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这个孩子,真是福星!
答应明天去喻子晋家里做客后,林小堂打算早点休息。
她洗漱完之后,捧着脸盆回宿舍,躺在狭窄的床铺上,很快呼呼大睡。
之前总共13个女生,一个十人间的宿舍住不下,还有另外三位女生安排在其他宿舍。
训练结束后走了6个女学生,空出一大堆位置,其他宿舍的人搬进来,成了七人宿舍。
此刻的宿舍空空荡荡,其余学生趁着休息天回了家,整个宿舍只有两人没有离开。
一个是下铺睡得正香的林小堂,一个是斜对面上铺死死盯着林小堂的顾云。
顾云阴沉着脸,看着早早睡下的林小堂,心里直捣鼓。
不应该啊。
林小堂怎么睡得着,这个时候她难道不应该给家里通风报信吗?
难不成她忘了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情?
林小堂可能忘了,但顾云没忘。
她轻手轻脚从上铺爬下来,穿戴整齐,出了校门找到公用电话亭,给厂里拨号。
纺织厂的一些机器需要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只有在检修和故障的时候才会停,所以需要工人二十四小时在岗。
这是三班倒盛行的原因。
估摸着二姐顾露在上中班,顾云拿着话筒静静等候对面的厂秘书去叫人。
片刻后,话筒里传来她二姐顾露关怀的声音,“喂,小妹吗?明天周末,你回不回来?”
“恐怕不会回去。”
“怎么了?”顾露不解,“难道你又有其他事情?”
“不是,是你有其他事情,明天你不是要接待从沪城过来的服装公司的采购人员么?”
经顾云这么一提起,顾露才想着这桩事情来。
不过,沪城服装公司采购人员明天要来厂里看材料是前几天刚谈妥的事情,顾云一周前就去学校报道了,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顾露面上诧异,“小妹,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做梦梦见的。”顾云随口扯谎。
之前让大哥顾雨娶大嫂辛秀敏,她也是用了做梦的借口,这个借口最好使。
“二姐,你记住,从沪城服装公司过来的采购人员中,有个叫做宁绍辉的男人,以后会是我二姐夫。”
对面的顾露:?
来了来了,她天才小妹的梦又来了。
之前她大哥和大嫂的事情,据说小妹也曾梦见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她。
这事有点玄乎,顾露一时难以接受。
“你是说明天从沪城来的采购员中有我未来的丈夫?”
沪城可是个大城市,能在服装公司做采购员,油水应该很多,以后的丈夫要真是沪城的有钱人,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总比工厂里这些没前途的工人要强。
这么一想,顾露心里冷静几分,“那我要怎么做啊,你这么一说,弄得我有点紧张。”
本来不知道还好,一知道之后,免不得生出一点不自在。
任谁提前知道自己的另一半,都不会这么淡定。
“万一我弄糟了怎么办?”
“你不用紧张,你也什么都不用做,顺其自然就行,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防着林二玉。”
从顾云冷冷的声音中听到林二玉的名字,顾露一愣,“这和林二玉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
顾云冷哼一声,想起上辈子了解到的事情,只觉得林家人实在可恶。
这宁绍辉其实最先与顾露认识,后来那林二玉也瞧中这个人。
与顾露不同,林二玉是个胆大的,看中了谁,可以豁出脸面主动追求,在一次二次主动挑逗之后,成功将宁绍辉拿下。
可恶的是这林二玉也不是真心喜欢宁绍辉。
一来,宁绍辉是沪城家境不错长得不错的年轻有为的男性,真在一起脸上也有光。二来,林二玉是瞧见顾露对宁绍辉有意思,才特意将人抢过来,用这种方式让顾露怄气。
后来林二玉这种自私自利的思想被宁绍辉察觉到,两人才闹掰。
闹掰之后宁绍辉和顾露重新走在一起。
两人回到沪城好好生活,在沪城股市崛起的那一年勇敢入局,成功成为千万富翁。
据说后来林二玉瞧见顾露过上富太太的生活,肠子都悔青了。
那时的林二玉并没有透视眼,没法瞧见未来几十年后的事情,所以不会知道当初她放弃的男人其实是未来的大富豪。
倘若有人具有先知能力,提前告诉林二玉这一点,林二玉还会放弃吗?
这正是顾云担心的事情。
林小堂和她一样都是知道未来这些事情的人,如果林小堂提前指点林二玉,恐怕林二玉对宁绍辉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林二玉这种豁得出去的人,到时候指不定要弄出一些麻烦事来。
不过……既然最后的结果是顾露与宁绍辉走到一起,想必这辈子的结局也不会变。
以防万一,顾云忍不住再次叮嘱顾露,“总之,小心林二玉,别让她接近宁绍辉。”
提醒到这个份上,顾露哪怕是个傻子也该懂了。
这林二玉分明是要和她抢男人!
想想还真有可能,林二玉心思一向歹毒,说不定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顾露出离愤怒,挂断电话,气呼呼找到车间主任,以林二玉业务不熟练为由,想要劝说主任明天接待采购员时,不让林二玉露面。
“啊?”主任懵了,“二玉明天本来就不露面啊。”
顾露也懵了,“她说她明天不来?”
“是啊。”主任点头,“她说她明天要去学校看她小妹,没空来厂里。”
“哦。”顾露乖乖闭嘴。
不来正好,不来也就遇不到宁绍辉,省了不少事呢!
当事人林二玉对这档子事情毫不知情,她在家高高兴兴分装着自己做好的小面包。
小面包总共分成三袋,一袋送给洛克,一袋送给小妹,还剩一袋留在家里以后充作早餐,饿了也可以充饥,总比泡米的味道要好。
分装完成后,她早早歇下,第二天一早起床,乘早班车去市区。
之前送林小堂来学校时记了路,拎着两袋面包的林二玉轻车熟路找到林小堂的宿舍,还没进去,正好遇见林小堂从里面出来。
“小妹!”林二玉双眼一亮,将手中的一袋面包递过去,“你瞧瞧,这是我亲手做的,这袋给你,另一袋送去给洛克道歉,算不算有诚意?”
林小堂接过一袋面包瞧了瞧,里面装着一个个考得焦黄的小面包,看上去有模有样。
“呀,二姐,你这个是怎么做出来的?”
家里也没有烤箱啊。
“得了,不谈这些,你赶紧告诉我,洛克在哪儿?”
林小堂拎着面包琢磨好一会儿,才领着林二玉来到教师宿舍楼,指着二楼最左边一间宿舍,“他一个人住那里面,你去吧。”
“好。”林二玉拎着面包走了两步,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你不去?”
“我早道过歉了,再说,我还有别的事情呢。”林小堂朝她挥挥手,很快转身离开。
看着小妹走远的背影,林二玉回头望向教师宿舍二楼最左边的房间,心里莫名有点发怵。
想着之前把人得罪狠了,不知道对方要给自己摆什么脸色。
对方应该不会动手吧?
这外国人人高马大的,动起手来,她一点优势也没有啊。
怀着忐忑的心理,林二玉爬上二楼,走到最左边的宿舍,深吸一口气,重重敲响对方的门。
啪嗒一声。
门被打开。
光着膀子的洛克站在门口,望着这个不速之客,颇有些诧异。
“你再不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洛克将门敞开,“进来吧。”
林二玉没动。
她一双眼全放在对方胸膛上。
光着膀子的男人林二玉见过不少,每到夏天,筒子楼下一堆光着膀子坐在树荫下乘凉的汉子,她路过时瞧几眼,要么干瘪得像根麻杆,要么挺着大肚腩油腻得很……
总之,都不太好看。
面前的这个男人完全不一样。
先不谈结实的肌肉,光是胸膛前一团黑色旺盛的汗毛,已经足够让林二玉震惊。
苍天呐,怎么有人胸膛上会长这么多毛啊!
林二玉呆了。
这辈子还真没见过毛发旺盛到连胸膛前都成了一片黑。
“你不进来?”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疑惑的反问,站在门口迟迟没动的林二玉才回过神,收起目光,拎着面包走进来。
“之前的事实在抱歉。”她诚恳地将面包放在桌上,“我想了想,没什么能表达我的歉意,所以特意做了面包,听说你们外国人都是吃面包的,你要不尝尝有没有家乡的味道?要是你喜欢吃的话,那我每周都给你送来,直到你不需要为止。”
林二玉说完,静静等着对方的反应。
对方没有反应,屋子里静悄悄,她忍不住抬头打量对方,一抬眸,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对方的胸膛上。
没办法,那戳格外旺盛格外突出的胸毛实在太过抢眼。
林二玉又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大胆的两眼把一个开放的外国人给看得不自在。
不是说国内的女人性观念保守,都很羞涩的么,这女人怎么回事,光明正大地偷瞄他身子?
“行了行了,你的道歉我接受,你回去吧。”
洛克终究还是套了件短袖,起身将人轰出去。
被轰走的林二玉:?
对方就这么原谅自己啦?呼~比想象中顺利嘛。
走了几步的林二玉脚步一顿,不对啊,他也没说喜不喜欢吃面包,那之后还送过来吗?
算了,继续送吧。
路过学生宿舍时,林二玉想去看看小妹,走到宿舍一看,里面没人。
记得小妹说是有事去了。
这孩子,能有啥事啊。
此时的林小堂拎着一袋面包,刚刚到达喻子晋家里。
暑假的时候她来过喻子晋家里,当时只在窗外扮鸟叫,不曾进屋。
这次她还没靠近,站在门口的两父子瞧见她,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开始扬起胳膊打招呼。
林小堂走近,递过手上的面包。
“叔叔,这是我二姐做的面包,您尝尝,看看味道还行不。”
喻红强有点震惊。
这小孩,小小年纪怎么如此讲礼节,来家里走动还特意不空手而来。
喻红强欣慰地摸摸她脑袋,“你看你这么懂事,你爸妈肯定都是很好的人。”
“我爸妈去世早,家里只有哥哥姐姐。”
听到这话,喻红强面上一怔。
原来也是个苦命的娃啊。
“抱歉,叔叔不知道。”喻红强连忙扯开话题,“子晋,你先和小堂在家里玩哈,我去菜市场买点菜来。”
从墙上取下菜篮子后,喻红强一瘸一拐地跨出门去。
等他的身影走远,林小堂扯扯喻子晋胳膊,“冒昧问一句,你爸这腿是怎么弄的?”
“工厂的事故。”
“工厂的事故应该有赔偿吧?”林小堂不解。
“有,这房子就是。”
林小堂抬眸扫视一下屋子,屋子里杂货堆成一堆,空间极小,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一直嫌弃自家的房子下雨会漏水,空间又小,也不隔音,晚上睡觉都睡得不安稳,整天盼着新的宿舍楼建起来。
殊不知有人的居住环境比她更糟糕。
“你以前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学?”林小堂为他竖起大拇指,“我真有点佩服你,这都能学进去。”
“不然呢。”喻子晋低头去整理之前自学的资料,“出生是没法选择的。”
他既然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注定要受这些苦。
提到出生问题,林小堂免得不长长叹一口气,“梁教授的事情你知道吧,我现在正愁着呢,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快速帮梁教授找到亲生孩子吗?”
