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长“嘁”一声：“云泥之别。”
程娘子是南郡都远近闻名的美娘子，十来岁时被东郭村的程家人收养，前些年程家男丁被征兵收走，家里剩下她和程母相依为命。
听说程家曾经有一个女儿，但迫于生计，被卖到了不知什么地方。收养程娘子，也是想补偿曾经的女儿。
但真相具体是如何，不得而知。
程娘子长了副好样貌，南郡都不少年轻男子心仪于她，气质却远远不及昨日的小公子。
放在一起比较，简直是对后者的亵渎。
中年男子摆摆手，不与其争辩，余光时不时往楼上瞟去。
……
厢房满室馨香。
盛秦衍倒入热水，用灵力维持水温不凉，转身到榻前，抱起昏昏沉沉的少年。
林澄身上松松盖着件外袍，玉白双足一摇一晃，勾的人心痒。
盛秦衍抱着人进入浴桶之中，水又是一阵晃荡。
从浴桶中出来，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林澄无力的垂着指尖，任由盛秦衍给他穿上衣服，眼睛要阖不阖的。
盛秦衍嗓音低沉：“休息一会儿，到了凌云阁，我叫你。”
林澄靠着他的胸膛，放心的闭目养神。
他的身体在盛秦衍怀里沉沉浮浮的，也不知盛秦衍带他去了何处，恍惚间，他听到陌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
林澄浓密纤长的睫羽抖了抖，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间极为富丽堂皇的包厢。
深红的帘幕拉起，对面檀木座椅上，坐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华服锦衣的高瘦青年。
手持折扇，笑容温润和蔼，毫无攻击性。
察觉到他的目光，青年笑意盈盈朝他颔了下首，又看向盛秦衍，平和的目光下，声音隐隐激动地发着抖。
“盛修士当真要将这些东西典当给凌云阁？”
盛秦衍挑起眉梢：“不收？”
“怎么可能！”青年音量陡然拔高了几度，平静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惊慌，似是生怕盛秦衍反悔一般。
“盛修士这些东西，品阶皆是上乘，甚至有几样还是世所罕见的极品，随便摆出一样都能引起修真界疯抢。”
凌云阁不收才是傻子。
“不过。”青年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下局促的心跳：“盛修士想必也看到了，南郡都地小，在下掌管的不过是分部，实在是拿不出这么钱来。”
盛秦衍垂眼注视着怀里的人，表情平淡，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林澄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看着堆放在案上的物什，后知后觉青年话里的意思。
“这些东西很贵重？”他无措地抿了一下红软的唇肉。
不是说是修士寻常之物么？
盛秦衍淡淡道：“凡物罢了，你若是想要留着玩，就不典当了。”
满室寂静。
青年一口气噎在胸口，差点上不来。留、着、玩？？？
修真界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珍宝法器，不过是少年的玩具？
还是挑剩下的玩具？？？
这个世道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样子了？一个典当宝物跟当个小玩意儿一样，一个直接当玩具？？？
青年感觉一直以来的认知受到了严重的撞击，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还请修士慎重考虑，盛修士如此看重凌云阁，是凌云阁之荣幸，凌云阁必定不会辜负盛修士的期望。”
说着，眼中流露出几分祈求来。
林澄性子软，被人这么看着，他口中的话说不出来了。
他撇过头，软声说道：“不要了。”
青年面上神情一松，缓缓舒出口气，转向盛秦衍：“盛修士，您看……”
盛秦衍看也不看他一眼，低声对林澄道：“不必顾虑他人。这些本就是我为你搜罗的，处置权在你手上。是丢着玩，弃着当垃圾，或者送人都可以。”
