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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让你们把我当朋友的吗?”

“而且说到底,你们真的有把别人当回事吗?”

我很清楚,在那段时间里,我一刻都没有成为过他们的‘自己人’,或者‘同类’。

我一直都是那个一个人一边的,不属于任何屏障之内的‘别人’。

“既然这样,你们又有什么理由,要求我讲所谓的朋友义气呢?”

明明根本没把别人当成过朋友,从开始,到最后。

一直都是。

现在也是。

不止是眼前的人,也不止是不想发生木兔那边的误会,其实还有别的理由,一定是因为还有别的理由,我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

还以为真的是被‘接纳’了才会被叫到这种地方来。

什么花火大会啊。

又不是夏天。

又不是每个人

都喜欢这种地方。

“所以你是因为不甘心被小杏比下去才那样做的?拜托你讲点道理啊,大家本来也是因为都跟小杏认识才玩到一起的——”

“怎么还是学不会听人说话呢?”

比起生气,我甚至更觉得无奈。

这种理解能力,是怎么通过毕业国语考试的啊。

“自说自话也有个限度吧总之,我今天是不会跟任何人道歉的。”

没错,就算要解除木兔那边的误会,我也没有道歉的必要。

就算

因为一时侥幸对这份本意并不在被邀请的我的邀约产生误解,也不是我自己想这么误会的。

想叫木兔他们出来,不去找本人,找一个‘看上去关系好’的人算怎么回事。

就因为我是女生,我就必须‘好说话’?

还是因为我总是一个人,所以我就一定会想融入谁的‘圈子’?

曾经的那个中岛或许会,但现在这个

“所以,让开。”

有她自己要去的地方。

为了去那个地方,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像存折里的余额一样精打细算。

才不要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这是最后一遍。再不让开我就报警了。”

“报警?我们又没对你做什么——”

“把不愿意留在这里的人围起来,强迫她说不想说的话。现在说是霸凌”

我有意看向在场的每一张、或陌生、或熟悉、或毫无印象的脸,似乎是想把所有人都牢牢记住。

“难道还有误会吗?”

第46章 关于木兔的问题放学后,我收拾好……

放学后,我收拾好背包,正准备和木兔一起去体育馆。

虽然射击部的训练室不在体育馆内,但也只隔了一条户外走道,索性就一起去了。

还挺奇妙的。

曾经那个希望能在学校里找到结伴同行的同类的我,一定想不到,第一次‘一起’行动的同伴,居然会是木兔。

但真的是‘第一次’吗

我突然有些犹豫。

尽管昨天的我自作主张,用文具店的约会取代了咖啡店那次作为第一次的位置,但较真起来,也不过是无谓的偏执。

但真实不就是这种东西吗?

选择相信什么,什么就是真实。

从来都是如此。

就在我决心不再纠结于这些无意义的问题,把精力更多地投放在眼前人、和眼下最要紧的事务身上时,户羽同学略带犹豫地叫住了我。

而且

随着背包拉链‘嗖——’地一声咬合,我抬起头,闻声看向问话的人。

我注意到,户羽同学身边还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我是认识的,是经常跟户羽同学一起行动的中野美乃,两人还好心邀请过我和她们一起,但因为自身的一些原因,被我想办法拒绝了。

但和户羽同学一样,中野也没有计较什么,在路上遇见,也能自然地问好。

如果一时找不到户羽同学,她也会向我询问对方的下落。

难怪两人能成为朋友,可能这就是国语老师提到过的‘人以群分’吧。

但我以前是不喜欢这句话的,因为世界上还存在着无法被‘分类’的人,而这样的说法显然忽略了这类人的存在——

没错。

问题就出在这里。

明明不喜欢这种说法,可提到这些和我一样的存在时,我还是用了‘这类人’的说法。

果然,还是很有道理的。

“中岛,你最近有空嘛?”

我听见户羽同学这么问我。

没猜错的话,跟在这种开头后面的,应该就是‘邀请’了吧。

但户羽同学先问了我的意愿,而且还是不需要摆出个人喜恶的问法。

如果我不愿意,也可以直接说没有时间,也就不用背上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对于其他人,不论是否拒绝,决定本身和做出决定的人都无可指摘。

只是‘没有时间’而已,不是因为这个人本身不合群、或是对提问的人有什么意见。

当然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邀约之前先确认别人的时间安排,是很常见的流程。

如果只是这样,就没有另找借口的必要了吧。

“周内要训练,周末的话,上午要去兼职,下午和晚上看店里的安排。”

一般情况下,一周之内我还是有至少一天的空缺是可以用来挥霍的。

但我也没有其他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爱好,所以补完作业,又没有即将到来的考试,我也只会去安部教练的俱乐部练习。

如果有需要的话,也会帮俱乐部里的新会员调适设备,或者替代临时有事的工作人员给来参观的人介绍射击这门运动。

可能因为待的时间够久,渐渐的,店里的‘老人’也都知道我在学校也练射击的事情,所以如果不小心被他们碰见,也会被抓取来一场‘和专业选手的较量’。

明明是自己想玩,还要说什么‘没关系嘛,就当给小光你长长信心咯。’

同样是和某人一起射击,但和赛场上的氛围完全不一样,尽管不管是谁,不管是怎样的场合,只要拿起枪,确定眼前的目标,其实都是一样的。

之所以会产生结果上的差异,大概是因为除了眼前的靶心,俱乐部里射击的人,不管是我,还是作为会员的其他人,在这场由玩笑开启的决斗中,都没有必须做到点什么的执念。

有的只是开枪的瞬间,无限接近中心的决心。

可惜,现在的我,是注定无法享受那样‘纯粹’的射击了。

但我不觉得遗憾。

说回当下的话题。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时间都是怎样的安排,也不知道这样的回答在户羽同学看来是‘有空’还是‘没空’。我只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情况,至于判断就交给她吧。

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户羽同学,无论是怎样的判断,都是没有问题的。

但我忘了,户羽同学身后还站了人,所以她说的话,并不完全出于自身的意思。

我不应该把自己的固执强加在任何人身上,而且,我的确也曾在他人的影响下,做出很多违背本意的决定,和背离真心的话

“那这周六你有时间嘛?是下午,大概是”

“六点或者七点,看中岛同学你的安排。”

见户羽同学拿不定主义,站在她身后的女生替她补充到。

不知道是不是我又多心了,我察觉到中野同学微妙地皱了皱眉。

难道她不喜欢这群看上去跟户羽同学关系不错的女生吗?

我又想到之前被户羽同学叫去和她们一起吃饭的事情。

当时她不仅没有反对,还直言自己并不介意。这样的中野同学可不像是会为了占有欲而跟朋友闹脾气的人。

果然是看错了吧。

周六晚上的话我是没有排班的,晚上的排班最多只会安排在周五。

但到底是什么事啊

见我一头雾水,中野同学主动开口:

“是花火大会,但不是还没到夏天吗,所以规模没有特别大。不想去的话——”

“去吧去吧,我们也很想跟中岛同学你一起去玩一次呢,明年这个时候,就没机会了。”

当下的情况和之前那次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不论是我,还是发出邀请的人。

但我还是想确定一点——

“为什么要叫上我呢?”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现场的空气短暂凝固了两秒。

我看见一个站在人群中始终没有开口的女生,悄悄戳了戳另一个和她一样,同样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女生的身体。

下一秒,这个被‘点’到的人就走到我跟前:

“其实是这样的”

下午放学。

“诶?联谊吗?”