喻子晋整理资料的手一顿,回过头望她,“你问我?”
“不然呢,这屋子里除了我就是你,不问你问谁?”林小堂瞪他。
喻子晋摊摊手,“一个会占卦会天象的文曲星下凡的人都没有办法,我怎么会有办法。”
林小堂:“……”
得,这事过不去了。
“你说你不帮忙出主意也就算了,咋还来取笑我。”
林小堂瞪他一眼,往小板凳上一坐,随口问道:“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如果梁教授找到自己的亲生孩子,该怎么处理他那个从小养到大却不是亲生的孩子呢?”
这又是个难题。
以为对方会思索一阵,没想到喻子晋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是物归原主。”
“万一那小孩不愿意回去呢?”林小堂问。
“有什么不愿意的。”喻子晋哂笑一声,“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也该知足了,人不能这么贪心。”
“话是这么说,可人毕竟是有感情的,何况梁教授已经将对方抚养到十岁,虽然梁教授看起来严肃又古怪,但我能感觉他是个重情义的人,不一定会忍心把养子送回去。”
“而且以梁教授的家庭经济情况,抚养两个小孩也完全没有压力,如果养子的亲生父母条件不好,我估计梁教授也狠不下心把养子送回去过苦日子。”林小堂道出自己的猜测。
“那你觉得公平吗?”喻子晋抬眸静静看着她,缓缓补充,“对那个亲生孩子而言,这公平吗?”
“如果梁教授的亲生孩子之前一直在过苦日子,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却发现那个鸠占鹊巢的人替他过了十年好日子后依旧能继续过好日子,这公平吗?”
林小堂一怔,反问道:“那如果你是梁教授,你要怎么处理呢?”
“我说过了,物归原处,如果做不到,那就继续养着养子,这两个孩子,他只能拥有一个。”喻子晋的语气很平静,平静中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态度。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太冷静了。”林小堂轻轻叹息一声,“你完全是在很冷静的状态下思考这件事,要是你成为当事人,恐怕你就没法这么冷静的思考问题咯。”
……
“你们在聊什么?”买菜回来的喻红强跨进门,听了尾声,“什么冷静不冷静,当事人不当事人,听起来是蛮正经的事情。”
他隔着老远就听见家里热烈的讨论声,心里想着这两孩子果然投缘。
喻子晋以前在家一整天都说不了几句话,和林小堂倒是能叽里呱啦一大堆,可惜他一进门,这俩孩子就都闭口不聊了。
喻红强干脆把炉子提到门外,“我去外面炒菜,你们在屋子里继续聊吧。”
被这么一打断,刚才的话题没法继续下去,林小堂默默闭嘴,坐在小板凳上朝外望。
喻红强正蹲在外面洗菜,他买了一条鱼和半只鸡,还有两斤猪肉。
这样已经属于待客的高规格。
林小堂偷偷觑着喻红强那只不太方便的腿,想着要是没出事故,或许喻子晋家里的处境会完全不一样吧。
她目光慢慢往上,落到喻红强那双刮着鱼鳞的灵巧的双手上,心里又想,还好没有雪上加霜,至少双手是健全的。
再往上是喻红强那张四方的国字脸。
皮肤稍稍有些黑,满脸遍布褶皱,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老了十岁。
“哎,我发觉一个问题。”林小堂盯着外面人的身影,小声朝喻子晋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和你爸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你看你爸身材比较敦实,粗胳膊粗腿,你高高瘦瘦的,一看以后就不会矮。还有你脸型,你爸是国字脸,你是瓜子脸,看着要秀气很多。还有还有……”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我爸亲生的?”喻子晋一句话堵死她到嘴边的所有猜测。
林小堂尴尬地挠挠眉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比较像你妈?”
“可能吧。”喻子晋面无表情地说。
林小堂不敢再接话了。
怎么回事,她这该死的直觉怎么突然瞎揣测起来?
是不是得了梁教授事件的后遗症,现在怎么看谁都不像亲生的呢?
这会儿还在人家家里做客呢,这种父子不像的话能瞎说吗!
林小堂决定暂时把嘴巴闭上。
她解开桌上的面包,递给喻子晋一只,又拿了一只塞给蹲在外面准备炒菜的喻红强,“叔叔,你先尝尝嘛,看我二姐手艺怎样。”
喻红强拗不过,咬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
以为他是特意捧场,林小堂笑着追问:“那如果一家糕点店里摆出这种面包,叔叔你会去买吗?”
“会的,这味道很棒!”喻红强连连称赞,“你二姐手艺很不错哦,可以自己做面包师傅了。”
吃人嘴软,总要说几句好话。
林小堂没当真,她转回屋子,看向屋子里的喻子晋,“你觉得这面包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
林小堂眉头一挑。
哟呵,能从喻子晋嘴里得到还不错的评价,看来这面包味道真的可以。
毕竟喻子晋这家伙嘴里可蹦不出什么好话来,也从来不和她讲虚话。
林小堂拿过一只面包尝了尝。
酥软可口,果然好味道!
哇塞,没想到她二姐能做出口感这么好的面包,拿出去卖也完全没问题啊!
看来可以和二姐商量一下怎么用这门手艺赚钱了。
心里正想着美事的时候,林小堂听到外面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
有人来了。
她靠在门框上往外看,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走到喻红强面前,中气十足地发问:“请问你是喻红强同志吗?”
喻红强正在往煤炉里换煤,看到来人,连忙停下动作,“你好,我是喻红强,请问你是?”
“我是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是这样的,我们了解到目前你没有工作,我们缺少一位环卫工,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接手这个工作?”
一听是来送工作的,喻红强面上一喜,连忙请人进屋。
“不用坐,我还有其他事情,”工作人员拒绝进屋,“我只是过来问问你的意愿,如果你愿意,今天抽空去一下街道办事处,把流程办了,明天就可以开始扫大街。”
“好的好的,谢谢同志,等下吃过饭,我马上去一趟。”
喻红强满脸激动地朝对方握握手,对方身影走远,他仍然愣在原地,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工作砸得晕晕乎乎。
闲赋在家这么久,没想到居然还有工作找上门的一天。
喻红强转头看向林小堂,目光中充满感激,“你这个孩子,真是*福星!”
正探头看情况的林小堂:?
这和她没半毛钱关系啊。
林小堂赶紧摆手,“叔叔你别误会,这可不是我安排的。”
她哪有这么大能耐!
喻红强满脸的喜悦溢表,“我知道不是你安排的,但以前闲居在家好几年都没碰见过这等好事,你一来我就碰上。”
“你看你一来,我工作也来了,你不就是福星么!”
林小堂无言以对。
默默看向一旁的喻子晋,小声道:“叔叔这是迷信思想,你不打算劝劝你爸?”
喻子晋瞥她一眼,面无表情:“我觉得我爸说得对。”
林小堂:“……”
第52章 那不如送佛送到西?
因着工作找上门,喻红强满心欢喜。
这份喜悦的兴奋传递到厨艺中,让每道做出来的菜莫名比平常更加美味。
三人摊开小木桌,盛满白米饭,就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欢欢喜喜吃午餐。
这边其乐融融干饭,学校那边的顾云则独自一人去外面解决午饭。
学校食堂周末不开门,她又不愿回家,只能自己到外面解决一日三餐。
坐在学校旁边的面馆中等待时,顾云撑着下巴,满脑子疑问。
奇怪,林小堂分明和她一样也没回家,怎么一大早不见人影?
这人干什么去了?
解决完午餐,顾云没着急回学校,去街角的电话亭给厂里重新拨了号。
“二姐,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沪城的采购人员离开了吗?”
“离开了,刚走没多久,我跟着主任和厂长一起送人离开。”顾露拿着话筒,压低声音道:“对了,我瞧见那个宁绍辉了。”
“人长得还不错,斯斯文文的,说话的时候嘴角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脾气很好。但他有个很要命的缺点。”
电话那头的语气很是严肃,顾云一愣,“什么缺点?”
“他眉尾和眼尾那块地方有颗黑痣。”顾露控诉。
“眉尾有痣?”顾云想了想,没弄明白,“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啦,那个地方叫做奸门,奸门有痣,会克妻!”
小时候听瞎子给邻居算命时提过这个知识点,顾露一直记在心里,她对奸门有痣的男人很是防备。
“听说奸门的痣长在右边,表示婚姻不美满,夫妻感情不会和谐,奸门的痣长在左边,则代表妻子身体不会健康或者容易出意外,我看他的痣长在左边!”
顾云:“……”
“二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能不能不要相信封建迷信那一套?”
顾云无语,她还以为宁绍辉真有什么要命的缺点,原来是看相那一套。
这算哪门子缺点?
再说了,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现在的重点分明是……
“二姐,你和他有接触吗?对方对你印象怎么样?”
顾露实话实话:“他对我印象应该还不错,厂长带着他们一行人特意来我们车间考察,我作为工人代表还给他们讲解了几句,看他们的样子都很满意。”
闻言,顾云稍稍放松。
想起什么,一颗心又猛地提起来,“对了,林二玉呢,她和你一个车间,应该也见到宁绍辉,他们有没有……”
“没有没有。”顾露及时打断,“林二玉不在厂里,她说要去学校看望林小堂,今天没时间来厂里。”
“看望林小堂?”顾云面露诧异。
难怪林小堂今天一大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是和林二玉碰头去了?
看来一切都是天意,注定要让林二玉错失这个机会。
这样也好,省得多操心。
挂断电话,顾云松了一口,回到学校宿舍的时候,从学校离开的林二玉才刚刚走到汽车站。
她坐了下午的班车回家,一路上靠着车窗,迷迷糊糊打瞌睡。
睡梦中,总有一团黑色的水草在她眼前飘荡,像头发刮在脸上,痒痒的令人忍不住去挠。
她烦躁得很,一把薅过。
扯起来一看,原来不是水草,是洛克的胸毛!
林二玉猛地吓醒了。
低头一瞧,手上正紧紧抓着自己又长又粗的大辫子。
邪了门了,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林二玉眉头微皱,心有余悸将大辫子往身后一甩,跟着人流一起下车。
汽车站离筒子楼还有一段距离,她想着出来一趟,不如顺手买些菜回家。
脚步一转,朝着菜市场方向走去。
前方十字街路口,距离菜市场还有几百米的距离,摆着一堆小摊。
小摊上不卖别的,全是一些打着羊城土特产标签的东西。
离她最近的一个小摊上放着一堆糕点,一个年纪七十多岁的大爷正拿着一盒糕点给顾客推销。
“买这个准没错,这是咱们羊城最地道的白糕,别的地方都没有,你想买正宗的,在我这里下单准没错!”
