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老公,我抓到你了哦……(1 / 2)

那只手似乎并没有痛感, 哪怕皮肤被硬生生刮掉一层,血肉模糊的往下滴着粘稠猩红。

手掌如同一根触手,张开的掌心隐着一只眼睛, 在空气里来回摆动,搜寻目标存在。

左看看,右看看。

手掌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

下一秒,震天动地的轰隆一声。

门彻底地被破开, 碎成无数破木板,惊起地上浓浓一层木屑灰尘。

哒哒——嚓——

脚步踏入房中, 同样铁锹声也刮着地板往里进, 声音刺得人汗毛炸立, 耳朵跟长了刺一样难受。

粗重的呼吸声, 平稳地在死寂的空间里响起。

拿着铁锹的那只手臂肌肉不掩饰它的凶猛, 因为是白色皮肤, 于是伤痕变得尤其明显。

深黄色的疤痕像狗皮膏药似的密密麻麻, 伤疤表皮有一层薄薄的薄膜,能看清薄膜下活跃的鲜红肌肉组织。

狰狞的烧伤疤痕遍布这具白色身躯的各处。

不能说是人, 只能说是一具人体。

因为这具躯体的头颅在火焰里被完全的烧毁,身上穿着某医院太平间的服装,手上挂着的医院住院腕带上写着三个字:已死亡。

一块厚厚的白色绷带绕着头颅转了几圈,一直缠到脖子上去 ,一根白色的带子掉下来趴在锁骨上。

脸上只露出左侧一只眼睛, 但那个眼眶里的瞳孔已经完全散瞳, 没有任何的高光与焦点, 黑色瞳孔如死水灌满整个眼瞳。

似深水井,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里面的水鬼抓进去当替死鬼。

那个东西缓缓拖动脚步, 又往里进了一步。

他停在床边,弯下腰,低下头,凑到枕头面前嗅了嗅。

不作任何思考,那死东西就这样直挺挺地栽了进去,埋头在枕头上使劲地深吸一口。

一口气吸到底,吸到腹部再也装不进任何的气体,才恋恋不舍的呼出。

枕头还是热的,还有淡淡薄荷香。

滴答。

卫生间紧闭的门后传来水声。

似汗珠滴答,亦似眼泪滴答。

分不太清楚。

祂的头颅转动,托着铁锹走到卫生间里,用同样的手法粗暴破开卫生间的门。

滴答。

水龙头上的积水刚好凝成一滴水珠,滴答一下摔在地上。

祂又一次转身,回到床边。

放下铁锹,贴着床沿,单膝跪地。

一只手撑在地上,脊背弓起,看上去似乎是要查看床底了。

虞琅的身体猛烈一抖,又是滴答一声。

这次真的是他的眼泪和汗珠混成一颗豆大的水滴往下掉。

他想到白天池见青跟他说的那些话,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报应会来的这么快。

不要低头,不要靠近我。

求求你了。

求求你了!

虞琅闭上眼睛,双手蜷在胸前,做着他人生最虔诚的祈祷。

虞琅在心里祈祷,惊恐的眼泪早就在他的心脏里随着血液流淌至全身。

似乎那只鬼听到虞琅的祈祷。

咚。

祂改成了双膝跪地,撑在地上的手拿到床边去捏着被角。

祂的身体倾倒在床垫上,靠在虞琅躺过的地方,用上半身彻底地去感受这尚有余温的片刻接触。

床板向下沉,压在虞琅的身上。

他的耳朵被挤得贴在床板上,眼泪在鼻梁与眼角处汇成一口小池,池内涟漪不断。

“呵呵。”

虞琅听到祂在笑。

笑得分外清晰,像贴着耳朵吹了一口气似的。

虞琅甚至分不清这只鬼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把他揪出来,故意贴着床板去贴近的笑,就连这个笑都是故意笑给他听的。

暗示他:我知道你在这里,但我不抓你。

像猫抓到老鼠时似的,第一时间不着急吃,而是先玩,玩到腻了、累了再去剥皮抽筋,吞吃入腹。

虞琅甚至想冲出抱住祂,痛哭流涕地大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但也仅是想,他没这个胆子和勇气。

胆小的他,只敢躲在低矮的床底,无能也无声地哭求。

“晚安。”

