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敢打量殷楚玉的神色,专心地系安全带。
殷楚玉说:“在外头吃?”
宁簌点头:“好哦。”
殷楚玉又问:“想吃什么?”
宁簌:“都可以。”
殷楚玉睨了宁簌一眼?。
宁簌莫有些心虚。她?知?道,一个极度挑食的人说出“都可以”是多么荒谬,但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只要她?不挑三拣四,一定?不会被嘲讽的对不对?
而且,殷楚玉知?道她?的饮食习惯。
不管给自己找多少借口,宁簌的心中还是在打鼓。
那被工作驱逐的忐忑重新回来了,而且愈演愈烈,有燎原之势。
宁簌悄悄地转头,凝视殷楚玉的侧脸,欲言又止。
她?的目光太明显,殷楚玉无法忽视。
在等红绿灯时,她?转头看?宁簌,唇角浮着浅淡的笑:“怎么了?我的前妻妹。”
鲜血倒冲,像是红油漆桶泼来,宁簌的脸一秒变红。
她?往后靠着,心脏被一股巨力擂动着,砸得咚咚震响,心跳声混杂着殷楚玉的调笑,经过思维的发酵,最?后变成了震耳欲聋、回音不绝的轰鸣。
她?紧绷的神经震颤起来,在惊慌失措和尴尬罩顶的同时,心中交织起了一种微妙、奇特而诱人的刺激感。她?的神经末梢兴奋了起来,像是手中握住一把利刃,带来一种危险的愉悦。
种种情绪如电光石火般闪耀着穿过她?的血液,撩拨着她?的神经。
宁簌缓慢地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打了个哆嗦。
为什么她?还想再听?一次?
她?变态了?真的病入膏肓了?
第36章036
宁簌心中春潮泛滥,而掀起一片波澜的殷楚玉依旧从容,仿佛那道?轻笑?不是?出自她之口。
稀里糊涂的宁簌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种种情绪掠上她的?心头,那股寒颤在她身上倏然闪过,一种奇特的?感觉在她的?心中定格,像是一瞬间找到了人生的乐趣。她的?唇角扬起了笑?容,无忧无虑的?、轻快飞扬的?,仿佛回到她们相依偎的过去。
思绪很是?混乱,直到听见殷楚玉说“下车”,宁簌才略微地回了点神。她双手?垂落在身侧,跟随着殷楚玉的脚步往前走,此时?此刻,眼前只有殷楚玉的?身影,连看眼招牌的?功夫都没有。一直到在宁静的?包厢中坐下来,她才找回了点神智,忸怩不安地玩着手?指。
“你好像很激动?”殷楚玉早就发现了宁簌的?异状,她一直到点完餐后,才眯了眯眼,扬眉一笑?道?,“鱼就这么让你兴奋?”
鱼?什么鱼?前妻姐要钓鱼了吗?宁簌的?中枢系统又卡顿了几秒,在殷楚玉意味不明的?视线中,看到了墙上带着“鱼”的?徽号——这是?一家鱼庄。宁簌捂着脸呻.吟一声,她的?记忆上涌,那悬了一天的?铡刀终于要落下了,可她尴尬中带着兴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宁簌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脑子已经变成?一团浆糊,她赤红着脸张了张嘴,可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打直球。对面?的?殷楚玉耐着性子等她发言——而她除了被殷楚玉搓圆捏扁、被殷楚玉掌控还能干什么呢?
真该死啊,她的?这张嘴。
哦不对,她不是?说的?。
她的?手?指远比唇舌利索,敲字时?候都不带犹豫的?。
“怎么想到吃鱼了?”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久,宁簌听到自己讷讷的?声音响起。
殷楚玉直勾勾地凝视着宁簌,云淡风轻道?:“突然看见了鱼。”
在那双幽沉深邃的?漆眸注视下,宁簌像是?跌入深不见底的?汪洋里。有一瞬间?,她真的?变成?一尾孤弱无力?的?小?鱼,在望不见边际的?深海奋力?地游动。嘴唇翕动着,张张合合。哪个鱼?谁是?鱼?心思很活跃,可嘴上说的?却跟想的?背道?而驰。她将?视线落到屋中无声无息融入环境的?商标上,仿佛心神真的?在晚餐上:“你点了什么呀?”
很多鱼有刺,麻烦。
属于不会主动吃但又能吃的?食物。
可既然跟殷楚玉说了“随便”,就算她拿来一盆香菜凉拌折耳根都要含泪吃下去。
殷楚玉轻飘飘道?:“酸菜鱼、铁板鱿鱼、鱼丸汤。”
宁簌:“?”她怀疑自己耳背了。
这三样菜适合出现在一张桌子上吗?
琢磨片刻,宁簌从菜名中领会到其中的?深意,她一惊,仓皇地去看殷楚玉。
前妻姐为什么要点这些?
分明是?在说:又酸又菜的?八爪鱼要完啦!
要炒她鱿鱼。
想到这点的?宁簌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眼尾泛着薄红。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点其它。”殷楚玉又说,示意宁簌去看桌角的?二?维码。
“我喜欢。”宁簌点头,她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那闪着寒光的?菜刀就压着她呢,挣扎除了将?她往刀口送之外,根本无济于事。
她终于从那兴奋颤栗、恍然如梦的?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了。
正襟危坐等着殷楚玉跟她算总账。
可直到上菜后,殷楚玉都没跟她说“前妻姐”以?及“钓鱼”的?事。
在宁簌凝视着那盆洒着花椒、红椒的?酸菜鱼时?,殷楚玉的?声音响起:“没有刺,放心吧。”
宁簌“哦”了一声,以?往吃的?都是?草鱼做的?酸菜鱼,刺比前妻姐的?讥讽还要扎嘴。
就在宁簌以?为这顿晚餐也?会保持着“食不言”的?沉默时?,殷楚玉又说话了,带着点关怀地问她:“是?想跟徐蕴如教授约稿吗?”
宁簌松了一口气,内心浮动着无法掩饰的?小?失落。
她不喜欢下班后谈论工作,但在殷楚玉询问的?时?候,分享欲也?跟着上来。她点头说了声“嗯”,重复了微信上说过的?话,又慨然道?:“徐教授想要做女性文学,看官网上的?进度,她已经撰写完了唐宋文学部分的?初稿,出版社还未定,不少人都想争取。”
女性文学研究主要集中在明清,至于唐宋时?期除了一个李清照外,就剩下朱淑真、鱼玄机她们了。资料的?搜检也?不容易,可没办法,想要拿到项目,就得尽可能地扩充这方面?的?知识。如果没有足够的?学养,怎么能让作者满意?
就像宁簌为了追逐殷楚玉的?脚步硬啃电影艺术类著述,殷楚玉同?样在闲暇时?候同?样广泛阅读文学著作。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重新找到精神上的?共鸣。
宁簌的?压力?和不安在殷楚玉如春风般徐徐的?话语中消解,恍惚中,像是?回到校园,在湖边长凳上,对“看山三境”的?闲谈。
她们现在算什么阶段?
看前妻姐还是?前妻姐?
