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章
郁池夏和他很像?
郁寻春突然就笑了。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你刚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很好笑吗?
桑朔莫名其妙,但还是道:“我说我觉得池夏有些角度和你很像,特别是侧影。”
再听一遍还是很好笑。
因为无语,所以好笑。
当初所有人都指着监控里的郁池夏说是郁寻春的时候, 他都没觉得这么好笑。
“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郁寻春对桑朔道, “以后别跟我提这些不相干的人,我已经退圈了,对圈内八卦也没兴趣。”
手机响了, 宴青川的消息, 说在地下停车场。
郁寻春回了个[来了]。
他从录音室离开, 桑朔拉开门探出半个身子:“不是, 郁寻春你真走啊,人林子越都来了不一起吃个饭?”
郁寻春头也没回地在空中挥了两下手。
桑朔骂骂咧咧关上门,回头林子越紧盯着他,看得他浑身发毛:“你那什么眼神?”
“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你还邀请他吃饭?”
“哈?”桑朔大声,“放屁,那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跟他拜拜了好吧,你都不知道我今天被他折磨成什么样——”
桑朔在屋里大倒苦水,那边郁寻春已经走到了电梯口。
按下下行键,郁寻春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走廊里的某扇门突然打开, 林泽宇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刚才确实听到了有人叫郁寻春的名字, 林泽宇左右看了看, 走廊里空荡荡的, 并没有人,听错了?
正准备回屋时, 眼尾余光突然扫到了走廊尽头的人影,恰好电梯到达,对方走进去,转身。
还真是郁寻春。
林泽宇挑眉。
-
“和朋友玩得怎么样?”
刚拉开车门,郁寻春听到宴青川这样问。
他不爽地看了宴青川一眼,矮身坐进去:“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个叛徒!我让你救我,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我绑走?”
宴青川趴在方向盘上笑:“我看你挺开心的呀?”
“什么开心!谁开心了!”郁寻春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我对头。”
宴青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你跟你对头下午干架了?”
“我们是成年人。”
宴青川听得好笑:“好吧,那请问成年人郁寻春先生,下午和对头共处一室,赢了吗?”
“当然了。”郁寻春说,“我还以为他要带我去干什么呢,结果是他唱不了我的歌,让我帮忙录音,哈,废物。”
车从停车场出来,上了主路。
冬天到了,路边行人裹着大衣和羽绒服脚步匆匆,车内空调往外送着暖风,郁寻春坐了一会儿有点热,脱掉了外套。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袖子稍微有点长,他话说到兴头上时又爱比划,手掌缩在袖子里,露出几根细长的手指在半空中比划来比划去。
“他还说我故意刁难他?你不知道他唱多难听,我真该录下来给你听听,他就比你唱得好一点。”
他伸手在宴青川眼前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郁寻春要弹吉他,要拉大提琴,指腹长着一层茧,指甲也几乎是齐着甲床剪的,但他本身甲床就长得漂亮,饱满且长,还带着点粉。
在空中晃来晃去的,看得人心痒。
恰好红绿灯,宴青川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我唱歌真有那么难听?”他笑着问。
郁寻春看着他,脸上写着“这话你也真说得出来”。
宴青川低头笑起来,郁寻春往回缩手,宴青川握着没放,帮他把过长的衣袖往下翻折了一点才松手。
“我又不是小孩儿。”郁寻春哪儿哪儿都不得劲,缩回手在毛衣上蹭了蹭,自己动手把另外一边的袖子折起来。
他耳根有点红,转头看着窗外不说话了。
“我觉得我唱歌挺好的呀?”宴青川清了清嗓子,张口就来了一段。
郁寻春默默塞住耳朵,生无可恋地靠在椅背上:“求求你放过我的耳朵吧,它工作一下午已经够辛苦了。”
宴青川偏偏要跟他作对,还往他那边凑,魔音灌耳,郁寻春躲也躲不开,逃又逃不了,气得伸手去捂他的嘴。
宴青川笑着躲开:“开车呢,多危险啊?”
