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干拌面(1 / 2)

渔家四时鲜 朽月十五 3991 字 27天前

当然关于?江盈知坐上席吃饭的事情?, 很?快就被否决了。

王良嘀咕,“我们海浦还有那么重的男女大防吗?”

海浦民风较其他府镇不?知开放多少,又是各种地方渔船往来, 规矩没那么重, 男女间说话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吃饭凑在一起还能?怎么样。

王逢年真觉得王良脑子?里缺根筋,到时候外头会怎么传?

要他说江盈知是他妹妹吗?

他起身往外走。

要祭龙王的地方在海滩上,到处扎着红绸旗、船旗、令旗, 旗子?飘飘, 有人搬着各色供品。一整只?全猪、外头运来的全羊、好几只?整鸭,另外有鱼肉鲞蛋、生盐、水豆腐、黄糖…

靠近海岸的地方, 摆了一排的祭器, 元宝桌、八仙桌, 桌上放着蜡烛台,香炉, 红蓝花碗、各色盘子?…

沙滩上搭了高高的戏台, 穿着戏服的人在上头摆动衣裳, 小孩绕着其间跑, 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而那些渔民也高兴非常,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仪式, 只?有拜了龙王出海才会心安。

他们办不?了对龙王的祭拜仪式, 其他船老大不?会允许他们去,只?有王家每年办, 渔民想来就能?来祭拜。对于?渔民来说, 龙王在他们心里十分神圣, 只?要祭拜了龙王,那就是得了他的保护和庇佑, 能?让渔船在海上出行平安,一帆风顺。

所以很?多人都带着虔诚,肃穆,又透露出格外的欢喜,这里聚集着四面?八方将要出海的渔民。

江盈知正望向祭台,有渔民在跪拜海神和龙王,身边有人扶正了一面?被海风吹倒的旗子?。

她听见动静偏头看了一眼,是王逢年。

“王老大,”江盈知朝他打了个招呼,“你们这祭龙王办得挺隆重。”

她指指旁边红黄两?色的船旗,船旗就是要写船老大的名字,所以每一面?写着王逢年名字的旗子?,在海风吹拂下摇摆。

“很?威风。”

王逢年抹掉手上沾的沙子?,问她,“你要吗?”

“什么?旗子?吗?给我船旗?”江盈知不?解。

她拿写着别人船旗的名字做什么。

王逢年微微摇头,“不?是的。”

他拿过来一面?彩旗,上面?写着顺心如意,江盈知接过,笑道:“这我很?喜欢。”

因?为不?贵重又有心意在里面?,彩旗上写的全是一帆顺风,满载而归的字样,能?找出个旁的来,是费了点心思的。

王逢年又给她好几面?,是令旗,黄色的小旗,专门从外面?寺庙菩萨那请来的。

“插在船上,”他不?大信,却仍说,“应当能

?保顺风顺水。”

江盈知接过,“是普山的菩萨,应该很?灵。”

此时大伙都在忙碌,热闹吵嚷,远处平铺着夕阳。

江盈知收下了旗子?,她问道:“上回去了江下街,感觉怎么样?”

王逢年想了想说:“没有什么感觉。”

哪怕花大钱做了好事,他也很?难会生出点旁的心思来。

毕竟当钱越来越多,数也数不?清的时候,花一百两?和花一两?都一样。

“怎么会,”江盈知找了两?把凳子?,一把递给他,自己坐下来,好奇道,“那你只?买了醉瓜?觉得味道怎么样?”

王逢年顿了顿,吃醉了总不?大能?说出口的,他便只?好说:“吃了很?晕。”

江盈知看了看远处的晚霞,有点不?敢相信,“你在那边什么都没有得到吗?”

“相反没了点东西,”王逢年在她面?露疑问时开口,“没了一笔钱。”

突如其来的话让江盈知都难以接上,她试探着问,“钱被偷了?”

那真是她的罪过。

旁边不?断有人经过,有时候小孩会跑过来,绕过两?把椅子?跑,王逢年收起腿,他如实说:“渔厂缺盐,帮他们买了点盐。”

“今年盐价确实不?便宜,鱼鲞卖得又没那么贵,处处要用?到盐,渔厂要是也缺盐的话,江下街今年怕是不?好过,”江盈知说着,她笑起来,“你做的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难道就一点不?高兴,也没有什么感觉?”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王逢年放松了点,他很?难体会到高兴,就算帮的那些人痛哭流涕地感谢他。

他说:“并没有。”

“只?是做了一件,”王逢年望着远处的来回穿梭的渔船,低声道,“没有违背良心的事情?。”

江盈知却说:“良心是一种特别难得的东西,很?多人都没有良心的,有这份良心要胜过很?多。”

但她也承认:“但良心也很能折磨人。”

江盈知忽然问他,“有没有人夸你?”

王逢年微怔,除了渔厂东家的感谢外,王良的不?解和痛惜,还有其他人的疑惑。

他想,大概知道的人都觉得他疯了,疯得很?彻底。

“没有,”很?多时候不?骂他就算好的了。

“王老大,其他人很?难懂这件事,也不?愿意夸你,我却觉得你做得特别好,”江盈知从不?吝啬夸奖,“即使我不?是受益人,可我也觉得,这是做了件特别好的事情?。”

“不?管是江下街里的人,还是依靠渔厂生活的其他人,有了你的帮助,他们的生活会变得更好过一些。”

江盈知说:“你比我厉害点,我做了点好事就要翘尾巴,还要奖励自己吃点好的。你这样的算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只?管无愧于?心就好了。”