可人还是?要从飘飘然的?精神世界回到现实的?。
殷楚玉不知怎么也?学会了跳跃话题,上一句还在说“文学”,下一句就落在了“鱼”上,将?风马牛不相及演绎得淋漓尽致。
“鱼也?会吃鱼吗?”
宁簌吸气,她可没有胆量说“笨蛋,大鱼吃小?鱼没听说过吗”,只能眨巴着眼看殷楚玉。
大鱼是?她?小?鱼是?盘中餐?还是?说大鱼是?殷楚玉,小?鱼是?她?
殷楚玉又问:“怎么不回答我?”
她端坐着,优雅而从容。
宁簌扶着额,闭眼:“不想回答。”几秒后,她又抬眸看殷楚玉,“可以?吗?”
“可以?。”殷楚玉答得干脆利落。
宁簌:“……”她其实也?可以?回答的?,为什么前妻姐就不能多问两句呢?殷楚玉的?脸色平静,没有玩弄隐晦语句的?意思,也?没有任何暧昧态度。她没有好奇心,就像死水没有波澜,而惊起三尺浪的?办法,只能是?她一头砸下去。
小?小?的?火焰又在心中燃烧,只消吹来一阵风就能彻底燎原。
可殷楚玉不说话了。
那怎么办?只能她自己又当?火又当?风了。
宁簌双手?抵着桌沿,弓着身将?脑袋压在手?臂上,她没再看殷楚玉的?脸色,讪笑?一声后:“发错了。”
“嗯。”殷楚玉点头,声线平稳,“你想跟别人说我在钓你?这个‘钓’——”
没等殷楚玉说完,宁簌就红着耳朵,飞快道?:“是?我错了,是?我脑子不清醒,我不该跟人说你坏话。”
可殷楚玉像是?没听见宁簌的?话,继续把话说完:“‘钓’是?在说我对你欲擒故纵吗?”
宁簌轻嘶,有的?话可以?不说的?那么直白吗?就让它翻篇随风而去不好吗?
“不好。”
心中响起两道?重叠声音,一道?是?她替殷楚玉说的?,一道?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这件事情或许能看出殷楚玉的?态度,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翻过去,难道?要一直逃避吗?
宁簌鼓起勇气抬眸。
殷楚玉的?态度?能看出个鬼呢。但凡她表现出一点含情脉脉,她就能将?那句“前妻妹”当?作是?调情。
心里泛着苦,难道?将?什么调味香料当?成?鱼肉吞下,到了现在,那股可恨的?涩味要开始“荡气回肠”了吗?
天堂、地狱、人间?,其实只隔着一线是?吗?
宁簌更苦了:“我在梦游,梦是?反的?。”
殷楚玉蹙眉,若有所思:“反的??”
宁簌心中发闷发涩,她咬着牙说:“对,反的?。”
殷楚玉看着宁簌,她停顿片刻后开口,像是?说一句“你好”那样云淡风轻。
“所以?,不是?说我钓你,而是?你想钓我吗?”
“?”
“‘前妻’的?反面?是?什么呢?”
“!”
“你的?鱼塘里,有很多鱼?”
宁簌,“……”
谁又在造谣她?她哪有鱼塘!
她说了三句话,直接给宁簌来了会心暴击。
宁簌双目呆滞地往后仰靠,心跳怦怦跳动,耳畔回荡着的?是?机车引擎发动般的?轰鸣。
“你、我——”
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带着置身事外的?闲适,微笑?着问她:“我说得对吗?”
这一刻的?前妻姐不再是?飘渺仙灵的?空谷幽兰,而是?一株带刺的?扎手?玫瑰。
宁簌一张嘴半开半合,她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看着含笑?的?殷楚玉从容起身,从对面?绕到她的?身畔坐下。
“是?、不是?。”宁簌从没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口齿不清,仿佛语言功能退化到原初阶段。不,不只是?语言系统,随之消失的?还有她的?思考能力?。
殷楚玉凝视着僵在座位上的?宁簌,她抬起手?指,将?宁簌的?刘海拨到了耳后根,她又说:“是?的?,我在钓——”顿了顿,殷楚玉将?“你呢”改成?了“前妻妹”。她的?声音压得轻,像是?情人间?的?耳语呢喃。
宁簌头晕目眩,仿佛晚餐吃的?不是?酸菜鱼而是?未熟的?菌菇。
她瘫在椅子中,因为“前妻妹”三个字浑身发抖,眼尾仿佛抹上了桃花汁水,撩起一抹薄红。
殷楚玉她……她太坏了!她就是?故意拖话题搞她心态!现在是?,之前也?是?。
她点的?三道?菜果然是?在内涵她。
她之前怎么就没能深刻认识到前妻姐的?恶劣?
“怎么哭了呢?”在宁簌呆滞的?目光里,殷楚玉垂眸,她抬起手?拂去宁簌睫尾凝聚的?一滴清泪,指腹又压着如红霞般灿烂的?面?色缓缓地下滑,仿佛在描摹一幅锦绣图画。
“我没。”在心旌动摇的?时?刻,她的?情绪就是?奔涌的?洪流,是?被巨力?掀动的?无法平静的?波涛。
宁簌呜呜两声。
真的?,前妻姐弄死她算了。
第37章037
殷楚玉很贴心,给宁簌充分的重启时间。
宁簌心中百味杂陈,有?气愤、羞窘、委屈,也有?喜悦、激动,甚至还夹杂着一种如愿以偿后的空茫,她浑身都在发抖,内心深处的小火焰燃烧成了熊熊的烈火,她急促地?喘息着,始终难以修复自己断线的语言系统,只?能呛出点晶莹的眼泪来。
不?久前,心神迷茫的她跟随着殷楚玉的脚步来到这?里,而此刻,她同样是神思不?属、魂不?附体地缀在殷楚玉的身后?,像是一只?提线木偶。
她坐在副驾驶座,抖着手系上了安全带。
殷楚玉没有?再说话,她庆幸殷楚玉没有?开口。
她可怜的脑子有?过载的危险。
思绪是理不?清的,留在脑海中只?剩下十万个为什么。
车窗外?是灯红酒绿、熙熙攘攘的世界,那些?红的、绿的、蓝的……各式各样的光芒从眼前飞掠而过,在风声?中支离破碎,那井然有?序的世界不?知道何?时在眼前崩塌了,只?余下了废墟中的断壁残垣。她茫然地?立在废墟中张皇四顾,然后?看到一道翩然如惊鸿的身影款款而来,崩塌的世界又开始重组。
手机铃声?惊醒了宁簌的思绪,宁簌吐了一口浊气,接通电话,轻轻地?说了声?:“喂。”
陈散热情的声?音伴随着咚咚隆隆的爆炸声?音从手机中传出:“出来玩吗?”
