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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虫饲育实录 四只鳄 14719 字 14天前

看得出来,他很愤怒。

图安·珀尔·李走过去,把他扶起来,然后一抬头,霍尔维斯从石崖上探出半个头来。

他的手上,还拽着蛛丝的中段,而蛛丝的尽头,自然在赫尔穆特身上。

霍尔维斯把手中的蛛丝缠在了一个圆形的轮轴上。

哦,原来是轮轴原理。

霍尔维斯打算和奥德里奇一起,把赫尔穆特给吊上去。

图安·珀尔·李乐了。

他忍不住道:“看不出来你这丝这么牢啊。”

赫尔穆特的肌肉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是图安·珀尔·李还没来得及察觉到这一点,奥德里奇一声起之后,他两手一轻——身边的赫尔穆特就已经被拉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图安·珀尔·李的错觉,他似乎听到了几根丝线崩断的脆响。

但是一抬头,赫尔穆特已经稳稳当当被拉上了石崖。

奥德里奇大汗淋漓地把蛛丝从腰上解开,嘴里念叨着幸好赫尔穆特瘦得像是一根干透了的玉米杆,不然真要把他的小蛮腰给勒断。

霍尔维斯从上面又扔下来一套简易装备。

奥德里奇连休息的功夫都没投,叹一口气,捡起装备,骂骂咧咧地穿戴上了,然后像是壁虎一样地往上爬。

图安·珀尔·李望着奥德里奇的背影。

他很确定,自己就算有那套装备也爬不上去。

所以,他怎么上去?

霍尔维斯把奥德里奇拉上去之后留下一句稍等。

“稍等吗?”

图安·珀尔·李回头看了一眼那从孔洞里爬出来的虫僵——这些东西站着的时候像是变异皮皮虾,从洞里往外爬的时候就变得像蜈蚣了。

那些副足马力十足地交错往前,速度之快,竟然给人一种虫僵的身体很轻巧的错觉。

图安·珀尔·李于是很善解人意道:“那没关系啊,你忙你的,有空了再管我。”

霍尔维斯:“……”他怎么感觉这个话里有话?

图安·珀尔·李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在手上掂量掂量,语气依旧很平和:“到时候变成小尸块了,体积小重量轻,更方便拿呢。”

霍尔维斯:“……”

OK,确定了,果然是在阴阳怪气。

虫僵似乎受水流影响,并没有第一时间靠近图安·珀尔·李,而是三三两两找到水流窄的位置,然后互相推攘。

其中有几只站在前面的,咚一声就倒下了。

仰面朝天,胸腹上的副足很滑稽地抽搐着,然后被同伴们当做踏板踩过。

有几只倒下去的位置不太对,是脸朝着溪水倒下去的,这些虫僵在短暂的抽搐之后就开始变得浑身僵硬,一动不动,成了名副其实的“僵尸”。

是淹死了?

好问题。

图安·珀尔·李砸了一块石头过去——他所在的位置地势较高,这一块石头砸过去刚好砸在一个正准备“过桥”的虫僵身上,本来脚底下的同伴身体就滑,这一砸让它身子一歪,直接踩翻了脚下的同伴,咣当一声摔在水里。

而那被踩翻的同伴换了个面,眼睛一睁,那些要死不活的小副足立马又雨刮器一样摇晃起来。

而那摔倒在水里的虫僵像是被水黏住了一样,虽然副足也在动,但是也没有别的动作,只能和自己身边的同伴一起,做了其它同班的踏板。

哦,原来淹不死,只是短路了。

大面积接触水可以限制虫僵的出行——而且从它们牺牲个体保全大部队的这个举动来看,虫僵是有一定智慧的,而且它们刚开始还推三阻四,没有主动来成为踏板的,这是否说明它们甚至具有一些拟人的情绪?

说到底,这虫僵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眼看着虫僵已经跨过了河流,和图安·珀尔·李就只剩几十米的距离。

图安·珀尔·李一边往更高的地方爬,一边朝石崖上喊话:“没关系啊,我这一点事儿都没有,你最好别管我,一点都别管哈!”

奥德里奇十分感动:“天啊,我从没有见过如刺善解人意的雄虫!”

霍尔维斯瞥了他一眼:“你最好是从来没见过雄虫。”

不然怎么会完全听不出来这句话基本上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虫僵的行进速度十分统一,倒也说不上快,但是那种四面八方涌过来、然后慢慢包围的画面也很给人一种压迫感。

图安·珀尔·李渐渐退无可退,背贴着石崖,被逼至了死路。

虫僵是怎么攻击人的?

用嘴咬还是靠肢体接触散步尸气?