王逢年露出点笑来,他想起陈希昨日骂他,“王逢年,全海浦那么多的傻子?,你算是其中最?出名的了。哪个人有钱不?往自己身上拢,那个肚子?滚圆的船老大,日子?过得多悠哉,有了钱,什么都不?缺。”

“偏偏你过得跟个和尚一样,还往外处撒,你干脆去海神庙当庙官算了。”

其实就连渔厂东家也很?难理解。

可在这,倒是有人说,他做得特别好,他看向海面?,夕阳在远处,却有光打到他的身上。

他说话低低的,声音没有那么冷肃,倒像被海风吹得温和很?多,他说:“多谢你。”

“我现在要高兴许多。”

江盈知站起来说:“你等等。”

说完便跑走了,像风一样轻盈。

她找到看热闹的小梅,把东西拿过来,在陈强胜的再三叮嘱下又跑回来。

江盈知把自己准备的东西递过去,一个很?大的纸包,和一盆,干枯的树枝?

“这个是绿茶,不?是什么龙井、毛峰,就是很?普通的雨前茶,夏天?喝绿茶能?解热静心。”

至于?怎么知道人家爱喝茶的,因?为江盈知闻到过王逢年身上有茶香味,是很?清淡的茶香。

江盈知又指了指那一盆插着树枝的,“那就是铁海棠,这可不?是随便找了根棍子?插进去的,这叫扦插,好好养,过上几个月应该能?开花。”

铁海棠是扦插就能?活的花,但是要在适合的季节里,现在刚好,江盈知去西塘关后山切的,那里有几株铁海棠,不?知道哪年生在这的。

她以前养过,选了粗壮枝条,擦干切口处的白浆,涂点草木灰,晾晒二到三日,插到泥沙里头,浇透水后一两?个月能?生根,慢慢开花。

江盈知还教了他几个养花的方法,又说:“上回说了,它要见光,人也要见光的。能?把它给养好,我觉得在海上除了风暴,其他时候也不?会那么心焦了。”

这种太过用?心的东西,让王逢年觉得很?烫手,倒并非是不?合心意。

虽然养花对他来说实属很?别扭,也会让船工看笑话,但他不?会辜负别人的好意。

江盈知说:“我可不?是要讨好你,我是觉得,你老叫良哥送东西,哪怕对你来说不?值钱,我也真的真的会觉得很?有负担,我很?不?喜欢欠别人。”

她把话说得很?坦荡,“这两?样就算我还了之前的,价钱肯定无法同?等,但是我心意到了。”

“如果?以后还有往来,希望能?送些跟钱无关的东西,”江盈知甩甩手上的旗子?,“这样的就很?好。”

很?多人都喜欢钱,尤其越贵的东西代表越好。

但王逢年头一次产生了怀疑,他说:“之前送得不?合适吗?”

江盈知很?诚恳也很?认真地告诉他,“合适,我也会觉得很?好。但是我最?怕天?上掉馅饼了,而且我不?知道掉的是馅饼还是陷阱。”

王逢年哑然,他拿着东西站起来说:“多谢你。”

仿佛不?够郑重,他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不?像别人叫小满那么大声,充满着热情?,两?个字他喊的很?轻。

“小满,多谢你。”

江盈知摆摆手,人家叫她小满,她也换了个称呼,“那年哥,你不?要客气了,祭龙王不?是还要忙,走吧走吧。”

她终于?把这两?样送出去了,转头在路上就碰见了王良,他懊恼地说:“小满,你坐不?成上席了。”

“坐不?成这不?是好事,”江盈知觉得莫名其妙。

王良仰头长叹一口气,“你不?懂。”

原先?在乌船上吃饭就是这样,老大坐上面?,他们坐下面?,老大先?动筷子?底下人才能?吃,其他船老大吃饭的时候总有说有笑,到了他们这里,坐一起吃饭跟打仗一样严肃。

他吃得浑身难受。

江盈知懒得懂,她走回到小梅旁边,海娃和顺子?站在桩子?上,兴奋地手舞足蹈。

“他们馋那供品呢,”小梅也很?兴奋,她还从来没到这么热闹的地方来过。

到处都是人,乱哄哄的,满海滩的旗子?,那些馋人的祭品,一抬抬扎有红蓝酬布的箱子?…

有人在念祭文?,“维神德洋寰海,泽润苍生…”

后面?那些抬祭品的人,在锣鼓声中将祭品放到船的甲板上,上祭台、三巡酒、礼毕,最?后鸣放鞭炮。

而后敲长锣,鞭炮齐响,在海岸上的空地摆了长桌,好多是临近的渔民一家。

江盈知原本对这宴席很?期待的,然后等她坐到了女人这一张桌上,她旁边有几个妇人在口水乱飞,有的喷到菜上,而那上的菜,只?能?说卖相挺好。

但是她看肉皮上连毛都没有去干净,她顿时倒了胃口,小梅问她,“阿姐,你不?吃?要不?要我给你夹一点?”

江盈知连忙摇头,“我吃饱了。”

其实她肚子?很?饿,都怪王良说包她有好饭吃。

等乐鼓开始敲响,天?色渐暗,戏台开始做戏,大家全涌一个地方去了,陈强胜和小梅带着海娃几个也去那了,江盈知去找王良借个地烧饭。

“走走,”王良苦哈哈地说,“你当我吃饱了,也不?知道老大哪寻来的厨子?,手艺那么烂,那鱼鲞齁咸,”

他说了一大长段的话,后面?传来声音,“下次说话背着点人。”

王良僵硬地嘿嘿笑两?声,“老大,你耳朵可真灵。”

“做什么去?”王逢年刚从船上下来,还带着点蜡烛的火油味。

江盈知老实说:

“没吃饱,做点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