除了陈散,还有?几道零零散散的,熟悉的音调想要盖过音乐声?往宁簌的耳朵里钻,宁簌依稀辨认出严昭和、霍桐的声?音,她无由地?感到心虚。悄悄地?瞥了殷楚玉一眼,掩着唇说:“加班。”
陈散感慨:“你?也有?加班的一天啊,加油,别累垮了。”没有?追问也没有?强求,关?怀了几声?后?,陈散挂断了电话,继续投入娱乐中。
几分钟后?,宁簌的手机又进了一条消息。
她低头点开一看,是霍桐发来的一个地?址。
“姐姐要是有?空的话,来玩嘛。”
宁簌:“……”她没空。
手指捏紧了手机,点了点屏幕想回消息,可仔细一琢磨,算了。
她忙着呢。
“要我送你?去哪里呢?”殷楚玉偏偏在这?个时候开口,敷衍陈散的“加班”两个字显然被她听见了。
宁簌低着头,抿了抿唇说:“回家?。”
在前妻姐这?里应付人生大事,怎么就不?算一种加班呢?
在她的身体中酝酿的种种情绪终于被外?力打算了,那种甜蜜又古怪的情怀渐渐消失,她在静默片刻后?,抬眼去看殷楚玉。
她说是在钓她。
她之前的一切举止言行都是故意的。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为什么要这?样做?总不?会?早过她们重逢吧?毕竟是她自己很主动地?送上门去的。
令人心旌摇曳的火热气息熄灭后?,宁簌心中剩下许多憋闷,一直回到家?中都无法缓解。
宁簌坐在沙发上,殷楚玉站在她的跟前。
宁簌难得地?没有?理会?送上门的小猫咪,她内心平息的波涛在殷楚玉的沉默中又再度掀起,在殷楚玉迈步的时候推向了最高峰——宁簌冷不?丁伸手抓住殷楚玉的手腕,将她拉到沙发中,不?想让她有?游离于世外?的超然。
“我去倒水。”殷楚玉看了眼宁簌的手。
难道要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如江河倾泻直到将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吗?
宁簌轻哼了一声?,说:“我去。”
殷楚玉点头。
倒水的时候,宁簌的眼神不?停地?朝着沙发上的殷楚玉瞄,生怕在她自己起身的空档折身前往书房,将大门一关?,留下她一个人在兵荒马乱中不?知所措。
拖延是对她的鞭挞,她学不?来殷楚玉的克制,只?能说“不?要了”。
“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在宁簌将两只?水杯摆放到跟前的时候,殷楚玉才开口说话。
宁簌在殷楚玉的身侧坐下,与她隔着一尺的距离,她的双手交握在一起,压在了腿上。听见殷楚玉的声?音,她的眼睫颤了颤,说:“是。”
殷楚玉怎么回答?依旧是用“因为我想”来搪塞她?或者再糟糕恶劣一点,说“我骗你?的”,一切都是对她那句“前妻姐”的报复?期待与忐忑并存,还没等到结果,宁簌已经先一步在心中咀嚼失落。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殷楚玉用反问代替了回答。
宁簌没太意外?,她绞着手,眼神飘忽,她闷声?说:“你?不?是知道了吗?因为那个离奇的梦,那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啊。”
人总是要将生存摆在第一位的。
至于情情爱爱的——
运转的思绪卡住了,宁簌没法坚定地?跟自己说“是次要的”“是可抛的”这?一类的话。
殷楚玉又问她:“除了这?个原因呢?”
平稳的心跳重新变得狂乱,宁簌的心火燃烧着。
除了它?,还有?什么?
还有?反复回味的记忆,还有?梦里的迷离映到现实带出的意难平。
分开后?她不?常想起殷楚玉了,可一想起殷楚玉,那一切存在都会?从她的身边抽离,只?剩下无数个殷楚玉。
“我——”心脏鼓动,宁簌头晕目眩像是要跌入深不?见底的渊中。有?的人会?在伸手便能触及自己所渴望的一切时选择转身而逃,难道她也是这?种人吗?她要在关?键的时候退却吗?就像以前一样,扭头就跑吗?
“我想见你?。”
“可我却不?是因为那个梦。”
两个人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在终于抒发了积攒的情绪后?,宁簌只?剩下一种要落泪的冲动。可殷楚玉坦白的话语如浪潮卷来,她瞪圆了眼睛,将时间定格在又惊又喜的那一刻。
“你?走之后?,我要回到以前的平静生活,我也确实做到了。”殷楚玉凝望着宁簌,蹙起的眉头中藏着几分苦恼,“死气沉沉的平凡、一成不?变的庸常,同样也是烦恼之源。没有?痛苦,没有?忧愁,也没有?快乐。我不?会?因外?界的事情激动,也不?会?因为失去恐慌,我试图在平静中思考,可是不?行。”
“也许不?幸和绝望都比那样的日?子要有?滋味。”
殷楚玉轻描淡写引起宁簌的惊恐,谁会?想要不?幸?
“你?别这?样说。”宁簌的语调发颤。
殷楚玉又说:“可我过去对平静的渴望恰恰是那些?存留在记忆深处的不?幸激发的。”冷酷和厌倦从她的身上涌出,如浓雾将她整个人笼罩。此时的宁簌看到的终于不?再是隐者的脱俗,而是一种了无生气的乏味和无望。
“对不?起。”宁簌低下头,神色颓丧。
她心中堆积的情绪太多,没法一一分辨,只?能听从最本能的念头,向着殷楚玉道歉。
是否是她扰乱了殷楚玉的步调?是她打破了殷楚玉生活的平衡?她一转身潇洒地?离去,全然不?顾自己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
她们之间的结束很寻常,在双方都点头后?,算得上是“和平”。
但仔细想起来,她没有?给出一个理由,而殷楚玉也没想问她要一个交代。
她们的道别是匆忙仓皇的,只?是自以为是的体面?。
殷楚玉觑了眼宁簌手背无意识掐出的红痕,挪了挪身体靠近她,将宁簌交握的手分开。“你?不?用跟我道歉。”殷楚玉温声?道,“真要算清楚的话,我也该跟你?说对不?起。”
从开始到结束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的责任呢?她同样做得很糟糕。
感情的事情没法在心中罗列提纲、有?序询问,宁簌的思绪浑噩,她什么都想知道,却又说不?清自己到底想要知道哪些?。她的心难免变得彷徨无措。静默几分钟后?,宁簌又心虚地?说:“我那样做,算断崖吗?”
她们没有?争执吵闹,平平静静地?走到岔路口,然后?你?往左我向右。
殷楚玉说:“你?藏不?住心事。”
“所以你?就一直看着?要‘顺其自然’吗?”宁簌猛地?扭头看殷楚玉,惊讶的语调中还夹杂着点咬牙切齿。她仰靠在沙发上,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神色来。她阖着眼,慢慢地?说,“我在挣扎,你?连挣扎的过程都直接省略了。”
略一停顿后?,宁簌掀出了一个很残忍的事实:“你?不?相信我们会?有?未来。”
殷楚玉问道:“那你?信吗?”
宁簌苦笑一声?:“我甚至都分不?清虚像和真实。”她在跟殷楚玉交往的时候,就开始将殷楚玉塑造成她想要见到的样子,直到分手后?这?一过程都没有?停止。殷楚玉在她心中变成了远离尘世的象征,她反复地?描摹着殷楚玉的冷然出尘,于是记忆里,对殷楚玉的绝尘就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直到重逢后?,她精心雕琢的神女形象崩塌了。
一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细节浮现,她开始向内追溯根源。
为什么要分手?是因为殷楚玉不?爱她吗?