我点点头。

“可是射击部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大概不是那种部门之间的联谊吧。”

该怎么解释呢。

有了。

我举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像下午的背包拉链一样‘咬合’的双手——

“大概,是为了这种情况的联谊吧。”

说完,视线从和他牵在一起的手上移开,转而打量起他的表情。

希望他有听懂我说的意思。

事实上他有。

至少,当把这份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转移’终于在发起者和他们想要的受邀人之间建立起来的时候,两方都对此感到满意。

于是,作为‘中间’的一环,我多少松了口气。

但要说完全没有失望,也是在

自欺欺人。

只是比起上一次的惨痛教训,这次我至少在上当之前和对方达成了共识——

关于我本人,其实也至少这个‘中转’的一环的共识。

说来惭愧,但这次至少有同为中转站的木兔陪我,看着毫不在意的木兔,我觉得也自己也没必要太纠结这件事了。

这样做很有用。

自从我决定不再逃避射击结束后留下的一串串数字,伴随着数据的波动不断起伏的心率和呼吸,也随着变化趋势的渐弱,逐渐回归平静。

好的那种。

所以在周六晚上到来之前,我的注意力都已经不在这件事上了。

尽管我还是不喜欢花火大会,同样,也对烟花毫无兴趣。

而在出门之前,我也感到有些奇怪,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联谊,明明不论是我,还是木兔,都没有联谊的必要了。

好了。

别多想。

我这样告诉自己,并在约定的时间之前来到现场。

比起迟到以后面对一群人的尴尬,我宁愿一个人提前赶到。倒不是因为我喜欢等待这件事,虽然不至于说讨厌,但我也没有这种奇怪的喜好。

只是,就像我说的,比起作为后来者的不安,一个人在没人认识的地方等上一会,哪怕无聊,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而且也没有真的无聊,我没想到这里也有气球摊。

还好提前带了零钱。

和成田先生的气球摊不同,这里的枪多少都有一些问题,但我还没有多事到对别人的谋生工具指手画脚,所以也只是在打完两发之后,根据前两发子弹偏移的轨迹,调整了一下瞄准范围。

其实就算什么调适也不做,也不会对结果造成多大的影响,毕竟这里的射击距离很近、根本没有十米——不,估计连五米都没有,算上**前端伸出的距离,大约也就3米左右吧。

更重要的是,在气球摊上,只有击中和没有击中两种结果。

不需要统计,也不需要做好接受结果的心理准备,几乎是在开枪的下一秒,结果就摆在眼前了,不管是否愿意面对。

但当我放下手中的步/枪时,我发现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的反而是坐在一边、已经无法再维持那个双手抱臂的姿势的老板。

看了看眼前被清空一半的气球板,我突然觉得有些心虚,但想到这次是名正言顺的消费,愧疚又转瞬即逝。

“随便选吧。”

他指了指摆在一边的玩偶群。

不要钱的玩法玩久了,我都忘记还有奖品一说了。

但我还没厚脸皮到问他能不能换成现金。

看了看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偶,我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我听见自己的名字——

“中岛前辈。”

会这么叫我的人不多,虽然已经是三年级,但考虑到我的交际范围狭窄到可怕,射击部的新生也还没来报道,所以听到这个特定的称谓,不需要过多思考,很快我就猜到来者的身份。

“赤苇同学。”

来得好早啊。

简单寒暄过后,我解释了一下自己停在这里的理由,然后我想到,或许除了不存在的个人喜好之外,还有别的可以作出选择的依据——

“赤苇同学有弟弟妹妹吗?”

不知道这么问算不算冒昧。

他大概也是猜到了我为什么问这种问题,略带遗憾的摇头:

“很可惜,我也是独生子。”

“诶,怎么突然聊起这个了?顺带一提,我家倒是有两个姐姐哦。”

“木兔前辈才是突然加入话题了。”

好委婉啊,赤苇。

如果换作其他人,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吐槽木兔神出鬼没的行径吧。

“你来得好早啊,中岛。一个人等很久了吗?”

不等我回应,有人赶在我之前‘替’我解释:

“诶会不会是跟赤苇同学一起来的呢。”

“中岛,和赤苇吗?为什么?”

接话的人可能没想到木兔会直接问出,一时有些语塞。

我顿生同情。

有点尴尬呢

尽管被误会和赤苇的关系让我也有些不自在,但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而且刚才那种情况,对方会这么想倒也正常,所以除了不自在,我也没有太多的感想。

但为了避免让这个误会像上次一样持续太久,我找准机会,当即开口:

“我是一个人来的”说完,我转向刚才被清空一半的气球摊“因为还没选好奖品,所以才问赤苇同学帮忙。”

而且这可是‘联谊’。

没记错的话,赤苇好像还是单身来着。

不过这么一说,排球部除了情况特殊的木兔,其他人好像都

想到这里,我越发觉得自己掌握了这次‘联谊’的真相。

而且

我默默计算着眼前的人数,再算上身边的赤苇和我自己的话,正好是一半男生、一半女生的比例。

也是在这时,我看见了走在几人身后的户羽和中野,隔着人群,朝两人挥挥手。

不知道是不是把我的动作当成了某种信号,两人对视一眼后,就从人群后方绕开,来到我跟前。

“中岛同学,你跟木兔同学没问题吗?”

啊,是说被当作‘传话筒’的事情吗。

“我没关系。”

至少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木兔的话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两人看起来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尤其是从一开始,看上去就有些担心的中野。

她看了看另一边的三位女生,又重新看向我:

“除了问你的时候也在教室的高梨同学和北条同学,另一位是和户羽一起在家政部的香取同学。我这么说可能还是不太好,但中岛,你没必要太顾及这家伙了。”

她口中的‘这家伙’自然就是已经满脸抱歉的户羽同学。

“其实那天开口以后我还是有些犹豫的,想着要不要告诉中岛你关于联谊的事情,担心你以为是单纯的一起出来玩,又因为是我开口才不好意思拒绝的。但没想到听高梨说了联谊的事情以后,你也同意了,所以就”

她也不经意地看向已经聊开的几人,但我注意到木兔又在盯着某个方向发呆

也是,既然是联谊,现在的木兔对大家讨论的话题不感兴趣也是能理解的。

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倒也不是说他的反应和平时不一样,事实上,这样的木兔在我看来实在太常见了。

数学课被老师点到的时候,他基本也是这个状态,也正是因为‘游离’得过分明显,才不幸得到他为数不多不想要的关注。

因此,看到被点起来却答不出一二来的木兔,这时的我,虽有同情,但也多不起来。

明明提醒过他至少别把脑袋转过去的来着。

“中岛同学?”

“哦、哦不用担心,我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了。”

糟糕,下意识说实话了。

“‘习惯’?”

中野紧锁的眉头皱得更紧。

“就是”算了,干脆说清楚好了“习惯别人来邀请自己,但其实不是真的想和我一起的事情。”

听起来好像有些可怜啊。

“但也是很正常的,我没有多余的想法。毕竟我之前总是一个人做自己的事情,本来也跟大家不太熟悉,所以就算是为了联谊,但在毕业之前能跟班上的女生一起出来玩一次,也挺难得的。”

而且这种多人聚会,到最后都会变成分组行动,关于这一点,我倒是很有经验,虽然得到的渠道实在称不上愉快。

为到最后,我基本都是一个人一组。

就算身边有人,也是一样。

但这次不一样。

看着因为出神被身边人提醒,重新看回同伴身边的木兔,我作出决定。

等‘分散’的时候,就找机会跟他说一声好了。

虽然不是一定要两个人一起行动,但只要在这个人身边,至少不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

至少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倒是你们”,我看回这两个怎么看都对联谊没什么兴趣的人“没问题吗?”

“我无所谓了,和你差不多,反正也是被拉来凑数的。所以你也不用有什么负担,要是觉得无聊,就来找我们两个好了。”

“没错!啊,或者中岛你干脆就跟我们”

“居然背着大家在这里‘悄悄组队’!”

“没有啦,北条你误会了!是担心”

可能,被别人看来是‘会落单’的人——这样的说法,直接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合适吧。

“好了好了,知道户羽你最近一直在担心‘联谊’的事情了,早跟你说过了不用太在意这个,说是联谊,其实只是想找个理由和大家一起出来玩一次好了。”

“别紧张,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如果户羽你们想一起行动的话也没关系啦。但现在还是先跟大家一起吧。”

怎么听起来反而是户羽同学自己误会了。

没记错的话,明明是这个人让我一定要来的,虽然后来也直说了是为了排球部的联谊。

但就像她自己说过的。

如果不是为了联谊,也不至于一定要叫上我,再通过我和木兔把排球部的其他人也拉上。

为什么现在又说是户羽同学‘太在意’。

明明

是自己做了让别人不得不在意的事情。

看着愈发紧张的户羽同学,我忍不住想说点什么,就算会把眼前这场所谓的‘联谊’搞砸——

有人从身后拉住了我。

是中野。

在我疑惑的眼神中,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手心已经握成拳头的户羽同学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我觉得自己能理解她的想法。

这大概也是中野尽管从一开始就不赞成,但还是和我一样,作为陪客参加了这场所谓的联谊,事到如今,还是不肯作出表示的原因。

没错,这种机会,应该让给户羽同学。

得本人来才行。

但或许还不到时候吧,直到北条同学提出‘这么看人太多好像也不方便行动,干脆还是分组’——的提议时,户羽同学也没能说出什么让场面冷下来的话。

这还是我一次,盼着发生点什么令人尴尬的事情。

我听见中野同学叹了口气。

但看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什么都没‘做到’的户羽同学,我突然有些羡慕。

因为即便如此,也还有中野同学会站在她身边,不论是否冲破那些困住她的事情。

真好啊。

“中岛,你要跟女生一起吗?”

隔着人群,木兔突然发问。

第47章 关于我的命运“中岛,你要跟女生一起……

“中岛,你要跟女生一起吗?”

隔着人群,木兔突然这么问,询问的对象自然是我。

如果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好了。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而且和计划不一样啊。

虽然,是我‘一个人’作出的计划。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难道木兔想跟男生一组吗?