图安·珀尔·李试着朝几个虫僵扔了石头,这些虫僵的平衡性很差,只要身子歪斜就很容易绊倒,但是它们体重大、地面又很平坦,仅凭小石块也很难让他们身体摇晃。

图安·珀尔·李下意识地抽出了那把牙刀,打算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近身作战——

霍尔维斯这人该不是故意的吧?说你先等一下但其实根本毫无动作、打的就是让他被虫僵当做嘎嘣脆小零食打牙祭的念头?

图安·珀尔·李再一次阴暗地揣测了霍尔维斯。

而霍尔维斯再一次证明了这一点:

“转身。”

石崖上传来霍尔维斯的声音。

与此同时伴随着类似骨牌铺陈的声音,很快,由上至下,一架旋梯绕着石崖生成。

“动作要快。”

霍尔维斯总是不爱说废话的。

旋梯在离地大概三米的地方停住了——这个旋梯的设计似乎没有考虑过身高两米以下的人。

就算蹦起来加上臂展也很能碰到旋梯的最低端。

但是虫僵已经离他很近了。

图安·珀尔·李啧了一声,转身横插牙刀没入石崖之中,然后踩着牙刀起跳——

提高了起跳点之后,他总算是能够够到旋梯了。

牙刀质量真好,能插石头能站人,这都不断。

图安·珀尔·李来不及心疼自己失去了这样一把绝世好刀,因为好不容易爬上旋梯之后,他意识到了霍尔维斯为什么让他动作要快。

他踩着的地方就像是风华的塑料一样,很快出现裂纹,然后噼里啪啦地咧开成为了半透明的粉尘。

图安·珀尔·李忙不迭地往前跑,就像是在薄冰上走路一样,看上去坚固的部分在短暂地承力之后立即脆弱地迸裂开来,而裂纹蔓延往上,追着图安·珀尔·李的后脚跟不放。

期间好几次图安·珀尔·李险些踩空,好在旋梯的扶手碎裂的速度要慢一些,他抓着扶手稳住了身子,然后马不停蹄继续往上。

在绕过旋梯的其中一段时,图安·珀尔·李下意识地往下一瞥——好家伙,真吓人,虫僵们密密麻麻地围拢在石崖之下,仰着头望着他。

边缘处有一只身形较为瘦小的虫僵被挤得摇摇晃晃,身子东倒西歪,最后也抬起头看向他。

图安·珀尔·李觉得有些奇怪。

他觉得那只虫僵有些眼熟。

但是虫僵基本上都长得一样,有什么眼熟不眼熟的?

旋梯的碎裂还在继续,而且有逐渐加快的趋势。

图安·珀尔·李最后几乎是直接扑倒在最后两级台阶上的。

奥德里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上去。

石崖之上有一个半圆的开阔的小平台,平台后是一个类似火箭舱室的小型建筑物,建筑物分为三部分,左右两个小房间,中间的房间略大,看上去像是一颗大蒜的简笔画。

而赫尔穆特就靠在左边那枚小蒜瓣的门口。

赫尔穆特还是瘫坐在地上,但是已经能开口说话。

“有楼梯你不让我走……”赫尔穆特咬牙切齿,“……你非要那么粗鲁地把我钓上来……你知道我断了几根丝吗?我的主丝都有裂痕了!”

奥德里奇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你这不废话吗?那个楼梯一次性的,承重垃圾得不行,你用了他用什么?”

赫尔穆特斜图安·珀尔·李一眼,语气不佳:“老子跟他有什么关系?管他做什么?”

奥德里奇惊奇:“诶,巧了,这说起来我们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管你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图安·珀尔·李,估计是想起来图安·珀尔·李之前也说过这话,笑了一下,低头扯了扯裤子,在赫尔穆特跟前蹲下来,道:“他是霍尔维斯的雄虫,你是什么?”

赫尔穆特脸色阴沉地盯着奥德里奇。

图安·珀尔·李这时候喘匀了气,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问:“他人呢?”

怎么没看到霍尔维斯?

奥德里奇:“哦,这个旋梯是应急备案,需要输入应用码,他进去输应用码去了。”

话音刚落,中控室的滑门打开了。

内里十分逼仄狭小,大概也就一个多平方的活动空间。

霍尔维斯站在操控台前,正盯着一块屏幕在看。

“上来了?”霍尔维斯头都没转过来,却像是长眼睛了似的,道,“进来吧。”

图安·珀尔·李走进中控室,前脚刚踏进去,后脚门就关上了,害得图安·珀尔·李下意识地跳了一下,生怕脚跟被夹。

“他们不进来吗?”

“在另外两个房间内,”霍尔维斯回答,“消杀操作属于高危操作,要求至少双重保险,一个房间管一个锁,这就要求至少有超过半数的操作员同时操作才能进行作业。”

三个房间里必须有两个房间有人。

“消杀?”