不?,是她无法在从幻象走向具象的时候找到自己的位置,她选择重复塑造那种歪曲的印象,就意味着她要放弃现实。而远离现实除了彻底的疏离,还剩下什么呢?
殷楚玉拨了拨刘海,轻声?说:“我知道。”
“你?——”宁簌已经不?知道她该说殷楚玉什么了,她抬手抹了抹眼睛,又很突然地?笑了出来。
在最初搬进殷楚玉家?的时候,她以为她们有?“不?谈过去”的默契,毕竟将那段失败的感情拿出来,除了痛苦伤怀遗憾就没剩下什么了。
可在剖开一切直面?自己的时候,她倏然间发觉,伤心中还存在着欣喜。
那是因认识自我与自由生出的欢愉。
这?就是殷楚玉说的“愿你?自由”吗?
殷楚玉:“我那时候没有?挽留。”
“为什么?难道是担心我心软吗?”她后?来设想过当初的情景,一个人在脑海中演绎了无数可能,如果殷楚玉出言挽留,或许她们就不?会?分手。但横亘在那里的问题如果不?能解决,终究要走向毁灭。
“不?。”殷楚玉起身,她单膝跪在沙发上,手搭上了宁簌的肩膀,“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只?是想从你?的身上获取点什么的话,那我就不?是真正?的爱你?。”
宁簌眼睫披垂,觑着殷楚玉的手几秒。她敛起了笑容,跌宕起伏的狂潮平息后?,她终于恢复了心平气和:“我身上有?什么啊?”
宁簌不?解。殷楚玉是处于金字塔塔尖的人物,换成别人贪图她还差不?多。难不?成是馋她的色相?可她们在一起时候糟糕的一幕幕,足以证明殷楚玉是个六根清净、脱离“低级趣味”的人物。
在放松的时候,宁簌的思绪是散乱的天星,念头一走歪,再想要靠自己扭正?过来就不?容易了。
宁簌的脸色绯云弥漫,蒙着朦胧水光的眼神,像脉脉秋水。
殷楚玉将宁簌的神色收入眼底,她笑了一声?,慢悠悠说:“生命力。”片刻后?,又补充了一个词汇,“元气。”
宁簌“啊”了一声?。
那现在一身牛马味的她,还能有?吗?
殷楚玉的手还是落在她的肩膀,大拇指指腹拨开头发的时候,触碰到了颈上的肌肤。
如电流一路带着火花急闪,激起一片颤栗。
宁簌定了定心神,终于不?再像个可怜的受气包,她抿着唇,抓住了殷楚玉的手,眼神幽幽。
“前——咳,你?还没解释钓我的事情。”
宁簌没办法像殷楚玉那样坦然自若地?喊出“前妻”两个字,“前妻姐”三个字只?会?击溃她自己的心防。
可人至少要支棱一次,绝不?能一败涂地?。
第38章038
客厅里?,小猫磨爪子的声音清晰可闻。
宁簌抓住殷楚玉的手,抬眸不甘示弱地看着殷楚玉,等?待一个答案。
如果这次机会从指缝间溜走,那?她?要?蓄力多久才能?重新拥有一问的勇气?而殷楚玉又会在?什么时候告诉她??
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拽着她?,让宁簌的心在?左右摆荡。在将那些障碍扫除后,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敏感了,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多种多样的刺激,是喜、悲亦或是其它。
在?殷楚玉的沉默中?,宁簌的心情发?闷,她?认为殷楚玉抗拒回答,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失望。在?碰壁的时候,她?想退回到最初的位置。拢着殷楚玉手腕的指尖渐渐松开?,可没有彻底放开?她?,仿佛还在?贪恋着那?种肌肤相触的温暖。
“你说——”殷楚玉在?斟酌,她?仔细地观察着宁簌的神色,唇角绽出一抹轻快的笑?容,“如果你放归江海的鱼,突然间回到了池子中?,你会怎么办?”
宁簌激昂的情绪像是得到了丰富的养料,再度复苏。
她?看着殷楚玉,嘴唇翕动着,说:“捞起来?”可旋即又摇了摇头,在?刚重逢的时候,她?没有察觉到殷楚玉太多的热络。“可你不会。”宁簌又说。
“继续放它离开?,相忘于江湖。”殷楚玉扬眉。
宁簌与殷楚玉眼神交汇,在?理智尚在?的时候,她?轻而易举地就读懂了殷楚玉的潜台词。
她?说得是“愿你自?由”。
“可它没有离开?,甚至不满于在?池中?游动,还跳到了你的掌心,那?又该怎么做呢?”殷楚玉又问。
宁簌蹙眉,试图将殷楚玉的话与记忆中?的画面做对应。这个自?投罗网的行为——她?有吗?
她?看不明白自?己?的心,她?在?进行着拉锯战,难道会在?那?样?的时候,一头栽向殷楚玉么?宁簌的视线游离,忽然间飘到了屏幕亮起的手机上,她?恍然大悟,想到自?己?被殷楚玉录下的放肆的豪言。
她?的面上绯云就没有消散的时候,眼睫颤了颤,她?支支吾吾说:“我以为你是被噩梦困扰,我那?时真的没有其它想法?。”
她?只是很单纯地想要?跟殷楚玉“互帮互助”而已。
殷楚玉一挑眉,讶异地看着宁簌。
她?指得只是宁簌醉梦中?向她?索取的拥抱而已。
“还会有什么想法??”殷楚玉问,她?朝着宁簌俯身,又说,“那?除开?‘那?时’呢?”
宁簌:“……”她?有时候分不清到底谁是学文出身的,殷楚玉抠字眼的本事比她?高明千百倍。“没有。”宁簌转头,矢口否认。她?可以跟殷楚玉提起以前了,但话题也?不能?太露骨。不管她?脑子里?怎么春潮泛滥,说出来就显得轻浮而又轻薄,尤其是在?前妻姐的跟前。
宁簌为这段时间做了总结:“所以你就是故意折腾我的。”她?的眼中?浮动着几分恼色,用神色来控诉殷楚玉的“恶劣”。
殷楚玉承认得十分干脆:“对。”
察觉到握着的手腕抽离了出去,身侧的沙发?一陷,宁簌眼神追逐着殷楚玉而动。
在?捕捉到殷楚玉唇角的一抹笑?容时,宁簌心中?忽地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兆,她?心惊肉跳着,迎来了殷楚玉的下文。
“是我主动接你回家的。”
“是我故意在?衣柜里?放全新衣物的。”
“是我非要?送你生日礼物。”
“也?是我看到了你误发?的消息,不愿意视而不见——”
殷楚玉唇畔含笑?,她?的语调轻快飞扬,仿佛骀荡春风中?的柳枝。
宁簌麻木了,她?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
唉,这些社死行为值得反复回味吗?!