顾客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青年,斯斯文文的模样,拿着糕点左右翻看,似乎在犹豫。
“别犹豫了小伙子,你不是想买最正宗的羊城特产么,这就是,大爷我就是土生土长的羊城人,绝对不会骗你。”
“小伙子你要相信我,你买回去带给你父母,带给你亲戚,他们绝对都喜欢。”
大爷一个劲地劝说,青年犹豫的心开始松动。
他拎起一盒糕点,问道:“多少钱一盒?”
“五块。”大爷伸出五根手指,“这是我给的最优惠价格,平时我都卖八块,我看您像是第一次过来,也不给你加价,卖你个便宜,下次要是再来羊城要买土特产,记得找我。”
噗呲——
周围不知从哪传来一阵轻笑。
大爷面色一沉,目光往旁边扫视一圈,立即关注到一个身形高挑,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子,女子正捂着嘴,看来笑声是从她嘴里发出的无误。
“你这姑娘,别人做买卖,你在旁边无缘无故发笑做什么?”大爷瞪她一眼,嫌弃地挥挥手,“去去去,一边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哦。”女子神色淡然地离开。
等人一走,大爷回过头,发现那顾客掏钱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双眼若有所思地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随后将糕点往小摊上一放,“我再到别处去瞧瞧。”
“哎哎哎!”眼看生意要黄,大爷急了。
一边拦着面前的顾客,一边朝着前方并未走远的女人吼道:“哎,那个姑娘,你给我回来!”
已经走出好几米远的林二玉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身后气急败坏的老头,疑惑:“你在叫我?”
“不叫你叫谁,就是你,坏了我生意!”
大爷怒容满面,开始秋收算账:“你说你无缘无故笑什么笑,现在好了,我这位顾客不愿意买了,你要负全责!”
林二玉:?
她负全责?开什么国际玩笑!
“凭什么要我负全责?我走在路上,想起高兴的事情,想笑一下也不行?”
“这条马路是你家的吗?只准你在这里摆摊,不准我在这里笑?”
长这么大,林二玉还没遇见过这么荒唐的事。
“我说这位大爷,你可别仗着一把年纪倚老卖老,你生意黄了,干我什么事?”
“当然干你的事!”大爷也不示弱。
“你早不笑,晚不笑,偏偏等我顾客要掏钱的时候笑,这不是明摆着给我顾客暗示么,你这姑娘,做人忒不地道,有你这么拆台的么?”
“你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坐在这里做生意的人是你,有人这么拆你的台,你是什么心情?”
“我什么心情?”林二玉哂笑一声,“首先,我不会抬高价坑顾客,所以也不会被人拆台。”
“哎哎哎,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意思是我抬高价坑顾客了?”大爷不满地嚷嚷,手脚并用开始指指画画。
林二玉摊摊手,“谁坑顾客谁知道呗。”
“你!”大爷气极,激动之下推搡一把。
林二玉没防备,一下子退出去好几步。
幸亏她反应快,及时稳住脚跟,才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摔个狗吃屎。
虽然人没摔着,但这一推彻底把她暴脾气给勾了上来。
她气呼呼地撩起袖子走上前,“嘿,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说不过竟然开始动手,本来看你一把年纪不想和你争吵,你反而愈发来劲,咋的,我话难道说错了?你这什么破东西,一盒白糕卖五块,你咋不直接去抢呢?”
“正规店里都只卖两块钱的东西,你一个小摊上卖五块钱,你还说你不是坑顾客,你这不叫坑,什么叫坑?”
“还大言不惭说平时卖八块,物价局是你家开的呗,想怎么定价就怎么定价。”
“你还好意思让人家下次来羊城再光顾你生意,羊城的形象都被你这样一批专门杀生的人给败坏完了!”
……
林二玉的嘴上功夫向来厉害,一顿噼里啪啦地控诉,简直没留任何气口,听得大爷捂着胸口半天没法反驳。
得,这是老底都被扒光了。
眼看周围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大爷顺势往地上一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招呼周围的看客评理。
“大家伙给评评理,我一个年岁这么大的人,出来摆个摊子容易吗我……”
“既然不容易,您就早点收摊回家吧。”林二玉打断对方的卖惨,“一把年纪也确实不容易,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家里也担心不是么?”
大爷:“……”
得,今天遇到了一个硬茬。
这女人真是软硬不吃。
大爷发狠地站起身,往旁边摊位一扬手,隔壁两个摊位的壮汉站起身,拨开人群走到大爷身后,摆出撑腰的架势。
这一带摆摊的大多是熟人,受外人欺负时,少不得要互帮互助。
林二玉以前也跑过生意,她都懂。
大爷招呼两人过来,是想用拳头警告她。
呵,以为她会怕?
林二玉不怕,那位引发这一切的顾客怕了。
眼看局势不对劲,冲突有升级的趋势,一直在一旁没插上话的顾客上前一步,拦在两拨人中间,看上去像是将林二玉挡在身后。
他回过头,小声朝着身后的林二玉道:“要不算了吧,我买。”
“不准买!”林二玉瞪他一眼,“你妥协了,不显得我跟个傻子似的?”
顾客无言。
担忧地拉住她胳膊,“可是他们人多。”
“人多怎么了?人多就了不起?”林二玉故意拔高音量,恶狠狠瞪着对面,“我就不信他们光天化日之下敢动手!”
“我们走!”
或许是被她气势吓住,林二玉众目睽睽之下拉着顾客钻出人群时,大爷并没有让身旁两个壮汉拦人。
一场好戏就这么散了,凑热闹的人纷纷散开。
十字路口归于平静。
林二玉拽着人走出几百米,一口气走到一家老式糕点铺子才松开手,她指指店铺的招牌,“喏,你不是要买特产么,这家很正宗。”
男人没着急进去,颇为好奇地盯着面前的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想感谢我?不用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帮你,要不是那老头子太过分,我压根不会出头。”林二玉转身就走。
“哎。”男人叫住她,“既然帮了,那不如送佛送到西?”
“嘿,我说你这人还挺得寸进尺啊。”林二玉瞥他一眼,重新打量。
眉目还算清秀,左边眉眼旁边长了一颗黑痣,还挺醒目,模样是斯斯文文,说话又慢条斯理,一看就是耳根子软的男人。
“你让我怎么送到西?”
男人笑笑,“我想买点土特产回去,又不太了解,你能推荐一下吗?”
“嗐,你要问我这个,那你问错人了,我从来都不稀罕什么土特产,你让我给你推荐,我劝你干脆别买。”
“那土特产也就是普通的白糕,真不值两块钱的价,你们外地人没吃过,也就想尝尝鲜而已,况且那白糕也不好吃,还没我自个儿做的面包好吃。”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做的面包那真是……”
“我能买吗?”男人突然问。
林二玉:?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你要买我面包?”
“是啊。”男人真诚地点头。
林二玉:“……我刚才不是在向你推销。”
“我知道。”男人轻笑,“我想着既然是你自己动手做的,也算是羊城当地的特产,我想买回家尝尝。”
这……
林二玉沉默。
“行吧,我家里正好还有一袋,可以卖给你,但是价格怎么定?”
“随你定。”
嚯,好大的口气。
林二玉笑了,疑惑地打量男人。
这人穿得人模人样,大概是个不缺钱的。
换做往常,她可能要狮子大开口。可她刚和那个狮子大开口的大爷吵过一顿,这会儿自己再狮子大开口,怎么样都说不太过去。
“算了,你定吧。”林二玉把主动权让给对方。
“那……”男人斟酌着开口:“五块成吗?”
“呐呐呐,这可是你自己开的价哈。”林二玉立即应下,“不许反悔哦,我这就给你去拿,你等着!”
五块钱一袋面包,可太值了!
林二玉一溜烟跑回家,拿了面包,飞快奔回原地。
男人站在原地等她,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望着她来时的方向,随口问了一句:“你是纺织厂的员工吗?我看你往那个方向去了。”
林二玉没回答这个问题,警觉地先问道:“你怎么知道纺织厂?”
“路过。”
“哦。”林二玉没再多问,将手中的面包递给他,同时接过他递来的五块钱。
这算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两人即将分别时,男人又问:“如果下次过来,我还想买你的面包,该怎么联系你呢?”
哦豁,怎么还发展成了长期客户?
林二玉高兴的同时也没急着一股脑道出所有信息。
她指指不远处的纺织厂,“你要是下次还想买,直接去那里问问有没有做面包的,我收到信息会主动联系你。”
果然,对方是纺织厂的员工。
男人抬眸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纺织工厂,轻轻扬起嘴角,“那好,下次再见。”
两人在路口分别,林二玉揣着刚用面包换来的五块钱,从菜市场扛了十斤面粉,提着两斤猪肉,喜滋滋地回家去。
——
另一边,阙星阑收拾着东西正要从家里离开。
明天少年班正式上课,他今天晚上得到校。
一旁的郑白梅看着他不停把零食往背包里装,很是疑惑:“你要把这些零食全带到学校去?”
“嗯。”阙星阑应了一声,继续低头装零食。
郑白梅很是不解。
这儿子以前也没那么喜欢吃零食啊。
怎么到了少年班,一下子变得嘴馋起来?
她怀着满肚子心事下楼,正好碰见跨门进来的郑洋。
“你来得正好!”郑白梅拉着郑洋的胳膊坐下,“我要问问,星阑在少年班适应得怎么样?他该不会被人家欺负了吧?”
郑洋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郑白梅指了指二楼方向,“你猜星阑在做什么?他在装零食!”
她怀疑自家儿子在学校被人欺负,所以需要带零食去学校给人赔罪。
听完自家姐姐心中的猜想,郑洋:“……”
“你想象力可真丰富,我佩服你。”
“我这猜测合情合理啊。”郑白梅一向担心自家儿子适应不了集体生活,“反正这举动看着就反常,他不可能一下子变得这么嘴馋吧?”
“那有没有可能,他是分享给同学呢?”郑洋微笑着提醒,“你知道星阑的同桌是谁吗?”
“谁?”郑白梅疑惑。
郑洋凑过去,在她耳边缓缓道出三个字,郑白梅面上一惊,“真的么?”
原来如此。
看来她这个老母亲是多余担心了。
郑白梅又蹭蹭蹭地跑上楼,“星阑啊,妈跟你一起装!”
于是第二天,林小堂收到一书包的零食。
那么大的书包,直挺挺放在她桌上。
起初她以为是阙星阑放错了地方,“哎,你的书包你自己收好。”
“那是带给你的零食。”阙星阑头也没抬地说。
林小堂:?
