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敌踪(2 / 2)

刺心6·无冕之王 墨武 6536 字 2024-02-18

金卫见状,忍不住道:“好快的刀。”

守在这密道的兵卫,都是斛律明月手下的心腹铁军,疆场上无不以一挡百,武功高强不言而喻。

可这死的兵士竟连刀都没有拔出,就被人一刀割断了咽喉,敌人的刀法之快可见一斑。

李八百不也有这么一把快刀?

斛律明月缓缓站起身来,不再像是座山,更像是负着一座山。

他纵横天下三十年,见过光怪陆离无数,但亦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敌手。

望着远方密道曲折幽幽,他眼中又露出分古怪,却只说了一个字:“走!”

明月中天,撒下光辉清冷,却撒不到天地间幽暗的角落。

幽暗的角落处,不知有多少暗影憧憧,寒光闪烁。

斛律琴心一颗心比雪还要冷,她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潜来,却无能为力。她纵有通天之能,如何能杀退这些来敌,她纵有飞天之翅,这刻怎能离开?

扭头望去,见床帐低垂,透过床帐,能见到孙思邈神色凝重,头顶甚至有雾气蒸腾,可见他为兰陵王驱毒极为耗费心力。

兰陵王却半点声息都无。

风声萧萧,敌人虽未有进一步的行动,但斛律琴心额头已冒汗,她唯一的指望就是,敌人不明这房间的动静,畏惧孙思邈的身手,并不敢轻举妄动。

念头才转,突听房门一声响。

斛律琴心一惊,她注意力全被窗外长街的敌人吸引,却未想敌人如此明目张胆,竟从房门处进攻。

刀光一闪,削断了门闩,房门陡开,已有两人蒙面并肩冲来。

可他们才迈入房门,就听琴音响动,未见剑光的时候,已软软倒下,眼中满是骇异之意。

第三人才待冲入,见这情形,慌忙后退,却被斛律琴心一脚踢来,正中面门,跌到了楼下,“砰”的一声大响。

客栈陡静,可静寂不过片刻,客栈窗子又是一响。

斛律琴心两剑一脚,转瞬解决三人,自己都难信自己会有这么快的身手。可未等喘气,听窗子响动,立即回头,见窗子已被推开,一只手攀到了窗沿之上。

斛律琴心毫不犹豫,纵身到了窗前,一剑挥去,血光飞溅,那人四指立断。

那人闷哼一声,坠了下去,重重地摔在长街之上。

斛律琴心再次得手,心中更寒,只因为敌手无声无息,有如幽灵般,方才连番狠斗,敌手虽死伤数人,但根本无动于衷。

转瞬之间,又有数人攀到窗前,刀剑齐施,已将窗子砍烂。

冷风灌入,斛律琴心一声低叱,剑尖点动,竟如流星闪落,那几人躲避不及,纷纷坠落。

“当”的一声大响,房间大门已连门框倒下,刹那间又有数人从门前涌入。

斛律琴心纵有三头六臂,也是无法阻挡敌手如潮的攻势。

那几人一入房门,并不去攻斛律琴心,反倒冲向床榻。

斛律琴心凛然,知道对手的目标是兰陵王和孙思邈。一个倒翻,斛律琴心人到半空,手一挥,长剑半空划过一道闪电。

才冲到床榻前那几人不等出手,再次仰天倒下。

房间陡静。

斛律琴心立在床前,呼吸急促,剑尖有鲜血流淌,点点滴滴地落在地板之上。

她这一会的工夫,连杀数人,可房间内这片刻的工夫,又涌入十数人。

那一刻,斛律琴心如被群狼环绕,见那些人就要冲上,突然喝道:“等等。”

那些人一怔,止住了脚步,他们个个手持刀剑,黑巾蒙面,却是闷不做声,只是冷冷望着斛律琴心。

勉强调匀了呼吸,斛律琴心道:“这里面是否有些误会?”

话音未落,有刀光闪动,最少有三把刀砍向了斛律琴心。

斛律琴心立即出剑,剑发琴声,转瞬间,三把刀飞到梁上房外,三人倒下,可随即有第四把刀砍来,已在她手臂上划出道血痕。

斛律琴心再退一步,已近床沿,心中苦涩。

她退无可退,只怕再坚持不了多久,可孙思邈究竟何时才能救好兰陵王?

她当然知道,孙思邈恐怕也处于最为紧迫的时候,不然也不会现在还不能出手。

但就算孙思邈能治好兰陵王,也是大费心神,再加上个半死不活的兰陵王,如何能逃过对手的追杀?

刀光又起,斛律琴心再次出剑,又有两人倒下。

可琴声越来越弱,陡然间,“铮”的一声响,软剑飞出,钉在了梁上。

斛律琴心右手中刀,鲜血淋漓。见软剑飞出那一刹,她只感觉一颗心也沉到了深渊。

刹那间,又有数道刀光袭来,斛律琴心一咬牙,低叱声中,赤手空拳冲入刀光之中。

无论如何,她挡一刻算一刻,哪怕是死。

只是冲出那一刻,她还回眸看了眼床榻上的孙思邈,因为她知道,这恐怕是她最后看孙思邈一眼。

刀光将将砍到斛律琴心的身上!

