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妈妈也动了真火。
王达黎赶紧劝架,拉开了刘苏,转头对刘苏的妈妈说:“伯母,您别生气了。伯父是去村口了吧?他在村口哪里?”
刘苏的妈妈喘着粗气,说:“我们家的儿媳妇要天黑了才能送来,这几天村里的老赵家要嫁女儿,晚上村口的空地上有马戏团演出节目。刘苏他爸可能现在正在空地上帮忙搭舞台吧。”
看了看天,已经离天黑没多久了。
王达黎拉了拉刘苏的衣袖,低声说:“我们现在去村口,拦在你爸前把那人贩子抓了。只要抓住人贩子,就救出了被拐卖的女孩。当然,这样你爸也就买不到儿媳妇了,也就更没有买卖人口这回事了。”
对,这是个好主意。刘苏立刻转身要和王达黎离开老宅,向山脚的村口走去。
这时,刘苏的妈妈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诡计,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刘苏,不准走!不准你去坏了爸爸妈妈的一番心意!要是你现在敢下山去,你妈我就死在你面前!”
回过头去,刘苏顿时骇然一惊——老妈在门框上悬了一根结实的绳子下来,套出一个结,她的下巴就搁在绳索的圈套上,做出一副马上要悬梁自尽的模样。
这都怎么回事啊!
王达黎耸耸肩膀,无奈地对刘苏说:“没办法了,我们只有留在这里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让你妈妈自杀啊……”
刘苏悲戚地望着老妈,做出一脸无语凝噎的表情。而他妈妈则得意地一脸坚定,就像英勇赴死的勇士。
在土墙屋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的饭菜,可刘苏却没有心思品尝滋味。屋外有一片草坪,草坪外则是茫茫的森林,一入夜,就传来不知名的禽类发出的叫声。
“嘎嘎——嘎嘎——”
不时又会有飞鸟被穿越森林的野兽惊起,响起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
刘苏的妈妈就端了一根长板凳,整整一夜,坐在了大门前,监视着刘苏与王达黎,不准他们离开屋里。她放了狠话,只要他们敢出屋,她就敢悬梁自尽!
王达黎只好苦笑着拍了拍刘苏的肩膀,说:“哥们儿,咱们还是睡上一觉吧,看来所有的事只有明天再来解决了。”
可是,刘苏又怎么睡得着?
三
王达黎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可刘苏却整夜难眠。长夜漫漫,屋外风声与野兽的叫声混在一起,总让人感觉毛骨悚然,不知道黢黢的森林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凌晨的时候下起了雨,雨点清脆地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雨越下越大,到了后来根本就是电闪雷鸣了。风摇曳着森林的树木,发出了刷刷的声音,由远及近,听上去就如垂死挣扎之人发出的哀号。
刘苏裹紧了被子,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沉沉睡去了。
还没等刘苏睡上多久,就被一阵喧闹声惊醒了。屋外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嘿,老婆子,咱们那儿媳妇长得可真俊啊!刘苏看了一定喜欢!这两万块花得真值!”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关键得看她会不会生养。那妹子的屁股翘不翘?屁股翘的才会生孩子!”
“翘,翘,肯定翘,哈哈哈……”
不用说,是刘苏的爸爸回来了。
窝在被子里听到屋外的对话,刘苏感到心里一阵烦闷。他起身下床,才看到王达黎已经站在了窗边,细细听着刘苏父母的谈话。
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屋外的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显得特别干净,天上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刘苏阴沉着脸走到堂屋,屋里一个健硕的老汉立刻开心地叫了起来:“刘苏,你起来了啊?快跟我下山去看给你娶的媳妇吧,可漂亮了,你看了一定喜欢。”
刘苏的脸色很难看,他的语气里微微带了一点儿无奈,说:“爸,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我看了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我,那也不会有幸福的。你还是放了那个姑娘吧……”
刘老汉的脸色顿时一变,厉声责骂道:“你什么意思?放了那姑娘?那我花的这两万块钱不就打了水漂?少跟我说这些,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和你妈妈就死在你面前!”