“不是说好要把零食给你么?”阙星阑提醒她。
哦~林小堂终于记起来了。
当时阙星阑要和她做同桌时,她的确提出过这么一个条件。
但是……
她也没料到阙星阑的零食会有这么多啊!
“你这是把家里的零食全带过来了?”
阙星阑不吭声。
不吭声就是默认。
林小堂默默把书包塞进课桌,面上有点不好意思,“我说让你把零食给我,也没让你一下子给这么多啊。”
“你说了全给你。”阙星阑纠正她,“全就是全部的意思。”
林小堂:“……”
死抠字眼的家伙。
得,全给就全给,她又不是吃不完。
林小堂喜滋滋摸了摸课桌里的书包,又从课桌里面去摸教材。
对了,第一堂课是什么来着?
她眯起眼睛去看贴在讲台黑板旁边的课程表。
哦,是英语。
后知后觉的林小堂心里一咯噔。
什么!第一堂课就是英语?
昨天她二姐已经去给洛克道过歉,洛克老师应该不会公然在课堂上为难她吧?
刚把教材从课桌中摸出来,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响起,洛克迈着宽大的步子走上讲台。
他刮了满脸的络腮胡,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戴着一副很薄的金丝眼镜,看上去很有教师范儿。
除了一双蓝色眼珠有些格格不入,身上的气质与周围大多数老师大同小异。
即便如此,一堆之前没见过外国人的学生忍不住光明正大打量这位长相突出的外教。
作为在国内生活的外国人,洛克已经适应这样的打量,他镇定自若翻开课本,准备教学。
少年班四年的课程安排,分为两年初中,两年高中。
一些小学没学的知识,只会用两周的时间快速教完。但英语是个例外,小学的时候大家都没接触过英语,所以进了少年班,可以直接开始学。
洛克摊开教材,用着不太标准但勉强能听懂的普通话交代:“我们的课程任务比较重,所以进度会比较快,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应该能适应这样的进度。”
“好了,大家先把课本翻开,今天上午有三节英文课,第一节课我先教大家二十六个字母的发音,第二节课教大家第一课的单词,第三节课就要让人上来听写。”
……
听起来好像进度很快的样子,然而林小堂翻开课本,瞧着课本上第一课的单词。
“s”,“ths”,“I”,“you”……
行吧。
重学这么简单的内容也是一种煎熬。
两节课后,第三节开始听写单词。
洛克站在讲台上,鼓励大家:“有谁想主动上讲台吗?”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
“你记住了吗?我还有好几个没记住。”
“我也是,不太有把握。”
“我感觉进度太快了,跟上有点吃力。”
“估计以后都是这样的进度吧,咱们得赶紧适应。”
听着周围同学小声的窃窃私语,顾云心里冷笑。
这样的内容对她而言无疑跟1+1一样简单,这种场合最适合出风头。
她果断地举起手,表示愿意主动上去。
看她主动举手,班上的学生一时受鼓舞,也有零星几个男孩举手。
洛克瞟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四组第一排林小堂身上。
这孩子,缩着身子埋着脑袋,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一看就没准备好。
“林小堂,你上来听写。”
林小堂:?
她也没举手哇!
第53章 我要追上你的脚步
被莫名点中的林小堂心里顿时明白了。
得,洛克还没原谅她呢!
她放下笔,慢吞吞走上讲台,从铅笔盒里抽出半根粉笔,面向黑板,等待洛克报单词。
洛克瞧见其他同学纷纷拿出纸笔,早已准备好,翻开课本开始随机念单词。
“red。”
洛克念完,往教室里扫视一圈,目光回到讲台上时,发现黑板上已经写好这个单词。
单词写得端端正正,很漂亮。
不像是第一天才学英语能写出来的流畅。
洛克的目光在单词上停顿好几秒,才挪开视线,继续报下一个单词。
“that。”
等他环顾一下四周的学生,目光再回到讲台上,发现黑板上又多了一个端正的单词。
嘿,这小姑娘,记得挺多啊。
洛克这次没再看底下的同学,他一双宝蓝色眼眸一动不动盯着黑板,口中念道:“they。”
话音刚落,黑板上的林小堂毫不犹豫举起粉笔,刷刷两下将单词流利地写出。
速度之快,仿佛完全没经过思考。
洛克诧异地挑了挑眉。
看来他判断失误,这小姑娘比任何人的准备都要充分。
一连将第一课的单词报完,林小堂丝毫不差地写出,甚至底下同学有些记不清,还会偷偷抬眸瞟向黑板。
洛克看着黑板上整整齐齐两排漂亮的单词,陷入沉思。
现在他有点相信郑教授的话了,这小姑娘的确是个好苗子。
不过……
他还想再试探一下。
走上讲台,他拿起黑板擦,将黑板上的单词擦得一干二净,对着全班同学道:“接下来咱们开始默写二十六个字母,大小写都要默写,林小堂,你继续留在讲台上默写。”
吩咐完毕,洛克走下讲台,看了一眼底下前几排的学生默写情况。
大部分都比较熟练,规规矩矩按着字母顺序默写,少数几个学生进度慢一点,但也勉强能记起。
了解底下学生的情况后,他想去看看林小堂的进度。
一转身,瞧见林小堂已经写好最后一个字母。
“god!”洛克惊叹。
怎么这么快!
底下的同学最快的也才写一半,林小堂居然默写完了?这得多熟练?
震惊之际,洛克瞧见默写完毕的林小堂在二十六个字母后面多添了一个单词。
定眼一瞧,是单词“god”。
洛克:?
他不可思议地走上讲台,指着最后那个单词,质问小姑娘:“这个是什么意思?”
林小堂一愣,“这个不是老师您报的单词吗?”
洛克:“……”
“好吧,就算是我报的单词,但你是怎么会默写的?这并不在第一课的单词表里。”
“是么?”林小堂眼神一虚。
她哪知道第一课的单词表里有哪些单词啊,一打眼瞟过去都是一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词,她也没仔细看啊。
“那可能是我看电视学会的,电视上的外国人不总是感叹‘ohmygod’么,我听多了,就学会了。”林小堂面不改色地瞎编。
洛克:“……”
这小姑娘惯会撒谎,也不知道她嘴里的话能信几分。
洛克狐疑地看她好几眼,最后才挥挥手让她回坐位。
默写结束,他大致看了一下学生们的水平,大多数都是能跟上进度的,少数几个加把劲也能赶上进度。
对学生们的水平有了大概的了解,他开始布置下一阶段的任务。
“从明天起,咱们所有的课文需要两个人上台演出来,你们可以随便改动,任由发挥,但是一定要在课文的基础上做改动,这是培养你们的口语交流能力。”
“咱们按着顺序来,明天是第一组第一排两个同学演第二课,后天是第一组第二排演第三课,以此类推。”
“大家不要怕说不好,或者不好意思开口说,读得差也没关系,一步一步来。”
……
洛克提出的演课文的方式很新奇独特,下课之后,学生们对此展开激烈的讨论。
“不是,这要怎么演啊?两人站在讲台上演对话吗?”
“不知道啊,老师说是可以改动,应该没什么要求,演个大差不差就行。”
“一次只能两个人上去演吗?那万一课文中不只出现两个人物呢?”
“笨啊,你就一人分饰几角呗,这又不碍事。”
“可是这对咱们来说是不是难度太大了?我们才刚学英语啊。”
“咱们是少年班的学生,四年得学完初中高中的课程,进度肯定会很快。而且洛克老师也说了,这是培养咱们的口语能力,演得好不好应该不要紧,只要能开口目的就达到了。”
……
周围同学讨论得火热,林小堂并无兴趣。
她从课桌里摸出一根火腿肠,刚要撕开包装,手上动作一顿,回过头去,将火腿肠放到后桌喻子晋桌上。
“哎,进口的,尝尝?”
喻子晋没吭声,双手倒是很自然地接过。
正拿着课外读物阅读的阙星阑目光一凛,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旁边的动静,很快收回目光。
面上继续保持着无动于衷的神态,唯独无法聚拢的眼神中透出一点内心的不宁静。
同样不宁静的人还有坐在喻子晋旁边的顾云。
顾云瞧着林小堂拿零食贿赂拉拢喻子晋,心里直作呕。
气死她了。
为什么这个招数林小堂的管用,她的就不管用?
她一大早拎着一袋饼干进教室时,也很热情地分享给喻子晋,喻子晋面无表情地回了她一句:“不用。”
随后继续埋头看书,对她释放出来的善意熟视无睹。
奇了怪了。
她也没得罪过喻子晋吧?
喻子晋为什么这样拒她于千里之外?
想不明白的顾云只能将这一切怪到林小堂身上,一定是林小堂在喻子晋面前使劲说她坏话,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一定是!
顾云一双眼睛里满是怨恨。
可惜当事人林小堂完全没注意到,她正拿着零食和喻子晋说悄悄话。
“哎,你爸今天去上班?”
“嗯。”
“他还适应吗?”林小堂咬了一口火腿肠,腮帮子鼓鼓的:“这么多年没上班,陡然间突然上班,会有点不习惯吧?”
“不,他很习惯。”想起自己父亲昨天恨不得立即去扫大街的热情劲,喻子晋丝毫不担心他的适应问题。
“好吧,你爸可能是……”
话到一半,上课铃声响起,林小堂立即住嘴,将剩下的火腿肠往嘴里一塞,回正身子从课桌里面掏出数学课本。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
当梁教授走进教室时,全班同学齐刷刷望过去。
大家对梁教授的好奇,甚至多过于对外教洛克的好奇。
更准确地说,大家是好奇梁教授家里那桩被林小堂无意点破的私事。
亲生孩子找到了吗?
那个养子准备怎么办呢?
……
人都有看热闹的天性,面对底下学生一个个探过来的目光,梁教授心知肚明。
他镇定地翻开课本,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
“大家基本上都是从小学调过来,有些是二年级,有些是三年级,也有四年级的学生,大家之前的水平参差不齐,所以我们将会用两周的时间简单将小学里的加减剩除的运用等等一些知识复习完。”
“这个过程中同学们都要认真学习,因为进度会很快,所以有不能接受的或者不能理解的问题,一定要及时提出来。”
“两周之后,我们会直接开始学习初中的数学知识,接着是高中的数学知识,这是咱们整个课程的安排,希望同学们都认真对待。”
……
开场白结束,梁教授翻开教义,准备先给学生们复习一下小学的基础知识。
在黑板上列出几道加减乘除的题目之后,他回过身看向底下的同学。
“有没有人主动上来解答?”
