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弥没当回事,手里还转着车钥匙,觑他一眼:“什么?”
就在这时,陆以宁把托盘放在一边,郑重其事地挽起袖子,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许昭弥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鸦鸦便炸着毛从笼子里扑腾起来——“我愿意!我愿意!我愿——”
大家都乐疯了,陆以宁自己也低头笑了一下。
又抬头问她:“好玩吗?我再跪一次”
他又站起来,对着许昭弥重新跪了一次,鸦鸦一看到他下跪,就条件反射地大喊:“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真跟成精了一样。
许昭弥也是真的服了这俩老六。
陆以宁微微勾着唇角:“再来一次?”
许昭弥伸手把他拽了起来:“行了,再来你就腰间盘突出了。”
“我愿意”
这一句,不是鸦鸦说的。
是她说的。
就是在这么平淡的一天,大堂里所有人几乎都安静了一瞬间。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这一幕,连平时最调皮的波仔这会儿都不敢出声了。
陆以宁在众目睽睽下,迫不及待上前一步,握紧她滚烫的手——哪有什么偶像剧的求婚大场面呢?什么都没有,就在这么平淡的一天,陆以宁向许昭弥求婚了。
舞台上还有驻场歌手在弹唱小情歌,小酒馆里三三两两的旅客也用祝福的眼神看着他们。
就很平凡的时刻。
就很旖旎的氛围。
陆以宁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条手链,握着她的手腕,仔细给她戴好。
“怎么不是戒指?”许昭弥哭笑不得。
她都已经数不清陆以宁送过她多少条手链了。
“戒指回头补给你。”说着,他又从盒子里取出一块表,递给她:“给我也戴上。”
“这是一对。”
许昭弥也给他戴好,陆以宁眼眶忽然有点发热,趁她低头系扣的那一瞬间,俯身在她耳垂轻轻吻了她一下。
“谢谢你,老婆。”他哽咽着说。
许昭弥脸红了红,望着那串翡翠和古银打造的绞丝银链,还挺好看。
“还愣着干什么?”曲琳琳流着眼泪带头喊:“鼓掌啊!”
掌声混着口哨声瞬间炸开,陆以宁睫毛重重一颤,滚烫的泪珠砸在了她系着表扣的指尖。
第83章 乌篷船与碎星灯83「金风玉露一相逢……
晚上到家吃饭时,许昭弥跟爸妈随口提到:“对了,跟你们说件事啊。”
“我答应陆以宁求婚了。”
肖玉枝和许大勇对视一眼,表现得挺平静。
许大勇放下筷子:“既然这样,准备准备双方父母见个面吧。”
“还得跟你们说个事,他家情况特殊,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婚了,现在应该算和他妈生活吧。要是见面的话,估计只能和他妈妈见。”
“那没事。”肖玉枝说,”和他妈妈见面的话,咱们需要注意什么吗?”
虽然没具体了解过陆以宁的家庭背景,但从他的气质谈吐不难猜出家世不差,想必他妈妈也是富贵人家。许家虽是普通工薪家庭,但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周全,不想弥弥被看低。
许昭弥想到陆曼青,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不用其实我和他妈妈见过,是个很好的阿姨。爸妈你们别担心,我不会受委屈。”
临睡前,陆以宁发来信息:“和父母说得怎么样?叔叔阿姨同意了吗?”
陆以宁其实紧张得很,总怕许大勇不同意。毕竟之前许大勇和许爷爷故意考验他时没给过好脸色,
当时他不知道是考验,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不能让叔叔爷爷满意。
许昭弥趴在床上摩挲手链上的翡翠,没直接回答,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那年你送我的彩宝手链,还留着吗?”
那年她离开潞城,除了那个兔子花车八音盒,没带走任何他送的礼物,所有东西都打包寄到他公寓。
许昭弥并不知道,陆以宁从港城赶回来,路上得知她辞职离开潞城的时候,那时心都已经被折磨得麻木了。
整个人浑浑噩噩,当他疲惫地打开房门,看见门口摆着的巨大纸箱里——所有与她相关的东西都留在原地,所有礼物都被丢弃在他那,连带着他,都仿佛成了被抛弃的孩子——那一刻他突然就崩溃了。
陆以宁也想起过往,此刻却终于释然了。那些痛心的往事,如今终于能够用平和的语言讲述,不再用更尖锐的方式掩饰伤口。
“留着。”陆以宁说,“家里全是你走时的样子,连枕头位置都没变。”
许昭弥捧着手机笑出声。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爸妈同意了。”
陆以宁松了口气:“我妈订了下月初的机票。”
“不急,别催阿姨。”
“我急。”
许昭弥丢了个“急也没用”的表情包。
“对了,婚礼我爸妈想让咱们在老宅办,也是爷爷的心愿,你同意吗?”