对方的唇贴着床板,隔着薄薄一块木板,亲吻虞琅的耳朵。

一个苍白的闪电劈过去。

那张非人的脸毫无征兆地闪现进虞琅的眼睛里。

这张面目全非到惊悚猎奇的脸突然地闯入,像一个耳光,扇了虞琅一个猝不及防。

虞琅再也忍不住恐惧,发出了一个惊恐到极致后无法自控的尖叫,声音失了控的一路往上直升,变成尖锐的哨音在喉咙里横冲直撞。

天灵盖晕眩,眼睛里地转天旋,耳朵嗡嗡,心脏擂痛。

眼泪就跟拧开的水龙头似的,哗哗啦啦往外涌。

虞琅一边哭一边用脚并用往外爬,终于爬出去后脑袋几乎埋到地里去,痛哭流涕地大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虞琅跪在地上,脑袋磕得咚咚响,身上起了一层厚厚的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哪里还能看出他是当红影帝,狼狈得跟路边疯了的流浪汉似的。

虞琅疯了似的大喊大叫,但回应他的只有风声与雷鸣。

闪电把整个空间染成全白,然后迅速消弭沉寂,又变成死黑。

虞琅试探性的抬头去看,脖子像生锈的齿轮,转动时发出生涩的咔咔声,骨头战战兢兢。

左看一下,没有人。

右看一下,还是没有人。

但是破掉的木门,靠窗摆着的铁锹,还有地上滴滴答答走进来的雨水与腥臭血红。

全都在告诉虞琅:这不是梦,祂存在,祂来过。

又是一阵闪电。

虞琅失控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待恢复黑暗后,并未发生什么事情。

雨在下,风在吹,他也仍在孤零零一个人的呼吸。

虞琅为送走这尊恶鬼小心翼翼出了一口气。

但他没发现的是,在刚才的那道闪电里,一道深黑的人影被装在门框里斜射进这间房。

祂还在且一直在。

祂用脸上那只被挖空的深渊,匿在黑暗里,注视虞琅的一举一动。

此后的几天,虞琅都住在酒店里,提心吊胆好几天,不敢照镜子,不敢关灯,甚至连睡觉都要困到几乎晕厥的地步,才能闭上眼睛睡去。

就这么战战兢兢过了半个月。

直到第十四位攻略者的出现,虞琅才放下心来。

新的玩家已经出现,上一任就绝对不会再来打搅。

虞琅瞧不上第十四位攻略者,他甚至连这人名字都不想了解,一直叫他十四号。

没解决他,而是留着他,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害怕第十五位攻略者会是池见青恶鬼回魂。

十四号是个很体贴和儒雅的男人,他戴眼镜,穿得很有读书人的感觉,谈吐也是一副肚子里有墨的模样。

半个月的相处下来,倒也不是很差。

虞琅也就尝试着跟他约了个会,打算给人一点甜头,省得对方觉得攻略无望于是离开游戏。

在商场里,虞琅看见老熟人秦准从一辆阿斯顿马丁的副驾驶下来。

他立马一个人飞奔过去,把十四号甩的远远的。

“你的车?”

这个时候,主驾驶下来一个男人,一副老钱的派头。

虞琅立马露出揶揄表情,他的声音不小,跟个音响播放rap单曲似的,语调抑扬顿挫的阴阳怪气。

“你也有脸骂我以色侍人?你不也就臭卖皮炎的烂鸭子一只嘛!怎么样?是不是尝到走捷径的快乐了?不劳而获的感觉真的很爽很爽,有时间一起交流心得呢。”

秦准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板着脸震声警告:

“虞琅,这位是首都电影学院的资深导师,你放尊重!”

虞琅嬉皮笑脸,下作的眼神来回扫着面前两个人,像月老似的强行把人按在一起做cp。

“什么导不导师的,我没读过书,一个文盲,没人能做我导师。再说了,导师包养小三的事还少吗?”

虞琅理直气壮。

“你倒是什么都吃得下哈!你不怕烂屁股吗?”

“不对,这么老了恐怕没有性-能力,他肯定是拿拐杖捅你后面!”

说完这句话,虞琅脑补了一下秦准被老东西拿拐棍戳后面的场景,一阵恶寒,但又觉得荒谬好笑,一边反胃又一边捧腹大笑。

秦准把导师扶回车里,挽起袖子冲虞琅飞奔过去。

“想打架?我可不怕你!”