图安·珀尔·李耳朵一动,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

第28章 神弃牙·衰败 命运三女神的梭子飞舞

“嗯,”霍尔维斯面前的绿色屏幕上可以看到很多移动的光点,“一般情况下不需要动用这个机制,但是今天情况特殊。”

咔哒一声,本就关闭的舱门进行了二次上锁和空气净化循环。

同时,从门外传来了微弱的蜂鸣声。

霍尔维斯咣当一声拉下推杆。

下一秒,地动山摇,某个人没站稳,摔了一跤——他也没在意,干脆就地一屁股坐下坐。

这一路上又是跳河又是滑洞又是爬楼梯的,他浑身肌肉酸得不行。

霍尔维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有些担心地询问状况:“图安珀尔?”

这让人有些小小的意外。霍尔维斯省略了那个李的姓氏,两个名字之间没有了分隔符号,发音更轻而快,这是一个亲近的昵称。

图安珀尔,哦,图安珀尔。

图安珀尔仰着脸看他。

霍尔维斯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室外,正在进行所谓的无差别消杀。

室内,如果地方再大点,估计图安珀尔就伸腿躺下了。

霍尔维斯说:“一般的雄虫不会选择这样的姿势。”

“太随便了吗?”

“……是太底了,”霍尔维斯屈膝半蹲,将两个人的视线保持在相近的水平线上,道,“一般雄虫不会允许自己被俯视,所以他们总是要求’身居高位’。”

图安珀尔定定地看着他,语气轻松:“是吗。”

但实际上,他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肌肉又重新开始紧绷起来。

是他大意了,以为虫族和人类没有多大区别……

“所以我说,”霍尔维斯的声音响起,让图安珀尔回过神来,对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你在讨好雌虫这方面确实很有一套。”

图安珀尔愣了。

以为自己要被拷打是何方妖孽,结果对方得出的结论是你小子挺会伏低做小放低姿态啊。

他心情有些微妙。

图安珀尔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没有故意……”

话还没说完,突然从角落的附墙对讲机里传来奥德里奇的声音:“喂喂喂,霍尔维斯?出了点问题,你看到了吗?”

霍尔维斯站起来,图安珀尔也自觉地闭上了嘴——算了,被误会就误会吧,被误会成爱装柔弱的心机男孩总比被当成异种族间谍抓起来言行逼供要来得好。

霍尔维斯走到屏幕前,发现其中一个光点远离了聚集的其它光点,但是很快,那个光点也停止了移动。

“不重要,”霍尔维斯淡淡道,“不用管。”

奥德里奇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图安珀尔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打量起这个小小的中控室——太小了,精密的仪器镶嵌在墙壁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甚至可以说这个房间本身就是这个操作台的一部分。

霍尔维斯说的那个他会感觉到很熟悉的东西是什么?

消杀工作还在继续,霍尔维斯回头,发现图安珀尔正仰着脖子研究天窗。

那是一方大概乒乓球拍那么大的圆形厚玻璃,玻璃蓄着微光,光线折射类似波纹荡漾,因此从下往上望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此时置身水底,正在仰望一个世界上最小的湖泊。

这不应该是观察窗之类的东西,因为它的位置在最上方,而想要从石崖上观察到外界,最好把观察窗口设置在四周甚至底部的位置。

这也不应该是一样装饰品,因为这个房间已经尽可能地缩减所有没有用的东西,连椅子都没有一把,人需要一直站在操作台前,大腿紧贴着冰凉的机器进行作业。

它不会是用来提供光源的,因为室内的人造光源已经足够明亮,甚至不需要这些灯光,操作台上那些按钮和屏幕本来就是亮的,不会出现看不清的情况。

因此,这扇窗成了这个狭小舱室内唯一的怪异。

“你觉得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霍尔维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图安珀尔身后。

胫骨刚好在图安珀尔的脊背后方,衣衫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声,但是两个人明明靠得如此近,却没有靠得更近,两个人仍然保持着各自躯体的独立。

图安珀尔甚至没有感觉到霍尔维斯正站在他身后,是他回过神,意识到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他头向后仰,看到霍尔维斯的下颌才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霍尔维斯带来的阴影中和了从天窗漏下来的光线对图安珀尔眼睛的压迫。

他眨眨眼,睫毛垂落,变得湿又沉,因为长时间的强光直射让他的眼睛不自觉泛红,且涌出了些许生理性的眼泪。

但是眨眨眼,那微不可查的湿润便烟消云散。

“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图安珀尔半是玩笑道,“我怎么知道呢?如果你非要我说的话,那我觉得它的形状看上去像是一颗眼球。”

霍尔维斯同样抬高视线,望着那扇天窗。

他没有打断或者反驳图安珀尔的猜测。

图安珀尔的语速放缓,“……说不定是让别人来窥视舱室里的人都在干些什么窗口。”

这块玻璃很厚,说不定是一面特制的双向镜,从里向外看不清楚,但是从外往里就不一定了。

但是一想到如果真的有某个生物、那么大的一颗眼球、无声地贴在玻璃上,而眼睛的主人屏住呼吸,不让人察觉,静悄悄窥视舱室内的一切——

而无知无觉仰望天窗的人,岂不是正在和那个东西对视?