不对,应该是因为听户羽说像带上我一起的事情了吧,虽然是担心我会落单。

但这次怎么会落单呢?

他不是在这里吗。

我一时有些糊涂了。

各种各样、或相互交叠、或互相排斥的想法在我脑子里撞个不停,我分不清哪些是属于木兔的想法,哪些是属于户羽的,又或者,根本就是我自己‘想多了’‘太在意’了。

与此同时,随着时间迫近,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我甚至感到有人从背后撞了我一下——

好在中野同学即使扶住了我。

好奇怪,明明我是无所谓这些的。

联谊什么的,跟我也没有关系。

但为什么我的沉默反而成了眼下的关键?甚至

让原本自由流动的空气,瞬间冻结。

“还是我跟中岛同学一起吧,毕竟也是我先跟中岛同学说想跟她一起玩一次的。”

说话的是高梨同学,也是那天在教室里直接说出联谊的真相的人。

“而且户羽你也太狡猾了,想独占中岛同学吗?明明已经有中野同学了。”

说着,高梨同学来到我身边,但没有直接挽住我的胳膊,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彻底打消最后一丝不安。

“其实刚才我就注意到了,中岛同学你在打气球对吧?好帅啊,那个老板是不是跟你说随便选?”

“啊,是这样。”

“你一定也看出来了吧?”

她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单独来到气球摊前。

差点忘了,奖品还没选呢。

看出来什么。

对了,还没回答木兔的问题——

当我回过头时,原本庞大的队伍已经在人群中消散。

至于分组的结果,更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看出来,什么。”

“这里的枪有问题啊,虽然肯定不影响你发挥啦,但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可是被坑惨了。啊,就是我们那几个,还有户羽。中野那家伙好像不是很喜欢户羽跟我们一起,嗯”她在想该怎么解释:

“就跟户羽刚才对你一样,中野对户羽,也有莫名的保护欲呢。”

“我也能理解啦,因为以前的户羽,跟中岛你有点像——至少在她们两个看来是这样的。”

“户羽同学吗?”

我想到户羽同学主动跟我搭话的样子,那个时候我还感慨,她一定是能很轻松就交到朋友的人。

高梨点点头。

“不过你跟木兔同学的关系还真好啊,连户羽在你这里都还是‘户羽同学’,我在教室的时候可听见了,你叫木兔同学,可是直接叫名字的。”

“因为都在运动社团吗?”

虽然没有在班上主动说起过和木兔的事情,但这个时候如果还不痛快点承认,是不是就有‘刻意隐瞒’的嫌疑了?

想了想,我收回落在那些‘有问题’的枪械上的视线,看向眼前的高梨同学。

因为没有当众让户羽同学难堪——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以及,那天的确只有她,直接说出了联谊的事情。

再加上刚才那番话,我对高梨同学也生出几分好感。

所以我也作出坦诚的决定——摇了摇头。

“是因为我们在交往。”

“诶?”

“嗯看起来很不像吗?”

好像有点尴尬啊。

跟在店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是说,木兔吗?中岛同学你在跟不对,应该是说木兔已经在跟中岛同学你交往了?”

“是这个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好像被我吓到了。

“完蛋了。”高梨同学面露难色“我们好像干了一件蠢事。”

这里的‘我们’应该不包括我。

“是需要我知道的事情吗?”

她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但听我说话后,又突然双手合十,低头向我道歉——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这次是我被吓到了——

“不用这样啦,那个,你先——”

我一边试图扶起她几乎弯下的身体,一边留意着左右传来的目光

话说他们都到哪去了。

“是这样的,那个,就是和我们一起的女生,有一个不是我们班的,你应该有印象吧?”

“是香取同学吗?”

多亏中野同学的事先介绍,我记住了那个女生的名字。

似乎没怎么听她说话。

高梨用力点头。

“虽然有推卸责任的嫌疑——当然!这一点也很抱歉。但我们的确都不知道中岛你在跟木兔交往的事情,所以还以为总之,得赶紧跟他们说清楚才行!”

“‘他们’的意思是香取同学现在跟木兔待在一起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样因为听香取说想在毕业之前至少跟对方好好认识,所以北条会想办法让他们待在一起,虽然不一定是单独相处。”

“啊,不过不用担心,只要说清楚的话就没问题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也无法说出自己毫无责任的话。

明明只要至少跟在场的一个人说过一次。

甚至是在户羽同学问我

啊,那个时候的‘没问题’,原来是在问这个啊。

“中岛同学,你怎么了?”

我快速摇头。

“不用管我,那个,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吗?我们分头去找吧,这样快一点。”

“!太感谢你了!好,我现在就问问——”

一分钟之后,高梨收到来自北条同学的回信。

香取同学应该是没有看手机,但这也让我跟高梨同时产生不妙的担心。

但我们担心的对象估计不是同一个人。

“只能确定大致的位置,但他们现在好像也分开了,所以”

最糟糕的情况。

“总之,就从北条发过来的地点附近开始找吧。”

确定目标后,我跟高梨同学就各自分开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走到约定的地点,我就不自觉停下脚步。

其实不该停下来的。

哪怕犹豫,也不该停下。

因为像我这样的人,只要擅自给自己按下暂停,不好的事情就会发生。

我曾以为我至少能在某些时候选择不去在意这种只有结果的定律,但那也只是在射击的时候。

我不可能总是把气步/枪带在身边。

因此,也避免不了不确定的发生——

“中岛?!居然真的是你!”

真倒霉,偏偏在这种时候。

碰上这群人。

但真的是巧合吗?

还是

命运呢。

属于我的命运。

第48章 关于我的气球在很多人看来,我大……

在很多人看来,我大概是很喜欢小题大做的那种人吧。

但我自己意识到这一点,还是跟杏里、还有杏里的朋友们玩到一起的时候。

我,和杏里,还有杏里的朋友们。

我以为至少我也是那群人中的一员,虽然没被他们当成真正的好友,但至少,我也是杏里的朋友。所以就算能明显感觉到作为外来者和原住民之间的亲疏之分,甚至是区别对待,我也不会过度在意。

也就是一点点而已。

每次搬到新家,我都告诉自己,不论怎样,不要喜欢上这里。

也不要因为时间的蛊惑对原本厌恶的事情产生依赖,不要背叛最开始、发自内心地不认可这一切的自己。

不要背叛自己。

除了这个理由,还有一层原因,可以简单理解为一种防御工事,胆小鬼专属的那种。

因为一开始就知道,迟早都是要离开的,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不要喜欢上这个地方。这样,至少到不得不离开的那天,就不会因为喜欢产生不舍了,当然了,因为习惯产生的不适应还是难以避免——

但很快又会有新的习惯的。

而我很擅长适应。

不仅是房子,人们,也是一样的。

在和杏里成为朋友——准确来说,是相信她也把我当成她的朋友的一瞬间,我就提前打好了预防针。

迟早,都是会分开的。

但我发现没有这种必要,因为我从来都不是杏里的朋友。

一刻也不是。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最开始,只是在一起去卡拉OK之后,发现一直挽着我胳膊的杏里逐渐走去了最前面。

但我觉得也许是自己太自私了,杏里有那么多朋友,不可能为了照顾我刚刚加入的人,就不管其他人了。这样对大家也挺过分的,不是吗?

换位思考过后,我完成了自我开解。

是我少有的体验,因为很多时候我只能一个人钻牛角尖,然后越钻越深、越钻越深

果然,还是有人一起比较好啊。

这样想着,我不自觉加快脚步,跟上走在前面的那群人。

也是在这个时候,隔着其他人,杏里突然回头——

“想什么呢,中岛?快点跟上来啦。”

“还不是你走太快了——”

“诶,怪我吗?而且你又不是中岛,乱插什么话啦。”

“算了算了小杏,饶了这家伙吧,估计是还没从被前辈拒绝的事情里缓过神来呢。”

“吵死了!谁要你多嘴。”

两人互相攀扯着对方的肩膀,我不知道那是打闹,以为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拥抱。

如果关系不好,如果不是好朋友,是不会这样紧紧依靠在一起的。

真好。

那是我不知道第几次发出相同的感慨,而且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好’什么。

可能是看着像少年漫画里的主角团一样走在一起的众人,感受着几乎快把自己浸没的气息,我也以为自己会逐渐成为其中的一员吧。

至少现在,我和他们走在一起不是吗?