殷楚玉根本不是在?反省,而是拐弯抹角提醒着她?——其实她?没有做什么,只是顺其自?“燃”呢。
宁簌要?被那?火焰烧成?灰了。
哪有什么钓啊?是她?嫌在?水中?太自?由,一甩尾扑腾两下进了殷楚玉的桶呢。
怕殷楚玉的一声“前妻妹”再度给她?造成?巨大冲击,宁簌的动作快过了思?绪,左手抵着殷楚玉肩膀将她?压在?沙发?上,右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殷楚玉,像是无声地请求她?不要?再说话了。
殷楚玉安静了下来,她?垂着眼睫,眼神漆黑而幽沉。
宁簌吸了吸气,朝着殷楚玉倾了倾,凑在?她?耳边小声说:“是我在?钓你。”
她?认输就是了。
殷楚玉抬眸,她?握住宁簌的手腕,轻轻地将她?的手往下带。
温热的掌心拂过了柔软的双唇,一簇火焰在?宁簌的四肢百骸烧了起来。她?浑身一颤,仓皇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可又控制不住望了殷楚玉一眼。
那?黑漆漆的眼中?,令人沉堕的幽邃不见了,潮湿的,像是藏了一场初春的绵绵雨。
宁簌软了下来,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肩膀几乎依偎到了一起。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啊?”宁簌开?口,又轻又慢。
什么钓不钓的,指向的只是这个关键问题。
“你说呢?”殷楚玉抚了抚唇角,她?的姿态很放松。
宁簌按了按眉心,虽然不满殷楚玉把皮球踢回来,可真要?让殷楚玉来定性,她?又会觉得拘束。她?不太确定道:“朋友?”说完话后,她?期待地看着殷楚玉,等?待着她?的答案。
殷楚玉嗯了一声,重复说:”朋友。“
宁簌眸光黯淡些许,她?其实希望殷楚玉反驳她?,让她?们的关系更进一步的吗?可旋即,她?又将杂念驱逐了出去。这样?的定位更好些,她?和殷楚玉心中?都清楚,将过去的一切都剖开?了,并不意味着能?马上破镜重圆,毕竟还需要?确定,主导一切情绪的是不是“意难平”。
“但是依照我们之前的‘约法?三章’,这朋友应该是排他性的。”
“簌簌,你觉得呢?”
宁簌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心脏因为殷楚玉亲昵的语气和称呼漏跳了一拍,她?出神地看着殷楚玉,心中?有种情绪在?颤动着。她?的神经末梢仿佛在?放电,活跃的感官挤压着蕴藏的情绪,像推开?活木塞一样?,砰一声轻响,把她?的笑?声给挤了出来。
“嗯,是的。”宁簌用力一点头,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这一个夜晚堪称跌宕起伏。
负面的情绪隐去,颤栗、兴奋以及愉悦陆续钻出,让宁簌的脑子在?入眠的时间仍旧保持着清醒。
她?摸出手机给陈散发?消息:“回家了吗?”
陈散:“回了,你下班了?”
没等?宁簌回答,陈散又一句话发?来:“你别是在?你前妻姐那?加班吧。”
宁簌:“我跟她?开?诚布公地谈了谈。”
陈散:“看你没有哭天抢地来找我们买醉,那?就是复合了?”
宁簌:“没。”
陈散:“那?你还住在?她?家吗?”
宁簌:“对。”
陈散:“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宁簌:“朋友。”
过了几分钟,陈散才甩过来一连串表示震撼的省略号。
宁簌修改了自?己?的措辞:“比朋友亲密点。”
陈散秒回:“可以亲的朋友?”
宁簌:“你的思?想能?不能?纯洁点?”
陈散:“你这是被钓了吧?”照着剧情放在?论坛上铁定被热心网友骂到摘除恋爱脑。
宁簌:“你不懂。如果我要?跟她?在?一起一辈子的话,势必要?重新审视我们的过去、现在?,这样?才能?期待未来。”
陈散的确不懂:“你先做到一被子吧。”
她?又问:“你找我到底说什么来的?不是让我替你出主意的?”
出主意?已经说开?后,宁簌她?自?己?就是情感大师,哪能?让孤寡的狗头军师再辛苦奔忙。“关心你,怕你夜不归宿。另外就是,以后有霍桐的局不要?喊我。”霍桐流露出那?么点意思?,可又不曾用直白的言语将一切挑明,宁簌只能?冷处理。
陈散发?了个“ok”的表情包。
宁簌:“你的朋友圈是不是该删一删了。”
陈散:“……图穷匕见了您。”
宁簌:“这叫亡羊补牢。”
跟陈散贫完的宁簌将手机扔在?了一边,她?依旧没有什么睡意,靠坐在?床上反复回味发?生的一切。可重温的时候,情绪毕竟不能?一模一样?复刻了,裁决已经落下,余下的只有欢欣鼓舞。
“笃笃”的敲门声惊回宁簌的思?绪。
除了殷楚玉还能?有谁?
宁簌第一时间从床上滑下,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还没睡么?”殷楚玉抱着双臂,垂眸瞥了宁簌一眼。
宁簌拢了拢松散的睡衣领口,目光和殷楚玉的视线相遇,安静了几秒,她?说:“这会儿没有睡意。”她?的面色微微发?红,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像是要?跃出心口。没给殷楚玉问什么的时间,她?又说,“你呢?”
这是殷楚玉第一次来敲门。
她?来做什么呢?难道是旧话重提?可就算坦诚相待了那?也?不可能?进展迅速这个地步,不是吗?
她?控制不住去猜想种种,无数个念头如散乱的光点拼凑在?一起,骤然间爆发?出一股强光,如闪电般从她?的眼前飚过,让她?无法?逃脱。目眩神迷间,她?想象的脚步踉跄着栽到殷楚玉的怀里?,可现实里?,她?还是站得好好的,觑着一双迷离的多情眼,直勾勾地望着殷楚玉。
“我来——”殷楚玉捕捉了宁簌的目光,弯起眉眼笑?了笑?,“来跟我的好朋友说晚安。”
宁簌眼皮子跳了跳。
是她?心思?不纯吗?怎么听着“好朋友”三个字,都能?听出一种撩人心弦的缠绵悱恻来。
“晚、晚安。”宁簌结结巴巴。
“晚安,簌簌。”殷楚玉又说,她?的双手垂落身侧,一旋身,像是山林中?翩然振翅的孤鹤般离去,只留下一道清绝的影。
宁簌伸手按住门框,她?的视线追着殷楚玉走了几秒,就被完完全全地遮挡。
她?魂不附体地回到床上躺着,双手交叠按在?胸口,感知着急切的心跳。
要?不,还是别思?考了吧?
在?那?时不时破笼而出的绮念跟前,她?的理智是多么软弱无力啊!
第39章039
心情跌宕起伏,宁簌辗转反侧了到了凌晨,总算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朦胧的梦境没有持续太久,叫魂似的闹铃便将她从浑浑噩噩中拔了出?来。她梦游似的起身,顶着乱糟糟鸡窝头在客厅中走动,叼着牙刷的时候,脑子中还是过去的浮光掠影。等到她终于掀开眼皮,将?自己捯饬得有模有样出?来,才发现殷楚玉抱着猫坐在沙发上,不知待了多久。
宁簌眼皮子一跳。
她那乱七八糟的、毫无防备的一面暴露在殷楚玉的面前了吗?