“你也知道你在开车呢。”郁寻春咬牙切齿,从书包里翻出帽子扣上,还把口罩当眼罩使,双手一抱胸不搭理他了。
旁边宴青川仍未放弃展示他的歌喉。
一直到停车,郁寻春逃也似的跑了。
毛衣漏风,冷风一吹郁寻春从车上带下来的那点热气就被吹散,他抱着胳膊搓了搓。
回头拿外套,那边下车的宴青川刚好先他一步,手刚摸到衣角,外套嗖的一下就飞走了。
“冷吧?”宴青川走过来,“让你不拿外套。”
“我这不是来拿了吗?”郁寻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伸手去抢,宴青川非要跟他对着干似的,手一别避开他,接着郁寻春眼前一黑,隔着外套感受到两只大手揉面团一样在他脑袋上裹了两圈。
扯下衣服,宴青川果然不见了。
郁寻春一脑袋毛都被他搓起了静电,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追:“宴青川,被我抓住你就完蛋了。”
宴青川没跑,就是两条腿走得飞快,身上长大衣的衣摆前前后后在空中晃悠。
郁寻春抓住他后被他顺手一捞,揽住肩膀,没骨头似的压住他:“寻寻,大街上这么多人呢。”
周围确实都是人,郁寻春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头发,宴青川也帮他顺了顺。
如果胳膊肘没有架在他肩膀上的话。
“这样就好看了吗?重死了。”郁寻春推开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餐厅。
位置在窗边,可以看到楼下的街景。
吃饭时,宴青川转头看了眼窗外,招呼郁寻春:“寻寻你看。”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有个中年人拉着一个小板车,小车上的笼子里面汤圆似的挤着几只小奶狗。
旁边蹲着几个小姑娘。
两人吃完饭下来,笼子里的狗崽子只剩下两只,挤在一起取暖,哼哼唧唧的。
“自家狗下的崽,”中年男人抱着手冲他们介绍,“品相都很好,就剩这两只了,一起的话给你们算便宜点。”
郁寻春低头看着那两个小团子。
宴青川那肩膀碰碰他:“要不要养一只?两只也行。”
男人一听,立刻打开笼子,抓着小狗后脖颈提溜起一只,给郁寻春看:“你看看,没有任何毛病,皮肤病耳螨啥的都没有,在家喝的都是羊奶喂的生骨肉,你放心,身体好得很。”
小狗乖乖被拎着,也不挣扎,黑漆漆地眼睛望着郁寻春。
男人一边说着“你摸摸你摸摸”一边把狗往郁寻春怀里塞。
那狗一到郁寻春怀里,马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团起来。
宴青川跟着摸狗:“寻寻?”
郁寻春摇了摇头,把狗还给男人:“我们再考虑下。”
“哎呀别考虑了,等你考虑好,回来都被买走了!”男人扯着嗓子对他们背影喊。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宴青川问:“不喜欢?”
郁寻春摇头,当然喜欢了。
他刚才抱着小狗的时候偷偷捏了下它的小爪子,它现在还小可能还没走过太多的路,肉垫不像成年狗狗那样长了茧,特别软。
就是因为太软了,才显得格外脆弱。
“我怕养不活。”
“怎么会?”宴青川回忆着,“那狗看着挺壮实的,狗主人应该没说谎。”
“不是狗的问题,”郁寻春看了眼宴青川,“是我的问题,我以前……”
每只小动物在他身边都离不开一个死字,郁寻春确实没有勇气再去承担一个生命。
宴青川静静听着,听完道:“我懂你这种感受。”
郁寻春不由侧目。
你怎么会懂。
“我当然懂,”宴青川讲起他小时候,“我小时候养过一只乌龟,我可喜欢了,我就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能活一千年……”
郁寻春:?
“它就养在我们家院子里的池塘边,我可喜欢它了,我给它盖房子,一日三餐我都亲自给它准备,结果有一天它滑进池塘里淹死了。”
??
不是,乌龟也能淹死吗?
“也不是淹死,它不会游泳,它是一只陆地龟。”
“……”
“你不知道我当时多伤心,我爷爷帮我把乌龟捞起来我伤心死了,饭都不想吃,哭了一整天呢。”
“你那时候多大?”
“四岁?还是五岁?”
郁寻春很是一言难尽:“……四五岁分不清陆龟和水龟也正常。”
宴青川深以为然:“从此我就再也没养过乌龟了,哦对,它也在咱们小狗那个陵园,我今天都忘了去看看它。”
“你早把人忘了吧?”
“一般确实很难想起来。”
郁寻春无语地笑了下,他想说可我忘不了,但他又发现,如果不是特定情况,他其实很少想起那只小狗和小猫。
他甚至都没有怎么为他们的死亡而伤心过,包括这一次的小狗也是。
初听死讯时好像难以接受,但第二天睁眼时却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他没有经历过宴青川那种,为了一只乌龟而食不下咽痛哭一整天的情况。
可能是因为他,并不爱它们吧。
“所以呢,小动物的死亡有很多意外,但怎么能说是你造成的呢?”
