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盈知看着这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完话后就跑了,只给她留下个舔得空荡荡的盘子。
让人压根摸不清到底是?真来吃饭的,还是?来做什么的,不过晚些时候,倒是?来了位特别的食客。
是?个女子,应该十六七岁的年纪,脸蛋圆圆,穿着绿色的薄纱裙,摇着一把团扇。
这个做派倒是?让江盈知感觉很熟悉,只是?她的后面没有跟着随从。
江盈知忍不住要问一句,“姑娘贵姓?”
王寻真啊了声,“你们食铺吃饭还要报上名?号的呀。”
“其他人没同我讲啊,只说带了钱,坐那张开嘴巴等吃的就行了。”
“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跟你讲,我叫王寻真。”
江盈知这下倒是?真有点惊讶,“你姓王?”
她还以为人姓庄。
“是?啊,”王寻真笑得很甜,“王逢年是?我表哥。”
江盈知还真看不出来,因为没法想象王逢年那样的人,有个这样甜软的表妹。
王寻真指了指旁边的空桌子,很认真地问,“小?满,我坐这行不行?”
很自来熟。
江盈知点点头,“你坐吧,要吃点什么?”
王寻真捧着脸,眼神很期待,“我闻到了茄子的味道?,是?不是?有茄子,我吃那个。”
她打小?就馋,能从糕点铺一路吃到酒楼的姑娘,而且饭量还大,只是?脸上长肉,身上不长。
“只要鱼香茄子煲吗?”江盈知问她。
她抬起头说:“我要吃三个煲。”
“先上一个成不成,”江盈知跟她商量,“这个量有点多的。”
王寻真想了想,“好,你先上。”
最?近到了吃茄子的时候,有家?农户种的茄子又?嫩又?好吃,她买了不少,全部做成了鱼香茄子煲。
其实茄子蒸出来再倒上料汁,口感也很不错,那样就不会?在盘子里积蓄大量的油。
只是?江盈知喜欢用油炸过的茄子,这样更香,这些在热油里炸到定型的茄子,外皮更加紫了。
砂锅底部用了薄薄的五花肉煸香,各种调料倒入,尤其少不了豆瓣酱,香气在砂锅里随着酱料的翻炒而溢出,茄子放下,再沿边浇一圈酱汁炖煮一会?儿。
掀开小?锅盖,里头的茄子变得软塌塌,油汪汪的,瞧着有些腻味,夹点茄子同米饭一道?进嘴,软烂入味,汤汁浓郁。
这鱼香茄子煲一上桌,王寻真眼睛都?瞪圆了,她还没吃呢,就朝江盈知极其认真地说:“快烧吧,我真能吃三个煲,还有三大碗饭。”
说完就开始动筷子,看王寻真吃饭大概是?一种享受,也是?江盈知最?喜欢的那种食客。
极其丰富的面部表情,茄子入口从睁圆的眼睛,到不受控制而上挑的眉毛,塞满了饭和茄子鼓起的脸颊,每一口都?咀嚼的十分认真,偶尔还要闭上眼睛回味。
每个神情和动作?在告诉大家?,这鱼香茄子煲真的很好吃,偶尔瞥到的其他人都?馋了,明明桌上一大堆东西,又?赶紧要了份鱼香茄子煲。
而王寻真一个人就吃了三大碗,她吃饭吃得很干净,连沾在碗上的米饭都?一粒粒吃干净了,江盈知看她可稀罕了。
王寻真吃饱后,把钱袋子掏出来,数了钱出来,整整齐齐放在桌上。
她看向江盈知,眼珠子转了转,很直白地问,“小?满,你能不能赏我口饭吃?”
“什么?”江盈知偏头看她,又?看了眼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海碗,这样的有三大口。
“赏你什么饭吃,阿真,你没吃饱吗?”
“不是?啦,”王寻真用祈求的眼神看她,“我说留我在这里做工好不好。”
“啊?”
王寻真悄悄跟她说:“我逃亲出来的,没地方去,只好找我表哥打点秋风了。”
“你从哪逃的啊?”江盈知碗都?顾不上收了,她一屁股坐凳子上,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么软萌的姑娘,居然会?逃婚。
王寻真说:“从宁城啊,坐了十来天船吧,船上饭好难吃。”
“你一个人?”
“嗯,我一个人啊,”王寻真很不解,“我不怕坐船。”
江盈知揉揉脑袋,什么怕不怕坐船,她好奇,“你这样,表哥就没骂你?”
“哦,他骂了,”王寻真摸摸鼻子,“骂得太含蓄,我听不懂,他说什么安分守己,我只想吃鸡腿 。”
江盈知没忍住笑出了声,王寻真拉她的手,“小?满,他很可恶的,自己忙,我也没有饭吃,只让王良给我钱让我带张嘴过来吃。”
“我跟表哥不好混的,我跟他混,三天饿十二?顿。小?满,你留我在这,我力气也很大的,帮你做活好不好?”
江盈知真的蛮喜欢王寻真,除了小?梅以外,这真的是?她头一个见到,就觉得很有意思的姑娘。
但?是?她也要说:“得问问你表哥啊。”
“没事,打秋风的穷亲戚,找到个活计
他应该高兴的,”王寻真摆摆手,毫不在意 。
江盈知想了会?儿,问道?:“那你能做什么?”
