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干拌面(2 / 2)

渔家四时鲜 朽月十五 3991 字 29天前

王良很?机灵地问,“老大,你吃不?吃?”

“能?多做点吗?”王逢年问道。

江盈知赶紧说:“成啊,来来,给你们做碗干拌面?,我刚都去瞧过了,还有点鲜面?条,活虾也没用?完。”

厨子?烧饭的地在戏台旁边不?远,有人在收拾岸上的桌子?,江盈知借了个炉子?,蹲下来生火,炉子?里面?还有没燃烧完的炭,很?快便生好了火。

一到了厨房,好像就是她的天?下,底气很?足,她指挥着王良和王逢年剥虾。

“虾头不?要扔,放到这个盆子?里,”她又喊,“余师傅,你罐子?里的那个虾籽能?不?能?给我些啊?”

“拿去吧,拿去吧,你真是会挑东西哦,”余师傅乐呵呵地说。

一提起吃的来,江盈知整个人更加鲜活起来,“你们今晚可有口福了,我瞧过了,这面?做得还挺好,虾籽很?鲜。”

她完全不?管两?人咋回答,等锅热了之后,把面?条抓一抓,撒在水里,放点盐,滚过热水去了碱味后,捞起过凉水,再换一个锅煮熟。

用?猪油炒了虾头,放酱油、葱花、虾籽和虾仁,卷起一团面?盖上去。

拌面?就得自己拌才有意思。

江盈知说:“你们自己上手啊,我要吃了。”

她用?筷子?搅着面?,等每根面?都裹上了酱汁,虾籽混在了面?里,大颗虾仁在搅拌时跳到了面?上。

碱面?很?筋道,不?像细面?那么软塌塌,也不?如索粉那样顺滑,但是拌面?的时候别有风味,虾籽吃着像跳在舌头上,虾仁很?大很?饱满,所以吃着也满足。

王良吃得说不?出话来,刚想赞叹,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只?能?急急地说:“我去看看。”

连忙捧着碗出去了。

此时这个靠近沙滩的岸边角落里,只?坐着江盈知和王逢年,左边是在吆喝或打扫的厨子?和烧火婆,右边是喧嚷热闹的戏台。

只?有这一处暗暗燃烧着火光的地方,很?安静。

江盈知倒也没觉得不?自然,大概从傍晚说开了,王逢年叫她小满开始,她觉得她应该也是能?和这个船老大做朋友的。

她捧着碗问,“好吃吗?”

其实也没想从他嘴里听见点别的回答。

王逢年吃过很?多很?多宴席,别看海浦只?是个小镇,大家摆起阔来时,山珍海味也能?从各处运来。

但是都让人索然无味。

“是一种,”他的脸隐在明明灭灭的光里,“会让人怀念的味道。”

没有明确地说好吃,但是比起他之前干干巴巴的回答,这个明显让江盈知满意很?多。

明明外面?乐鼓齐鸣,吵嚷震天?,而且天?亮就得开船出海,事情?很?多,偏偏两?个人能?这样静静地坐着,吃面?,偶尔说句话。

到最?后,面?吃完了,炉子?的火也熄灭了,喧闹声如潮水一样渐渐消退,有人喊江盈知的名字。

她起身说:“那祝你们顺风顺水,满载而归。”

“平安回来。”

“借你吉言。”

王逢年也站起身。

岸边分挂着两?排灯笼,一条通往里镇,一条通往海岸口。

江盈知走向了在旁边等待她的亲人,她明日还要出摊,而王逢年走向了停靠在岸的乌船,调试船上的舵,明日出海远行。

各自往各自要去的地方,像宽潮,有着平稳准确的潮向,有时又似涌起潮夹,是不?同?向的潮流交汇在一起。

而明天?初三,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

江盈知路过渔港,最?远处时常能?看得见大船的地方空空荡荡。

大船出海捕黄鱼全走了,陈三明这些河泊所的小吏也终于?能?缓口气,过来就喊,“小满,上你们这最?好的东西来。”

小梅拆台,“最?好的也才八文?。”

陈三明不?在意,“我吃八文?,他们可不?吃。”

又好奇,“你们昨儿也去听了龙王戏?”