“……”青年一口气又差点提不上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凌云阁能不能拿下这单大单，全部希望都在少年身上。
至于盛秦衍，他妈的完全是盲宠啊！
合着他伏低做小讨好半天，讨好错了人。
青年眼里情绪变换，半晌，咬了咬牙，狠下心来道：“小公子若是想要玩具，凌云阁倒是收了几样，可以免费赠送给小公子。”
这倒让盛秦衍来了一点兴趣，要知道能被凌云阁看中的东西，不是有罕见的特殊功能，就是不世的宝物。
哪怕是个小物件，也不是简单之物，价值不菲。
青年抬抬手，召来随行的侍从，附耳叮嘱几句，随从连连点头，退出包厢。
半炷香，侍从抱着个大金箱子返回来。
林澄好奇地看过去，箱子里放了几个精雕细琢的盒子，有金属的，有檀木的。
青年打开其中一个木盒，里面是一副绯红的手镯，轻晃一下，内里的红会跟着流动，美不胜收。
“血镯。养精活血，保持肉身不败，传闻长戴可活死人。”
但也仅限于此了。
这点功效对于凡人或许有些吸引力，但在长生不死的修士面前，实在是不够看。
不巧，凌云阁的受众，都是修真界的修士。
故而，血镯无人问津，一次次流拍，不得已，凌云阁将其当成压箱底的物件，收在仓库里。
青年瞄了眼盛秦衍的脸色，见他似乎兴致不大，连忙又打开一个金属盒子。
里面是一个花枝状的头饰，其上两朵粉白花朵，朵瓣层层，栩栩如生。
“养魂花，可温养生魂，长久往之，可使生魂化形，更有甚者可转生为人。至于具体怎么做，凌云阁也不得而知。”
青年轻叹口气，继续打开剩下的盒子，一一介绍。
“盛修士，小公子，你们以为如何？”
林澄不懂这些，他拉拉盛秦衍的袖子，示意他做主。
盛秦衍抬起眼皮：“角落里的是什么？”
青年疑惑的看过去：“哦，是锁灵链。多年之前收的了。”
青年两手捧出链子，纯金色打造而成，细细一条，两端吊着个环状的镯。
“灵链做工精细，不会伤到皮肤，可以锁住世间一切生灵，包括魂体。”青年顿了顿：“但仅仅是锁住，让生灵失去自由活动，却不会让生灵臣服，也不会强迫生灵签订契约。”
修士养生灵，无外乎是收其为灵宠，渡劫之时，心甘情愿为其抵挡天雷。
锁灵链的功能对修士而言，鸡肋的很。
盛秦衍眼里划过一丝波动：“血镯、养魂花和锁灵链留下。作为交换，你可以随意挑两样。”
盛秦衍指指案上的一堆物什。
青年眼睛瞪大，手抖的不像样子：“当、当真？”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案上随便一样，就可以抵他好几箱玩意儿。盛秦衍竟这般大方，直接送他两样！
赚大发了！
青年眼睛都快粘案上了，嘴上还矜持道：“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这样吧，盛修士若信得过凌云阁，这些东西不妨留下来，由凌云阁代为拍卖，凌云阁抽取拍卖所得的百分之二……十五！百分之十五作为佣金。还附加一个承诺，五年之内，盛修士有任何需求，可有一次向凌云阁求助的机会，但凡凌云阁力所能及，必然竭力相助。”
以凌云阁在三界的地位，这个承诺相当有分量了。
盛秦衍没理由拒绝，沉着声说道：“可以，不过凌云阁履行之人，改换成他。”
盛秦衍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年，林澄茫然的眨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我？”
对此，青年毫不意外，笑眯眯的拍板定音：“没有问题，一切都按盛修士的意思来。”
履行对象是谁，对凌云阁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青年向随从打了个眼势，随从放下金箱子，转去取合约来。
一式两份，一份递到青年面前，一份递到盛秦衍跟前。
盛秦衍眼皮也不抬，轻捏了下少年溢着微粉的指尖：“澄澄，签字。”
青年跟着搭腔道：“小公子，请。”
看来是拒绝不了了。
林澄捏了捏柔软的指腹，拿起合约旁放的狼毫，端端正正签下名字。
生前林父颇爱书法，到医院里陪林澄时，总要露一两手逗他开心。
林澄耳熟目染，跟着学了一些，握笔姿势规规整整，字迹秀丽又端方。
“好字！”青年无意瞥了眼，由衷赞叹。
林澄软着声，腼腆的道谢，拇指沾着印泥，按上手印。
合约成。
两份合约签完，盛秦衍仔细替林澄擦了手指，收起一份合约，带着他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