但是中岛。

你好像忘记了,你没有和他们走在一起。

你只是一个人,跟在一群人后面。

从来都是这样。

再之后,我开始和杏里一起用午餐,当然,偶尔会有班上的同学加入,碰巧的话,也能遇见不同班的朋友。

都是杏里的朋友。

如果人数超过三个,我就会从杏里的身边、对面、对角——逐渐去到一个远离中心的位置。

那个时候我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讨厌成为中心。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是很想和坐在圆心中央的杏里坐在一起的。

但当时我们已经认识有一段时间了,都是同年的孩子,没道理谁就必须照顾谁,而且我也没想被谁照顾。

我只是希望下次运气好一点,至少能坐在近一点的位置,听清大家在说什么。

不需要加入,听到就好。

但是为什么呢。

中岛。

你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吗?

或许我该换个问法——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很遗憾,我是听不见你的答案了。

因为我已经忘记当时的自己——也就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就像现在,对于木兔为什么问出那个问题,我同样毫无头绪。

那群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还是跟以前一样,自顾自地用自己的想象,当作我作出的真实,但那些连想法都算不上的假设,在我看来就算事实如此,也毫无意义。

因为我也曾用那些假想惩罚过自己。

——‘你想太多了’

是我想太多了吧。

——‘别太在意这种小事’

是我太斤斤计较了。

——‘诶?忘记叫你了吗?抱歉,可能人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但小林老师不是带你回来了吗?而且中岛你也该自己注意一点啊,别总是给别人添麻烦。要是修学旅行回来的时候少了个学生,老师们会很难办的。搞不好还会连累后辈们以后都没法去外地修学了呢。’

是吗。

好像是啊。

我经常给大家添麻烦。

父母也好,坐在隔壁的那个孩子也好,现在的大家,杏里,小林老师

铃木老师。

安部教练

木兔。

抱——

【不要总是跟我道歉嘛。】

当声音响起,我清楚地记得它属于谁,所以我记得这是他说的话。

但我还想到一件事,请原谅这一点,因为人类的思绪和情感一样,都是四处飘动的无理之线,除非

虽然只是藤原无意间的一句玩笑。她问我你难道是没主见的类型吗。

玩笑之所以是玩笑,正是因为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都不认可玩笑的内容。

所以在藤原看来,或许是在很多人看来,我应该都是很有主见的人。

也不能说错。

只是很可惜,我不是生来就有强烈的意志、由

此产生不受动摇的主见的人。

我只是没人可以询问意见,父母也不会听我说那些无聊的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学校里更是不可能有可以交付烦恼的存在了_

所以我是‘不得不’有主见的人。

但决定做多了也是会累的,而且难得周六,我也想休息一下了。

这次就让我偷个懒,成为没主见的人吧。

既然木兔说不要。

好。

那就不道歉了。

而且不止是他——

“我今天是不会跟任何人道歉的。”

从来,没有什么必须。

必须道歉。

必须好说话。

必须有主见。

必须成为怎样的人。

必须是怎样的人。

在无关射击的场合,我却产生了和那个时候一样的愤怒。

但这次我不会怀疑了,因为我的确是在生气。

生自己的气,又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为什么要有意无意地遮掩——还想骗自己、连带木兔也一起骗,以为这样就不算刻意隐瞒。

对了,还有那家伙。

我也很生木兔的气啊。

虽然是刚刚才想起来。

什么要不要跟女生一起嘛。

不就是跟第一次见到紫式的时候一样吗。

那个笨蛋,只是希望我能有机会跟同班的女生交上朋友而已。

当然了,没有发现这一点的我,也是不折不扣的笨蛋。

可谁说脑子不好的人就没资格生另一个笨蛋的气了呢。

我可一直觉得木兔比我聪明啊。

既然生气的话。

也得当面说出来才行。

所以待会见到他,就不说什么对不起了,既然是他自己不让说的。

我要说

我讨厌你。

讨厌你那样说,讨厌你以为,比起你、我居然会更想跟其他人待在一起。

别这样想啊,笨蛋。

我讨厌花火大会,烟花什么的,也最讨厌了。

但我不讨厌跟你一起看,

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是因为你才来的。

烟花快要升起了,你不在怎么行。

所以——

“所以,让开。”

无关紧要的人,都给我让开。

“这是最后一遍。再不让开我就报警了。”

想去的地方,想见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去。

既然已经陷在欲望的泥潭里了,我不介意自己陷得更深。

“报警?我们又没对你做什么——”

“把不愿意留在这里的人围起来,强迫她说不想说的话。现在说是霸凌”

至于是否正确,这样的决定,那个时候的话语,是否是属于谁的真实——

“难道还有误会吗?”

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选择相信什么。

选择,让什么成为真实。

我确信这份威胁是能奏效的,因为在那些逐渐模糊的回忆里,唯独这些人的软弱清晰可见。

不敢动手,也不敢真的替他们眼中受委屈的‘小杏’出头。

只敢在有人和自己一起的时候,顺势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如果这就是他们选择的真实,还真是虚无得可怕。

但和他们本人一样,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拦在面前的人没有马上让开,但也不需要了。

虽然人很多,但路也够宽,不需要动手,我绕过已经不知该作何动作的人,直接离开了现场。

循着路边的指示牌,我一路赶到高梨同学说过的地点。

但人太多了。

跟来的路上一样多。

为了能及时来到这里,一路上,尽管已经尽力避免,但我还是撞到了几个人——那些抱歉却是无法省略的。

我一边撑着膝盖,不断喘气。

为了保持躯体的稳定,射击也是需要持枪者做耐力训练的运动,但刚才的短跑,是爆发力的场合,跟平时的练习截然不同。

不等心跳完全平复,我开始在附近搜寻,甚至开始跟路人搭讪——

“不好意思,请问您有没有见到一个差不多这么高,白色头发的男生,啊,也有黑色的部分。”

“可能是跟一个女生一起,或者是一群人,也可能一个人。”

“啊,没印象吗。抱歉,打扰了。”

类似的对话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直到烟花升起,燃放,又熄灭——

我还是没找到想找的人。

但也不至于失望吧,当然了,我说的是烟花。

那种转瞬即逝的东西,本来就很无聊嘛。

就因为‘转瞬即逝’所以浪漫吗?

我可不觉得那些‘转瞬即逝’的家、同学、老师、差点成为朋友的人——就因此不同。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我还是讨厌遗憾这种事情,所以我讨厌烟花。

我是没法因为习惯了什么,就喜欢上那些事物的人。

所以,尽管我习惯什么都做不好、习惯总是搞砸所有事情,但我还是没法告诉自己——

这样也挺好的。

这就是你啊。

这样的你也挺好的。

我做不到。

我还是讨厌这样的自己,尽管可以原谅,但绝对无法喜欢。

现在的人好像都喜欢说什么爱自己,喜欢自己之类的话。

我也不是非得讨厌自己,但如果要发自内心的喜欢——

那一定是等我做到什么的时候。

呼、呼——

又找了一圈,这次跑得更快了。

但多亏了这份突然迸发的速度,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去了。

只是不巧,那正是我来时的道路。

在这里找到木兔的机会很小,所以很可能,今晚我们就要错过了。

烟花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真讨厌啊。

既然是讨厌的东西,那就大声一点,不要停止吵闹。

我讨厌的东西,蚊子、议论、来自过去的否定——从来都是这样的。

你也别例外啊。

要消失的话,也等我找到他再说。

没有犹豫,尽管可能性已经很小,小到几乎能看见结局,但我还是向着仅剩的答案跑去。

不论是否正确,至少——

追求答案本身是没有错的。

【寻找答案一定没有错。】

我相信你了,木兔。

既然已经背负这么多信任了,也不差我一个了。

所以。

要说话算话啊。

与此同时,气球摊。

“是给弟弟妹妹选的吗?有喜欢的颜色吗?”

木兔想了想,发现中岛还真没说过自己喜欢什么颜色。

用的纸笔也很少有彩色的,一定有什么偏好的话——

‘希望是耐用一点的颜色。’

什么耐用啊,应该是‘耐脏’也不对,中岛好像很爱干净,应该不太会把东西用脏。

怎么想这些去了!明明是为了——

“有显眼一点的颜色吗?喜好的事情,下次再问问她好了。啊!这个就好!应该一眼就能看见!那家伙视力很好哦。”

“小孩子很少有视力不行的吧”

最后那句话,木兔没有听见,因为他已经拿着刚买到的气球,走到气球摊前。

对了,中岛的奖品还没拿呢。

“刚才那个女生的朋友?”