“同意,我来布置。过几天你和我去过户,婚礼后就让爷爷搬进来。”
许昭弥:“嗯。”
真要到了要结婚这天,没想到要置办的东西还真不少。
这天许大勇和肖玉枝忙着把新买的物件往老宅搬,他们布置大厅,许昭弥和陆以宁就在厢房收拾,其实也是趁着没人找个地方偷偷摸摸亲热。
陆以宁好久没和她同床共枕了,就有点心痒,门一关,就把人诱拐着往床沿带。
“干嘛呢,我爸妈还在外面呢,你别烦人啊!”许昭弥威胁他,戳他胸口,“你再这样我不结了啊。”
陆以宁立刻就怂了,从床上爬起来整理整理衣服,蔫头耸脑地跟在许昭弥屁股后面收拾房间。
收拾行李箱时,许昭弥忽然从夹层抽出一份烫金文件。因封面印着律所徽章,她捏着文件角晃了晃:“这什么?”半跪在摊开的行李箱前仰头问:“能看吗?”
“当然。”陆以宁喉结滚动,“我所有东西你都能看。”
许昭弥“切”了一声撕开封条,听见头顶传来声音:“是遗嘱。”
“啊?”她猛地抬头。
陆以宁蹲下来帮她展平文件。中英双语的遗嘱页上,立嘱人栏赫然签着他名字。
“你写遗嘱干什么??”
“说实话,当年你走了以后我状态很差,所以……”
陆以宁没说完,垂下了头,说实话,许昭弥有那么一点震撼,她没想到她的离开对他打击那么大,甚至有了要轻生的程度。
心里也有一点发酸。
等看到继承人的名字时,许昭弥又被震撼了。
竟然不是陆阿姨,是她。
“你的遗产都给我?”
“不然呢?”
“你那时候都跟我分手了。”
“分手你就不能继承了?”陆以宁扯嘴角,况且那时候他始终觉得她还会回来,他们并没有分开。
许昭弥这会儿心里已经难受的不行了,可不想表现出来,于是装作轻松的样子,翻开那份文件。
“那我可得好好数数你有多少家底咯!”
“数吧。”陆以宁笑了一下。
许昭弥也没不好意思,真就翻开看了,反正结了婚也要对对方的资产有个大概了解的。
但越翻纸越心惊,知道他家底厚,但总觉得那些都是他父亲那边的,和他关系不大,没想到他自己竟然也这么有钱。
陆以宁个人名下就有十几处处海外房产。
“你不是不投资房产吗,怎么还有这么多房子?”
“不算是投资,我买这些房子是为到那个城市休假住。”他在上海北京广州深圳美国新加坡都有房,还有些小众国家城市也有。
但大部分资金还都是在基金、股票还有一些品牌的股份。
莲花的股份就不说了,除了他们自己家的百分之15的原始股,还有其他三家上市公司的股份。
“我去,这个顶奢珠宝品牌你也入股了?”
“收购时顺手投了点。”
许昭弥摔文件瞪他,“你究竟多有钱!!”
“将来都是许老板的。”陆以宁笑着揉乱她头发。
“谁稀罕。”许昭弥踹他小腿,“我客栈收入年入百万呢!”
“好,你最厉害,许老板养我吧。”
“哼,看你表现~”
“好,今晚我好好表现表现。”
“滚开!大色‘狼。”
两个人就这么吵吵闹闹收拾完了厢房。
临出门的时候,许昭弥忽然拉住他的手,有那么一点严肃。
“虽然我们已经决定要结婚了,但我还是想要问你一句,你真的想好和我结婚了?”
陆以宁扣住她后颈到唇边亲了亲,亲完又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再问遗嘱就成真了,要么结婚要么死。”
“跟谁结婚?”