话音一落,一半的同学踊跃举手。
梁教授很是欣慰,随手点了一位同学上去做题。
他走下讲台,站在走廊里看着讲台上的学生利索地将所有题目做完,脸上浮现出进教室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这位同学解答得很好。”
梁教授快步走上讲台,想要讲解之际,余光中瞥见右手边一位同学似乎在开小差,看着别的课本。
他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四组第二排外面那个男孩。
按着花名册找到男孩的名字。
“喻子晋,你在看什么?”
讲台上陡然响起一道严厉的质问,学生们的目光纷纷朝喻子晋的方向望去。
喻子晋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淡定起身,回答:“在看教科书。”
“是么?什么教科书?”梁教授沉着脸质问。
“数学教科书。”
“哪个年级的数学教科书?”
“高一。”
“我现在在复习小学的知识点,你在课堂上自己看高一的教科书?”梁教授隐着怒气发问,“既然你都能自学,那你还需要老师吗?”
“不需要。”喻子晋面无表情地说。
嘶~
教室里霎时一片寂静。
这话也太狂了吧!上课第一天就敢公然顶撞老师?
大家纷纷倒吸凉气,目光在梁教授和喻子晋之间来回不停转换。
喻子晋一句实话着实将梁教授气个半死。
梁教授不是情绪容易外露的人,面对这样不听话又拆台的学生,心里再生气,怒火再大,他只是沉下脸来,冷声吩咐:“下课之后,跟我去趟办公室。”
这种事情不该成为耽误其他学生的理由,梁教授整理好情绪,继续按着自己的节奏讲课。
一堂课很快结束,下课铃声叮铃铃响起的时候,梁教授收拾完教义,不忘瞥了一眼喻子晋。
喻子晋会意,面无表情跟着他出去。
两人一走,林小堂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马不停蹄往罗主任办公室里跑。
“不好啦不好啦,罗主任你快去瞧瞧,梁教授把喻子晋叫去办公室,你赶紧过去调解,不然两人就要打起来啦!”
正在往保温杯里倒热水的罗振海:?
这词儿听着怎么有点熟悉?
“等等,这是怎么一回事?”罗振海望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小姑娘,“怎么梁教授会把喻子晋单独叫进办公室,是不是喻子晋做错了什么?”
“哎呀,您先去看看吧,咱边走边解释。”林小堂拉着罗主任的手,径直朝梁教授的办公室奔去。
梁教授的办公室在隔壁两间,离得不远。
以为事态严重的罗振海快步跑过去一瞧,办公室里面并没有林小堂渲染得那么夸张,两人并没有动手,都只沉着脸,气氛冷得可怕。
“喻子晋同学,你在课堂上说的话是否是认真的?你当真觉得不需要老师教你?”
“当然。”
“好,很好。”梁教授隐着怒气,“既然这样,那你进少年班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你不需要老师教,你自己在家自学不是挺好么*,为什么要来学校?”
“我之前本来就是在家自学。”喻子晋实话实说,“自学没有学籍,没法参加高考。”
梁教授眉头一挑,“照你这么说,学校只是你办学籍的地方?”
“是。”
呵,这瓜娃子,真傲。
“既然你为了学籍选择来学校学习,是不是应该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公然在课堂上顶撞老师,是一种可取的行为吗?”
教学这么多年,梁教授也不是没遇到过刺头。
但是年级这么小,脾气这么硬的人,他还真没遇到过。
来学校时隐约听郑教授提起这孩子的情况,说是以前一直在家自学,是个有天分的娃娃。
再有天分,也不能没有人品。
“做学问的同时也要学会做人,学生应该尊师重道,这是毋庸置疑的,喻子晋同学,你认为呢?”
喻子晋没吭声。
沉默片刻,才道出心中的想法:“我以为创办少年班的目的就是差异化教学,既然每个学生的根底不一样,为什么不允许学生自学?”
得,说半天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梁教授捏着眉心,“你可以自学,你可以在课余自学,但是在我的课堂上自学,其他同学瞧见了,有样学样,那我还怎么继续教下去?”
“一个班全部自己学自己的,那还需要老师做什么?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自学,总有学生需要老师。”
“那就让需要老师的学生跟着老师学习,”喻子晋反驳,“我不需要老师,可以自学,你让我跟着你学那些我已经知道的知识,也只是浪费时间。”
“你!”眼看思想工作做不通,梁教授气得取下眼镜,重重往桌上一放,挑着左边眉头,眯起双眼望向对面的学生。
“你要是继续这副态度,我只能找你家长来学校谈谈。”
听到要请家长,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喻子晋目光一沉,皱着眉头,严肃望向对面的老师,“我认为不需要。”
“你认为不需要?”
几次三番被怼,梁教授终于来了气,厉声质问:“到底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
喻子晋梗着脖子没接话。
“好,你如果不当我是老师,那我以后的课,你别过来上!”
……
眼看局势愈发严峻,罗主任连忙进去劝和。
“哎呀呀,有什么问题大家冷静下来好好聊,好好聊哈。”
惯会做和事佬的罗主任笑呵呵走进去,先摆起脸色佯装愤怒地对着喻子晋输出:“喻子晋同学,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梁教授好歹是你的数学老师,你怎么能用这么冲的语气和任课老师说话呢?”
训完喻子晋,罗主任又连忙去安抚梁教授,“梁教授,你瞧瞧,都是十来岁的孩子,不懂事也情有可原,咱们有话慢慢来谈哈,别动气。”
两头安抚之后,办公室里的氛围稍稍有所缓解。
罗主任主动将喻子晋推到梁教授面前,“该不该自学的事情咱们先不论,子晋啊,你在课堂上的态度的确不友好,这一点你得承认吧?”
喻子晋不吱声。
沉默代表默认。
“既然你承认态度不友好,是不是该先给梁教授赔个不是?”
啧啧,还是罗主任一张嘴靠谱。
站在外面瞧着里面一切动态的林小堂忍不住在心里赞扬,罗主任这人怕是天生做和事佬的料。
眼看气氛缓和,事情稳定,林小堂抬脚要走。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去食堂晚了就没菜了,她得赶紧抢饭去。
转身之际,目光瞟到喻子晋走向梁教授,两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一道电流莫名从她脑海中划过,激得她打了一个趔趄。
怎么回事,她居然觉得这两人有点相像。
林小堂压制不住内心突然冒出来的那股强烈的直觉,她连吃饭都没了心思,趴在门框上仔细注意办公室里面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都是高高瘦瘦的,眉目清秀的长相。
生气的时候都喜欢挑眉,沉着脸说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情感都挺内敛,不会轻易表达内心的情绪。
不只外貌相似,连脾气都如出一辙。
天底下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
林小堂不信。
她转身飞快奔向罗主任办公室,拨通郑洋教授的号码。
“郑教授,您能不能帮忙调查一个人的背景?”
接到电话的郑洋立即会意过来这是林小堂有了预感。
“谁,你想让我调查谁?”
“喻子晋。”
郑洋怔住。
缓了好半天才不确定地问:“你难道怀疑喻子晋是梁教授的……”
“对。”林小堂的回复很是坚定。
郑洋听出她的笃定,疑惑:“你有证据吗?”
“没有。”
郑洋:“……”
没有证据也敢这么瞎猜的恐怕也只有林小堂了。
不过……林小堂之前也并不是靠证据才言中梁教授的家事。
“好,我去调查。”
——
和郑教授通过电话之后,林小堂接下来几天一直暗中观察。
越观察她越笃定,这两人估计真是亲生父子。
这几天郑教授那边没有消息,她内心一边盼着来消息,一边又怕来消息。
万一这两人真是父子,那喻子晋的父亲喻红强怎么办?
回想去喻子晋家里做客,喻红强热情招待的场景,林小堂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
依着喻红强的表现,大概率不知道喻子晋不是自己亲生孩子,到时候真相揭开,喻子晋要怎么办?
噢哟,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事。
林小堂想得头都大了。
直到临近周末,郑教授那边一直没来消息,林小堂莫名松了一口气。
不来消息也算是一种好消息吧。
放学之后,林小堂收拾收拾东西,坐着班车回家。
上一个周末没回家,这次她回家,大嫂和二姐看到她,显得亲热极了,嘘寒问暖的,连声音都比平常要温柔一些。
啧啧,都说夫妻之间有小别胜新婚的说法,她看呀,亲人之间也有。
等她在屋里头住上两三天,她二姐那个大嗓门就原形毕露了。
回家后的林小堂没忘了之前的小胖子,揣着选好的一袋巧克力敲响苏曜文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苏厂长。
苏厂长瞧见来人,吃了一惊,“哟,小堂你回来啦?”
“是呀,苏爷爷,曜文在家吗?”林小堂往客厅里望了一圈,没瞧见苏曜文的身影。
奇怪,难道去外面浪了?
“在家呢,在房间里,你去吧。”苏厂长指了指房间方向。
林小堂朝着房间走去,推开门一瞧,苏曜文坐在窗前写作业。
天呐,他竟然在写作业!
林小堂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
要知道以前苏曜文和她做同桌时,学着她的做派,从来不把作业带回家。
怎么她一走,这小屁孩变得这么乖?
听到动静的苏曜文回过头,瞧见慢慢靠近的林小堂,双眼一亮,放下笔从椅子上跳下来,“你放假了?”
“是啊,今天周末。”林小堂煞有介事地上前瞧一眼他的作业。
别说,写得还挺认真。
她从兜里掏出一袋巧克力,“呐,给你,我记得你好像挺喜欢吃这个。”
没料到对方会掏出巧克力,苏曜文盯着她手上的东西,当场愣住。
缓了半天,才慢腾腾接过她手中的巧克力,小声嘟囔:“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
“你说什么?”林小堂没听清。
“没什么。”苏曜文宝贝似的将巧克力收下,随口转移话题,“你在市里上学还习惯吗?少年班都学些什么啊,和我们一样吗?”
“不太一样,我们开始学初中的课程,也开始学英语。”
一旁的苏曜文默默听着,“你学了英语?英语好学吗?”
“还好吧,不难,目前是先学二十六个字母,再学一些简单单词。”
林小堂是来叙旧的,并不想过多的谈论学习上的事情,正要转移话题,听得苏曜文问她:“你能教教我吗?”
林小堂一愣,“你想学英语?”
哦豁,小胖子这么爱学习,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为什么想学英语啊?”
苏曜文垂下眸子,紧紧捏着那袋巧克力,故作轻松地说:“先不告诉你。”
第54章 这次你立了大功!
林小堂对苏曜文这种神神秘秘的做派很是不解。
咋回事啊,以前苏曜文跟她不是无话不谈么,怎么现在有话都憋肚子里,遮遮掩掩的?
她也没去少年班多久啊,才分开这么点时间,之前小半年的感情难道就生疏了?
还是说小胖子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小心思?
不管怎样,肯主动学习这种行为还是值得鼓励的。
林小堂写下二十六个字母的大小写,教着苏曜文读了一遍。
“你想学英语,先把字母表学会。”
苏曜文新奇地看着一排排形状熟悉但读音陌生的字母,“学会了之后呢?”