“去了去了,可好听了,后面?还抢了供品,不?过只?抢了几颗糖,”小梅此时仍怀念着昨夜的盛况,真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陈三明接过墨鱼丸说:“以后这事还多着呢。”

他喊:“再来一碗索粉,一碗绿豆汤。”

“在饭堂没吃饱啊,”江盈知送上来的时候问,不?应该啊,按理说饭师傅做的饭应该没那么吓人了。

大胖笑呵呵,“吃饱了,就想着再出来吃点,难得能?休沐半日。”

陈三明直接报菜谱,“昨日做了蚕豆,绿豆汤,晚上炒腊肉炒豌豆,今日三顿全是粉皮子?,按你这个方法,她们做粉皮是上瘾了。”

“拿出去卖,卖了六十文?,”陈三明颇觉得心酸,忙忙活活好几日,但转头又笑起来,“就这六十文?还买了点肉,饭师傅说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晚上让你们三个都到他那吃去。”

江盈知点头,“成啊,晚点我也带碗菜去,你们呢?”

大胖嘿嘿笑,“我回家呢,好久没见着我儿子?了。”

“我也不?去,双鱼家来亲戚了,我回去见见,”陈三明满脸都洋溢着笑。

江盈知揶揄,“看来好事将近啊。”

陈三明也丝毫不?害臊,“快了快了,等年底。”

那边有人喊,“阿妹,你们再拌一碗粉,我带回家给我媳妇吃,我自己带了碗的。”

“来了,”江盈知只?匆匆说了几句后,就自己忙去了,自打水索粉上了后,日日有人吃了一份还要再吃一份。

原本那些外来渔船拖墨鱼的,总是自己带点干粮在船上吃,如今这里有了白送的糖水,所以他们也会带着碗过来,再点上一两?碗吃的。

江盈知忙完后,还剩些没有煮的墨鱼丸,她放鏊子?里煎,墨鱼丸最?适合煎烤炸,她没带那么多油。

索性就煎一点,煎到鱼丸从白花花一个,颜色在小火的煎烤下,整个都开始收紧,颜色变得金黄,表皮微皱。

她用?筷子?扎进去,沾了点甜面?酱递给小梅,“尝尝。”

墨鱼丸外是酥皮,酱汁吃得有点咸,但等尝到了里头热乎乎又弹的墨鱼肉,她呼呼吐着气,左右换边嚼着,还不?忘说:“好吃,好吃。”

陈强胜赶紧给她舀了碗酸梅汤,没好气地说:“吃慢点,别噎着。”

他又担心,“在那吃了饭再回去,会不?会晚了些。”

“没事,我们早点走,人家想还我这份情?呢,我得去一趟,”江盈知把煎好的墨鱼丸放在碗里,带上一点酱汁,墨鱼腹膏蒸蛋还剩些,她也装在篮子?里。

早些收了摊,江盈知领着两?人走在河泊所的小巷子?里,小梅东瞧西看,显然对这里的房子?很?好奇。

直到停在一扇木门外,江盈知伸手敲了敲,里面?有人喊,“来了来了。”

春花姨忙跑过来,一见江盈知,忙拉起她的手,“快些进来,后面?那是你的?”

江盈知跟她说了声,几个人坐在了小院子?里,她闻到了一股香,拉着水婆问,“饭师傅在煮墨鱼啊。”

水婆也乐,“老周说你鼻子?特灵,这一闻就闻出来了,用?你教的那晒粉皮的法子?,卖了不?少,换了点钱买了肉,做乌贼鲞炖五花肉给你们吃呢。”

“别看他在做其他的东西上,手艺都不?咋的,可煮起这些海里的东西来,那真没话说。”

春花姨出来听见这话,扔了蒜皮,也笑眯眯问道:“小满,你能?闻得出今儿吃什么酒不??”