宁簌一言不发地盯着殷楚玉看,眼神?中夹杂着点?小?小?的幽怨。
“睡得好吗?”殷楚玉挑眉问。
宁簌轻哼了一声?,十分羡慕殷楚玉的精神?状态。
当然,也可能只有她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如果说之前殷楚玉只是顺势而为,那昨晚的敲门行为,绝对是主动出?击的表象。
她就是在钓她!
想到了这?点?,宁簌的眼神?幽沉,一股兴奋和颤栗又?如火花在血脉中一路急闪,将?瞌睡虫驱逐,可没能迎回?清醒的意识。
在思绪回?笼的时候,殷楚玉已经近在眼前了。宁簌右膝跪在沙发上,左手撑着沙发上,她一俯身,像是要将?殷楚玉藏在自己的影子里。
殷楚玉直勾勾地回?望着她,眼神?平静如秋湖:“怎么了?”
宁簌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迷离的情绪渐渐地在殷楚玉的平静中消散。她稍微向着后仰了仰,若无其事?地用右手去挠殷楚玉怀中的猫。小?猫舒服得发出?咕噜咕噜声?,长毛的尾巴左右扫动着,在殷楚玉的身上留下几根雪白的猫毛,甚至粘到了头发上。
起先,宁簌的注意力还在猫的身上,可没一会儿目光就逐着掉落的猫毛而动。
可能是察觉到宁簌诡异的凝视,殷楚玉挑了挑眉,眼中浮现了一抹困惑。
宁簌轻咳一声?,说:“掉毛了。”
殷楚玉眨了眨眼。
眼前的实景跟过往所希冀的两人生活重叠,宁簌的理智只坚持了片刻,就陷入大漩涡中。
她们是好朋友,她帮个忙摘掉猫毛,应该……不要紧吧?像是过了漫长的时间,又?似是只过去几秒,宁簌伸手拂过殷楚玉的卷发。指腹轻轻地捻着柔顺如锦缎的发丝,奔涌的血液仿佛开闸的洪水倾泻,在她的脸上织起了比窗外朝霞还要绚烂的图景。
“要拉直吗?”殷楚玉含笑着问。她没什么执著的,只是在某一天,突然想到了“变数”,就出?门了。
此刻的宁簌像是被踩着尾巴的小?动物,霎时间便警觉起来。就算陈散删除了朋友圈,她曾经放出?的“择偶限定条件”又?在脑海中左右回?荡。
心虚气短,难免觉得自己被殷楚玉内涵了。
“不用。”宁簌往后退了一步,惊慌失措。
小?猫伸了个懒腰,趁着这?时候从殷楚玉的怀中溜走,只剩下几根猫毛在空气中乱飞。
“我要去上班了。”宁簌的眼神?乱瞟,她捻了捻指尖,还在回?味先前的触感。
可在她走动的时候,殷楚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宁簌的双腿面条似的一软,顺着殷楚玉那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道,跪坐在沙发上。
“要迟到了。”宁簌又?说,可身体黏着沙发,一动不动。
“我送你?”殷楚玉问。
宁簌摇了摇头,依照市中心的堵车程度,那可能是真的要缺勤了。她的眼神?含着期待,可期期艾艾的,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是她所思所想过界了吗?难道要她主动要求吗?在殷楚玉的视线与她相?碰撞的时候,宁簌唉了一声?,又?重复一次:“我出?门了。”
百转千回?的情思在那澄澈的眼眸中袒露无疑。
殷楚玉接收到了宁簌的讯号,也明?白她的期待。殷楚玉没有再选择顾左而言它的逗弄,唇角扬起轻快的笑,她支起身揽住宁簌,凑在她耳畔呢喃道:“那……簌簌,路上平安。”
宁簌是踩着云团出?门的,一直到小?区门口,她脸上的红晕仍旧没有退去。
幸好不是自己开车,她真怕自己一脚踩向天堂。
拥挤的地铁上,浮动着各式各样问候老板、同事?的声?音,宁簌迫不及待地跟陈散分享她跟殷楚玉的友情。
陈散的回?复是极其无语的六个点?。
等宁簌也不在意,她想了想,还是将?话跟自己的好友说明?白:“我们是在担心,现在的感觉只是始于过去的意难平,激情不能长久。只是为了了结遗憾,那就只能留下更多的遗憾。”
陈散:“好吧,祝你幸福。”
一会儿后,陈散:“那你现在不是应该稍微远离一下殷楚玉?同居生活不让你一直陷入迷幻里吗?”
宁簌琢磨了一阵,但回?到自己家中的话,不知道那电击会不会如影随形,她不能再请假了:“再过几天我就要出?差了,也能冷静一下吧。”
陈散:“你确定不是在遥远的酒店里哭唧唧想她?”
宁簌:“……”哪能啊!她没这?么粘人。
在辞职之前,人还是得在工位上奋斗的。
宁簌在翻阅各种资料,并不局限于唐宋时期的女?性文人,她那因为咸鱼生涯掉线许久的专业素养,逐渐地回?笼,眼前那一成不变的打工生活有了波澜,勾勒出?很模糊的“理想”两个字。
另一边。
在家中的殷楚玉没能静下心阅读,屋里迎来了一位客人。
视线在两只长相?差不多的小?猫中逡巡,最?后头晕目眩地坐在沙发上,“你你你”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很闲?”殷楚玉睨了眼关和璧,问。
关和璧抚了抚眼镜框:“没什么事?情比你更重要。”
殷楚玉嗤一声?,没把?她这?句话放在心上。
关和璧早就知道妹妹的性格,她环视着不再泛着冷调的环境:“多久了?”
殷楚玉也没隐瞒她:“不到一个月。”反正?关和璧迟早要知道的,不是问云无心,就是靠一些霸道总裁专有手段。
“破镜能重圆吗?”关和璧又?问。她知道宁簌的存在,可还没等她找到空闲时间见了人呢,妹妹就轻描淡写地说分手了。
没有天崩地裂的哭天抢地,也没有失魂落魄和肝肠寸断,平静到连殷之鉴、关仪都能察觉到异样。谁都能看出?殷楚玉那四平八稳的平淡生活中藏着一种致命的危险。她们走不进殷楚玉的心,束手无策。然后某一天,殷楚玉又?自己好了。她很难弄清楚殷楚玉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极其偶尔的,从云无心那里打探消息,然后又?被她骂上几句。
殷楚玉抱着双臂:“你这?话应该问云无心吧?”
关和璧一噎,不甘不愿道:“我跟她没在一起过。”
殷楚玉点?头:“在这?点?上你们的观念出?奇得一致。”
关和璧:“……”被殷楚玉三言两语挑出?了心塞,她眨了眨眼,强压下那股情绪,又?问,“你打算怎么办?家里准备撮合你跟梁成君吧?”说是家里,其实就是关仪一个人的意思,殷之鉴不想再跟她吵架,而关和璧知道说什么都没用,索性避而不谈。
殷楚玉说:“我之后不会跟梁成君合作了。”
“为什么?”关和璧好奇地问,“虽然她做人有点?瑕疵,可在职业上,勉强还能算志同道合?”
殷楚玉显然不想跟关和璧说废话,只漫不经心回?答了两个字:“不合。”
关和璧从殷楚玉的脸上看出?一些不耐,她对妹妹一直算是好脾气,及时地将?闲杂人等从话题中剔了出?去,继续询问她关心的话题:“云无心说你们没有复合,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怎么就……同居了?”