这时王达黎已经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连忙打圆场,拉开了刘苏,然后对刘苏的爸爸说:“伯父,你刚才说要下山去看媳妇?您的意思是……没把那姑娘带上来?”
见老爸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王达黎,刘苏赶紧介绍这是自己的中学同学。当然,他没说出王达黎的警察身份。
王达黎赶紧顺着刘苏父亲的话说:“伯父,我是来帮刘苏把关的。他这么英俊,怎么也得找个漂亮的姑娘才行。”说完,他坏坏地望了一眼刘苏,言下之意是,刘苏你小子这么胖,不知哪一点儿算得上英俊。
刘苏父亲听这话,顿时高兴得心花怒放,他声如洪钟地说:“这姑娘真是漂亮,你们见了肯定满意!”他拉开门,这就示意要刘苏他们跟他一起下山。
刘苏还想抗拒,王达黎连忙捅了捅他的腰,叫他听老爸的话。
下山的路上,刘老汉解释,因为他害怕那姑娘跟他一起上山的时候跑掉,所以不敢带姑娘直接上山。要知道他年龄这么大了,怎么跑得过一个小姑娘。现在他把姑娘关在了山脚下的祠堂里,又叫了几个村里的年轻人守卫着,那女孩肯定跑不了。
王达黎不顾刘苏不满的表情,一直在旁边附和着刘老汉的话。刘老汉更是兴高采烈,说起了前一夜看的马戏团表演。他说节目快演到最后高潮的时候,住在半山腰的穆神甫突然冲上了台,不准马戏团演最后一个节目,但是被一群看热闹的乡民赶了下来。他们看到了侏儒阿龟咬死狼狗的一幕后,几个养了狗的村民都跑到了帐篷外,吐得一地都是。
不知不觉中,三人已经快走到山脚。刘苏这才惊异地发现,原本停在空地上的载重卡车和中巴车已经不见了,空地上也没有什么巨型帐篷。难道柳若风的马戏团已经离开了青石村?
王达黎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向刘老汉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刘老汉咧嘴一笑,说:“他们的柳班主都已经收了我两万块钱,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刘苏与王达黎的脸色同时一变,惊声问道:“那两万块钱交给了柳班主?”
钱交给了柳班主,意味着柳若风就是人贩子。那他把谁卖给了刘老汉当儿媳妇?
难道是……
刘苏与王达黎不顾刘老汉的大声呼喊,急速大步向山脚边的祠堂跑去。推开几个年轻村民,刘苏已经冲到了祠堂的窗棂边。他已经听到了低低的女人哭泣声,听上去很是熟悉。
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趴在窗户上向里面望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这个被拐卖的女孩,刘苏与王达黎都认识——正是那个在金色年华马戏团担任报幕员的女孩秦冰!
四
王达黎亮出自己的警官证后,把所有人都拦在了祠堂之外,刘苏一个人走了进去。
本来还有几个年轻村民想对王达黎不利,可他只用了一个最简单的动作,就吓退了所有的村民。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将祠堂边的一棵柳树拔了起来。要知道大力王这个绰号并非浪得虚名,他的力气比起《水浒传》里的鲁提辖有过之而无不及。刘老汉气得捶胸顿足,不知如何是好。
刘苏走进祠堂的时候,看到了秦冰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惊恐的眼睛。他连忙解释自己不会对秦冰做什么,并承诺会让她重获自由,秦冰脸上才恢复了一点血色。
从秦冰的话里,刘苏这才知道,她两周前丢了工作,恰好遇到了招收报幕员的柳若风,凭着口技的绝活,秦冰于是顺利进了金色年华马戏团。昨天她跟随马戏团来到了青石村,晚上的演出相当成功,柳若风破天荒地请演员们喝庆功酒,还特意亲自倒了一杯啤酒给秦冰,要与她干杯。
平时能喝一打啤酒的秦冰,在喝了那杯酒后,竟莫名其妙地感到了疲乏,上下眼皮不住地打着架,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于是柳若风将秦冰送到了祠堂里,那里已经铺好了一张床。
秦冰倒头便睡,在她进入梦乡前的一刹那,听到“咔”的一声,是门外锁上了一把锁。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秦冰起了床,才发现自己被锁在了祠堂里,还有几个年轻健壮的村民守在外面,而马戏团的卡车与中巴车都不见了踪影。
从年轻村民的话里,她才知道自己被柳若风以两万块钱的价格,卖给了刘老汉当儿媳妇。
说完这些,秦冰情不自禁地哭泣起来。
刘苏的拳头紧握,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实在想不到柳若风竟是如此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甚至可以说,这个人比野兽更无人性!而且他从老爸那里骗走的两万块钱,还是自己辛苦写稿挣回来的血汗钱!