“猪。”
“滚。”
……
“对了,你到底请了多久的假啊,一直不回去行吗,结了婚你工作咋办?”
“辞职。”
“别呀!我可养不起你,整天在我这蹭吃蹭喝的。”
“我没给你打工?”
“你那也叫打工?反正不行,你那新加坡项目还几年啊?”
“三年左右。”
“那你继续做完呗,回头看看能不能调到嘉城来。”
陆以宁其实也这么想,但是还是看她一眼,有些试探地问:“那我要是调不来呢?”
“分居呗。”
“做梦。”陆以宁突然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想都别想,以后咱俩就绑死,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疫情那两天分居的日子简直是他的噩梦,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啊啊你勒死我了!”许昭弥踢他,“烦人,松开我啦。”
“答应我。”
“答应答应答应!”
什么人嘛,开玩笑都当真~
~
当天下午,骆弋舟到了嘉城,陆以宁挂了电话后去机场接人。
“卧槽你这粉毛,挺有个性啊!”
骆弋舟戴着副大墨镜,还是那副纨绔公子哥的模样,见了陆以宁第一眼就拿着手机一通猛拍。
陆以宁替他拉着行李箱,冷酷地走在前面,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别烦。”
路上许昭弥给他打来电话,陆以宁正开着车,一秒没耽误直接按了免提:“老婆?我在开车。”
他出来接骆弋舟的时候没来得及给她打招呼,只发了个微信,但许昭弥没看到。到客栈发现他不在,就以为他翘班了,上来就一通输出:“胆子肥了你了!让你去趟超市竟敢给我翘班!这个月奖金没戏了,工资也得扣一半!”
陆以宁微抿唇角应了声,特别乖地认错:“嗯,老婆别生气。我给你发信息请假了,但你没看到肯定是我的错——我不该在你忙的时候发消息。现在就去超市,一小时内准时到店。采购单之外还需要什么吗?”
许昭弥在那头哼了一声,噼里啪啦报出一串:“少一样就炒你鱿鱼!”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骆弋舟倒抽一口冷气。
这特么是驯兽师吧!
行李还没放,就跟着陆以宁马不停蹄来到超市,眼看他像居家好丈夫似的,拿着购物清单在货架上逐项核验。骆弋舟举着手机录像:“陆总,笑一个?”
“滚”
“哈哈哈你丫也有今天”
陆以宁不理睬他,认认真真采购物资。看到货架上新到的杨枝甘露小蛋糕,想着许昭弥爱吃这个口味的,就仔细挑了最新鲜的打包好。
结账时竟也认真开了发票,骆大爷直接惊掉下巴:“几百块钱的东西,你都穷到要报销了?”
“店里采购走公账。”陆以宁睨他一眼,懒得解释。
他懂个屁,许昭弥最烦公私不分了。
结好帐,装蛋糕的纸袋单独拎在左手。
“帮忙拎着。”陆以宁把右手两大包物资递过去。
骆弋舟双手插兜,懒洋洋地:“又不是我娶老婆。”
“成。”陆以宁轻笑,“贝诗楠带的野生旅行团,今晚要办舞会要用的——”
话没说完,骆弋舟就靠了一声,夺过购物袋往停车场冲。
两个人在一小时内准时到达渡鸦村。
停好车,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往纤柳路走。
这会儿虽是冬天,树木依然葱郁,南方果然四季如春。沿街民宿挂着灯笼,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整条街笼在暖融融的烟火气里。
陆以宁熟稔地踩着青石板,偶尔还和路边卖糍粑的阿婆打招呼,冲茶铺老板娘颔首笑笑。不过月余光景,倒像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快点。”陆以宁见他走得慢,扬声催促,自己的步子越来越快。
骆弋舟忽然就品出些酸涩来。这些年他自由惯了,说实话也有些厌了。终日在酒色场里泡着,偏偏越醉越清醒——午夜梦回总会想起那双含笑的眼睛——可那人终究是没了。这些年他不是没找过贝诗楠,偏人家硬气得很,连个眼风都吝啬。报应,谁叫他当年混蛋,把真心当玩物践踏呢?
