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院落,廊下悬挂的红绸灯笼还未熄灭,在熹微的晨光里泛着暖黄。
沈青梨在梧桐的陪伴下走出内室,便见外间烛火摇曳。
暖融融的光晕将铜镜映得发亮,镜前摆满了胭脂水粉、金钗玉簪。
妆容精致的妆娘和喜娘们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各色妆奁,嘴里还不住念叨着吉祥话:“姑娘大喜!”
“姑娘快些坐着吧,今日咱们保准把您打扮得比天仙还美!”
“就是就是,保管你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出嫁!”
闺房里顿时热闹起来。
沈青梨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就迷迷糊糊的被按在了铜镜前。
窗棂外,秋叶被晨风卷着,天气渐渐大明。
有人替她挽发,檀木梳齿滑过青丝的沙沙声,珠钗轻曳。
有人为她敷粉,胭脂盒开合的轻响混着远处传来的唢呐声。
有人给她描眉,空气中都浮动着浓郁的脂粉香与红烛的气息。
“姑娘这皮肤,真是吹弹可破!”
为首的妆娘一边替她抹上珍珠粉,一边惊叹。
晨光透过窗纱洒在沈青梨脸上,将她的肌肤衬得莹润如玉,“再配上这口‘点绛唇’,今夜掀开红盖头,保准让新郎官看直了眼!”
“怕是不止看直了眼,更会馋得流口水,恨不得好好亲香亲香一番咯。”
“哈哈哈哈哈你这狭促鬼——”
众人哄笑起来,沈青梨的脸颊也染上一抹红晕,隐隐发烫。
按理说姑娘出阁前,姑娘的娘亲都会与她传授些压箱底的东西。
沈青梨虽没了娘,但昨夜姨母也留着她,两人独自在寝屋聊了许久。
洞房那些事,柳姨娘自不用再与沈青梨赘述。
她只偷偷往她手中塞了个小药瓶,附耳低语道:“这个红丸,是我花了些功夫从外头弄来的。
明日夜里洞房之前,你借着洗漱的功夫,偷偷地塞进去……”
“这般那般之后,便会如处子般,留下落红。”
“明日夜里,你只装作什么都不懂,一切都顺着你夫婿来。
最好多灌他两杯酒……”
“不过你放心,明日你表弟亲自给你送嫁。
他虽不擅酒量,但我让他特地寻了两个擅酒的友人与他一起去,怎么着也能将袁家姑爷灌得七分醉。”
“阿梨,你别怕。
男人都是一样德行,你只管听姨娘的,凡事都顺着他,哪怕心里不赞同,面上也要顺着他,多说点软乎话,多撒撒娇说些好听的……保管他们就像套了鼻环的牛,乖乖地由你摆布。”
交代完这些,柳姨娘还传授了沈青梨一些房中术,直说得沈青梨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利索。
她竟不知房中还有这么多……花样。
先前四郎君每回来她房里,就如饿狼扑食般,只知堵着她的嘴蛮撞,实在叫她经受不住。
“我与你说这些,待你们之后再试。”
柳姨娘交代:“明日你尽管装羞,莫叫袁家姑爷瞧出破绽,便万事大吉了。”
一想到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沈青梨心里就如同压了块石头。
“姑娘,妆成了,来这边换喜服吧。”
妆娘清脆的说话声拉回沈青梨的思绪,她一抬眼,就见梧桐小心翼翼的捧出那件做工精美的嫁衣,“姑娘,这嫁衣可真美啊。”
这条嫁衣也是袁家送来的——
说是京城最好的绸缎庄子锦绣阁的,价值不菲。
只见那鲜艳的朱红绸缎在晨光中流转着瑰丽的色泽,上面绣着金线盘成的并蒂莲,每片花瓣都缀着细碎的珍珠,衣领处是精美的云纹刺绣,袖口则垂着长长的流苏,走起路来叮咚作响,又熠熠生辉。
“瞧这做工,这条嫁衣少说百两。”
“看来表姑娘是真的寻了户好人家,这袁家姑爷可大方呢。”
“谁说不是,我刚从前院过来,还听说今日的迎亲仪仗是八人抬的轿子!”
“八人抬!
那当真是气派了。”
要知道寻常人家娶妻,大都用四人抬的轿子。
八抬大轿,足见男方对女方的重视与爱重了。
院外的喜鹊扑棱棱落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声与屋内的喧闹声混作一团。
当嫁衣穿好,凤冠戴上,沈青梨缓缓转身,众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朝阳恰好穿透云层,金色的光束透过雕花窗棂,将她笼罩其中。
朱唇轻点,眉眼含春,红绸嫁衣衬得肌肤胜雪,凤冠上的明珠垂落在额前,更添几分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