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房门忽的被风吹开,两扇木门重重拍向墙壁,又反弹回来,合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今夜无星无月,门外一片漆黑,床帏被风吹起,如白色海浪般翻涌。
“砰!砰!砰!”
窗子也接二连三被风吹开,与墙壁两相碰撞,发出急促的撞击声。
谢拥的嘴还被捂着,黑暗中,有一人与他一同坐在床上,为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惊惧不已。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桌上的蜡烛早就燃尽了,只剩了灯座上的烛油。即使还有蜡烛,这么大的风也是点不着的。
谢拥在梦里出了一身冷汗,被狂风一激,立刻打了个激灵。
攥着他手腕,捂住他嘴的那人在此时尤为不安,也许是感受到了黑暗中危险。他松开捂住谢拥嘴巴的那只手,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划,漆黑夜幕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破开,明月高悬于天际,洒下苍凉月光。
月光照入门扇,映出一道黑影。
谢拥看向黑影的尽头,只见沈铎直挺挺地立在门外,望着床上的另一位外来者,神色阴郁,眼眸中杀意尽现。
床上的人也挺直了后背,瞳孔深处翻涌着黑色雾气。
与此同时,借着月光,谢拥看清了自己旁边这人的长相。
祁一椽。
在梦里被他杀死的祁一椽。
祁一椽的左手还攥在谢拥手腕上,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幔。上一秒才在梦里被自己徒手捏碎金丹杀死的人,下一秒便出现在身旁,谢拥一看到他,又回忆起梦中那种黏腻湿热的触感,胸口泛起一股恶心。
太真实了,那个梦。
看清祁一椽的脸后,他下意识想要挣开抓在腕上的手,去找沈铎。
可腕上的手宛若铁骨般牢牢扣住,并且越来越紧。那只手的主人眼中黑气弥漫,一张口,口中也翻涌着黑色雾气。他望着门外的沈铎,一字一顿,慢慢道:“原来是你。”
魇灵构建幻境,以幻境主人的精气为食。被魇灵选中的人,现实中会陷入沉睡,其他魇灵即使看中了他,也不能在他身上构建第二个幻境。
因为从未有过两只魇灵出现在同一个人的幻境里的情况。
“祁一椽”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贪婪地看着沈铎。
它在沈铎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魇灵虽然会大批量的出现,但它们彼此间并无干系,甚至可以吞噬对方,将对方的力量占为己有。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只同类为什么会出现在它一手构建出的幻境中,不过它并不会拒绝主动送上门来的食物。
若是能吞噬掉这只同类,那么它也不准备放过谢拥了。
魇灵并不是只能以精气为食,修炼到一定境界,它们可以食用血肉。谢拥的身体细皮嫩肉,想来应该非常可口。
魇灵贪图血肉和力量,只见“祁一椽”骤然发出一声尖啸,松开谢拥的手腕,俯冲下床,四肢着地,绞碎床前碍事的帷幔,冲向站在门外的沈铎。
“师兄小心!”
谢拥被碎裂的白纱扑了满脸,一低头,发现腕上多了一个漆黑的爪印,内里的骨头似乎也在隐隐作痛。
他咬了咬牙,将右手食指递到嘴边,狠下心咬开一道破口,用自己的血在空中画了一道雷火符,狠狠击向祁一椽的背心。
祁一椽的动作很快,身后几乎拖出残影,谢拥的动作也不慢,雷火符砸在祁一椽背上,猛然爆开,血肉飞溅,竟是将他后背炸出一个血洞。
这么重的伤,也只是让祁一椽停滞了一瞬,他仿佛没有痛觉般扑向沈铎。
“哐!”
肉体与地面撞击发出闷响。
祁一椽在距离沈铎仅有寸余远的地方狠狠砸向地面。
地板开裂,沈铎面无表情地向前迈出一步,恰好踩在他的头顶。
咔嚓。
沈铎自他身上踏过去。
靴底沾满血肉碎屑,在地板上留下黏腻的血脚印。
夜风拂起他的衣袍,长发,卷起仅存的几缕帷幔。白色纱幔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在风中翩然起舞,竟有几分温柔的意味。
“师兄……”
——师兄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谢拥心头倏然涌上这样一个念头。
他看着沈铎的脸,伸出两只胳膊,做出要他抱的举动。
大概是被风卷到沈铎脸上的白纱太温柔了,沈铎的神情恍惚间也变得很柔和。
他还未走到床前,便已经迎着谢拥张开的手臂,慢慢伸出了手。
在他身后的地板上,头骨破裂,背上带着一个血窟窿的祁一椽四肢忽然抽动了一下,失去控制的四肢与地板撞击发出噗的轻响。
谢拥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胳膊,改为用手抓住沈铎的手臂,从他身侧探出脑袋去看。
“……”
沈铎保持着手臂抬起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浸染着月光的雕像。
身后不远处,脑袋深陷进地板里的祁一椽,四肢扑腾了一会儿,终于是一动不动了,身上腾起一股黑烟。
黑烟似乎想凝聚成型,努力了几次,皆不能如愿,最后带着强烈的不甘和怨恨消散在空气中。
那到底是什么?
谢拥歪着脑袋看得脖子都僵了,揉着脖子坐回床上,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我的手!”
“师兄我的手!”
他伸出被自己咬破的食指,大呼小叫地喊疼。
沈铎沉默地握住他递来的手,将他往自己身前拉了拉,似乎还在等待着他做些什么。
可谢拥只在意自己的手指,眼泪汪汪地说,早知道就不咬这么大的口子了,十指连心,害得他的心脏现在也很痛。
……
接到司若云发出的求助信号后,北州各宗门赶来支援的修士联手封锁了春山府,防止魇灵逃窜到其他地界。
春山府外来了不少穿着各宗门弟子服饰的修士,本事不够的留在外围加固阵法,对自己的修为比较有信心的便深入春山府救助困在这里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