虞琅也把袖子挽起来。

袖子刚挽好,那边拳头就砸了上来。

一拳打在虞琅的脸上。

虞琅捂脸震惊。

“你又打我的脸?!”

秦准指着虞琅肿起来的半边脸,恶狠狠道:

“打得就是你这张假脸!让你以后还敢出来瞎说!导师可是娱乐圈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多少影帝影后都是他的学生,你怎么敢对他不敬?就算他不是老前辈,你也不该这样随意的揣测、造谣,你怎么就是学不会尊重别人?那么别人永远也不可能尊重你!”

秦准的恶言说到后面,语气也柔了下来,更像是大哥哥对坏小孩的说教,语气里更多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而非单纯打骂。

虞琅听不进去,当着秦准的面,他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又捏住下巴软骨左右掰扯。

他自证清白,震声反驳:

“不是假的!我是纯天然的漂亮!”

教做人是绝对不听的,但要说虞琅这张脸是假的,那他可就来劲了。

“我没有做过脸,我连医美都没做过,更别说整容!”

虞琅的拳头举了起来,奋力殴过去。

“你敢说我脸是假的,我打死你,打死你!!!”

秦准本来只是想给虞琅一个教训,结果虞琅完全缠了上来,打不过也死咬秦准的手不放,两个人彻底地扭打在一起,难舍难分。

就像争地盘的猫似的,雷声大,雨点小,呜呜喳喳地大吵大闹,打来打去却也只是咬一嘴毛。

导师年龄大了,在旁边直叹气,不停念说:“别打了”。

最后还是年轻力壮的十四号到来,才终止这场闹剧。

虞琅看到自己的靠山来了,立马露出必胜的笑。

他揪着的衣服把人往前推,指着秦准的脸,胜券在握地哼道:“十四号,给我打他!”

十四号推了推眼镜,上前跟秦准和导师了解一番情况。

听完后他作为理中客,理智地劝说:“虞琅,这件事是你有错在先。”

虞琅的眼睛瞪大,眼珠子都要惊到地上去。

池见青在的时候,他从来没听过这种话!

池见青从来没有说过他半句不是!

他在池见青那就不可能是错的!

“你再说一遍?!”

十四号认为虞琅是不服气,于是又沉下心里打算好好讲理。

“这件事……”

“妈的,给你脸给多了!”

十四号话还没说俩字,虞琅的拳头就打了上来,把十四号往死里揍。

最后还是秦准上手拉架,才把两个人分开。

次日。

十四号的尸体出现在郊外。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土坑,熟悉的铁锹,熟悉的尸体。

虞琅还要感谢池见青这死鬼把铁锹还给他,这样他就不用额外掏钱买铁锹埋尸。

虞琅把尸体踹进坑里,着手去往坑里填土。

他动作很快,闷头干活,没工夫嫌脏。

因为他很害怕,怕在这熟悉的夜晚,遇到那个熟悉的——鬼。

掌心攥着铁锹把柄,攥得掌心发烫发麻。

稍有风吹草动,他都会猛地扭头去看,看完一片空荡,但是恐惧却不会因为这片刻安宁而减淡。

反倒是愈演愈烈,每转一次头,恐惧就被如堆叠的砝码加高一层。

这座不安堆砌而成的恐惧,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又是一阵风吹过,像吹进骨头里一样扎人。

他的衣摆被吹起,小腹处冰凉凉,仿佛有一只手从后面环过来,落在腰上,用指腹敲打似的。

他的眼珠子往下瞟,不远处摩托车的白光打过来,虞琅的影子却呈现了一个不可能的大小。

他根本没有这么高,也没有这么壮!

背后仿佛立了一尊巨大无比的石像,把本该属于他的光完全挡住,把他锁在阴暗面。

虞琅两腿一软,全靠铁锹竖着插进地里当拐杖才没跪下。

别说转头,连喘气都不敢了。

闭上眼睛,深呼吸。

开始虔诚祈祷。

不要杀我。

求求你不要杀我!