“应该说是男朋友。因为称呼的问题,今晚差点出大事了。不对,应该是已经出大事了。”

“那么沉默的一个人,居然会跟你交往。”

“诶——居然对着陌生人这么说,我还打算在你这里玩一次的来着。”

“那大叔跟你道歉咯~而且小哥你不也是对着陌生

人说了这么多吗。”

“这个啊”木兔看着道路的一端,似乎确信那里很快就要出现什么——

但这次的‘很快’,又需要多久呢。

“因为真正想说的人,不在这里嘛。”

而且。

木兔看了看对方递来的玩偶,他其实也不记得中岛当时选的是不是这个了。

刚才找到他和那个香取同学的高梨同学,听他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印象。

明明她们一起在这边玩的来着。

他以为中岛玩得很开心才跟其他人一起走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到最后,只剩下那个今天才知道名字的香取同学。

而且她说喜欢自己。

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是好像是没有在班上说过啊,他喜欢中岛的事情。

不过高梨同学来得还是挺及时的,虽然他倒是没什么为难的,但如果由他来说,多少还是太伤人了,换做是他,以后都不敢跟任何人表白了——

虽然他也不需要这么做了。

果然

“能在这里等她,真是太好了。”

“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这个时候就不要吐槽了啊”

学着记忆中中岛的样子,木兔端起手里的气步/枪,但瞄准的表情似乎有些夸张,一旁的老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闭上的那只眼睛没必要挤到那种程度啦。”

“啊!不要在这种时候打扰人啊,中岛射击的时候,我都不敢给她加油的。”

“所以中岛是谁啊。”

“女朋友。虽然知道你可能是故意跟我聊天想看我打不中,但还是得说。”

“”

“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

“木兔。”

听到熟悉的声音,木兔放下手中不属于自己的气步/枪,转头看向道路的一端——

很快,就不需要看那么远了。

最后甚至不需要看。

准确来说,是需要的不是‘看’——他应该接住这个人。

“笨蛋!”

这么生气吗?因为射击的姿势,可是

“可是我也是第一次射击嘛,虽然看中岛你做过很多次,但不是因为不认真看才做不好的。新手都是这样”

很快,他就说不出一个字了。

因为她在哭。

但尽管这样,尽管声音中的颤抖也明显到不可忽略,但这次她还是坚持说出生气的心情

“我知道,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交往”

“但我还是很讨厌啊”

来的时候,我想了很久,哪些该说,不该说。

又或者,该思考的到底是该不该,还是想不想。

但这个世界上的不确定,连自己都难以幸免。

所以当找到属于木兔的气息,感受到来自那双熟悉的手、组成的熟悉的拥抱时——

我又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就像在档案柜里,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流泪一样。

“所以,不要再问那种听上去想把我推开的问题了。”

哪怕是为了我的‘自由’。

“哦、哦!我知道了!记住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不过这么一想,如果中岛问我要不要跟别人一起走,我也会很失望吧可能不止是失望。

“抱——”

“我也不想听你道歉,所以,不准说这个。”

中岛,真的很像小孩呢。

虽然他今天已经说错话了,而且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如果不能说话的话,还能做

我感受到木兔突然拍了拍我,不是头顶,而是肩膀。

“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哄小孩的语气

可能因为黑暗,也可能是因为未能干涸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我只能隐约看到那抹焰色的轮廓——

烟花吗?

不对,没有消失。

而且还有线?

木兔的另一只手还扶在我的背后,但察觉到我想要抬头的意思,那只手也松开一些力度。

我揉了揉眼睛——顾不上爱护视力的事情了。

是线。

那就不是焰色,是颜色。

所以。

不是转瞬即逝的烟花。

是代表幸福的气球。

我没能得到的气球。

“诶?你很喜欢这个吗?虽然是为了让你找过来才买——”

“很喜欢。特别喜欢。不如说——”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白色的气球,又看向另一个在黑暗中异常显眼的存在:

“全世界,我只喜欢这个。”

第49章 关于我的一发“我也是。”……

“我也是。”

木兔也愣住了,睁大的双眼内部没有明确的焦点,像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说出这句话。

“也是什么?”

“我也最喜欢——”

“对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知道这样很突然,但如果任由他说出那句话,我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呼吸和心跳又要陷入混乱了。

于是我径直转身,不再看他,而是看向那把被他徒然放在摊位上的气/枪。

他不会是想玩这个吧?

给钱了吗?

我记得这里的枪是有问题的来着,不止是我之前用过的那把,这里的步/枪好像都被做过手脚。虽然是听高梨同学说的。

想到这里,我看向坐在一边的摊位老板,他刚才好像还在跟木兔聊天来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我在看他,对方突然移开视线,还欲盖弥彰地吹起不成调的口哨

看来没错了。

“之前总是看中岛你射击,也想试一下啦。但主要还是为了这个”

说完,他从放置气/枪的台面上拿起一个玩偶。

好像有点眼熟。

我过分平淡的反应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中岛你是随便选的吧。居然连本人都认不出来了。”

“当时状况有些混乱。”

我从他手上接过那个玩偶,原来当时我随手一指选到的是这个东西啊。

是一只不算美观——准确来说是长相有些潦草的粉色兔子。

早知道就好好选了,这种‘卖相’,连送人都拿不出手。

“不喜欢吗?”

“也说不上不喜欢但我好像没有买过类似的东西。”

同样盯着已经被我双手捧住的玩偶看了几秒后,木兔恍然大悟——

“好像听雀田她们说过,女生们最近好像更喜欢迪士尼、三丽鸥之类的玩偶。的确是比这个要”

说着,他又弯腰朝我准确来说,是朝我手中的玩偶靠近。

但他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要——?”

我以为他是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试着提醒。

“好哦。”

比这个要好吗

应该没错吧。

虽然我没有去过那两家游乐园,但也见过同班女生挂在制服包上的玩偶,虽然是要小上很多,但的确是要比这个空有大小优势的粉兔子精致不少。

当然了,肯定也贵不少。

“话说小哥,你还玩吗?不会是怕在女朋友面前丢脸就不敢开枪了吧。提前说好,钱可不会再退了。”

果然已经给钱了。

“才不怕呢!”

木兔当即否认。

“还有多少发?”

怎么感觉这人很怕木兔跑路的样子。

“不多不少——”老板用右手比了个数字。

五发吗,那应该没——

“刚好五十发。”

“为什么突然这么看我?”

木兔满脸不解。

但现在我对他的不解占了上风。

怎么会有人第一次玩就买五十发。

要知道,就算是比赛,最多也只有六十发,就这样大部分人都要半小时才能结束。

虽然娱乐射击对精准度没有太严格的要求,但既然开枪了,多少还是会好好瞄准希望打中的。

“没什么。”

那天看他买护膝还会仔细对比,还以为这也是木兔的反差之一,虽然看上去很容易被无良商家哄骗着买走一堆不需要的东西,但其实不会被坑的来着。

完全就是被坑了啊!

将手上的气球也一并交给我之后,我就一手抱着自己打来的粉兔子玩偶,另一只手抓住木兔买到的白色气球——站在旁边看他射击。

抛开一些令人的担心的状况不谈,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

正常情况下,基本都是木兔在场外看我射击,或者是坐在观众席的我看他在排球场上跃起又下落。

看他举起气/枪、摆出我熟悉的姿势,还是头一次。

砰!砰!砰!砰!

又不是机关枪!

开这么快干嘛!

不行,还是不要这么说了。

肯定会被打击到心态崩坏的。

对了,还有46发 ,等45发的时候再——

砰砰砰!

“木兔。”

“嗯?怎么了吗?”

“那个,我是说稍微慢一点的话,会比较方便瞄准。”

至少好好瞄准再开枪。

——我其实是这个意思。

但可能我错怪他了,毕竟是有问题的设备,就算有意瞄准,估计也只能纳闷怎么总是打不中。

只是大部分人都会把问题归结到自己身上,而不是当即怀疑是枪出了问题。

“瞄准”

他重新看回瞄准镜,这次倒是没有急着开枪。

姿势倒是不错。

而且虽然不是最科学的射姿,但本人的稳定性却保持地很好,枪把靠在肩上之后,和身体几乎融为一体——一动不动了。

虽然木兔可能更习惯腾空的动作,但不管怎么说,在地面控制躯体都是相对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对习惯了‘空战’的人来说。

尤其是木兔。

真不愧是他,就算只是娱乐性质的射击,也想着要做到最好,哪怕对新手来说,这些调整本身并不轻松。

特别是在得不到任何正向反馈的情况下。

大部分人在发现不论怎么试错都无法对结果造成任何改变后,基本都会选择放弃,或者随心所欲地乱射一通,或者干脆选个最舒服的姿势,什么也不想,就这么开枪。

运气好的话,也是能有所收获的。当然,这种收获就只能是那堆玩偶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但一般人根本也不会想着在这种娱乐项目上锻炼出什么技能,何况还是把问题枪。

可木兔不一样。

“你刚才,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虽然开枪的速度快了一点,但也不是毫无章法地瞄准,而是有意沿着气球的横向分布,一点、一点地平移。

竞技射击的靶心只有一个,但如果是为了打中气球,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对新手来说最有用的窍门,能很大程度上减少因为距离调整造成的误差。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一点。”

我听见老板嘁了一声。

但没有理会。

“是哪边的一点?”