可惜让他们跑掉了,刘苏愤懑地拉开祠堂的门。门外忽然晴空一声霹雳,瞬间天空竟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了。
在刘苏在祠堂里与秦冰交谈的时候,王达黎让村民叫来了村长,说明了利害关系后,让村长报警。可村长却愁眉苦脸地说,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大概电话线让雷电击断了,今天一早电话就没了信号。
这让王达黎很是沮丧,他早就看了自己的手机,竟然一格信号也没有。他问了村长,青石村是逢三六九赶集,再过一个晚上,就会有赶集的人从四面八方的山间赶到村子里来买东西。而镇上也有商贩乘坐土三轮赶到这里来卖货物。
看来只有等到赶场的时候,才有跑江湖的土三轮过来。到那个时候,才可以顺利解救出秦冰。
当务之急就是安顿好秦冰,不让她再受惊吓。征询了秦冰的意见,大概是因为王达黎的警察身份,再加上刘苏忠厚老实的模样,秦冰同意暂时跟刘苏他们一起到山顶上去住上一天。毕竟她一个女孩子,村子里一个人都不认识,要是还住在祠堂里,不仅她自己不安全,就连刘苏和王达黎也不会放心的。
刘苏的爸爸心情非常糟糕,他愤愤地对刘苏说:“你一会儿就准备收我和你妈的尸吧。”
王达黎连忙把刘老汉拉到了一边,说:“伯父,别看我们现在暂时不让他们成亲,其实是在给他们创造机会。你知道,强按水牛不吃水,强扭的瓜不甜。倒是现在这样,说不定这女孩会对刘苏产生好感的。再说,我保证一定帮你找回被骗的两万块钱。这样既不花钱,又能让您儿子娶到老婆,您老人家抱上孙子,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虽然说这话的时候,王达黎心里有点儿酸酸的,但这话起码让刘老汉容光焕发,暂时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就在他们出了祠堂,准备上山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的公路上传来一声尖厉的叫声。众人循声望去,他们看到一胖一瘦两个人从公路的转弯处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他们似乎惊慌失措,脚步凌乱,身上的衣服染上了鲜红的血液,看上去异常恐怖可怕,仿佛正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着他们一般。
他们是谁?
是什么在追赶着他们?
第四章狼人更凶猛
一
刘苏显然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看到那两个人——乌云拉木与昆仑奴!
这两个人不是跟着柳若风人贩团伙的卡车离开青石村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而且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过现在他们敢回来,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达黎与刘苏冲了过去,想要擒住这两个人。没想到,还没等他们走近,乌云拉木和昆仑奴因为看到了人群,竟激动得大喊大叫,然后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倒也省了王达黎的力气,他走上前去,解下了乌云拉木与昆仑奴的鞋带,将两人的双手反绑过来,捆得结结实实。在捆绑这两人的时候,他们竟然一动不动,任凭王达黎处置,仿佛全身没有一点儿力气。但他们的眼神里,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喜悦?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柳若风又到哪里去了?马戏团的其他人呢?