“学会之后你就开始学单词呗。”林小堂指点道,“你要真想自己学英语,找找初中的英语教材就行,最好把课本后附带的磁带也找来。”
“你家里不是有收音机么,磁带放进收音机,你跟着里面的读音慢慢读,拼单词,记含义,背课文,自学英语也不是什么难事。”
“觉得教材枯燥的话,你还可以去买点外语音乐磁带听一听。”
相比于喻子晋,苏曜文家里的条件显然更具备自学的优势。
这小胖子是家里一根独苗苗,他想要买点磁带,全家还能反对不成?
“好,我都记住了。”苏曜文把林小堂的话一一刻在心里。
他捏着林小堂写下的字母表,犹豫片刻后,鼓足勇气道:“你听我念一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给我及时指出来,好不好?”
“可以啊。”林小堂往木椅上一坐,摆出一副检查作业的姿态。
苏曜文站在她面前,仿佛一个等着受训的学生,轻轻开口念道:“abcd……”
奇怪的音节从房间里飘出来,吸引苏厂长全部的目光。
他起身悄悄走到房间门口,从半掩住的房门中窥见房间里的光景。
小孙子苏曜文老老实实站在林小堂面前,嘴巴里叽里咕噜念着他听不懂的话。
虽然听不懂,苏厂长却知道这是英文。
嘿,自打林小堂去了少年班,自家这个孙娃娃不知哪根筋搭错,一改之前顽劣的做派,变成爱学习的三好学生。
以前一放学,连家也不回,和一堆小朋友玩得连晚餐时间都不肯回来。
现在嘛,一放学就窝在房间里做作业,小伙伴们来邀他出门,他很是坚定地摆手,表示自己要学习。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吓呆儿子儿媳,以为自家娃受了什么刺激。苏厂长倒是很淡定。
他知道其中内情。
毕竟当时苏曜文吵着闹着要去市三中少年班看望林小堂,他作为陪同者,目睹了全过程。
这孩子,大概只是想追上林小堂的脚步而已。
好,这样很好,和优秀的学生看齐,自己也会变得越来越优秀。
苏厂长收回目光,从客厅桌子上拿了两个苹果洗干净,打算给房间里两个小娃娃送去。
刚要跨进房间,正好撞见林小堂从里面出来。
“哟,要回去啦?怎么不多玩会儿?”
林小堂摆手,“不了,我大嫂在家等我吃饭呢。”
“那行,那你把这两个苹果揣回去。”苏厂长不由分说将苹果塞到林小堂手中,慈爱地摸摸她圆滚滚的小脑袋。
他现在对这个小姑娘喜爱得很,自家孙子能努力上进,多亏了这个小娃娃呢!
“以后有空多来玩玩哈。”
“好嘞。”林小堂揣着两个苹果回了家。
苹果清脆多汁,酸甜可口,味道很是不错。
林小堂啃着苹果跨进家门时,她大嫂韦骊娟神神秘秘凑过来,一脸坏笑地审问:“老实交代,你去哪儿了?”
“我去曜文家里啊。”林小堂不明所以。
“我就知道!”韦骊娟脸上神情一振,拉着小姑子的胳膊,小声问询:“说吧,你是不是故意去苏曜文家里?”
林小堂:?
她没听懂。
“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故意去苏曜文家里?”
这筒子楼里,苏曜文是唯一和她有点交情的人,她出去串门,除了苏曜文家,还能去哪里呢?
这不能算作故意吧?
“嗐,你就别瞒着我了。”韦骊娟将小姑子扯到房间,小声问道:“你先告诉我,你去苏曜文家里干啥去了?”
林小堂盯着自家不对劲的大嫂,如实相告:“教了他一点英语知识。”
“看吧!”韦骊娟激动得一拍大腿,扯着在房间里叠衣服的林二玉道:“我就说嘛,咱们这个家里,就属小堂最聪明,二玉啊,你瞧小堂已经开始行动了。”
林小堂一头雾水。
“什么什么行动?”
怎么感觉有一件大事正在悄悄发生,而她完全被蒙在鼓中。
“大嫂,你把话说清楚,我去找苏曜文,单纯只是叙旧,顺道教了他一点英文知识,怎么在你口中就成了刻意为之?”
“啊?难道不是刻意的吗?”看着林小堂一脸严肃不似撒谎的模样,韦骊娟有点懵。
她蹲下身,狐疑地看向自家聪明的小姑子,“难道你不是故意去厂长家里和苏曜文走动,给厂长留好印象,让厂长更有机会把大房子分给我们?”
林小堂:“……不是。”
“哦,那是我想多了。”韦骊娟神色沉重地挨着林二玉坐下,斟酌道:“二妹啊,你说咱们该不该去给厂长送点礼?不然肯定分不到大房子。”
厂里新建的宿舍楼已经竣工,现在正进行火热的分房。
这分房子也有讲究,自然是领导干部们先分,然后是厂里资历老的员工先分,最后才轮到普通员工。
当然,这普通员工之间也是要看情况的。
家里人口越多,分到的房子会越大。
像林家这样,一家四个兄弟姐妹都挤在一居室、老大还结了婚的情况,毫无疑问得分个三居室才能缓解空间压力。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70平米左右的三居室只剩下一套,其余都是45平米左右的两居室。
两居室勉强也能住得下,毕竟在这样拥挤的筒子楼里都凑合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
可是两居室的空间要小得多。
如果有得选,谁不想要面积更大的房子?
“二玉啊,我看不少人去给厂长送礼,咱们要不要也买些礼物送过去?”
“不用。”林二玉靠着床沿叠衣服,想也不想地说:“厂长不吃这一套。”
苏厂长向来是个大公无私的,又十分爱惜自己名誉,不会在分房这件事上出现偏颇。
林二玉是在厂里长大的孩子,对苏厂长的秉性有所了解,但韦骊娟不了解。
“不是我多心,我是瞧见好多人都送了,你说厂长要是不吃这套,他们干嘛上赶着做这种事情?”
韦骊娟满脸担忧,“最关键的是,我瞧见顾露也去送礼了,你说厂长有没有可能把剩下的唯一一套三房分给顾家?”
“是吗?”林二玉有点意外,望向自家大嫂,质问:“你亲眼看见了,她真是去送礼?”
韦骊娟眉头一皱,思索片刻道:“反正我是瞧见她提着一袋苹果往苏厂长家里去了,出来的时候手里什么都没有,这不是送礼是什么?”
正啃着苹果的林小堂动作一顿。
她低头望向手中的苹果,一时没了继续啃下去的念头。
难不成这是顾露送给苏厂长的?
“那你是多心了。”林二玉哂笑一声,解释:“前些天是曜文他妈过生日,顾露特意送苹果过去。”
“你瞧瞧你瞧瞧!”韦骊娟咋舌,“看吧,这顾露心眼子挺多,这个时刻拉关系,未必就没有一点想要分大房子的意思,哎哟,二玉你咋不提醒我,不然我也买点东西送过去嘛。”
“别了,大嫂,咱苏厂长不会为这点小恩小惠动摇原则的,你尽管放心好了,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你不妨问问小妹。”
林二玉算是明白了,这个家里能让大嫂听话的人只有小妹。
“小妹,是这样吗?”韦骊娟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林小堂。
“二姐说得没错,大嫂你就放心吧,厂长他不会这么偏心的。”林小堂自然也晓得苏厂长的脾性,料他不会在分房事情上徇私舞弊。
再说了,万一苏厂长在分房事情上做得不公,她二姐也不是个吃素的,肯定会当场闹起来。
这事没啥好担忧的。
听到林小堂的保证,韦骊娟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看了一眼林小堂手中被咬了大半的苹果,才想起炉子上还炖着菜,连忙起身往外走,“小堂你饿了是不是,饭很快就熟了,再等会儿,马上就能吃饭了。”
人已经走到屋子外面,话音还留在房间里面。
“没事,不着急。”林小堂应了一声,将啃完的苹果核扔掉,朝着房间里张望一圈,“对了二姐,你之前做的面包呢?家里还有没有?我想研究一下。”
“没了。”林二玉头也没抬地说。
“啊?都吃完了?”林小堂震惊,“吃这么快?”
“不是,卖了。”
林二玉抬眸望着自家小妹,得意地扬起一抹微笑,“你猜我卖了多少钱?”
哟,看这样子收获颇丰啊。
“多少?”林小堂凑过去,好奇地问。
林二玉笑而不语,只默默伸出五根手指。
“卖了五块?”林小堂呆住,“这么挣钱吗?”
一袋面包卖五块,那成本估计连五毛都没有,净赚四块多?
暴利,这是暴利!
看来这生意很有深拓的必要!
“可不是么!”想起那天的交易,林二玉仍旧觉得兴奋,“我拿了五块钱,立即去菜市场扛了十斤面粉和两斤猪肉回来。”
“你从哪儿找的客户,卖给谁了,怎么卖的?”林小堂好奇。
这事说来有些话长。
林二玉琢磨片刻,给那个客户定性:“一个外地的,有钱客户。”
——
外地有钱客户宁绍辉从羊城带回沪城的那袋面包获得家里人一致好评。
连一向对糕点挑剔的奶奶也赞不绝口,问他是从哪家店里买的,还想多尝尝。
宁绍辉笑笑,只说:“一个当地老师傅手中买的,很地道的羊城特产。”
地不地道他不清楚,不过味道好就足够了。
他家里人都爱这口味道,正好给了他一个再次去羊城的借口。
那次去纺织厂考察,明面上他只是一个陪同采购的小人物,实际上他是采购经理,真正能拿主意的那个人。
他拨通纺织厂电话,“苏厂长吗?之前的订单我想追加两倍,不知道能不能按期完成?”
接到追加订单的电话,苏厂长懵了一瞬,随后连连答应。
放下话筒后,他满面春风地找到车间主任。
“这次你们车间立了大功,之前过来考察的沪城服装公司准备追加两倍的订单,一下子完成咱们下半年的额度,这全是你们车间一个员工的功劳!”
苏厂长说完,目光看向一旁的顾露,“你跟我来一下。”
顾露愕然。
难不成她小妹的梦真的应验了?
听苏厂长的意思,因为她的缘故,之前来自沪城的服装公司打算追加订单。
不用猜,这其中肯定是宁绍辉在起作用。
至于宁绍辉为什么要追加订单,除了和她看对眼,顾露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看来一切都如小妹预料的那样,宁绍辉以后注定是她丈夫!