刀光大盛,刀光陡敛。

“嚓”的一声响,所有的刀光转射在地板之上。

一只手伸来,先斛律琴心一步入了刀光中,刹那间,夺下砍来的五把单刀,掷在了地上。

敌人陡惊,纷纷退后,一时间眼中均露出诧异之色。

斛律琴心霍然回头。

她本是摇摇欲坠,可望见出手那人,顿时勇气大增。

出手之人,当然就是孙思邈。

他额头有汗,脸上有雾,可出手却是清楚明白、干净利索,他夺刀看起来比运针还要纯熟,他并不像斛律琴心一样拼命,但房中那些蒙面人见他赤手站在那里,一时间非但没有上前,反倒开始后退。

斛律琴心松了口气,退后两步,坐在床榻上,无论如何,只要孙思邈能出手,她信天塌下来也没事的。

孙思邈嘴角竟还带笑,可笑容中多少有分无奈,“多死无异,我也知道诸位是奉命而为。不知诸位是否方便,请带头人出来一叙?”

他这时候还能客客气气,斛律琴心实在不能不佩服,可却不觉得这些人会听。

不想那些人互望一眼,突然俯身抱起同伴的尸体,退到了门外。

片刻的光景,房中又空空荡荡,若不是未干的鲜血,破烂的门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斛律琴心怔怔地望着孙思邈,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发问。

孙思邈走到斛律琴心身边,伸手扯下床帐,撕成布条,为斛律琴心包扎了右手和左臂。

他什么也未说,斛律琴心却感觉一股暖意涌上,扭头向床榻上望去。

兰陵王仍旧盘膝坐在床榻上,闭着双眸,没什么改变。

“他怎样了?”斛律琴心忍不住问道。

“他毒素已清,快醒了。”孙思邈皱了下眉头,举步到了窗前,透过破烂的窗子望去,见长街影影绰绰,沉吟不语。

“敌人究竟是谁?兰陵王为何会中毒?”斛律琴心忍不住问道。

见孙思邈不语,斛律琴心忍不住道:“是宫里的酒中有毒吗?”

“酒中无毒。”孙思邈摇摇头,“他……”似有什么想说,看向兰陵王,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斛律琴心微有错愕,她一直怀疑是高纬下手害的兰陵王,这联想看似天马行空,但她总有女人特有的直觉。

蓦地结论被推翻,她一时间茫然无依,脑海中突有电闪划过,斛律琴心嗄声道:“是杨坚派来的人?”

一定是杨坚!

她还记得杨坚和孙思邈的赌局——这天底下最具魄力的两个人定下的赌局。

三局两胜。

第一局杨坚认为孙思邈一定会入仕三国中的一国,但杨坚输了,孙思邈虽再出昆仑,却从未有入仕的念头。

杨坚定的第二局是,孙思邈再见斛律明月的时候,或者被斛律明月所杀,亦或杀了斛律明月。

斛律琴心其实一直担心这个问题。

有几次孙思邈、斛律明月几欲交手,成就了杨坚的预言,但孙思邈总能忍住出手,化干戈为玉帛。

孙思邈终于带兰陵王出城,斛律明月还好好地在城中,孙思邈赢了第二局。

孙思邈赢了杨坚!

既然如此,杨坚就一定要听孙思邈的吩咐去做一件事情,杨坚肯定心有不甘。

一个隐忍多年的人,必有其雄伟抱负,怎能被赌注束手束脚?因此杨坚想要毁约,毁约的一种方法,当然是杀掉孙思邈。

杨坚当然知道兰陵王和孙思邈的关系,因此借毒倒兰陵王的机会,来杀孙思邈。

虽不明白杨坚如何能让兰陵王中毒,但除了杨坚外,还有谁能有这种能力,在齐国境内聚集这些人手来攻?

斛律琴心已有定论,不由寒心。

孙思邈却还望着长街,长街尽头,行来了一顶四人抬的小轿。

小轿悠悠行来,就停在孙思邈所在的客栈之下,再无声息。

斛律琴心见了那轿子,双拳紧握。

轿子中是否就是杨坚?他倒是不小的派头!

孙思邈望着那轿子良久,终于开口道:“阁下前来,若要杀我,何必让无辜的人送死呢?”他说的声音并不高,正好能被轿子中的人听到。

轿帘未开,有声音传来:“孙思邈,我们不想杀你。”

声音低沉有力,竟是极具威严,斛律琴心细心感觉,一时间却分辨不出那人是否是杨坚。

“那阁下的目的是?”孙思邈眉心跳了下。

“我们只想让你交出兰陵王。”轿中人缓缓说道。

斛律琴心反倒一怔,一时间又怀疑敌人的来头。

来人若是杨坚,目的应是孙思邈,可他们的目标怎么是兰陵王?难道说他们是故意转移视线,想要麻痹孙思邈?