宴青川抓住他的手往回走:“这样,我们把那只小狗买回家,看它到底能不能活,它要是能活下去那就说明你没有问题,它要是不能活下去,那也是怪我今天非要带它回家,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样是可以的吗?
他应该拒绝,应该甩开宴青川的手停下来,他现在并没有做好迎接一个新的生命的准备。
郁寻春的心里在不断地拒绝和排斥,但他却什么都没做,被宴青川拽回了狗贩前。
“就说让你们别考虑了吧,狗已经被买走了。”
笼子里空空如也,没了小狗的身影。
郁寻春松了口气,他看着狗贩收拾好笼子离开,看着空铁笼在板车上摇摇晃晃,说:“下次吧。”
宴青川:“早知道走快点了。”
手机响了,郁寻春走到一旁去接电话,回来对宴青川道:“我有点事,你要不要先回家?”
“一个人回家?”宴青川一口回绝了郁寻春,“我不要。”
郁寻春颇有些无语,有时候宴青川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真想问问他几岁。
但以他的了解,这话问出来,这人马上就要顺杆子爬上去说自己三岁了。
宴青川问他:“这么晚,什么事?”
“之前工作酒吧的老板让我去救个急。”
郁寻春顿了顿:“你要不要一起?”
说这话时,宴青川已经走到了车边,趴在车门上朝他招手:“我还没见过你打碟呢,快点。”
还催他。
“……”就无语。
郁寻春快步过去。
-
今晚是林泽宇的生日,他大手一挥连着包了好几个酒吧,入场酒水全都算他的。
整条街都陷在那种热闹的氛围里。
寿星站在二楼,楼下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全都为他举杯欢庆。
灯光暧昧肉///体碰撞音乐沸腾,喷射出的香槟引起欢呼阵阵。
林泽宇坐在沙发上,看到在场的程晁,想起来什么似的放下酒杯:“对了,我今天看到郁寻春了。”
他本就是人群中央,一句话更是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程晁。
“郁寻春?”有人问,“你别说,我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都快记不起这人了。”
暗昧的灯光一扫,恰好照亮了林泽宇下巴上的那道疤,不算很深,但也缝了两针,是郁寻春当时将他踹进泳池时留下的。
“你们猜我在哪儿看见他的?”林泽宇笑道,“好像在一个什么音乐的工作室里,他现在是沦落到去给别人打杂了?”
“听说他这次和简司州闹分手,被家里停了所有卡。”
“诶诶,之前网上的照片你们有看吗?他在垃圾桶旁边抽烟那个,鞋都没穿,狼狈得要死,估计就是那会儿吧?”
“那他现在在干什么啊,扫大街?”
一群人调笑着,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着郁寻春当前是如何狼狈和落魄,脸上的笑容丑陋不堪。
程晁没有参与进去,他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喝酒。
他心情不好,从那天在B市遇到郁寻春之后。
但他不吭声不代表别人不会问他,特别是他可是这群人中的圣父第一人,唯一受得了郁寻春还愿意和他做朋友的。
“阿晁,你给我们说说呗,他现在的情况你应该最清楚了。”有人过来和他碰杯,好奇道,“以他那个缠人劲儿,从家里出来肯定第一个找你,这段时间他是不是都在你家住着呢?”
程晁仰头一口闷掉杯里的酒,拿过酒瓶满上,语气冷淡:“不知道,他早不在我家了。”
众人听出其中深意,更来劲了:“什么意思?你们俩闹掰了?”
“我靠,这好事儿啊!你终于摆脱郁寻春了,恭喜恭喜,这不得多喝两杯!”
有人扯着嗓子吆喝开,大家一听,全都凑过来和程晁喝酒,八卦他到底是怎么和郁寻春分手的。
“我早就好奇你为什么能容忍郁寻春那么久了?”
“之前我们聚会你总爱带他来,每次都闹得不怎么愉快,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真想在门口贴个牌子说郁寻春和狗不能入内。”
“你终于受不了他了,快说说快说说,你们是怎么闹掰的?”
酒一杯接一杯递过来,红的白的黄的,程晁来者不拒。
有人看出不对:“不对啊程晁,你别干喝酒,倒是说说呀。”
“还能怎么回事?”程晁沉着脸怂了怂肩,“我劝他别总是和他弟弟作对,他就和我绝交了。”
“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