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2 / 2)

万人嫌离开后他们后悔了 席笙 4681 字 26天前

“陈助你没收到消息吗?”秘书说,“宴总给我们提前放了半天假,下午干完手里的工作就能走了。”

“什么?”陈助理拿着文件进到办公室,控诉宴青川区别对待。

宴青川坐在办公桌后沉思:“问你个问题。”

“答对了就能下班?”

“手里的活儿干完才行。”

“您问。”

“我记得你养猫?”

“对。”陈助理资深猫奴,没一件西装上不沾两根猫毛的,“您也养猫了?”

宴青川没否认:“刚养熟的小猫突然对你有所防备,一般是什么原因?”

“这不好说……”陈助理思忖片刻,“猫咪实际上是一种很胆小的生物,这类行为上的明显转变,大概率是应激了。”

“应激吗……”宴青川垂眸。

助理点头:“或许是最近有什么事刺激到它了,让它没有安全感,对您产生防备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这种时候对小猫要比平时更耐心才行。”

-

到家时,郁寻春头顶和肩头落满了雪。

他在单元楼下抖掉了身上的雪才上的楼,打开门,屋里的灯亮着。

是他离开前特别留着没有关。

就像有人在等他回家一样。

“我回来了。”他轻声道,屋里静悄悄,无人回应,他又说,“你回来了。”

脱掉带着寒气的外套,系上围裙,他拎着菜进了厨房。

洗菜,备菜,做饭,吃饭,洗碗。

擦掉灶台上的最后一滴水渍,他回屋睡了个午觉。

睁眼是下午三点多,窗外的雪依旧没有停,郁寻春开始工作,再抬眼天已经黑了。

他走到客厅,打开电视,裹着毛毯缩在沙发上。

每个电视台都在表演着不同的节目,微博上网友分享着各种跨年活动现场的热闹,郁寻春换了个台,恰好看到了正在表演的桑朔。

他穿着皮衣,里面是一件镂空的背心,在现场观众的欢呼下又唱又跳。

他表演结束后郁寻春又看了两个舞台,有些无聊,关掉电视他又回到了工作室。

但这次他工作并不专心,时不时地走一走神,编曲软件停滞不动,弹到首页来的宋杭清的消息他也没有回,他趴在桌上看着售房软件上的房租出租信息。

在宴青川家里住这么久,也该搬走了。

他平时社交也不多,可以找一套城郊的房子……

郁寻春刷了好几个小时的租房信息,一个也没有看中的。

明明有很多不错的房子,他却总觉得不太好。

这里也不好,那里也不好。

现在几点了?

他扫向手机左上角的时间,还没看清上面的数字,来电页面弹出来,手机慢半拍似的嗡嗡嗡震动起来,震得人手麻。

是宴青川。

郁寻春看清了时间,23:59。

他是来说新年快乐的。

郁寻春接通电话:“宴青川,新年快乐。”

“寻寻,你在哪里?”

两人的声音撞在一起,郁寻春顿了顿:“我在晚会现场。”

“骗人,”宴青川笑道,“下次说谎要先拉窗帘。”

郁寻春落在桌上的视线滞了一瞬,下意识起身推开窗户,这间小房间在另一侧,临街,望下去只能看到盖住树梢的厚厚白雪。

“你来客厅。”

郁寻春又跟着走出去,踏入阳台一瞬间,新年的时钟敲响,远处烟花炸开,宴青川在雪地上,是一团黑点。

太远了,院子里的路灯把雪也染得黄黄的,宴青川好像仰着头,郁寻春看不清。

“新年快乐,寻寻。”宴青川声音很轻,“你下来。”

雪下得好大,外面好冷,不想下去。

郁寻春转身出了门,宴青川又提醒他:“记得穿外套。”

他匆匆回屋抓了件外套,连鞋也没顾上换,等电梯的时候时间好像被拉得格外漫长。

电梯一直不来。

郁寻春转身进了逃生通道。

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一层一层点亮,郁寻春忍不住想,为什么宴青川会在这里?

他不是回家了吗?

他不是应该和家人在一起吗?

他是在做梦吗?