“左下角。”

很果断啊。

“试着把瞄准范围往右上角的方向调整两点。”

“诶?右上角吗?那不是反过来了吗。”

嘴上问着问题,但木兔还是很快调整了姿势,尽管不明显,但我看见了气/枪前端细微的颤动,很快,又不再有任何变动。

真应该让铃木老师来看看。

不过就算那位热血教师发挥百分之两百的拼劲,应该也很难从排球部的两位监督手上挖到人。

但我还是决定找机会告诉他,铃木老师应该能承受这份遗憾。至少,我相信他可以。

比起之后的事情,还是先回答眼下木兔的问题好了:

“问题不在弹道,像这样的枪——”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猜想,我拿起唯一闲置的那把气/枪。

试着瞄准。

再移开视线。

再瞄准。

“如果在弹道或者内部的结构做手脚的话,别说在不被人察觉到异常的情况下供人使用,连打出子弹都成问题。”

确认过后,我重新将枪放下。

“所以是瞄准架的问题,要是没猜错的话——”

“咳咳!”

算了,还是不断人财路了。

但不妨碍我将自己掌握的情报传达给木兔:

“应该是用太久了吧。瞄准架的松动导致瞄准范围出现偏移,以为是子弹朝左下角飘了,但其实是作为参照的瞄准范围——也就是瞄准镜里的东西朝左下角飘了,子弹本身的轨迹不存在问题。”

怎么感觉周围的人越变越多了。

烟花秀已经结束了,按理说人应该更少才对。

而且

我注意到,在木兔的周围,也有人尝试着拿起那些本应闲置的气/枪。

算了,还是先说完吧:

“所以,要想通过姿势的调整抵消误差,就要把瞄准范围调回原位——也就是向右上角挪动大约两倍的距离。”

砰!

重新瞄准后,木兔还是没有打中。

但是没问题,只要确信自己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一两发、甚至更多发的落空,都已不再是毫无意义的胡来。

就像走迷宫,为了找到那条唯一的路径,一些错误的尝试也是不可避免的。

尤其是在射击这条道路上。

所以,只要走在路上的人认真记下那些错误的标记,再逐一排除,需要做到事情就只剩下一件了——

那就是毫不怀疑地前进。

多余的顾虑、不必要的装备、以及错误的经验。

如果说排球是需要不断进化,不断开发新武器来实现变强的运动,那么对于射击手而言,变强这件事在选择上就变得很简单了——

为了不断靠近那个唯一的正心,我们所有人,都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丢掉那些会使我们软弱的东西。

最后只剩下自我,但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的自我。

“哈。说的头头是道,结果不还是没打中。”

砰!

啪!

那人不说话了。

但我很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或者说,一开始的时候,基本上所有选手都会有这样的顾虑。

明明已经按照教练说的去做了。

明明已经努力调整了。

训练也没有偷懒。

开枪的时候也没有胡思乱想——

为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

甚至可能更差。

排除掉自欺欺人的可能,当这样的想法产生的时候,要丢掉的事物就很明确了——

那就是这个想法本身。

或者说,所有让你不敢开枪的东西。

“没打中说明不了什么,哪怕是刚才那一发,也一样。”

“想说是运气吗哪有这样泼自己人冷水的。”

虽然语气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但这人说话还挺动听的。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再说两句吧——

我看了看他持枪的姿势,虽然还只是放在身前,并没有正式举起,但跟木兔那种明显是初学者通过直接模仿才摆出的姿势不同。

说话的男生,是有练习经验的选手,那个握枪的动作,不止是标准,还有结合个人习惯的调整。

真奇怪,明明自己就是射击手,居然还会有那种想法。

还是说,他也还在怀疑‘理论’的阶段?

“只要开枪,就有打中的可能。但不开枪——”

我故意让自己的视线明显地从他手中静默的步/枪移至他眼前。

高中生?还是大学生?

“是绝对无法改变什么的。”

所以哪怕对目前的一切都抱有怀疑,也必须通过开枪和打出的子弹来证明。

就算是错误,也必须用真实的弹孔击碎。

否则就只能被不断发生的自我怀疑彻底击败。

“中岛”

没等男生回应,木兔那边就出现了‘状况’。

“怎么了?还是不行——”

我下意识看向气球板——是对新手来说很不错的成绩。

而且,就算不看结果本身,只消观察观察老板的脸色

不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种没什么人光顾的气球摊居然也排起队了。所以老板的脸色很好看。

哪怕那一排的气球都已经所剩无几了。

“虽然说也不是一定要”

不是一定要?

木兔看上去有些为难,连一直维持地很好的射击姿势都动摇了。

“不行!中岛你还是‘一定’要看我!虽然这样也不一定能打得中,但听你和其他人说话,我完全看不见什么气球、瞄准范围之类的东西了。”

忘记了。

虽然在射击上也表现出了不寻常的天赋,但那些不常见的弱点也被他带过来了。

“如果还想要之前那只兔子,现在已经可以了。”

没想到居然是‘不良商家’解的围。

“诶?真的吗?我有打中跟中岛一样多的——”

“哦,那倒没有。”

好过分。

就算骗他一次也不会怎样吧,这种时候干嘛实话实说,明明还在气/枪上做手脚来着。

“但后面还有人想玩呢,如果只是要和她手上那只一样的兔子,分数已经够了哦。当然,要是你想继续玩——”

“和我比一次吧。既然你这么懂射击。不耽误你们的时间,先打中的人就算赢。”

这下不仅是我,连木兔都放下不,这次他没有直接放回台面,而是继续拿在手上,走到我跟那个男生的中间。

但说话的人似乎并不在意他人因为自己的言语作出的举动,这让我想到不在场的某人。

射击手的通病吗明明紫式就不是这样的。

好吧,仔细一想,我好像也挺喜欢自说自话的。

所以成为例外的反倒是格外有教养的紫式同学。

“要跟他比吗?中岛。”

是怎么扯到我身上的啊。

明明只是看木兔想好好射击,正好又不想看他被人坑,所以才说那些的。

啊,不过后面那些的确是我自己没刹住车。

但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他当作‘对手’,明明连分组都分不到一起去。

“呵,说开枪才是最重要的人,一轮到自己,连枪都不敢开。”

“激将法吗!”

“我、我又没这个意思。”

被木兔点出心思后,男生恼羞成怒。

虽然现在不接茬也没问题,毕竟他看起来已经想要离开了。

但是

“木兔,你那边还剩多少发?”

“没记错的话应该只有十发了。”很快,他领会到我的意思——

“这只有一组机会哦!没问题吗?中岛选手。”

居然还记得规则,难道只要是体育相关的知识都能很好吸收吗?

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天赋。

也很令人羡慕。

但也只是羡慕了,对于记忆力,我也没有特别的需要,事实上,我需要的只是:

“十发吗?”

因为之前已经完成过‘试射’了,也知道了针对这些枪的‘特别’用法。

所以——

“一发,就够了。”

第50章 关于木兔的一面“看来不……

“看来不需要你担心了,高梨。”

重新汇合、已经准备离开的一群人发现还有两个人怎么都联系不上,而这两人又是如出一辙地处于电话脱机的状态。

最后决定一起去找他们。

说话的人,也是最先看到气球摊前的两道身影的是跟他们同班的北条,看见人群中熟悉的两道身影,她拉了拉好友高梨的衣袖。

听到这声提醒,排球部的几人也注意到人群中眼熟的某人。

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乌龙,但木兔在跟人交往的事情已经在不大不小的体育馆里传遍了,所以看到两人单独待在一起也并不意外。

至于木兔先于所有人摆脱单身身份的事情,过了这么一周,大家也差不多勉强、勉为其难——好吧主要是不接受也不行地总之最后还是接受了。

看着那个紧盯着某处的木兔,小见春树甚至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看得这么认真:

“喂。”

出乎意料地,既没有被吓到,也没有过分惊奇地回头看向出现在身后的‘大部队’。

木兔的反应很平淡,平淡地甚至有些过分:

“你们来了啊。”

“你在看什么?”

小见春树下意识看向四周,这时他才发现,现场的人多得有些异常。

难道还有什么活动?

宣传册上有写吗?

“应该是在看中岛前辈吧。”

接话的是赤苇。

“‘中岛’?”

不算罕见的姓氏,他们班上也有姓这个的人,但联想到刚才看见的画面,以及这个名字在木兔口中出现的频率。他当即想到的不是他们班上那个叫中岛的男生,准确来说,在认识木兔的人看来,‘中岛’这个名字更多地意味着——

砰!砰!

啪!