这么一想,还真有点让人感到不适。

霍尔维斯被图安珀尔荒谬的猜想逗笑了——非常浅的一个笑容,嘴角微微起伏,如同沉静湖面上最细致的那道波纹,转瞬即逝,不被任何人察觉。

“很有意思的猜测,”霍尔维斯说,“但实际上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转身,挪动脚步——图安珀尔失去重心,身子一歪。

真奇怪,原来他不知不觉把背靠在了霍尔维斯的小腿上。

霍尔维斯没有说什么,伸出手。图安珀尔搭着他的胳膊爬起来。

他无意瞥见霍尔维斯手掌上有几道红色血痕,愣了一下:“你的手……”

霍尔维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五指捏合散开后翻转手腕,示意毫无大碍。

“总不可能一点伤痕都没有吧。”

这个石崖也不是个摆设,就算是霍尔维斯,也得磨损一点皮肉才行。

图安珀尔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莫名歉疚上涌,让他喉头发痒——怪不好意思的,别人徒手攀爬,他倒是轻松,一路踩着旋梯上来了。

虽然这也不是他决定的,但是他确实受益。

霍尔维斯注意到他的表情:“这么摆出这副脸,好像很对不起我似的。”

图安珀尔有些无奈:“我都不好意思看你了。”

“就因为这个?”

“……我还弄丢了一把你的刀。”

从赫尔穆特的话来看,那把刀应该挺珍贵的——从使用手感来看,那也确实是一把很好用的刀。

霍尔维斯本来想告诉图安珀尔,他没有弄丢那把牙刀——但可能是看一只年轻的雄虫毫不掩饰地在他面前露出歉疚神情实在是一种新奇、却又不让他讨厌的体验。

于是霍尔维斯心思一转,说:“你可以补偿我。”

然后他拿出一颗胶囊递给图安珀尔,示意他吃下去。

图安珀尔差点在一天内第三次对霍尔维斯进行最大恶意的揣测——总不是要迷昏他然后拆他的器官吧?

也不知道虫族和人类的身体构造是不是完全一致的,他顶多接受被取掉阑尾或者胆囊……

但都说事不过三,之前的几次已经证明的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霍尔维斯已经三番两次地救了他,那么这一次,就不要想那么多吧?

图安珀尔接过胶囊,放进嘴里,但没有立即咽下去,只是含在齿间。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有些含糊不清地问:“对呐,逆嗦的辣个我很熟悉的东西是什么?”

“吃下去就带你去看。”

霍尔维斯的回答很像是某种诱骗小孩的怪蜀黍。

但他是霍尔维斯,霍尔维斯不会撒这样低级的谎。

如图安珀尔所愿,霍尔维斯带他见到了那个他嘴里的“你很熟悉的东西”。

是那枚茧。

吞下胶囊后,地板就变得像是起伏的波浪,而空气像是充满弹性的海绵,图安珀尔竭力保持意识上的清醒,却还是记不清自己和霍尔维斯是怎么从石崖上的、类似火箭舱室一样的中控室内出现在更高处的石崖上的悬棺之内的。

“这是主墓室。”

霍尔维斯的声音如同混乱中的一股清风,吹散了围绕着图安珀尔瞳孔的五彩斑斓的线条。

图安珀尔的意识仍然是悬浮的,总有奇形怪状的想象中的产物来纠缠他,他要很集中注意力才能够看清楚、听清楚周围的一切。

而现在,他们身处一处悬棺之中,狭长的棺材内金碧辉煌如同某个圣殿的缩小版本。

精致的地砖上花纹繁复,指引着他们走向台阶上的祭坛,祭坛上放着一个水晶棺,形状和这个巨大的悬棺类似,却更加精致小巧,被羽毛和宝石环绕,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水晶棺是打开的,其中正摆放着那枚茧——

茧方正地摆放在水晶棺正中,严丝合缝,就像是量身定做。

但是它已经不是图安珀尔初见它时那洁白无瑕的模样了。

它正肉眼可见地衰败着,宛如一株新鲜的植物正在以分秒为单位经历四季变换而逐渐走向枯萎。

枯萎的速度惊人,丝线一根挨着一根地褪色、干燥、发脆,就好像是有人挥舞着梭子重新纺织这一枚茧衣,但却采用了代表死亡和颓败的色彩。

那枚茧衣在公司大楼的杂物室里寂静无声地沉默了十年都没能失去的生命力,在此刻突然飞速走向消亡。

图安珀尔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心脏,一种莫名的恐慌从四面八方涌来,寒冷让他唇舌颤抖,牙关打颤。