顾露脸上的表情由惊转喜。
改开之后,国企也在慢慢改革,以前那套统销模式不再适应迅速发展的社会,企业得学着慢慢自己去找销路。
但是以前不愁销路的日子过惯了,很多工厂并不适应自己找销路这种方式,上面定下的额度几乎年年不达标。
作为厂长,肩上的压力也比较大。
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她给工厂来一笔大订单,成功让工厂提前完成下半年的额度,这样的功劳,怎么说也得给她分配一套大房子吧。
现下正是分房的关键期,顾露料定一向秉持公平的苏厂长要对她论功行赏,十有八九是要与她谈论分房福利,欢天喜地跟着去了。
等她一走,旁边的林二玉肉眼可见地垮下脸。
完蛋,这下没戏了。
这个节骨眼,顾露为厂里立下大功,苏厂长肯定要把最后一套三房分给顾露。
该死的,顾露运气怎么这么好!
这订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这个分房的关键时刻过来,难道老天都在帮顾家吗?
气死她了!
如果没有这笔订单,苏厂长偏心眼把大房子分给顾露,那她绝对会闹事,一定不会让顾家白白讨了这个好处。
现在好了,顾露立了这么一个大功,分得大房子是理由当然的,她没有理由去闹啊!
林二玉垂眉又丧气。
干活也没了积极性。
该死的,她已经能料想到顾露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后那张炫耀的嘴脸。
一想到即将要面对顾露得意洋洋的神情,林二玉心里说不出的抓心挠肺。
出人意料的,从厂长办公室出来的顾露回到车间,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哦嚯,顾露换风格了?换成扮猪吃老虎了?
还没从顾露脸上的表情中分析出什么道道来,林二玉听得苏厂长大声叫她:“二玉,你过来一下。”
“好。”林二玉放下手中的工作,狐疑地朝苏厂长走去。
路过顾露身边时,收到顾露一记狠毒的眼神。
林二玉不明所以。
她没得罪顾露吧?
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瞪人呢?
林二玉睁大双眼,恶狠狠地瞪回去:“看什么看,眼睛不舒服就去看病,别乱看人!”
放完狠话,她也不去理会顾露的神色,快步走向厂长办公室。
一进门,苏厂长就迫不及待握住她双手,“二玉啊,这次你可立大功了。”
林二玉:?
啥意思,立功的人是她?
林二玉像个丈二的和尚,根本摸不清头脑,“厂长,您把话说明白些,我立啥功了?”
她这几天不是正常上下班么,也没给厂里额外创收啊。
苏厂长拍拍她肩膀,笑道:“刚才不是说了么,沪城服装公司追加的订单,全是你们车间一个员工的功劳,这个员工就是你!”
“我?”林二玉懵懵地指着自己,压根不敢相信,“对方说是因为我才追加订单的吗?”
“对!”苏厂长点点头,“所以我决定了,新宿舍楼那套三房就分给你吧。”
“你看你们一家人口也多,你们女人还好,三满是个男孩子,也跟你们混在一起,多有不方便,何况小堂这孩子也慢慢长大了,该有一间独立的房间。”
“三房给你们正合适,赶紧把这套房分出去也好,免得不少人总来打歪脑筋。”
……
被分到大房子的喜悦砸中,林二玉暂时懒得去想为什么是她立功。
她此刻满脑子都想着要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分享给家里人。
特别是小妹!
这丫头住进大房子,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嫌弃下雨时家里漏雨睡不着觉了吧?
对了,还要通知大哥,让大哥在港城那边也跟着乐呵乐呵。
——
周一早晨,坐在教室早读的林小堂左眼皮突然开始疯狂跳动。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也跳财。
看来这是有好事要发生哇!
林小堂喜滋滋捧着课本,对接下来的一天充满期待。
瞧瞧,人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她满心期待着,没迎来好消息,倒是迎来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上午第一节英语课,洛克站在讲台上,宣布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
“还有半个月就是国庆节,学校打算组织全体学生举办文艺汇演,每个班级都要参与,你们也要参加。”
国庆节文艺汇演的计划出来时,学校其实并没有打算让少年班参加。
少年班太特殊了,它是全市乃至全省第一个实验班,理应成绩当先。
这种需要提前排练,比较费时间的活动,学校并不想浪费这群天赋高的孩子的时间,不打算让他们参加。
是罗主任据理力争,才迎来这样的机会。
跟着郑教授制定开学前那一周的测试活动后,罗主任彻底理解郑教授的意图。
在郑教授的理念中,这一群天赋高的孩子,不应该只会读书,也应该像普通学生那样,拥有丰富的课余活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所以,少年班的学生一定也要参加这次的国庆文艺汇演!
不过少年班的孩子身上光环太多,拿出普通节目不免被其他班级小瞧。
罗主任争取到这个机会后,与外教洛克商量一通,决定让少年班的孩子们排一出英文话剧。
洛克找了几个适合排成戏的故事,对底下的同学们道:“之前你们每次上课都会来讲台演讲课本上的故事,所以应该也会这种形式略感熟悉。”
“这次的文艺汇演其实和咱们课堂前的演讲差不错,大家不要害怕,我相信你们可以完成。”
洛克信心挺足,底下的学生却没那么自信。
“排英语话剧吗?听起来挺好玩的,可是咱们不是才学过一周的英语吗?”
“洛克老师对咱们的信心太大了吧,排英语话剧和咱们课前的演讲压根不是一回事吧?”
“当然不是一回事,英语话剧要脱稿背诵,而且比咱们的课文难多了!”
……
“好了好了。”洛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知道大家都很有兴趣,很想踊跃参加,不过排英语话剧也不需要那么多同学,我先看看有没有谁自愿参加?”
话音一落,角落里几个男同学举起手来。
“没有女孩子吗?”洛克盯着手中的全英文故事集,“这故事里面有女性角色,需要一个女同学出演。”
班上总共七个女同学,没人发言。
林小堂一听,更是把脑袋垂得低低的。
这种事情,她学生时代没兴趣掺和,现在更没兴趣。
“林小堂!”
讲台上突然的一声,激得林小堂下意识抬起脑袋。
一抬眸,正好对上洛克那双深邃的眼睛,她瞧见洛克的薄唇缓缓张开:“林小堂,我看你很期待的样子,那就你来演吧。”
林小堂:?
她哪里很期待了?
冤枉呐!
瞥见小姑娘懵住的神情,洛克高兴地收回视线,望向手中的英文故事集。
“先跟大家说一下我选定的故事,咱们要排的故事是《麦琪的礼物》,这是欧亨利很有名的小说。”
“这个故事很简单,主要是讲一对夫妻互相给对方买礼物。”
“妻子卖掉一头漂亮的头发给丈夫买了表链,丈夫卖掉金表给妻子买了一副名贵的梳子,等到互送礼物时,才发现双方都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舍弃了,换来没用的东西,一时都傻了眼。”
……
这这这……这个故事好熟悉啊!
外教洛克的话音一落,班级里所有同学,齐刷刷朝顾云望去。
第55章 这个天才的名号名不副实
开学第一周的训练中有一项是讲故事,少年班的同学记忆力都是个顶个的好,每一位同学上去讲了什么故事,大家都牢记在心。
更何况当时顾云讲的故事非常精彩,没人会忘记。
怎么那时候顾云讲的故事和现在外教洛克的故事完全一样?
事出蹊跷,同学们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洛克老师说这是著名的作家写的故事,那是不是说明顾云其实是看过这个故事?”
“也不一定,当时顾云是讲她大哥二姐之间发生的事,说不定她家里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发生过,不能一棒子打死。”
“得了吧,能巧合成这样吗?同样是手表,同样是头发,这差不多就是照搬,所以当时顾云根本不是自己编故事!”
“对啊,照搬就很离谱,要是我来讲,我肯定得换一换说辞吧,这一点都不换,分明是欺负咱们之前没看过外国的故事。”
“亏我之前还觉得她讲的故事最精彩,觉得她最有才,看来是我猜错了。”
“我也是,我很讨厌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什么水平真实展露就行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觉得她这个天才的名号有点名不副实,不知道之前对于她的报道是不是也存在这种弄虚作假。”
“你们没发觉相处下来,顾云的表现一直很平凡吗,好像没什么突出的地方。”
“的确,本以为讲故事那里她很天才,没想到是假的,所以她根本比不上林小堂和喻子晋吧。”
“话说林小堂和喻子晋可是上过智力竞赛电视节目的,顾云要是真厉害,怎么不去参加这个竞赛?”
……
同学们由这件事展开,不知不觉开始质疑顾云平常的表现。
在周围若有若无的讨论声以及时不时瞟过来的打量目光中,顾云一张脸逐渐红温。
同学们的话越来越难听,竟然开始觉得她不如林小堂。
质疑她任何地方她都能坦然面对,不当一回事,唯独说她不如林小堂,这一点坚决不能忍!
“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顾云参加的竞赛林小堂都没参加,顾云是不是特意避开?”
“是不是特意避开不知道,不过要是不避开的话,可能就没法拿第一了吧。”
“你们这么说有点过分了吧,有什么依据吗?谁说顾云一定会输?”
“反正我只知道林小堂和阙星阑参加同一竞赛的时候林小堂拿了第一,而在一中附小的时候,顾云的成绩没赢过阙星阑,所以……”
……
这类的言语无疑像极刑,一刀一刀刮在顾云身上。
听到一半,她霍然站起身,铁青着脸从教室跑出去。
大家始料未及,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最懵的人当属站在讲台上的洛克。
整个教室里只有他和阙星阑不知道那天讲故事的事情,但是阙星阑眼观鼻鼻观心,很快从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中明白事情始末,而他听力没那么好,学生们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看着莫名其妙跑出去的顾云,洛克完全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
学生单独跑出去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不能置之不理。
洛克指着第一排的男孩子打算指派一个人跟同,瞧着一张张稚嫩的脸*,想想他们都还是年纪不大的毛头小孩,洛克咬咬牙,留下一句“大家自习”,飞快跟了出去。
还没跑出去两步,就瞧见罗主任急急忙忙从办公室里追出来。
罗主任站在办公室外面倒茶叶沫子的时候,远远瞧见少年班里一个学生飞奔而出。
定眼一瞧,是顾云。
他起初以为顾云打了报告,要去厕所。
转念一想,对方跑的方向不是厕所的方向啊。
坏了,这是有事发生!
罗主任连忙将保温杯放回办公室,拔腿追出来。
一出来就瞧见外教洛克也从教室里追了出来。
“洛克,怎么回事,我怎么瞧见顾云一个人往人工湖的方向跑了?”