郁寻春喘着气拉开单元楼大门,呼出的白雾飘散在空中,寒风凌冽,大雪砸脸,楼下空荡荡的,哪有宴青川的影子。

他在做梦吗?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想要翻出通话记录确认,又不敢。

郁寻春赤眼盯着手机,突然颈间一冰,刺骨的冷顺着背脊一路滑下,他悚然回头,宴青川将一小团雪塞进他脖子里,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

“冰吧?”没等郁寻春反应,他另一只手抓着雪往他脸上贴。

钻心的冷。

好冰。

是真的。

不是梦。

偷袭成功的宴青川已经跑开了,他蹲在不远处团雪,扬声喊了声寻寻,雪团裹着他的声音一起砸过来。

郁寻春下意识躲开,他甚至来不及细想要不要参与这个幼稚的游戏,已然被宴青川拉入了战局。

大雪夜,隔着江的CBD和广场正陷在新年的狂欢中,几个街区外的居民楼静静矗立在夜色里,安静的庭院里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响个不停,风里飘着求饶和笑声。

以宴青川的体格来说,怎么也不可能打不赢郁寻春。

但他却被郁寻春按在雪地里,揪着衣领往里面塞雪。

他蜷着,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脖子,又被郁寻春拽出衬衫,冰凉的手抓着雪团糊在他肚子上。

顾得上面顾不了下面,宴青川要逃,被郁寻春紧紧压着,一边拿雪去冰他一边逼问:“服不服?”

“好冰好冰,”宴青川弱小可怜又无助,“服服服,你赢了,真的。”

“你刚才也是这样说的,”郁寻春跨在他腰上,一手按着他,一手警备地划拉着地上的雪,“结果你起身就糊我一脸!”

宴青川身上全是雪,郁寻春也没好到哪里去,小脸冻得通红,化了的雪浸湿了衣领,追逐间拖鞋都飞了一只,脚在雪地上踩没了知觉。

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冷,大口大口团着白气,双眼比那日高原上的星星还要亮。

他说宴青川:“你就爱耍赖,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遭遇信誉危机的宴青川竖着手指发誓:“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耍赖。”

郁寻春不信。

宴青川双臂一展,以一个完全接纳毫不反抗的姿势往地上一躺:“来吧,随便你对我做什么?”

郁寻春半信半疑地盯着他,半晌后小心翼翼地把冰块一样的爪子伸进他衣服里。

宴青川冻得一哆嗦,嘶了声,但真没反抗。

郁寻春不信邪似的接连摸了两三处,见他真的认输,才从他身上下来。

翻身一滚,两人并肩躺在雪地上。

雪花飘进郁寻春眼里,他眨了眨,直直地望着天空,鹅毛一样的雪像是从一个点里落下来的。

落得满世界都是。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谁也没有起身,就那样静静躺着,任由雪落在脸上,感受着身下的雪又软又凉。

郁寻春的手和脚好像都冻麻木了,手背冻得绯红,想动一下,也不知道脑子里的命令有没有抵达神经末梢。

宴青川好像握住了他的手。

大概是握住了吧,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有个冰块靠过来了。

睫毛上也都是雪,眨眼时,世界好像被睫毛上的冰花切割成无数块。

那一刻,郁寻春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一片雪。

和天上落下的雪一样,也和地上成片的雪一样。

他和宴青川,就是两片挨在一起的雪花。

他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呼吸,他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郁寻春突然就笑了。

他想起了几年前看过的一本书,作者在书里给出了40条,作者觉得很有用但也不需要完全遵守的生活建议。

第一条就是——

快乐出现的时候,享受快乐*

耳边雪嘎吱响了一下,宴青川转头看他,发梢睫毛上结着细细的冰花。

能听到他说话时的声音有点僵,被冻的:“开心?”

“开心。”

这一次,郁寻春如实地遵从着当前的感受。

他举起手,抓住一朵雪花:“宴青川,你小时候都是这样的吗?”

无忧无虑的,只感受当下这一刻的快乐。

“不管是我妈,还是我的祖父母,都不是稳重的人。”宴青川说,“小时候,我是他们的玩具。”

郁寻春几乎能想象他们带着宴青川撒欢的模样。

“那天在游乐园,你问我开不开心,我开心的。”

“但你却觉得你不应该开心?”

郁寻春看他:“你怎么知道?”