他突然推开霍尔维斯的搀扶,高喊着“不”,狼狈地朝着水晶棺扑去。

他试图阻止茧的衰败。

第29章 神弃牙·醒来 霍尔维斯教你的吗

但是来不及了。

图安珀尔的手指最后只来得及触到茧的尖端最后的一丝纯白。

然后转瞬,那抹纯白荡然无存。

而在枯萎后的茧衣干脆发燥,结构松散,脆弱不堪,甚至不需要多余的外力就轻易地分崩离析——

茧在图安珀尔的眼前迸裂开来,碎片持续开裂,进而化作粉尘阵阵,猛地包裹住水晶棺前的图安珀尔,将他吞噬。

霍尔维斯站在台阶下,平静地目睹了一切。

粉尘散去,图安珀尔昏倒在水晶棺前。

霍尔维斯这才迈开脚步,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到图安珀尔跟前。

他单腿屈膝下跪,蹲坐在图安珀尔身侧。

霍尔维斯的手指轻触图安珀尔额前的黑色发丝。黑色发丝流水一样从他指尖滑落。霍尔维斯仔细端详着这张脸。

眼前年轻人闭眼垂睫,神态祥和,仿佛已进入了一场无梦的安眠。

“晚安。”

图安珀尔做了一个梦。

那时候他还叫做李途安。

他梦到自己小时候,坐在大教室的中央,木质的单人书桌和四脚椅子像是一把囚具一样将他困住,厚重的、不合身的制服更是让他动弹不得。

李途安低着头,一丝不苟地计算着一道数学题。

然后被一颗粉笔头击中额头,他一个激灵抬起头,对上老师愤怒的眼。

“站起来。”

老师的教鞭在黑板上不断起落,啪嗒作响。

他站起来,大腿被座椅框柱,站不直,好不容易站直了,椅子在地板上移动发出刺耳的噪音,

但是四周的同学们都低着头,没有人看他。

他站在教室中央,空气湿冷,老旧的玻璃窗折射黄昏时候昏暗的光,让整个画面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油纸一样不真实。

“回答。”

老师问了一个问题,李途安小声地说出了正确答案。

但是老师仍然大声道:“回答!”

教鞭唰唰抽打空气,李途安提高音量,再次回答问题——

但老师依然冷漠地看着他,大声道:“回答!”

李途安用尽力气张大嘴巴、几乎声嘶力竭——但是世界像是突然坠入真空境地,一切声音变得遥远而不真实,最后一切归于寂静。

他看着老师愤怒地用教鞭抽打讲台,嘴唇翻飞,,但是他什么都听不到。

他看着邻座的同学偷偷咬碎一只圆珠笔的笔帽,把塑料壳子当做零食一样吮吸,但是他什么都听不到。

他看着窗外突然狂风大作,树木弯腰,落叶和土石击打玻璃,但是他依然什么都听不到。

咕嘟咕嘟。

有水声从地底传来。

同时,老师的声音像是隔着水墙、粗重的声音被拉扯变形变得油腔滑调又滑稽可笑,夹杂着不可做假的愤怒的情绪钻进他的耳朵里——

“李途安!”老师面目狰狞,拿起一块黑板擦狠狠地朝他投掷而来,“……我叫你回答!”

恐惧油然而生,李途安的嘴巴努力地上下开合,不断有气体从他的喉咙钻出来,说出来的话却像是被一个罩子个阻断,没有一句话能被听到。

黑板擦几乎就要砸到他脸上,还是个孩子的李途安后怕地闭上眼——

但是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如约而至,他首先听到的是玻璃碎裂的声响。

李途安转过头。

老师的黑板擦和李途安擦肩而过,“精准无误”地插入了李途安右后方的同学的额角。

同学浑身一僵。额角血液溢出横流,在那张孩子气的脸上编制出一张血红色的网。

李途安惊恐地看着那只黑板擦,那本来应该落在他的脸上。

黑板擦的海绵部分吸收了血液开始膨胀变色——

然后爆炸开来,连带着那孩子的脑浆血液四溅。

低着头的孩子们还在进行艰苦地运算,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有一个同学已经化为了无头的尸体。

但是等等,玻璃呢?

玻璃碎裂的响声是?

教室左侧的玻璃窗上裂痕还在延伸。

现在是下午,太阳还没有下山,但是教室里的光线已经昏暗到人必须低着头、笔尖挨着草稿纸才能看清楚题干上的数字。

是乌云。

是虫子!