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发子弹,只击中了一个目标。

“是你赢了。”

男生放下枪,转头看向站在身侧的中岛同学。

不愧是射击部的王牌。

关键时刻,完全不掉链子嘛。

“不,我有作弊。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提前‘试射’过一轮了。”

“说好只要先打中”

“好吧,那就算我赢了。”

还是先顺着他的意思来吧,感觉是很固执的类型。

肯定也喜欢钻牛角尖。

“但也不代表你是错的,自己的想法、现在的训练方案到底是否正确,都是自己的选择,选择相信什么,什么就是必须贯彻下去的正确。”

“听起来有些莫名奇妙,但如果一定要用什么来做决定——”

“就用这个吧。”

我再次看向他放下的枪。

但在这之后,就没再看他脸上的表情。

把枪放归原位后,我就走到看上去很想击掌的木兔身边——

虽然不太情愿,但我还是配合地伸手。

和他毫不掩饰的兴奋不同,是刻意放轻的动作。

就像被一只礼貌的小鸟用嘴啄了一下。

比起痛感,更多的是痒意。

很快,我就感到脸上一阵发烫——

居然都在吗

然后就很难再自如地抬起头了。

“是认识的人吗?看到你们的比试了,很精彩啊。”

这个人我有印象,没记错的话好像也是攻手,但是是主攻手还是副攻手——说实话,不是没记住,而是我那为了看一场比赛临时恶补的排球知识还不足以我分辨这两个都是负责扣球的位置具体有怎样的区别。

这可不行,木兔可是把射击的组数和每组的发射数目都记住了。

考虑到他也看过不下三场比赛了,估计已经把规则了解地差不多了吧。

今晚回去再看看电视回放好了,如果父亲没在看棒球比赛的话。

“我不认识那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比赛啊,还有,谢谢。”

感觉是个好人是因为嘴巴的形状吗?不管有没有在笑都是微笑的形状。

我想了想镜子中的自己。

不刻意作出什么表情的话,都是呆板木楞的样子,虽然不至于被人说‘看上去不好惹’之类的话,但如果因此给人留下‘看上去好欺负’的印象,我觉得还是前者更有性价比。

很快,木兔那边的注意力就移开了,几人说起了木兔不在的时候碰见的事情,说话的对象自然是当时不在场的木兔。

相比之下,女生这边的气氛就低落地明显。

甚至可以用尴尬来形容了。

特别是看上去莫名很生气的户羽同学。

尽管好奇,但现在也不是适合缺心眼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场合,于是我看向走在我和户羽同学前后之间的中野同学,察觉到我的视线,中野同学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一开始表现地最为担心的中野同学,现在反而成了场上为数不多能露出微笑的人。

看来户羽同学‘做到’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与我无关的事情,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毫无头绪,但我还是为这份不属于自己的轻松,由衷地、感到高兴。

如果说那天

还发生了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那就是在去车站的路上,我们遇见了杏里,当然,那群人也跟在她旁边。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跟不同的人走在前面,或者是中间,看到我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就一个人走了过来。

其实那个时候比起羡慕她,我更羡慕能跟她做朋友的人,她也说过我们很适合成为朋友。

也许就是这句并不真心的肯定,让我能放心‘期待’点什么了吧。

可最后她又亲口否认了这种说法。

就在我开始时不时地‘缺席’她们的活动,偶尔也为了外地举办的比赛请假不来学校的那段时间。

也就是开始练习射击的那段时间。

起初,她只是不经意地问我怎么又不在学校。

虽然杏里的朋友很多,但同班的只有我一个,而班上的其他女生也早就结好了伴,这就意味着我一旦不在学校,杏里就不得不在某些场合,面对‘一个人’的处境。

我很清楚那样的处境,对于刚开始接触的人,是很难适应的。尤其是杏里这种朋友很多的人。

所以我也跟她道过歉,并保证会提前跟她说一声,不管是训练还是比赛,但是——

“算了,也不是非要跟中岛你一起啦。啊,我的意思是,你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好了。”

当时我把后半句当成了重点,还在为朋友的体谅一边感到喜悦,一边、又加深了让对方陷入和自己同样的窘境的自责。

但我完全误会了,也是这个误会,让后来的愤怒愈发难以抑制——因为连我都觉得自己可笑到不行。

跟现在一样,尽管当时的我为了赶上那些不论是天资,还是练习、比赛的经验都甩开我一大截的同龄选手,我的确把大部分的精力和时间都交给了射击。

但我的世界不是只有射击。

甚至比起穿射击夹克,我穿学生制服的时间总是更多的。

但杏里好像误会了这点。

又是一次分组练习,那会我刚结束一场比赛,也拿到了足够获得特招资格的名次,俱乐部那边的训练可以暂时减少了。

“杏里,我们一组吗?”

怪那个时候我问了这个问题吗?但我的确觉得,‘一起’这件事,已经不是可以默认的事实。

容易多想的我自然免不了这么向她确定——

“诶?你今天不用去训练吗?就那个、手枪?还是狙击枪来着?”

她是故意的。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这个突然变得很讨厌的杏里,的确是故意的。

不止是她,坐在她身边的同班的几个人也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当然,没有杏里的‘允许’,谁也不会擅自说些什么。

但他们不需要说一句话了,光是那样的注视,都足以让我产生当场逃离的想法。

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吧。

如果在此之前,对于那些来自‘对面’的、把我置于某个中心的视线我还只是难以适应的话,在那次之后,只要再碰到稍微相似一点、哪怕只有角度上、一点点的相似,都会让我回到那个时刻。

说痛苦会不会显得小题大做?

但呼吸急促、氧气供应不足、心跳混乱、大脑嗡鸣——

这一切所组成的体验,对我而言,就是由满世界的不确定构成的痛苦。

不确定眼前发生的事物,不确定自己异常的反应,我甚至都不能确定——

这个世界,到底还是不是真实的。

还是只是一场噩梦。

如果只是一场噩梦就好了。

但不是,这是真实的世界,只有真实的世界才会出现这些令人痛苦的不确定。

可我该怎么办?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

【你知道的】

【你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

【既然是对方先撕破脸,你干脆也别管这么多了】

【做你想做的事情,说你想说的话】

【至于其他——】

【管他呢。】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装上了消音器,又或许,被装上消音器的是我自己。

我像一把被扼住咽喉的枪,除了在无人能见的世界里挠着脖颈拼命汲取愈发稀薄的氧气,剩下的,就是和求生的本能一样,不经思考地射击——

哪怕我们都清楚,这样发出的声音,不会让任何人产生愉悦。

因为这个世界,不允许我们发出这样的声音。

如果我不那么自私、不那么自我、更温柔一点、更耐心一点、更懂事一点、甚至只需要多‘顾全一点大局’多‘想想以后’。

我都不应该发出那样的声音。

不想把一切搞砸,就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可我还是说了。

我还是听了‘怪物’的唆使,明知道说出的话就跟发出去的子弹一样不可挽回,但还是不顾一切地让那些话语倾泻而下——

“为什么装作不知道。我明明提前跟你说过了,短信说过了,上午课间的时候也说过了。”

为什么会特意强调呢,也许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现在的这个杏里,已经找到新同伴的杏里,已经不再需要我的杏里——一定会抛下我。

但我还抱有侥幸,以至于等到现在。

“啊,抱歉啊中岛,我最近的事情也很多呢。不小心忘记了。”

又是这样。

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对我毫不在意,不管说什么都只能得到敷衍了事的回应,不是‘哦’就是‘这样啊’,哪怕刻意去找对方感兴趣的话题,也只有不耐烦的打断。

但一旦像现在这样我注意到来自教室里的视线,不属于杏里的朋友的视线,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一旦有了除我之外的人,杏里又会变成那个好说话的杏里。

或者是现在这个,‘诚恳’地跟我道歉的杏里。

如果顺势原谅她,一切又会回归平静,她也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在需要我的时候用热情和友善扮演我想要的‘朋友’角色。

但我真的想要这样的朋友吗。

“名字,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是气步/枪。”

“喂,中岛,你是在冲小杏发脾气吗?就因为这种事情?”