宴青川贫嘴:“我掐指一算。”

“小时候我从来没被允许出去玩过,”郁寻春轻声道,“我妈说当初是我爸追求的她,她本来是乐团的大提琴首席,本来有着很美好的未来,但因为有了我,她放弃了继续进修的机会。

“一开始,她应该也是期待过我的吧,所谓的爱情结晶。但她后来发现,她不过是另外一个女人的替身,对方一出现,她就被郁沛抛弃了。

“哦,郁沛就是我爸。”

郁寻春出生是早产,也是难产,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而她在产床上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时,郁沛正和他的挚爱一起,欢庆另一个生命的到来。

那才是爱情的结晶。

席余馥时常向郁寻春提起生育他的痛苦,发现丈夫背叛的痛苦,她日复一日地提醒郁寻春,她为了他放弃了多少东西。

她要求郁寻春要事事做到最优,要拿最好的成绩,要做所有孩子里最耀眼的那一个。

她说只有优秀,爸爸才会看你。

她说好孩子不会总惦记着玩乐。

别人的童年是伙伴成群,他的童年是课题、书桌还有琴。

她会在惩罚了郁寻春后,在深夜坐在他床边,给他的鞭伤抹药。

她说对不起,你受伤妈妈也心疼,但是你偷跑出去导致成绩下滑,是你不对在先的是不是?

她也会在关郁寻春禁闭后亲自给他送来他喜欢的饭菜。

她看起来也很自责,她说妈妈也不想惩罚你,但你总是不听话。

小时候他想去游乐园,席余馥告诉他不好玩,却又答应他下次如何就带他去。

他做到了,席余馥却反悔了,说他只知道玩,脑子里尽装些没用的东西。

说他做得还不够好,要更加努力。

她不断地答应又反悔,到后面郁寻春再也没有提过。

那天在游乐园,郁寻春不敢开心,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一旦开心,就好像背叛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个小小的郁寻春,那么可怜,只有他记得。

如果连他也抛下他,那他怎么办呢?

所以郁寻春不敢开心。

宴青川静静地听。

“那不是你。”他突然开口。

“什么?”

“那个阻止你开心的人,不是你。”宴青川说,“即使你觉得那是小时候的你,但那也不是你。”

郁寻春没反驳。

很久之后宴青川才说:“那是你妈妈。”

因为她痛苦。

所以她也要郁寻春痛苦。

她连怎么爱自己都不知道,她又怎么去爱郁寻春。

郁寻春没吭声。

“寻寻,”宴青川问他,“想不想去跳伞?”

郁寻春看向他,宴青川吸吸鼻子:“明天我带你去跳伞。”

郁寻春失笑:“你鼻子都冻红了,是不是很冷?”

“没知觉了。”

两人不知道在雪地里躺了多久,都冻僵了,起身时像两个僵硬的冰块。

双方都很狼狈,对视又忍不住笑。

郁寻春踩进单元楼,感觉地板是热的。

宴青川捡回了那只飞到天边去的拖鞋,跟在他身后回了家。

屋里暖气一吹才后知后觉觉得冷。

浴缸里放着水,热气氤氲,一人裹着一床毛毯蹲在浴缸边泡手。

冻僵的手泡在热水里,好像是木的。

“宴青川。”

两人小指无意地挨着。

宴青川颇有些幼稚地将自己的小指搭在郁寻春手指上面:“嗯?”

郁寻春低着头:“没事。”

宴青川撞了撞他:“寻寻。”

郁寻春转脸:“?”

宴青川说:“我也没事。”

浴缸的水线渐渐升高,郁寻春往旁边挪了一点:“你别挤我。”

家里只有主卫装了浴缸,宴青川让给了郁寻春。

郁寻春抓着他,一起两个字顶在舌根,怎么也说不出来。

又不是没看过。

又不是没做过。

郁寻春起身快步将宴青川撂在浴室:“我用外面那个。”

他在浴室里呆到每个毛孔都回暖之后才出来。

宴青川已经洗好了,在厨房煮姜汤,还从医药箱里翻出了应急用的感冒冲剂。

他一边喝一边打喷嚏,眼泪汪汪的:“……我觉得明天的伞可能跳不了了。”

郁寻春没跳过伞,他有些期待,但当他也开始打喷嚏的时候,他不得不表示认同:“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