刘苏的心里充满了太多的疑问。
王达黎的力气确实大,他拖着两个人回到了祠堂前,驱赶走了围观的村民,然后开始了对乌云拉木和昆仑奴的审问。
“柳若风呢?他在哪里?”刘苏忍不住先问道。
“柳班主……他死了……他连一具全尸都没留下……”乌云拉木战战兢兢地答道。一说完,他的身体又战栗了起来。
“死了?谁杀了他?”王达黎大声问。
乌云拉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牙齿打起了架。
他们显然还没从巨大的惊悸中解脱出来,浑身剧烈地颤抖,全身上下的衣物都被汗液溽湿了。昆仑奴只会嗷嗷大叫,几乎说不出一句连贯完整的话,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之色。他们离开青石村的经历,几乎全是由乌云拉木说出来的。
今天一大早,天才刚刚亮,柳若风就招呼所有演员赶快起床动身离开。当乌云拉木看到少了报幕员秦冰后,没有说什么,而是与昆仑奴会心一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常常出现新来的女演员在演出结束后莫名失踪的事。
以前乌云拉木也忍不住问过柳若风,柳若风一听这问题,就立刻对乌云拉木破口大骂。骂完之后,又会偷偷递个红包给他,让他不要管这闲事。看在钱的分儿上,乌云拉木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今天车队上了公路大约一个小时的时候,开道的卡车突然停住了——因为昨天下了一夜的暴雨,道路一侧的山坡发生了泥石流,倾泻而下的石块泥土堆在了公路上,车辆根本没有办法前行。
柳若风有点儿焦急了,虽然他已经拿到了卖秦冰所得的两万块钱,但他觉得还是越早离开这里越安全。于是他把所有演员都喊下了车,要他们把路上的石头全清理掉,好让车辆通过。
看在工资的分儿上,乌云拉木也与同事们一起下了车。说来也巧,卡车停车的地方,旁边有几棵树因为遭受雷击,几根细弱的枝条搭在了卡车翻斗上。乌云拉木看到狼人侏儒阿龟正兴致勃勃地玩耍着树枝,还拿舌头去舔树叶上的露珠。
搬土的事主要是昆仑奴在做,谁让他身上有这么大的劲?可足足弄了一个多小时,土堆还是没有清理完毕的迹象——泥石流带下的泥土石块实在是太多了。看情况,即使搬到中午,也不一定能清理完。最后就连昆仑奴也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就在这个时候,卡车的翻斗上突然响起一连串“砰砰”的声音。是阿龟正不停用身体撞击着铁质的笼子,一副着急与焦虑的模样,嘴里还大声“嗷嗷”叫着,拖长了尾音,就像是野狼在号叫一般。
柳若风听得心烦,捡起一块石头就砸到了铁笼上,大声咒骂:“鬼叫什么?再叫我就饿死你!”
可阿龟还是仰天长啸,似乎是在召唤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公路两旁的森林里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沙沙作响,仿佛有什么动物正快速地穿过丛林。从声音的密集程度来分辨,应该不只是一两只动物,而是一大群。
乌云拉木静下心来细细聆听着丛林里传来的声音,他嗅到一股重重的动物体臭味道。在他的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乌云拉木是在边陲的原始森林里长大的,有着不一样的灵敏嗅觉,他已经分辨出了这种动物气息的来源,心里不由得骇然惊恐——是狼!
阿龟又叫了一声,森林里顿时发出一阵狼的号叫声。
“嗷呜——”无数只狼骤然应和,就如万鼓齐鸣。
不等所有人作出反应,公路两旁的林中,钻出了一只只身材矮小、像狗一样的动物。它们绝对不是狗!因为在它们赤红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野性,一种要把人撕碎后吞噬殆尽的野性!