“我也不知道啊。”洛克是真不知道。
一边追着顾云,洛克一边简单把刚才课堂上的事情讲述一遍。
罗主任立即懂了。
原来是当时顾云讲的那个故事被戳破,小孩子大概自尊心受不了,没脸面对同学们质疑的目光吧。
罗主任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当初在操场上做这项讲故事测试的时候,听完顾云的故事,他立即想起欧亨利的那篇《麦琪的礼物》。
他宣布的是让大家自己编故事,没想到顾云完全把人家名作家的故事包装成自己的故事。
这样的行为的确不够诚实,也有些虚荣。
当时他想问问顾云,这个故事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编出来的,考虑到故事已经讲完,小孩子面皮又薄,当众揭穿怕她下不来台。
而且那时候顾云才刚刚经历了跑步晕倒的事情,他深刻了解到这孩子的争强好胜,怕当众揭穿激得她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所以斟酌之后并没有选择揭穿。
没想到啊没想到,洛克歪打正着,选了这样一个故事作为话剧的排演,正好把这事给戳破了。
小姑娘面子受不住,可不得从教室里跑出来。
眼看顾云一个人在人工湖旁边坐下,罗主任朝身旁的洛克挥挥手,“你先回去吧,一教室的学生都还等着你呢,顾云这边我来解决。”
洛克闻言,踟蹰一下,很快返身回去。
打发走洛克,罗主任放轻脚步,慢慢接近坐在人工湖旁边的顾云,挨着她坐下。
“怎么了,顾云同学?”罗主任明知故问。
顾云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抬头看向身边面色和蔼的罗主任,阴沉沉地问:“罗主任,你觉得我更好,还是林小堂更好?”
她有预感,这些科任老师全都更喜欢林小堂。
英语老师洛克虽然表面上处处针对林小堂,但其实对林小堂的一举一动很在意,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针对,而是看重。
数学老师梁教授平时看起来不苟言笑,但林小堂帮了他这么一个大忙,梁教授心里肯定更加偏向林小堂。
至于教语文的罗主任,因为是班主任的缘故,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偏向,但据说罗主任之前去晋东小学亲自请过林小堂。
而且之前林小堂参加市三中举办的创造杯,罗主任就是裁判之一。
这两人的交情在少年班建立之前就已经开始,罗主任心中肯定也是偏向林小堂的吧?
开学才两周,林小堂已经获得主要课程所有老师的好感。
而她却沦落到被同学们质疑的处境。
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她有预感,林小堂正在慢慢夺走她头上一切的光环!
“罗主任,你觉得我更好,还是林小堂更好?”顾云不甘心地再次询问。
这个问题始料未及。
罗主任愣了一愣,尽量保持微笑地回复:“为什么要这么问呢?每个同学都有每个同学的优点与长处,没有谁比谁更好,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你们需要的是超越以前的自己。”
罗主任说完,明显看到顾云脸上神色松了一些。
他心下骇然。
看来这孩子心理问题愈发严重,不可不防啊。
想起那次跑道晕倒事件,罗主任仍旧心有余悸。
不行,这事得尽快和郑教授商量一下,看看郑教授有没有办法找来专业人员评估一下孩子们的心理健康问题。
否则他日夜要担心顾云这孩子做出什么出其不意的傻事来。
罗主任用尽平生功力安抚顾云时,另一边的洛克才刚刚走回教室。
“罗主任已经帮忙去安抚顾云同学了,咱们接着谈刚才没谈完的事情。”洛克翻开英文故事集,续上之前的话题,“刚才咱们定了女主人公的人选……”
话到一半,他瞧见林小堂举起一只小手,使劲朝他晃荡。
之前他定过规矩,有什么事情必须先举手再发言,看来林小堂这是憋不住了。
洛克停下,静静望着她,“小堂同学,你有什么话要说?”
嚯,那可太多了。
林小堂站起身,一本正经地回复:“我不想当女主人公,我也没想当女主人公,老师您这样一言堂的行为是不可取的,您应该给我们自由选择的权利,而不是擅自做主。”
“哦,是吗?”洛克反省自己,“好吧,是我做得不对,不过小堂同学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我觉得你很适合排英语话剧。”
“而且如果节目受欢迎的话,还会获得一百块的奖金,小堂同学,你不打算考虑了吗?”
What?居然还有奖金?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放在最后说明呢!
林小堂:“既然老师这么说了,那我就答应吧。”
改变态度之快,令人咋舌。
洛克轻轻扬起嘴角,“小堂同学怎么突然想通了?”
林小堂脸不红心不慌:“奖不奖金的无所谓,主要是我热爱学习英语。”
洛克:“……”
得,看来郑教授教给他的技巧果然管用。
这娃娃,还是个见钱眼开的呢!
既然林小堂答应下来,那接下来得选一位学生充当男主人公,洛克望向之前报名的几个男同学,“你们几个需要来试读一下,我看看谁更适合。”
“我更适合。”
教室角落里传来突兀的一声,洛克循声望去,瞧见阙星阑举起手,兀地站起身,冷静陈述:“老师,我也想参加。”
洛克眉头一扬,看向这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男孩子。
这学生平常是不屑得表现的,怎么今天突然要出风头?
“星阑同学,你确定你更适合?”洛克心里没底。
这孩子看起来不像是热衷于参加集体活动,活泼开朗的性格,真上了舞台,会不会怯场?
洛克还在犹豫之际,阙星阑独自走上讲台,捧着他的英文故事集试读起来。
“onedollaray-seves.Thatwasall……”
发音标准地道,听来流畅顺利,压根看不出是英语初学者。
洛克双眼迸出惊喜:“好,就你了!”
他当即拍定人选。
“那就这么定下来,星阑同学,你演里面的丈夫,小堂同学,你演里面的妻子,其他的角色我再挑选其他同学。”
听到“妻子”和“丈夫”时,全班响起一阵不明意味的哄笑。
林小堂没当一回事,一双眼的关注力全聚在同桌阙星阑身上。
“哎,你为什么要参加排演英文话剧?”林小堂不解。
这人明明不喜欢凑热闹,为啥非得要参加?
阙星阑不问反答:“你为什么参加?”
“我当然是……”林小堂压低声音,“当然是因为奖金啊。”
“我也是。”阙星阑面不改色。
林小堂:“……”
这人住在东三路西洋别墅区,家里电视机、电冰箱齐全,零食全都是进口,还养了一只大宠物狗,这样的家庭条件,犯得着为这一百块的奖金动心?
呵,林小堂不信。
当初“创造杯”竞赛出结果后,通知她一周内过去领奖,她挨到周末有了空闲时间才过去。
当时听颁奖的工作人员抱怨一句,抱怨第二名的学生一直不来领奖,说是打电话催了几次,明明对方在市区,就是不过来领奖。
那时她只是惊奇,居然有人领奖都不积极。
要知道第二名有五百块钱呢,也不少了。
什么家庭啊,五百块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想想,这个拒不领奖的人就是阙星阑吧。
连五百块的奖金都没放在眼里,犯得着为了一百块的奖金上台演出?
林小堂狐疑地望向自家同桌,“哎,我看你英语也很流利嘛,那当初春游的时候,咱们那个诗朗诵活动,你干嘛不背首英文诗?就算赢不了,那也可以打平手嘛。”
阙星阑淡淡瞥她一眼,“打平手就是输。”
林小堂:“……”
得,她就不该多嘴。
两人小声交头接耳的时候,洛克已经将故事中其他需要出场的人物敲定,敲定之后,下课铃声很快响起。
洛克收拾东西出教室后,林小堂立即转过身子看向后桌的喻子晋,“哎,刚才顾云跑出去的时候,你……”
话到一半,林小堂立即顿住。
她瞧见站在教室门口的梁教授直直朝她的方向走来。
梁教授越过她,走到喻子晋面前,沉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哦。”
喻子晋没作他想,起身跟了出去。
留在坐位上的林小堂敏锐地嗅出一丝不对劲。
该不会……郑教授那边有消息了吧?
林小堂猜得没错,郑教授那边调查出结果,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当事人梁景勤。
梁景勤得知全过程,心里有点懵。
据郑教授的说法,当初在他家帮忙的保姆,就是喻子晋的大姨。
喻子晋的母亲与大姨都已经过世,目前喻子晋与父亲喻红强相依为命。
郑教授没有明说喻子晋是他那个被调换的孩子,但事实已经昭然若揭。
他忍不住分些目光打量走在自己身边的小孩。
若说身形长相,和自己倒也有些相似,最相似的还属性格。
死犟死犟的,跟他年轻那会儿一模一样。
听说这娃儿之前一直在家自学,从没去过学校,这样的天赋,才不愧是他孩子嘛。
梁教授心里已然接受这份事实,越看这孩子越顺眼。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梁教授正犹豫该怎么开口和对方透露这件事。
能找到亲生孩子,梁教授固然是欣喜的,只是他一向不会喜怒形于色,心里再开心,面上也只显露一点淡淡的微笑。
这事急不得。
喻子晋这孩子和喻红强一直相依为命,这份感情不轻,一下子告诉孩子这件事的真相,对方恐怕接受不了。
梁教授换了一种委婉的方式,缓缓道:“子晋同学,你应该听说过我家的事情吧?”
喻子晋一怔。
没接话。
奇怪,梁教授把他叫出来,莫名其妙提起这个做什么?
他还以为梁教授要和他谈论之前两人曾为此吵架的该不该在课堂上自学的问题呢。
“听说过。”
梁教授点点头,慢悠悠朝着花坛人少的地方走去,看似漫不经心地提起:“我家那个保姆,姓董。”
喻子晋脚步一顿,不肯再跟着上前。
他何其聪明敏锐,一下子从这简短的话语中听出对方的深意。
“梁老师,我要去上课了。”这是喻子晋头一次称呼对方为老师。
在这样的场合出现这样的尊称,莫名有些划开距离的意味。
梁景勤心里一沉,直直望向已然猜出全部真相的聪明孩子,“其他的不用我多说,我想你应该都明白了,我目前是想先去医院做一下检查,你认为呢?”
“我认为没有必要。”喻子晋面无表情地回话:“梁老师,上课铃声响了,我该回教室了。”
说罢,喻子晋不动声色转身,踏着铃声快步走向教室。
徒留梁教授一人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
不知在花坛边站了多久,梁教授面色凄凉地收回视线,苦笑一声,咽下满心的酸涩,颓然地回到办公室。
等在办公室里的罗主任一瞧他这模样,料定他没成事。
“怎么回事,你跟子晋同学说了吗?”
罗主任刚把顾云哄好,一回到办公室,正好接到郑教授来电。
接到郑教授来电,他别提有多激动了,郑教授说是有事要找梁教授谈,他立即料定是梁教授的事情有了眉目。
热爱听八卦的他管不住嘴朝郑教授多打听了几句,郑教授眼看瞒不住他,叮嘱他先不要朝外声张。
这可把他憋坏了。
这事拢共也才两三个人知晓,他连唠嗑都没个对象,眼看梁教授过去找喻子晋摊牌,他只能眼巴巴坐在办公室等消息。
这会儿瞧见梁教授沉着一张脸回来,估计事情不大顺利,迫不及待要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