腰上的冰冷于默念中悄然褪去。

虞琅这才敢睁开眼睛,把卡在喉咙里不敢吐出的气呼出来,瘫软地跪倒在地,两只手捂着喉咙拼命地咳嗽。

咳得满脸涨红,胃酸反进喉管,脑袋几乎栽进地里,狠狠地干呕了好一阵。

“求您别杀我。”

虞琅把这句话换了敬语,当做护身符念出来,才敢回头去看。

空荡荡。

只有一束白光直直地打进眼睛里。

可当虞琅撩起衣摆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腰上凭空多了一道似掐似烫出来的血色指痕。

祂来过。

虞琅哪还敢继续逗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地奔向他的摩托车灯前。

口袋里有薄荷糖用于凝神,但此刻实在没心情吃糖。

他手忙脚乱地把车钥匙插进控里,嗡嗡两下,逃跑了。

回城的路上,虞琅感觉后座一沉,是池见青那死鬼的重量。

紧接着是熟悉的被抚摸感。

他的腰,他的腹部。

被一双冷冰冰的手臂紧紧的裹住。

带着稍有不顺就勒紧、勒死的微妙警告。

虞琅不敢擅动,由着那双手去骚扰。

而且不止于腰腹,一只手往上,一只手往下。

肆意的,尽情的抚摸,要把虞琅摸透。

虞琅硬不起来,他已经怕成了软骨头。

他把嘴巴咬紧,生怕下一秒那双手都会爬上来,把他的舌头拔出来。

因为池见青就是这样说的。

幸好,这个鬼魂发现了虞琅的兴致缺缺,跟了短暂的一段路后,自讨没趣消失不见。

虞琅身体一轻,回了城的当晚便因为惊吓过度高烧住院,在医院把兜里剩的最后一点钱掏空。

池见青离开后就没人再给虞琅资源,先前从池见青身上捞的油水全被虞琅笑嘻嘻地烧毁在那场大火,他现在连手机用的都是充话费送的。

虞琅的名声本身就烂得不能再烂,现在捂嘴的打手走了,先前被打压的反对者触底反弹到天上去。

没把虞琅打死在娱乐圈的名利场,都算他们心善。

于是虞琅又成了人人喊打的下水道老鼠。

三天饿九顿,有上顿没下顿。

就在虞琅要在路边饿死的时候,第十五号攻略者在他的祈祷里闪亮登场。

长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最重要的是他是开着迈凯伦720s来到虞琅面前。

十五号有钱,很有钱。

虞琅看得眼睛都直了。

池见青被他抛诸脑后,那柄心心念念的铁锹他也不在乎丢哪了。

他欣然上车,穿过迈凯伦720s的蝴蝶门,沉进窄小拥挤的车内空间,去仰看路边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

夜间行车,车内没有开灯,透过朦胧的光,虞琅隐隐约约能看出十五号长得还不错。

很白。

很标准的三庭五眼。

很像——

虞琅贸然伸手,掰过十五号的脸面对自己。

虞琅松了口气,安慰自己。

不是很像,只是一点点像。

迈凯伦的速度放缓,十五号单手挂在在方向盘上,半边身子顺从的靠向虞琅,并低头用侧脸蹭弄虞琅的手掌。

“满意吗?”

他说话了,声音黏糊糊的,像在和虞琅撒娇。

“还行。”

“满意就好。”

十五号亲吻虞琅的掌心。

“我能为你做什么?”

“给我钱。”

十五号的表情狭促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只剩下一线黑漆漆虫洞从睫毛缝隙里打量眼前人。

“那你能为我做什么?”

“做-爱。”

十五号沉默,嘴角沉了下去,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沉静,叫虞琅看不出他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你做不做?”

虞琅催促十五号回答。

十五号回正视线,车身的速度开始有变化,窗外的景象如同被揉在一起的油画棒,捏成一道道笔直晕染的彩色向后飞去。

十五号望着前方道路,两只手同时搭在方向盘上,紧紧握着。

他的手背上青筋隆起,像盘根错节的树根,呈现出不规则的延伸。

方向盘要被十五号捏碎,他的声音也要被牙咬碎。

他说:

“你一直都这么随便吗?只要对方给钱,你就愿意做,不论是谁。”

虞琅的眉眼挑动一下,这样的话他听多了,脱口就是一句:“不然呢?”

十五号手臂肌肉跟活了似的猛地一跳,方向盘扯动车轮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狂飙失控。

仿佛要带着虞琅一起撞死在这个夜晚。

迈凯伦车内各种仪表盘的光线分走虞琅的注意力,他没有注意十五号的身上,人皮正在出现墙皮脱落的情况,露出皮肤下被火烧过一轮的狰狞疮痍。

十五号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