的衣襟已被血染透，肩膀乃至手臂已经被魔毒腐蚀得血肉模糊，伤口泛着青黑，显然毒伤未愈。
可他全然不顾自己伤势，指尖凝着灵光在谢拥眉心一点，低声道：“你师兄……去追那魔宗宗主了。此前让你独自一人涉险，抱歉。”
谢拥张了张嘴，刚想说没事，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一件。
白玉慈披在他身上的那件外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被血浸透的玄色衣袍。
谢拥惊慌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空无一物，本该捆在上面的杨凡不见踪迹。
“你在找这个吗？”
白玉慈温柔一笑，用掌心托着一个潦草的小人偶递过来：“你说这是祖传的护身符，我去寻你的时候恰好看到，便捡回来了。”
杨凡瘫在他手心装死，手里还死死抓着那个小圆盘。
谢拥松了口气，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杨凡，用手指抹掉小人偶脸上的血污。
“我先带你出去吧。”
白玉慈将他打横抱起，浮屠剑嗡鸣着飞他的到脚边。白玉慈正要御剑而起，废墟中突然传来“咔啦”一声脆响——
一只白骨手掌穿透碎石，紧接着一名魔修残缺的身躯爬了出来。他半边身子的血膜已被炸毁，露出森森白骨，黑洞洞的眼眶却死死盯着白玉慈怀里的谢拥。
“你……不要碰他……”
景冥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每说一个字就向前爬一点。
“你是……我的……”
“居然还活着。”白玉慈皱眉，放下谢拥，抬手挥出一道剑气，景冥残破的身躯再次被击飞。但他竟不躲不避，在被击中的瞬间，胸腔里飞出一缕黑烟直扑谢拥面门。
白玉慈旋身欲挡，却见谢拥举起手中的小人偶，似乎有什么尖细的声音大喊：“滚开！别碰我老公！”
那黑烟被盾牌一挡，顿时如雪遇沸水般消融。景冥发出凄厉惨叫，剩余的身体“哗啦”散成一地碎骨。
“不是本体，是一缕残念。”白玉慈面色凝重，说着说着突然闷哼一声，唇边溢出血线。
他此前用灵力生生压住毒性，方才贸然动用灵力，终于支撑不住了。
谢拥连忙扶住他，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乾坤戒，想找一些解毒的丹药。正慌乱时，远处传来破空之声——
“白真人。”
剑光划破长空，沈正谊踏剑而来，身后还跟着十余位修士。见到满地狼藉，他有些错愕：“真人凭借一己之力毁掉魔窟，当真是……”
话音未落，他已落至地面，看到了站在白玉慈身旁的谢拥，当即大惊：“你这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沈宗主。”白玉慈不忘颔首，身子却晃了晃。
“宗主，”谢拥被他带着原地打晃，小脸煞白，嘴唇破了道小口，浑身浴血，看上去并不比白玉慈好多少，嘴里却说着：“他中毒了。”
沈正谊立刻摸出个玉瓶，倒出三粒朱红丹药喂给白玉慈。随后又转头看向谢拥，眉头紧锁，伸手探向他的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