有人看不下去了。

“真的假的?就因为朋友不跟自己一组就大发雷霆?好可怕。”

“难怪除了杏里同学都没人愿意跟她一起。”

“这下连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了吧。”

“好吓人,完全就是地雷啊。”

“货真价实的地雷。”

没头没尾的质问,原来也能成为被选择的真实。

还是说,因为选择的另一面是我,所以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该选择哪边。

总之不是‘和我一边’。

明明是合理的诉求,就因为不被选择,连争取基本的公正也变成了无理取闹。

我很早就知道了,不被选择的话,不论讲出多少个道理,都只能是闷死在枪管里的‘哑弹’。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看向眼前的人——

“不说点什么吗。杏里。”

那双一向单纯的眼睛里,多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但她还是没有说话。

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坐在她周围的男男女女,又回头看向用同样的眼神向我宣泄某种不满的人们——

“原来是这样。”

我又看回已经低下头的人:

“因为有人替你说了,所以你什么都不用说。”

“什么都不用说,就有人把你想要的事情做成——‘真好啊’。”

“你一定觉得我在这样想吧。”

“我知道哦,杏里一直很高兴,因为觉得我会羡慕有朋友陪在身边的杏里,所以很高兴。你很喜欢看别人露出那样的眼

神,尽管有时候离得不算近,但我还是看见了。”

“看见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偷笑的杏里。”

“可是如果我不能再羡慕杏里,如果我不能再看着无聊的杏里、玩那些无聊的游戏——杏里就会不高兴。”

“说错枪的名字也是故意的。杏里忘记了吗?我第一次跟你说自己在练习气步/枪的时候,你还说想去看看呢。”

“杏里也去过俱乐部,举起过俱乐部里的枪。”

带不认识的人到俱乐部里,还拜托管理枪械的姐姐多给一把气步/枪——我明知道能免费训练已经是要感恩戴德的一件事了,但听杏里那样说了之后,还是厚着脸皮做了这些事情。

但杏里只去了那一次。

理由是自己什么都打不中,而我一个人在那边‘玩得开心’,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她说和‘朋友’出去玩不是这样的,要大家都开心才算玩的开心。

原来是这样。

因为我从来都不是朋友,所以就算我一个人在旁边不开心,也不妨碍‘大家都开心’。

“亲手触摸过的事物,也能记错名字吗?还是手枪这种一只手就能拿起来的枪。”

我听见来自身后的议论,看来这样的事实对他们的选择造成了动摇。

也不过如此嘛。

杏里,你‘做到’的事情。

也不过如此。

“只是开玩笑而已,中岛,你这个人就是容易多想。好了好了,我跟你道歉——”

“道歉才不是这种东西!”

——‘好了好了小光,爸爸跟你道歉,下次一定按时来接你。’

“道歉,是真心觉得抱歉,才能说的东西!”

别哭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哭的。

而且你明明‘赢’了啊。

你戳破了他们不堪一击的真实,你赢得很漂亮。

别哭。

——‘妈妈跟你保证,下次一定不会了!’

“是要说到做到才能说的东西。”

真倒霉。

遇见你们,真倒霉。

真倒霉。

又搞砸了。

又哭出来了。

就这样,原本快被我误打误撞之下赢得的信任,又因为我后来那番不明所以的哭诉,最终——还是变成了无理取闹。

那天回到家,父母告诉我又要转学了。

两人看上去有点担心,担心好不容易交到‘朋友’,还在周末跟‘朋友’出去聚会的我,会跟小时候那次一样闹好大一通脾气。

按理说,我应该觉得高兴才对,把学校里的人际关系搞砸,亲手把自己变成‘乱发脾气的疯子’‘占有欲爆棚的地雷’,最后居然还能顺理成章地逃跑,准确来说,我甚至还应该庆幸。

庆幸什么。

庆幸父母两人不知道谁,不知道是把所剩无几的积蓄交给柏青哥店、又或者是为了不扫兴,买一大堆朋友推荐的投资产品——总之就是输得一干二净吗?

所以我应该生气?

“嗯。知道了。”

抱歉,但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到床上,我只看得见那把用奖金买来的气步/枪,我还没来得及用上一次。

但我决定下次就要用它。而不是俱乐部里那些、属于别人的枪。

我讨厌这个世界。

但唯独射击,唯独瞄准镜里的世界,勉强不算讨厌。

更重要的是,就算讨厌,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朝它们开枪。

砰!

只要能开枪,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在射击一途上不断行远的秘诀,那就是除了射击,什么对手、朋友、家人、同学、名次甚至是引我走上射击这条道路的教练。

什么都不在意。

只要不在意,不抱有期待,就能不受影响。

就能‘专注’。

我甚至觉得自己理解了铃木老师——原来我真的很擅长这个!

我擅长专注,我擅长保持‘稳定’的状态,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武器,也是我仅有的武器。

所以。

我一定不要期待。

你们,也一定不能对我抱有期待。

可是我错了。

捷径或许存在,但跟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关系。

那个时候,我也不是被射击拯救了,更没能在瞄准镜里的世界得到救赎。

相反,我被困死在圆环之内了。

把一切都托付给射击,所以一旦发现自己无法再开枪,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明明自己也知道,强加上去的期待是会把人压垮的,所以我怎么敢心安理得地把一切押在射击身上呢?

不过现在我倒是真正理解了铃木老师说过的话,但不是关于我在专注上的天赋。

而是‘分心’。

在决定去看排球部比赛的下午,铃木老师告诉我,分心也是好事。

那个时候我完全不懂,甚至怀疑他是口误。

现在我知道了。

不管我怎么想,我的世界都不可能只由射击构成,除非我把自己困死在射击上。

但这样作茧自缚的结果,就是连射击这条最后的救命稻草都差点失去。

目空一切、一无所有的孤胆英雄或许更能振奋人心,但我做不到。

我承认,我做不到。

我只能做我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现在,看着几乎和回忆中一模一样的杏里,我能做到什么呢。

“好久不见啊,中岛。听他们说你还是一个人,我差点吓了一跳。其实那个时候的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所以现在看你有了这么多朋友,也替你高兴呢。”

“杏里。”

其实这里,不完全是我的朋友。

木兔不是我的朋友,我还没缺心眼到把朋友和男朋友划等号。

户羽同学和中野同学虽然我很想这么以为,但不知道两人是否认同。

至于高梨同学她们,今天才第一次正式说上话呢,我又不是藤原那种自来熟。

排球部的男生,是木兔的朋友,看起来都是好人,但不是朋友。

但这些杏里都不知道,所以我不想再纠结其中的故意成分了。

因为我需要的不是关于这件事的——

“道歉。”

“什么?”

她看上去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止是她,骤然安静的空气里,应该还有很多类似的想法。

所以才如此安静。

听上去像是我又搞砸了点什么。

难得一起的出游、意外的久别重逢、顺理成章的冰释前嫌都被我搞砸了嘛。

“因为那个时候你什么都没说,所以,你还欠我一句道歉。真心实意的道歉。”

“喂,你别得寸进尺——”

“中岛同学似乎没有在跟你说话吧。”

说话的是中野。

“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呢?就算强人所难,也总要有个理由吧。”

“因为我不想翻篇。”

因为我不会再听见那些声音,所以我可以相信自己,就算说出这些事情,也不会在大家面前哭出来。

“如果你还想装作没想起来,我也可以再说一遍。”

跟过去做个了结的时间,姑且还是有的。

但我知道,即便如此,我也等不到我想要的道歉。

因为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不是她真正需要道歉的中岛夜游光,也不是那个会不知所措的中岛夜游光。

而这个人,也不会发自内心地感到抱歉——

“虽然不知道中岛你说的是什么,但既然你这么在意,肯定是我做错事了吧。”

“不管怎么说,还是跟你道歉哦。对不起,这次,是真心的。”

是真心吗?还是又是顺势而为呢。

算了,不重要了。

对于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只需要确定,当机会到来的时候,没有因为任何理

由错过——

“这就够了。”

她的答案不重要,所以,这就够了。

回去的时候,又只剩下我跟木兔两个人了。

“其实我刚才就像说了,那个‘杏里’,给人的感觉和某个人很像呢。”

‘某个人’可能是没记住——

“对了!是叫‘村上’,就是咖啡店那个村上,中岛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啦。

“真厉害,明明都是没见过几次的人,居然也被你发现了。”

“中岛。”

“怎么了?”

“我觉得见过几次面——其实不是很重要哦。”

“不重要吗?”

“啊,也不是完全不重要啦。但是就像我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我们以后关系会变好。”

“不是变差了一段时间吗”

啊,这次居然说出来——

“居然说出来了!虽然还是更想听你像之前那样夸我,但偶尔听你说这种赤苇他们才会说的话也不错啦。”没等我发问,他又自顾自解释——

“因为这是你想说的话嘛。”

“总之,我想说的就是,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情,不管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只要见到了,对他说来就行。”

“搞不好是最后一次见面呢。”

是把每一次见面都当成最后一次的意思吗。

没想到木兔居然也会有这种堪称‘悲观’的信条。

但是他说得没错,要不是今天的巧合,初中转学的最后一天,就是我跟杏里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所以就算连那种真假掺半的道歉,也没法听见。

但比起那些,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比起那些,现在的我更关心的一件事——

“木兔,如果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会想说什么?”

他突然停住脚步。

我也随之停下。

但他没有说话,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思考。

但也没有发呆。

只是盯着我脸上的某处,默不作声。

我脸上有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