“新腌的青梅酒吧,有股酸味,”江盈知很?肯定地回。

春花姨不?说话了,其他院子?里的人就哈哈大笑,小梅说:“我阿姐什么都能?闻得出来。”

饭师傅端出来一罐醉泥螺,他才刚掀开盖子?,江盈知说:“饭师傅,你这醉得挺香啊,拆了花雕酒酿的吧,花雕我就不?想了,其他黄酒卖给我几罐呗。”

他掀盖子?的手一顿,这回轮到春花姨笑了,“你怎么知道他用?的是好酒,他爹酿的,真是不?开盖还闻不?到,一开盖满屋都是那个香味。”

江盈知眼巴巴看着,饭师傅没辙,“你晚些去挑一罐,拿些钱来我叫我家老头给你酿点。”

她立马喜笑颜开,哎了声,“那你让老爷子?给我多酿点啊,”又接过盘子?,自己伸手夹了点,分别递给小梅和陈强胜,“快

吃,跟你们说,这要不?多吃一点,那亏大了。”

“用?花雕酒来腌黄泥螺,可比我那黄酒腌泥螺要强太多了。”

这一番话把饭师傅说的,嘴角就没平下来过。

但江盈知说的是实话,泥螺里上好的就是黄泥螺,而黄酒里最?好的是花雕酒,这两?样加在一起,香得要命,不?吃真的亏本。

不?过还是得和饭一起吃,毕竟是压饭榔头其中之一。

今日小吏们都去吃出洋酒了,这小院才能?空出来招待他们 。

吃饭是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桂花树下,摆了张长桌,有乌贼鲞炖五花肉,鲞是小块的,五花肉切得大,热油爆炒文?火焖,色泽酱红。

另一盘也是乌贼,是整个清蒸的乌贼,在热气的蒸腾下,全部触须都卷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肉又脆又嫩,蘸点酱油就能?吃了。

另有几盘小菜,江盈知把自己带的也放上去,她说:“今日倒是沾了墨鱼的光。”

“全只?顾着吃它去了。”

坐着的一群人都笑,春花姨给她递坛子?,“喝吧,青梅酒。”

江盈知笑着接过,低头问小梅,“要不?要喝点?”

小梅忙摇头,她也不?勉强,又替陈强胜解释了句,“腿上有伤,喝不?了,我能?把他俩的份都给喝了。”

饭师傅平了平自己翘起的嘴角,“少喝点,等会儿醉了。”

江盈知才不?会醉,连白酒也喝不?醉,只?会喝酒上脸。

小院很?热闹,时不?时有杯盏交叠的碰撞声,和欢声笑语,江盈知吃着乌贼鲞,对着饭师傅的儿子?说:“打一照面?我就认出来了。”

他儿子?说:“不?能?啊,我每次都不?跟你说话的。”

“因?为以前你只?有你带碗来啊,”江盈知无情?拆穿。

他儿子?立马说:“都是我爹嘴馋,又不?好意思去,他让我买的。”

春花姨乐得连饭也顾不?上吃,倒是饭师傅吹胡子?瞪眼的,气得多喝了两?口温的黄酒,臭小子?,半点面?子?不?晓得给他留。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江盈知要走前说:“哪天?菜想不?出了,要是那头又出幺蛾子?了,来找我啊,我保管给你们支招。”

“别说旁的,就是你有空就过来啊,”春花姨送几人到巷子?口,亲热地说。

江盈知也说会常来,等她想到便宜又好吃又好做的吃食,她会上门去的。

日子?便在忙碌中,在江盈知把墨鱼剖开,晒成墨鱼鲞,在新房开始动地基,等天?越来越热中过去。

这个平常的午后里,收摊后,她划着船到了西塘关,王三娘跑过来,脸上分不?清是笑容还是苦涩,应该是要更复杂点。

她拉着江盈知的手,有点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重复一句话,江盈知却听懂了,她说的是,小燕那个酒鬼爹终于?没了。

江盈知看向东岗,落日仍停留在那里。

而明日是重新开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