脚步不自觉地发沉。分明是来求个转机,临到门前却怯了场。早过了意气风发的年纪,也不再是那个自负地以为钱权能买来真心的公子哥。这些年冷水泼多了才咂摸出味来——在真正干净的感情面前,他的万贯家财不过是个笑话。
说不定连他这个人,在对方眼里都是团肮脏的垃圾。
喉结重重滚了滚,骆弋舟伸手将墨镜扣在脸上。
依旧是吊儿郎当踱着步,玩世不恭的调子拖得老长:“这破地方倒有意思,老子他妈投个千八百万玩玩?”
陆以宁懒得接茬。
两人走到鸦栖门前。
“你好你好你好你好!”鸦鸦柳扑棱着翅膀朝他们嚷。
许昭弥正在前台指挥,波仔正布置桌椅。今夜是贝诗楠姐妹团的狂欢夜,场地布置全权交由她负责。捏着清单核对的空当,许昭弥抬眼瞥见陆以宁,随手朝桌子一指:“放那儿先。”
陆以宁乖乖照做,紧接着,身后却突然冒出个身影。骆弋舟把墨镜往鼻梁下一勾,咧着嘴朝许昭弥打了个招呼:“嗨——”
许昭弥:“……”
“没想到咱成同行了,许老板。”
许昭弥也没想到,这人还这么贫气。
“得嘞,您随意吧。”懒得招呼他,转身忙自己的事儿。
陆以宁紧随其后跟上。
“走开!跟着我干什么?找你那狐朋狗友去!”许昭弥作势要推他。
陆以宁反而黏得更紧,硬是挤进柜台,胸膛贴着她后背蹭了蹭。
“干嘛呀?”
“喂兔子。”他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拎出小蛋糕,拆了包装把银叉塞进她掌心。见人不接,干脆叉起奶油尖送到她唇边。
许昭弥鬼使神差舔了口,惊讶地嗯了一下,“就是这个味道,我小时候经常吃,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我猜的。”陆以宁用拇指抹掉她嘴角奶渍,“小馋猫儿。”
许昭弥叼着叉子笑了笑,心里甜滋滋的。
“甜吗?”
许昭弥点点头。
“是么,那我也尝尝。”说完,许昭弥的后颈就突然被温热掌心扣住。
距离拉近。
两个人嘴对嘴,亲了一口。
目睹这一幕的骆弋舟恶心得不得了,他是一秒也看不下去,把墨镜重新勾上,双手揣兜出去溜达了。
一直溜达到晚上。
渡鸦村的夜闹得人眼晕。灯笼把青石板路映成暖黄色,沿街铺面飘着酒旗。骆弋舟晃到湖边时,瞥见前方人群扎堆,随手拽住个拎灯谜的小哥问:“前面闹腾什么呢?”
“单身联谊啊!”对方晃了晃手提袋里的面具,“配对成功还能获赠乌篷船夜游票呢!”
骆弋舟不知道,贝诗楠此刻其实也在里面报名——说是带姐妹团撑场子,实则是冲着免费船票来的。
找对象她没啥兴趣,但羊毛不薅白不薅啊!
骆弋舟本来没什么兴趣,摆摆手要走,却被活动工作人员拦下,小姑娘看他长得帅又高,就想让他也参加,毕竟报名参加活动的男生比例实在太少,就游说他:“来吧来吧,咱们渡鸦村有玄学加身,找到命定恋人的几率很大哦!”
骆弋舟乐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命令恋人在哪,一只传的神乎其神的破乌鸦能给他找到?
小姑娘热情,火速把没发完的面具统统拿给他,请他挑一副,“这里面所有面具都是配对的哦!”见他手拎起一只黑狐面具,就马上和他解释,“这只黑狐面具的另一半是只白狐,您一定能遇到您的白狐姑娘的~”
骆弋舟没当回事儿,慢悠悠戴上面具,粗糙纸壳覆上脸的刹那,周围一切喧嚣仿佛都褪成了背景音,在黑暗里窥视外面世界的盛大灿烂,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忽然觉得也有挺有意思。
骆弋舟沿着湖岸踱步,粼粼波光揉碎了彩灯的倒影。古槐树上悬着的走马灯转出团团暖黄光晕,将游客们攒动的人影拉得老长。
肩头忽然被轻轻拍了下,一股熟悉的白茶香混着柑橘尾调漫过来。
戴白狐面具的姑娘正歪着头:“黑狐先生?”