她不敢说出自己的判断,只怕误导孙思邈,秋波一霎不霎,望在孙思邈的脸上。

她希望从孙思邈脸上得到答案,她只看到孙思邈紧锁的眉头,眼中的隐忧。

“我若不答应呢?”孙思邈再次开口。

轿中人似叹了一口气,寒风中难听出真实心意:“孙思邈,你武功可说是天下无敌,就算和斛律明月相斗,也未见得会输。”

孙思邈没有丝毫自得之意,也没有客气,只是在等着对方的下一句话。

“可要杀你并不困难,因为你有弱点。”轿中人凝声道,“你曾立誓,出昆仑后,不杀一人。”

孙思邈脸色终有分改变。

对手的确老谋深算,一开口就说出了他的弱点。

他若想离开,当然没有问题,普天之下,只怕斛律明月亲至,都拦他不住,可他如何能丢下兰陵王和斛律琴心不管?

“你不妨再考虑一下。”轿中人又道,“我可以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一下,等到日起时,你若还没有答复的话……”

轿中人没有再说下去,斛律琴心却忍不住喜上眉梢。

无论如何,拖延时间对他们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明天日起,兰陵王说不定已有一战之力,兰陵王加上孙思邈,绝对无人能敌,轿中人就算手下高手云集,也绝难拦阻这二人的突围。

就算她斛律琴心不幸,可孙思邈毕竟还有生机。

斛律琴心欣喜,可心中却难免有几分困惑,对手蓄谋而来,怎么会想不到这点?

可让她更想不到的是,孙思邈脸色陡变,突然说道:“不用等到日起了。”

轿子本要离去,突然停住,斛律琴心惊诧莫名。

“我已知道你的来意,我也知道你是谁!”孙思邈突道。

寒风呼啸,却掩不住轿中人语气的寒意,他只回了一个字。

“杀!”

杀字一起,房门窗外立即有黑衣人冲来。斛律琴心又惊又急又是不解,搞不懂为何孙思邈这时候,会做了这么件蠢事。

孙思邈为何不想办法先拖延时间?

人影一晃,已有两人并肩从房门处冲入。

斛律琴心纵身而起,拔下梁上的软剑,可不待落下,那两人就凌空飞出了房间。

孙思邈一晃间,就从窗口到了房门处,一伸手,就将那两人甩了出去。

那两人身后本还跟着十数人,躲避不及,被那两人撞个正着,只感觉一股大力传来,尽皆滚了出去。

可窗口已有数人冲入。

斛律琴心才待出剑,就被孙思邈一把拉到身后,有青光一道,从孙思邈袖口中飞出,矫若青龙,只是一闪。

从窗口入内的众人跌到长街之上,再无声息。

斛律琴心一凛,紧要关头反倒产生了一个不相关的念头,孙思邈杀了人?

可不待她再多想,就听“喀嚓喀嚓”儿声大响。

大响却是从两侧的木制墙板处传来。

房间一面靠门,一面靠窗,另外两面本是客房,敌人显然是考虑到孙思邈武功极强,限于客栈空间,这才从两旁的客房撞开通道,方便一拥而上。

声响才起,墙板已破,刹那间门窗、两侧四面不知涌入了多少敌人。

孙思邈脸上又有迷雾升起……

饶是他天衣剑法无敌,但在这种情况下,自保不易,怎能击退来敌,保全兰陵王?

青光再起,如龙蛇舞天,瞬间又有一批人摔倒在地,那些人只要一倒,就再无声息,古怪莫名。

可这些敌人的武功或许称不上高明,但显然极为凶悍,竟然绝不怕死,前方刚扑,后方又继。

就在这时,房顶“喀嚓”一声大响,已被敌手所破。

有黑影两道,空中而落,双剑刺出,直奔床榻上的兰陵王。

兰陵王双眸紧闭,仍未醒转。

眼看那两剑就要刺破床帐,刺到兰陵王的身上。青光再起,先一步刺到那两人的身上。而孙思邈抢在青光之前,已一把拉出兰陵王。

青光夭矫,再是一旋一荡,有如光环般扩出,又有一批黑衣人沾光而倒。

那些黑衣人虽悍然非常,但从未见到这种诡异的手法,蓦地一声喊,齐齐倒退。

青光方敛,有一道微红的光芒过青光而至。

斛律琴心蓦地露出惊骇欲绝之意,嘶声喊道:“小心!”

光似匹练光似月,刀如袖舞刀如烟。

红光原来是把刀。

突现的刀光在那一刹那,不知带着多少潋滟杀机,从一人手上使出,竟过了天衣之剑,架在了孙思邈的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