演员们显然是被吓着了,都战栗着双腿,迈不开步子。乌云拉木清楚地看到,柳若风的双腿间流出了浑浊的液体,他已经因为恐惧而吓得尿了裤子。
群狼首先攻击的是站在土堆前的昆仑奴。两匹狼同时高高跃起,向这个粗壮大汉扑了过来。昆仑奴虽然长得健硕无比,但也异常灵活。生死之间,他恢复了冷静,急速闪身避开。两匹狼扑空的瞬间,昆仑奴伸出蒲扇般的巨手,从后面拎住了野狼的尾巴。不等野狼作出反应,他已经抡起手,将两匹狼重重摔在了地上。狼头迸出两股鲜血,两匹狼在地上扭动了几下,竟昏死过去。
狼群被昆仑奴的举动吓着了,随着卡车翻斗里的侏儒阿龟的一声尖啸,狼群竟为昆仑奴让出了一条小径。
昆仑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匹狼冲着他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示意昆仑奴赶快离开。这一定是领头狼。昆仑奴大步沿着这条避让出来的小径冲出了群狼的包围圈,但他刚一走出缺口,群狼立刻又移动,合上了缺口,虎视眈眈地盯着马戏团的演员们。
昆仑奴出了包围圈,再也顾不上马戏团的同事们,赶紧头也不回地沿着公路快步逃去。
阿龟在铁笼里又是一声尖啸,狼群慢慢移动着,向人群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快上翻斗!”乌云拉木急中生智,他凭着灵活的动作第一个跳上了卡车翻斗,然后大声呼喊同事都躲到卡车上来。
柳若风最先反应过来,立刻翻身上了卡车,但其他的同事就没这么幸运了。当他们准备翻上卡车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狼群就已经扑了过来,各自撕咬着自己的猎物。乌云拉木亲眼看到一个相熟的魔术演员被野狼一口咬断了喉管,倒在一片血泊中,身体不住抽搐,瞬间停止了呼吸。
演员们发出绝望的惨叫,但声音却越来越小。狼群被血腥的气味刺激得连声长啸,当它们听到阿龟再次发出的尖啸声后,才抬头发现了翻斗上还躲着两个人。
野狼试着想跳上翻斗,可跳跃了几次都无功而返。正当乌云拉木庆幸自己暂时躲过一劫后,铁笼里的阿龟又动了动嘴唇,发出一声长啸。野狼们似乎是听懂了阿龟的意思,一匹狼趴在了翻斗下,然后另一匹狼趴在了它的身上,就如叠罗汉一般,几匹狼叠在了一起。那匹头狼赤红着眼睛,望了一眼车上的乌云拉木与柳若风,抖了抖狼毛,发出一声长啸。它闪身跃到了叠着的狼身上,然后弓起身,用力一跳,竟跳到了翻斗之上。
柳若风凄惨绝望地叫了一声:“天哪,我们死定了!”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头狼就扑在了他身上,一口咬断了他的喉管。一个人贩子就这样死去,没有留下一句遗言。
头狼咬了一块柳若风肩上的肉,大口大口咀嚼,然后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瘦弱的乌云拉木。就在这个时候,另外几匹狼也跃上了翻斗,对乌云拉木形成了合攻之势。
绝望之际,乌云拉木看到了那截搭落在铁笼上的细弱树枝。他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一道光,他已经想到了脱困的办法。
乌云拉木高高跃起,跳上了关着狼人侏儒阿龟的铁笼,然后踩在了那根枝条上。他很瘦,树枝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却并没有断裂。乌云拉木学过瑜伽与心灵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呼吸,然后迈出步子,沿着树枝悬空向公路旁的树干走去,就如走钢丝一般。
他足足走了两分钟,这两分钟就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当他走到树干后,转身望了一眼,看到几匹狼已经将柳若风的身体撕得粉碎,空中飞扬着红色的钞票。
头狼从翻斗的血泊中衔出一串钥匙,温顺地走到铁笼旁。侏儒阿龟摸了摸狼头,接过了钥匙,为自己打开了铁笼。他眼神炯炯地望着对面的乌云拉木,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乌云拉木不由得浑身抖了一下,背上渗出一层冷汗。
乌云拉木低头看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布满了伤口,一定是群狼造成的。他努力说服自己,受伤的只是一副臭皮囊,自己没有事。他回望了一眼卡车旁遍布的同事们的尸体,叹了一口气,再次高高跃起,抓住另一根枝条。他就如电影中的人猿泰山,在树林里腾挪跳转,渐渐远离了如地狱般可怕的公路。