密密麻麻的蛾子飞虫已经成团地聚集在窗外,它们的身体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它们极速振动翅膀并不断地用身体撞击玻璃窗。

不知道是从哪一扇窗户的那一角开始的。

不知是因为声音还是撞击,玻璃出现了细密的裂纹,这些裂纹贪婪地蚕食着剩下的、完好的部分,在转瞬间,所有玻璃都遍布雪花一样的稀碎裂痕。

这时候,所有蛾子飞虫都停住了动作,在半空悬停。

一只灰青色的小蝉在窗台上左右跳动——李途安下意识地想要喊出“不”,但是那只小蝉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震动翅膀起飞,直直地冲向那已经岌岌可危的碎玻璃——

所有的窗户玻璃在一瞬间轰然倒塌,化为千百片甚至更稀碎的玻璃渣子飞溅。

如同黑色风暴一样的虫子军团随着黄昏暖橘色的空气一起涌入教室。

同学们大叫着逃跑。

李途安的脚却像是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虫子风暴席卷。

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护着他的身体。

他抬头,那是一张年轻的脸。

健康红润的脸颊,乌黑的齐耳短发,穿着没有褶皱的制服,腋下夹着备课的文件夹。

现在文件夹已经落在地上。

二十出头的卜梅焦急地用身体为他遮挡虫子的啃噬,嘴里不忘招呼着其他同学:“快、快出去!往外跑!跑到外面去!”

讲台上那个怒不可遏的男老师已经不见踪迹——

“小梅老师……”

李途安嗫嚅着嘴唇,想要说什么,但是一眨眼,卜梅和那些仓皇逃窜的同学们都不见踪迹。

那困住他身体的桌椅也自己四散,被随意地堆叠在教室后方。

窗户光秃秃的,不断地朝室内灌入阴冷的风。

李途安困惑地环顾这间陌生的教室。

水涌上来了。

几乎被他遗忘的潮水在此时上涌——从四面八方,从教室的地板墙缝、从不被人察觉的每一个角落无声无息上涌。

水像是活人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脚环,将他往下拖。

图安珀尔甚至来不及呼救,就已经被拉入水中。

在水里,他拼命挣扎,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他睁开眼,隔着水面荡漾的波纹,看到了面色青灰的虫僵。

它们木然地前行,其中有一只身形瘦小的走在队伍的最后方,听到水中的动静,它拧过头,用那双覆盖着隐膜的眼睛无神地注视着水面图安珀尔所在的位置。

图安珀尔的意识从孩子的身体里跳脱出来,惊觉这是他和霍尔维斯找到生门后离开大河之前看到的景象。

那只奇怪的虫僵!

后来在地穴,他爬旋梯的时候无意一瞥,石崖下的虫僵密密麻麻、身体交织、虫叠虫地围拢。每只虫僵都本能地循着新鲜血肉的气味往上“看”。

但??只有一只被挤在一边的虫僵慢半拍,好半天才抬起头,和图安珀尔对上视线。

用那双无神的眼。

是巧合吗?

图安珀尔忍不住划水上浮,想要看清楚更多细节——至少再看一看那奇怪的虫僵。

但是一只有力的手揽住他的腰腹,带他向河水的另一边。

图安珀尔猛然睁开眼。

西茜桉正在他的床头吃苹果,苹果很脆,水分十足,每咬一口都发出咵嚓咵嚓的脆响。

“哦,你醒了,”西茜桉伸手探了探他的体温,道,“你的烧已经退了。知道吗,你都昏迷了三天了。”

图安珀尔:“三天?”

话一出口,声音是连他自己本人都惊讶的嘶哑。

“嗯,三天,”西茜桉点头,然后抱怨道,“再加上你们在神弃牙里待的时间,整整六天!都快一个礼拜了!这一个礼拜可真是愁死我了。”

“六天?”图安珀尔有些恍惚。

他们在神弃牙里不是只待了半天吗?是他失去意识之后发生的事情吗?他们在神弃牙又滞留了两天……

西茜桉接下来的话推翻了他的猜测。

“不可入侵领域之所以不可入侵,就是因为越是进入深处,对时间流速的感知越是模糊,人会不知道休息地行动,最后被活活累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只在里面呆了几个小时?但实际上,从你们离开红庄园,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这样啊……”

怪不得他这么疲惫。

所以他是因为连续几天天没有进食饮水和休息而病倒了吗?

“霍尔维斯呢?”

图安珀尔问西茜桉。

“他可和你这样柔弱的小雄虫不一样,霍尔维斯是进行过苦行僧一样严酷修行的天才,他可以连续好几天不吃不喝不睡觉还保持高度警惕进行战斗,”西茜桉用炫耀的口吻道,“就是他启动了消杀程序解决了那些入侵者并联系上外界把你们救出来的。”

“所以他人呢?”