殷楚玉:“朋友关系。”
关和璧仰倒,她神?色复杂,小?心翼翼地问:“跟我一样了?”
她们家是风水不好吗?这?是造了什么孽?难道她给妹妹起了一个坏榜样?!关和璧一惊,有种罪孽缠身的挫败感。她以为她淡泊宁静的妹妹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殷楚玉摇头:“不一样。”
“我们没有身体上的纠缠不清。”
“我们暂时同居了。”
关和璧吃惊地看着殷楚玉,“那不是比我还不如?”
殷楚玉:“……”
难怪云无心不肯跟关和璧在一起。
关和璧关心殷楚玉,可经过多年的调理,她没让自己彻底步上关仪的死路,不会干涉太多。她捂了捂唇,又?好奇地问:“怎么做到的?”
殷楚玉思忖片刻,说:“天意。”
关和璧的神?色更复杂:“我以为你听?那些乱七八糟的‘神?曲’只是为了气妈妈,难道你真的有很深的信仰?”
殷楚玉懒得跟关和璧解释,她睨了关和璧一眼:“你跟云无心不能复刻。”
关和璧:“为什么?”
殷楚玉:“你难道不知道你们的问题出?现在哪里吗?”
“你知道?”关和璧的兴趣顿时转移回?自己身上,“云无心跟你说了什么?”
明?明?是通过她认识的,可云无心更愿意跟她的妹妹交心。妹妹还不想帮她刺探消息,每回?她长吁短叹的时候,妹妹只会甩来一个冷浸浸的眼神?,一点?都不贴心。
“没说。”殷楚玉不介意透露一点?自己的猜测,作为对云无心嘴巴不牢靠的回?报,“你或许可以反省一下,譬如你们的初相?识?”
关和璧反问:“难道室友就不可以发展吗?”
殷楚玉按了按眉心,不说话了。
她们俩的发展,正?经吗?
关和璧垂着眼睫。她跟学业在国内完成的殷楚玉不同,很早就出?国留学了。在异国他乡,碰到个来自故乡的室友——好吧,一开始她也没什么结交的心情,毕竟两人的专业截然不同,未来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必要的交集。
交会始于某个春风骀荡的夜,睡梦中醒转的关和璧听?到一些细微的小?动静,嗡嗡声?,以及如唱诗般的破碎低吟,她鬼使神?差地起身,借着微弱的灯光,走向了室友的床,对着吓得浑身紧绷、拱成一团的室友说:“需要帮忙吗?”
被殷楚玉一点?,关和璧没来由地心虚,她转换话题:“那天……我跟她求婚了。”
殷楚玉继续保持沉默。
那天通话,两个人的声?音相?继响起,看着生活很和谐。
但毫不意外,关和璧又?被扫地出?门了。这?倒是跟她的求婚举措没什么关系,只是“例行公事?”了。
关和璧轻叹:“要不还是算了吧?”
殷楚玉冷嗤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她:“已经说了几百次了。”
哪天云无心给个眼神?,还不是小?狗似的贴上去。
关和璧又?被殷楚玉扎了一刀,她深呼吸一口气,试图通过转移话题来挽回?点?颜面:“所以那次在天心湖,你是给没有邀请你的前女?友庆生?”
“那她知道吗?”
第40章040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关和璧让本就话少的殷楚玉陷入沉默中。
客厅中坐着的两姐妹,各有各的惆怅。
不让宁簌知道又怎么样?殷楚玉心想着,可她明白,她仍旧留有一丝的期待,想要宁簌知道,想要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惊吓?亦或是惊喜?
“你不要多嘴。”许久后,殷楚玉横了关和璧一眼,淡淡地警告她。
“难道你会让我见到?她?”关和璧反问。
“不会。”殷楚玉想也?不想道,只是目前不会,还没到?恰当的时候。但是依照她对关和璧的了解——如果?她能得到?云无?心一个眼神,就会心情飞扬从而做出?一些多余的事情来。
有时候,她都想缺德一点,希望关和璧痛一点好,就像关仪、殷之鉴,只要陷入感情的泥淖中,眼中就看不到?世界了。
“我知道。”关和璧在殷楚玉冷飕飕的眼神中败北,她抚了抚唇,又?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形象?”
殷楚玉犹豫片刻:“以?毒攻毒?”云无?心说关和璧是个神经病,但那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关和璧敢问她敢应,活像世界上只有那么一种措施可以?让异国他乡的两只旅雁解压。“你不是乐在其中吗?你们这样的关系……不太健康,但出?乎意料的稳固。”
“这样我就没有立场管她了。”关和璧笑了声,“她无?数次的夜不归宿,有时候你也?知道她在哪里吧?”
殷楚玉假装没听见。
关和璧蹙眉,很是苦恼:“我承认,当年?的我在压力下精神出?了点问题,轻浮又?浪荡。但是多年?的相处,她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是我不能给她安全感?”
“是你缺乏安全感吧?”殷楚玉说。
她记得云无?心跟她提过一件事情,某次凌晨她回家,黑黢黢的楼道上突然窜出?来一条黑黢黢的影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到?门上,差点将她吓得归西。
那回云无?心一直在骂关和璧,足以?见她受到?的惊吓之大。
关和璧怎么想她不知道,但听从云无?心的描述,像极了阴森恐怖的大变态。
可都这样了,云无?心也?没跟关和璧一拍两散。
殷楚玉少见地“鼓励”了关和璧一句:“你们很有妻妻相。”
中听的话里,就算是藏着点阴阳怪气,关和璧也?会直接地忽略。她觑了殷楚玉半晌,才扬眉说:“谈恋爱会让你变得更有耐心吗?”以?往,她跟妹妹提自己感情生活,早就被妹妹彬彬有礼地请出?去?了。
殷楚玉睨着关和璧,冷哂一声。
关和璧福至心灵,追问:“你有事情需要我帮忙?”
殷楚玉抬眸,从容道:“学习资料。”
关和璧:“……”她吃惊地瞪着殷楚玉,这进门还没多久,一次又?一次被妹妹的离谱话语刷新?认知。是怎么顶着这么副不涉人间烟火的淡雅神色说出?这句话的?是她误解了吗?难不成只是为?了钻研技艺写剧本?
在关和璧的错愕中,殷楚玉又?不冷不淡地说:“我找云无?心也?可以?。”
“不行!”关和璧终于给了点反应,她霍然站起身,赤红着脸否了殷楚玉的话。
从殷楚玉家中离开的时候,关和璧还很是恍惚。
问了,但好像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她想再从云无?心那儿?打探点消息,可惜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那天被扫地出?门前,云无?心答应跟她交往,但不谈恋爱、不结婚,还要她只在晚上出?现。
这不是人能理解的话,但关和璧还是答应了。
她难道是吸血鬼吗?关和璧想着就气闷。
不,一定是云无?心白天要忙。
在关和璧念想中忙得不可开交的云无?心正在给殷楚玉发消息。
从几分钟前,关和璧发的关于殷楚玉感情经历的小作文?里,云无?心推测这姐妹俩已经见面了。
她先前被色相冲昏了头,多说了几句话,十有八.九要遭报应。
殷楚玉:“没事的,她只是死心,又?不是伤心。”
关和璧:“?”经验之谈?死了就不会痛了是吗?