他沿着公路的反方向逃去,根本不敢下地。他害怕一落到地面,就会被群狼逮到。半小时后,他看到了几乎因为奔跑而筋疲力尽的昆仑奴。他这才下了地,与昆仑奴互相搀扶着逃回了青石村。当他们一看到刘苏与王达黎时,已经累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晕倒在了地上。
二
听完了乌云拉木的话,刘苏与王达黎不禁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走到祠堂外,问了刘苏的父亲。刘老汉说,这里几年前被定为禁猎区后,曾经听说有乡民在原始森林里看到过狼。这几年生态保护得不错,也有可能形成了狼群。但狼群从来没骚扰过青石村的人,它们只在森林的最深处出没,密林里的小动物已经足够它们猎食了。
王达黎将乌云拉木与昆仑奴关押在了祠堂里,叫来村长,吩咐他一定要看好这两个嫌犯。想到可能逼近的野狼,王达黎问村长有没有可以防身的武器。
村长耸耸肩膀,说:“我们这里成为禁猎保护区后,所有的火枪都被政府收走了。今天晚上大家都待在屋里别出来,明天赶集送货的土三轮发现公路被泥石流阻断,一定会通知相关部门来修路。公路通了后,我们再想办法报告政府来打狼。”
看来只有这么办了。刘苏与王达黎带着秦冰,和刘老汉一起回山顶上的刘家老宅。
在半山腰上,他们遇到了正下山的穆神甫。看神甫行色匆匆的模样,刘苏不禁问:“神甫,您这是哪里去啊?”
穆神甫擦了擦汗,说:“刚才听告解的村民说,今天抓住了两个坏人,我想去劝一下他们做忏悔。即使他们要被送进监狱,也希望他们可以及时忏悔罪孽。朝闻道,夕死可矣嘛。”
看着穆神甫下山而去,刘苏还是大声说了一句:“神甫,当心啊,今天村子附近发现了大群野狼,您一定要注意安全!”
当他们上到山顶的时候,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刘苏的妈妈看到儿子与王达黎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而且这女孩似乎还和刘苏有说有笑,并没有抗拒的神色,不禁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招呼着吃饭。
饭菜很丰盛,他们刚吃完,就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打开门,找上门来的竟是村长与穆神甫,和他们一起上来的还有乌云拉木。他们都脸色苍白,面无血色。
“出了什么事?”王达黎问。
“警察同志,不得了啦,出大事啦!”村长声音颤抖地叫道。
之前村长听了刘苏的话,连忙跑回村子叫年轻村民去看守乌云拉木和昆仑奴。等他带着人来到村口祠堂时,不禁傻了眼——祠堂的门竟被打开,地上扔着一把被砸碎的锁。
他走到门口向内探头望了一眼,不禁吓得倒退几步,然后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的五官因为恐惧而扭曲到一起,一脸的骇然。
祠堂里,昆仑奴倒在一片血泊中,他的咽喉处有一个血糊糊的大洞,鲜血正汩汩地流淌出来。昆仑奴已经死了,他的大半个脑袋也不知哪里去了,只剩血肉模糊的一团。几只苍蝇围着他的尸体乱转,发出令人讨厌的嗡嗡之声。
而乌云拉木,则浑身战栗地倒挂在祠堂天花板上的一盏日光灯上。幸好他太瘦弱了,几乎称得上身轻如燕,倒吊在日光灯上非但日光灯没有破碎,当有风掠过的时候,甚至还可以与日光灯一起随风摇曳。
“究竟出了什么事?”刘苏不禁问。
乌云拉木耷拉着头,浑身颤抖,似乎还没从恐惧的历程中逃脱出来。
原来,刘苏、王达黎走了之后,村长也离开了,祠堂里只剩了被反绑双手的乌云拉木与昆仑奴。屋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世界就像停滞了一般,乌云拉木只能听见自己与昆仑奴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乌云拉木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沙沙的细碎声音,像是凌乱的小孩脚步声。他嗅到一股来自动物体臭的腥臊气味,这气味实在是太熟悉了,正是野狼的气息。
乌云拉木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踢了一脚昆仑奴,要他保持清醒。他很庆幸自己被关在了祠堂里,大门紧锁,即使是群狼来了,也无可奈何。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砰”的一声,然后门被一脚踢开。门外站着的正是狼人侏儒阿龟,他身后还站着密密麻麻的狼群,阿龟和群狼都赤红着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乌云拉木与昆仑奴。阿龟慢慢将手从背后伸到了身前,摊开了掌心,在他的手心里,握着一把锁!