西茜桉耸耸肩膀,无所谓道:“啊,我想想,好像是去向威尔斯大人汇报工作了吧。”

图安珀尔定定地看着他。

西茜桉觉得莫名其妙,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图安珀尔问:“装小孩有意思吗?”

吧唧一声,那枚多汁的苹果落在了地上。

“……你怎么看出来的?霍尔维斯教你的吗?”

第30章 神弃牙·重回 荣光再现

执政官的职责之一是为了两年一度的狩猎节进行围猎的练习。因为在狩猎节的那天,执政官将被众人簇拥着、使用原始的弓箭射杀一只眼虫,眼虫死亡时迸裂溅射出的彩色浆液将会是宣告节日开始的礼炮。

霍尔维斯在猎场找到了正拉弓射箭瞄准一只眼虫的威尔斯。

这只眼虫和节日那天的开幕仪式上要用的大眼虫不一样,它是眼虫亚种,体型更小,颜色也更暗淡,被射杀的时候贡献的浆液也少得可怜。

而且威尔斯似乎不打算一击即中,他不断地拉弓射箭,咻咻连射,将那只可怜的眼虫逼迫到一个死角。

霍尔维斯由侍者引路来到威尔斯身侧。

他并不惊扰执政官,只是背着手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中,沉默地旁观着威尔斯是如何漫不经心地控制箭的落点,让那只眼虫无处可逃的。

“你瞧,它知道前面是死路,但仍然拼了命地往前跑,”威尔斯半眯着眼,将最后一只箭搭在弦上,开口道,“就为了多活那么一小会儿,你说值得吗?”

他的头没有任何转动,眼神也没有偏移,但是身边除了侍卫之外只有霍尔维斯,毫无疑问他是在和霍尔维斯对话。

霍尔维斯像是因为这个疑问得到了许可,从阴影中踱步而出,走到威尔斯身侧。

站在和威尔斯相近的角度、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下方的围猎场里已经被逼到死角的眼虫,更能意识到那东西的退无可退和瑟瑟发抖。

“如果您想要正好射爆它的眼睛的话,就不应该等待这么长的时间。”

霍尔维斯道。

眼虫的弱点就是眼睛——它们也清楚人们会瞄准它们的眼睛射击,所以它们会不断睁开和合拢身上的假眼,以此来迷惑敌人,让它们不能第一时间找到真正的眼睛。

现在这只眼虫看上去已经绝望到了极点,但实际上它已经藏起了自己的眼睛,正等着威尔斯射爆它的假眼。

真眼爆裂会迸出彩色的眼浆,,眼虫死亡,而假眼爆裂会迸溅毒液,为眼虫

争取珍贵的逃跑时间。

威尔斯闻言微微一笑。

“哦,那是因为我本来就对它的眼睛不感兴趣。”

霍尔维斯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侧过身,帮助威尔斯调整了弓箭的角度——但是威尔斯在最后时刻下压了准星,然后随意地松开弓。

弦上的箭咻的一声射了出去。

箭的落点偏下,没有击中眼虫的任何一只眼睛,而是射在了眼虫脚边的草地上,而即便如此,那只眼虫也被吓破了胆子,狗急跳墙地朝着围猎场边缘的墙体逃去。

一般来说,眼虫是无法跨越那样惊人的高度的,但是一路逃亡跳跃已经让这只眼虫神经紧张、距离感麻木,再加上对箭矢的恐惧,它竭力一跳、出人意料地跃过了围墙。

霍尔维斯扔掉弓箭,抬起手遮住阳光远眺。

“哦,他跳过去了。”

“您一开始就想把它逼过去吗?”

霍尔维斯语气平淡,“墙的那边是更高一阶的猛兽园区。”

这只劫后余生的眼虫很快就会陷入更加绝望的境地——比起被淘气的凶兽们玩闹着分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部分被咀嚼,倒不如被威尔斯一箭射中,反正只是练习射箭的准头,作为靶子的眼虫并不是非死不可。

对于那只眼虫来说,也说不好是幸运还是不幸。

工作人员看眼虫逃跑了,第一时间想要放出第二只备用的眼虫,但是威尔斯摆摆手,示意不需要了。

“把我当做勤奋的新兵呢,”转过身,威尔斯扭着手腕对霍尔维斯抱怨,“我现在可不是二十几岁。”

霍尔维斯:“是的,你已经快五十岁了。”

威尔斯:“……我就知道不应该请死刑犯来教你说话。”

瞧瞧这一天天的,嘴里没半句话好话。

小时候还能说是童言无忌,但是都二十多岁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招人讨厌?

“你这样我要怎么放心让你去做媒体发言人?”

“我为什么要去当媒体发言人?”