殷楚玉没再管恨海情天里的那两人。
她的手机很安静,没有等?到?宁簌的消息。
在坦诚相待后,她们就是朋友了,但具体会做到?哪一步呢?她终究不能像陈散那样吧?
宁簌在抱怨工作时候的“妙语连珠”,不会来找她,也?许只能在陈散的朋友圈遇见。
开会、写方案、审稿占据了宁簌一个早上,等?到?从工位站起来,她才睨了眼聊天框。
殷楚玉没给她发消息。
朋友是这样吗?
再看陈散……表情包飞满天,牛马怨气浓得无?法超度。
宁簌到?了楼下的面馆点了碗牛肉拉面。
动筷子前,先拍了张照发给殷楚玉。
“你吃了吗?”
在看别人聊天时候的“一日三问好”,宁簌只会觉得那些人不会说话。
可她给殷楚玉发了同样乏味的话语,心湖仍旧掀起了壮阔的波澜,体察不到?那种无?味和干瘪。
就在亮起的屏幕即将熄灭时,殷楚玉的一个“嗯”字,又?续上了光芒。
宁簌抓起手机,快速地敲字:“我早上一直在忙。”
“我知道了。”很快,殷楚玉又?回复一句,“你先吃中饭。”
细嚼慢咽在一股冲动的主导下,顿时变成风卷残云式的扫荡。
没几分钟,宁簌就抄上了手机脚步匆匆地从拥挤吵闹的面馆奔出?去?,一边走一边给殷楚玉发消息:“我吃好了。”
殷楚玉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宁簌捏着手机在公司不远处的小公园游荡,五月的槐花风还没有难耐的热浪,长?椅上落叶落花堆积,偶尔见着几个行人从穿过草坪的青石板上穿过。
宁簌拍了张湖水波光潋滟的照片,点击发送。
一会儿?,殷楚玉消息进来:“没在工位?”
还没等?宁簌回答,一个语音通话就拨了过来。
宁簌的瞳孔缩了缩,舔了舔唇,泛起一股莫名?的紧张。
她点了接通。
“——楚玉?”
她用手掩着唇,灼热的吐息在掌心滚动。
她的尾音缠绵轻柔,模糊中又?藏着缱绻。
殷楚玉“嗯”了一声,问她:“在小公园里消食?”她的嗓音清冽,像是冰水。可发烫的手机还是给宁簌的耳朵传递了热意,她从左手换到?右手,吸了吸气,才顺着殷楚玉的话说:“是的。”
这是宁簌首次在工作闲余给殷楚玉打电话。
绯色冲上她的脸颊,只是一通再简单不过的通话,因为?她们逐渐变化的关系,也?酝酿出?了欲说还休的缠绵悱恻。
这通通话持续了半个小时,宁簌起初还苦于没有话题,可话匣子一打开,便能做到?喋喋不休。
最后是以?殷楚玉的一句“午安”结束。
宁簌的心如在云团中飘荡,唇角带着笑。
将殷楚玉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味。
末了,慎重地摸出?手机,给陈散发消息:“我注定要认识她的。”
陈散:“?”
宁簌:“那种在喜悦的火焰中燃烧的感觉,你理解吗?”
陈散一点都不想理解,她在手机里翻翻找找,最后找到?了一张截图,发给宁簌。
是她们的聊天记录。
在互相哭诉孤寡的某一天,宁簌“文?艺”了一把,复制了一句佩索阿的诗:愿诸神应允我从爱情中脱身,在虚无?的高?处拥有冷冽的自由。
宁簌:“v你50,请删除。”
陈散切到?正事:“簌宝,今天霍桐妹妹旁敲侧击,问你的事情。”
宁簌:“你说了?”
陈散:“我没说,但是还有其它人长?了张嘴。”这事儿?有点棘手,没直白说出?来的事情,不好去?处理。她又?不忍心去?怪吊死在殷楚玉这棵树上的宁簌。“你发点动态,一方面断了妹妹的心思,另一方面,跟你前妻姐表白。”
可没等?宁簌拿出?切实可行的朋友圈文?案,变数就出?现了。
公司楼下突然降临的霍桐洋溢着热情快活的笑,宁簌吓了一跳。她怔了怔,左顾右盼,试图寻找可能作为?霍桐“朋友”出?现的人物。可霍桐大声朝着她打招呼,快步跑到?了她的跟前,笑道:“今天在附近的公司面试,知道姐姐的公司在这边,就过来了。”
“姐姐还是没开车吧?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宁簌:“……”她眉头蹙了蹙,视线越过霍桐,内心深处有种不受控制的烦躁不安,以?及某种隐秘的期待。
在中午的时候,她跟殷楚玉说她今天不会加班。
她没从殷楚玉口中听到?什么来接她的话,但克制不住生出?期许。
如果?殷楚玉真?的过来了,被她撞见这个场景,那自己不得吃一个月的铁板鱿鱼?
宁簌惊了惊,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姐姐?”霍桐困惑地看着宁簌,将声音放低放软,她的音色变得柔软委婉。可动听的音调不能打碎宁簌的铁石心肠。
在电光石火间,宁簌已经权衡完毕。
她绽出?一抹笑容,温和地拒绝道:“不用了,我女朋友来接我。”
霍桐的脸色一僵。
宁簌停留在霍桐脸上的余光很快就敛回。
“姐姐脱单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霍桐打着精神,强颜欢笑。
“前几天。”宁簌说。
她看到?了不远处花坛边的殷楚玉,洒落的夕阳辉光镀在她的身上,勾勒上一抹橘色的暖调。
殷楚玉的脚步停住,她环抱着双臂,显然也?看到?了她。
宁簌心中一惊,生怕那些电视剧中的“误会”场面也?在她跟殷楚玉之间上演。
虽然她难以?想象殷楚玉一边甩开她,一边说“我不听”的滑稽画面。
飞快地跟霍桐说了声“抱歉”,宁簌已经绕开她,向着殷楚玉快步走去?。
殷楚玉一动不动,等?宁簌近在咫尺,她才抬起那双黑漆漆的眼眸,瞥了宁簌一眼。掩住眼底的晦沉,她微笑问:“聊了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脑子中上演的激烈大戏在殷楚玉轻飘飘的话语中被叫停,宁簌敛了笑意,含糊道:“也?没什么,就是偶遇了一个朋友。”
殷楚玉轻哼一声,仿佛没将先前的画面放在心上,她继续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询问:“吃什么?”
“都可以?。”宁簌说,静默几秒后,她又?惊慌失措地补充了一句,“不吃鱼,行吗?”
殷楚玉扬起了笑:“行呀,妹妹。”
笑意像是细密而又?柔软的小刷子,在宁簌心头轻轻扫动,蛊得人心头发痒。
宁簌的脸颊发烫,腿有些发软。她扶住殷楚玉的手臂,低着头,差一点就整个人埋在她的肩窝中。
殷楚玉这是在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