他转身时带起阵夜风,她的羊毛卷发梢扫过他的黑狐面具的耳朵。贝诗楠套着一件oversize卫衣,帆布包带斜勒在肩头,指尖正戳着她面具上的绒毛,笑着说:“你好呀,我是白狐哦!”
一颗猝不及防的泪珠,突然顺着黑狐面具的眼眶滴落了下来。
贝诗楠见这傻大个半天不说话,又仔细确认他脸上的黑狐面具,没找错呀。
她指了指自己,又重复一遍:“我是白狐~”
槐树枝桠垂着的灯笼晃了晃,光斑游过他滚动的喉结。面具下的骆弋舟红着眼睛,怔怔地望着他,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贝诗楠怀疑他是个哑巴,但没关系,她不歧视残疾人,哑巴也可以和她一起乘船呐!
于是手指比划了一个划船的姿势,胳膊也跟着动起来,有点滑稽。
骆弋舟鼻腔里终于哼出了半声气音,只那么轻微一声,像是一声叹息,贝诗楠却一下子僵住。
她站直身子,脸上笑容一点点褪去,就那么站在那里,重新审视他的眼睛。
两个人隔着面具在微风中默默对视。
时光好像回到那年,那时候她在商场发玫瑰花,他从电梯冲过来,喘着气,一副奔向心爱姑娘的急切,卷着袖子走到她面前,说:“请问我能拥有一支吗?”
如今玫瑰已凋谢,连香气都消散在旧时光里,而他们再也不是曾经的模样。
那时候在北海相遇,他看到她和客栈老板亲密谈笑,气得被占有欲驱使打人,她也毫不畏惧直接甩耳光报警。
他在拘留所时心灰意冷——他从小被众星捧月,从未栽过这么大的跟头,还是在一个女人身上。
可他认了。
谁让他动心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贝诗楠也轻轻一笑,两个人同时摘掉面具。
那一刻好像所有恩怨都释然了,贝诗楠看着眼前的男人,咸涩的风穿过他们之间,她胸口不再翻涌着北海那时的暴烈情绪,也没了刻意躲避的应激反应。
这些年她走遍天南地北,开阔视野同时也拓宽了思想,渐渐明白该用什么方式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不该躲避往事,不该用情绪操控自我,不该故意和别的男人亲密来刺激他,用虚假的圆满来粉饰伤口。
那些都是自欺欺人。
“喝一杯?”贝诗楠眯起眼睛笑,颇有几分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行,我请。”骆弋舟说。
“那买两瓶最便宜的桂花酿吧,我们船上喝!”
贝诗楠捧着那对陶瓷面具走在前面,朝兑奖处方向兑换船票。
骆弋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跟在后头,视线始终锁在她背影的轮廓线上。
到了船上,两个人碰了杯,玻璃相撞的脆响里什么都没说,所有情绪就随着波光潋滟的酒液,一饮而尽。
有点像旧武侠片里的“一笑泯恩仇”
又沾着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意思。
骆弋舟嘴角刚扬起,贝诗楠就已经把脸转向了船舷外。
她半倚着栏杆看夜景,指甲偶尔叩亮手机屏幕,两个人不怎么说话,只默默喝酒。
她偶尔会拍照。
骆弋舟便不再说话,擎着酒杯凝视她浸在霓虹里的侧颜。
记忆突然倒带回从前——总嫌她聒噪的自己,屡次借口乘游艇携女伴出游,对她却避而不见。
可那姑娘分明会守着烤箱为他做手工饼干,会熬夜捧着手机,只为在零点对他说句生日快乐和晚安。
当初骄傲自负,以为金钱能够买到一切,分手时她却将他所有送过的礼物统统悉数退还。
像处理过期杂志那般随意。
他突然特别后悔,握着酒杯的指间颤了颤,琥珀色液体晃出细小的涟漪。
这世间原也有人当真捧出过赤诚真心对他,而自己却亲手弄丢了为他捧着真心的人。
这些年纸醉金迷再没泛起过涟漪,可纵使心动重临,他也清楚,自己早已不配拥有这样的女孩了。
手指抚过被夜雾打湿的眼角,偏过头去时,才发现灯火阑珊处的夜景,真美。
贝诗楠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不想接,觉得没必要。
千里之外的相遇,能安静坐下喝杯酒,往事就不必再提了。
未尽之言本该沉入杯底。
一壶酒的时间也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