“装什么傻呢?”威尔斯斜睨他一眼,道,“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就是想上个新闻引起皇室注意?现在闹大了,称你的心意了,结果你问我什么媒体发言人?”

霍尔维斯:“当事人不一定要是媒体发言人。”

威尔斯反问:“那你想让记者采访谁?奥德里奇被他家里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珍贵、不让媒体采访,赫尔穆特身份特殊又不能公开露面……你不想当发言人,难道让那个还在病榻上的孩子去面对那些吃人的媒体吗?”

霍尔维斯不动声色地盯着他。

威尔斯:“……我可是执政官,怎么能总是抛头露面给你收拾烂摊子?”

霍尔维斯挑眉:“这怎么会是烂摊子?”

至少对于威尔斯来说,这不会是烂摊子。

神弃牙在成为国家管理的不可入侵领域之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是大贵族戈让家族的私有领域,这也是为什么戈让家族世代相传的红庄园会就在神弃牙边缘修建的原因。

作为不可入侵领域,自然会有一套完善的安保体系来禁止有人入侵,但是因为威尔斯执政官的身份敏感,也因为戈让家族人丁凋零,这项工作在近年来自然而然地地被官方接手,神弃牙几乎成为了国有财产。

而现在,国有的安保体系被不法人士钻了空子、差点酿成大祸,最后关头肃清外敌、保卫了神弃牙的是神弃牙原有的拥有者戈让家族的成员以及千百年来始终维护着神弃牙安全的陵园防盗程序。

此时,让作为戈让家族现任家主的威尔斯站出来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神弃牙的驻军权又会回到戈让家族的手里。

毕竟官方已经不值得信任,而千百年来,戈让家族守卫神弃牙的战绩可查,神弃牙重新交由戈让家族管理是民心所向。皇室也会支持神弃牙的回归。

毕竟没有人想要让神弃牙里面关着的东西出来。

威尔斯有些头痛:“你又想拉我当挡箭牌。”

他的确也觉得神弃牙还是由戈让家族管理保护比较稳妥,但这并不是出于对官方的不信任或者是自己的私心,而仅仅只是出于对“术业有专攻”的自信,认为经验丰富的戈让家族更知道怎么处理和那东西之间的关系。

但是霍尔维斯、他年轻的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他也是这样想的吗?

霍尔维斯一开始大的主意就是守护神弃牙吗?如果神弃牙到了他的手里,他真的会像是戈让家族的先辈们一样为了守卫这个地方而战斗吗?

威尔斯对此持有保留态度。

他不信任霍尔维斯——或者说,就是因为相信霍尔维斯对那东西毫无敬畏之心,所以威尔斯并不觉得神弃牙回到自己家族手里是件好事。

霍尔维斯也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的态度,因此他清楚自己出面的话、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猜想和麻烦,所以他不愿意当这个媒体发言人,而是让更习惯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威尔斯代劳。

威尔斯没有办法,现在他被架起来了。

事情已经闹大,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一向亲近贵族的皇室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争取让神弃牙的管辖权再度回到戈让家族的手里。

而他不能以执政官的敏感身份为政府说话,只能以戈让家族的家主角度出发,接手神弃牙管辖权的交还。

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霍尔维斯见他神色凝重,故意语气轻松道:“舅舅,别做出这幅为难的样子。”

那双和威尔斯相似的、荡漾着着静谧绿影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他。

“……你不是也在推动这一切发生吗?”

否则早就知道政府安保体系存在漏洞的威尔斯为什么不提前采取行动、阻止这一切发生呢?

威尔斯无法反驳。他确实早就知道政府安保体系存在漏洞,也意识到了那群违规驻扎的军队的异常。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最后,威尔斯佯装无奈地叹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那就让神弃牙,这块被神遗弃之重回它最初的主人手里吧。

“政府安保体系的漏洞是什么?”

针对此次事件制作的专题节目正在播出,但是为了更贴近大众,这个专题节目添加了大量娱乐元素,避重就轻而且夹杂大量广告。

图安珀尔实在受不了大段大段的无效信息,直接问身边的人——

奥德里奇已经褪去了那身西茜桉的装扮。

他说那是他的“拟态”。

“越熟悉的人,我能模仿得越像,西茜桉算是我最成功的几个模仿之一了,”奥德里奇语气里充满遗憾,“可惜,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他很好奇图安珀尔是怎么猜到他不是真正的西茜桉的,他连声音气味都完全一步比一还原,怎么还是被认出来呢?

然而图安珀尔却更关心新闻里报道的神弃牙特辑。

“政府安保体系漏洞百出,古老贵族荣耀重耀当世!不可入侵领域的管辖权何去何从,接下来为您带来的是神弃牙特辑:戈让家族荣光再现!”

奥德里奇久久不回答,图安珀尔催促着重复:“政府安保体系的漏洞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