“我会?武功,要不要给你来个飞檐走壁,”王寻真扯了扯自己的纱裙,准备撩起来,给江盈知表演个飞檐走壁。
“不要,我不看这个的,”江盈知拉住她的手,“你会?武是?吧。”
“那你明日先来帮我招待客人吧,好好,我不跟你表哥讲,你早上来,还能吃顿早点。”
王寻真满脸欢喜,她笑的时候脸颊旁有两?个小?酒窝,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我明早就来。”
她一路乐回了王逢年那,王逢年看她那样子就头疼,问王良,“把信寄给小?舅了没?”
“宁城到这一来一回,起码二?十来日,”王良无语,昨日去的信,今天难道?就能寄回来,他老大也是?疯了。
王寻真哼了声,:“我不用你管,我自己找着饭碗了。”
王逢年无言以对,刚把庄轻舟弄宁城去,从宁城就给他捎来另一个麻烦。
“找的什么饭碗,”王逢年捏捏眉心,又?问王良,“你不能管着她点吗?”
王良无辜,“所以我让阿真上小?满那吃去了啊,阿真,你在哪找的饭碗?”
“小?满那啊,她真的是?个大好人,她说让我在她那干,有她一口吃的,就有我一口,”王寻真说得眼神亮闪闪,“她比我娘还好,我娘总说,少吃一口不会?掉块肉的。”
王逢年忍不住说:“你把人家?的吃了,人家?吃什么?”
“少管,”王寻真气鼓鼓地回了句。
可把在场的王良笑得不行,这丫头怼起人也是?心直口快。
王逢年不理解,“你去那能做什么?”
“小?满说让我招待客人,我还可以到街上甩点剑,帮她招揽生?意啊,”王寻真说完,还重重点头。
王逢年看了眼旁边傻乐的王良,他说:“真好,你的手底下又?能多一个。”
王良正?哈哈大笑,然后猛地停住,这咋听着不大像好话,他手底下不就方兆兴这一个。
“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王寻真嘀咕,准备溜了,被?王逢年叫回来,又?往江盈知的食铺去了。
“没有麻烦你吧,”王逢年跟江盈知说,“她实在闹腾,晚些我就把她送回宁城了。”
“送回去啊?”江盈知说,“她不是?逃亲的吗?她真不想嫁人,你又?这会?儿把她送回去。”
王寻真喊,“冷血。”
王逢年当作?没听见,江盈知倒是?笑出了声,“让她留在我这里吧,我挺喜欢阿真的。”
“你喜欢她?”王逢年冷不丁问了句。
江盈知不明所以,“对啊,多讨人喜欢啊,不过男的这样就不大讨喜了。”
王逢年转身,看了眼王寻真,“那她惹麻烦了,你跟我说一声。”
“我才不会?惹麻烦,”王寻真说得很大声。
事实也证明,王寻真确实不会?惹麻烦,她干活很勤快,练武让她走路跟飘起来一样,刚瞧见人在那,再一眨眼人就端着盘子过来了。
而且见人就笑,喊人喊得特别热情,让新老食客的心情都?变得特别舒畅。
她还专治不服,有人要是?开始挑刺,她比江盈知都?生?气,还知道?挑人走出去,把他堵在巷子口逼问他,到底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是?的话他一辈子发不了财。
把人吓得过来道?歉。
当然王寻真也专门惹笑料,看见小?孩手上吃糖,她也馋,馋到小?孩都?看不下去,忍住自己不吃,把手上的递给她。
或者别人一开口在那胡吹,她就走过去问,是?不吃了吗?不吃她能吃一口吗?让那个总爱在食铺里胡说八道?的男人,闭上了嘴,毕竟胡说八道?出了门还能说,但?是?这口吃的不行。
如此,王寻真还就凭她从不被?定型的性?格,以一种奇妙的方式,留在了四时鲜。
江盈知反正?觉得挺好,小?梅也说挺好,她说:“阿真姐来了后,老鼠上门都?没有东西吃了。”
王寻真立即接话,“不是?的,我没有东西吃,我也不吃老鼠。”
大家?全都?笑得肚子疼,王寻真知道?大家?在笑她,也好脾气地跟着笑。
晚上她哼着小?调回去,正?好碰见王逢年。
王逢年这两?日出了趟海浦刚回来,他问,“你没给人家?惹麻烦吧。”
“什么麻烦,”王寻真一本正?经,“我很努力帮小?满解决麻烦。”
“什么麻烦?”王逢年皱眉。
王寻真掰着手指头数,“我这两?天帮小?满赶跑了八个媒婆,三个喜欢她的穷书生?,一个爱做梦的,说要是?娶到小?满,此生?死而无憾,我让他立刻就去,更没有遗憾。”
“表哥,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吗,刚才看你还好好的,”她很关切。
王逢年觉得,她真的像庄轻舟派来戳他心窝的。
王寻真打了个哈欠,她有点懒得说了,还是?礼貌问,“表哥,你还要听吗?”
“听…”
王寻真丧气,她把事情全说完后,看王逢年的脸色如同今日阴沉的天,转过身,背着手,晃了晃头。
男人啊,真是?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