锁是阿龟砸烂的,难怪可以打开门。
阿龟狰狞地笑了一声,狠狠将锁砸在了地上,他身后的群狼顿时像是打了强心针一般,嗷嗷乱叫着,“嗖”地越过阿龟,向祠堂里的乌云拉木和昆仑奴扑了过来。
在看到狼群的时候,乌云拉木就注意到了天花板上悬挂着的日光灯,他早就想好了脱身之计。没等狼群扑到,他已经伸出手来做了个侧空翻,避开了群狼的第一轮攻击。然后他狠狠蹬地,屏住呼吸,抓住了日光灯的灯管。乌云拉木柔韧瘦弱的身体终于派上了用场,他做了个完美的引体向上,一个翻转就已经倒挂在了日光灯上,地面的群狼不管怎么跳跃都咬不到他。
地上躺着的昆仑奴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手还被反绑着的,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乌云拉木眼睁睁地看着群狼咬断了昆仑奴的咽喉,然后吃掉了他的半个脑袋。
侏儒阿龟突然伏到地上,耳朵贴在地面上静静聆听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来动了动嘴唇打了个呼哨,狼群立刻停止了对昆仑奴的撕咬,纷纷闪身退出了祠堂。
阿龟在离开祠堂前,转身望着乌云拉木,狠狠狞笑了一声,慢慢隐匿在了大门之外。他似乎是在说:“别着急,过不了多久,我还会来找你的。”这不禁让乌云拉木的身上又多出一层冷汗。
阿龟带着狼群消失了没多久,村长就带着几个年轻健壮的村民赶到了祠堂。而这个时候,乌云拉木在日光灯上坚持得太久,再加上紧张的心情,他已经几乎虚弱得脱水了。
出了这样的事,村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也许只有到山顶去找当警察的王达黎才行了。虽然王达黎是在休假期间到青石村来,身上并没带武器,但他毕竟有着警察的身份,和他在一起,才可以稍稍缓解一下村长心里的恐惧。
村长与乌云拉木赶紧携手向山上赶去。在路上,他们遇到了穆神甫,于是三人一起来到了山顶的刘家。
“我记得,我把你的手也反绑住了,你是怎么跃到日光灯上,逃过这一劫的?”王达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好奇地问乌云拉木。
乌云拉木长长吐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惊魂未定地回答:“我在马戏团里,除了表演疼痛忍耐术外,还要表演捆绑逃脱术。不管用什么办法捆绑住我,不出十秒,我都可以解开重获自由的。”
王达黎暗自庆幸,幸好乌云拉木懂得逃脱术,否则现在他也被阿龟的狼群咬死,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想到这里,王达黎也不由得感到后背发凉,一阵阵后怕。
三
一直在猪圈里忙活的刘老汉刚走进屋里,看到屋里站着这么多人时,先是愣了愣,然后连忙招呼大家,问要不要吃东西。
村长摆了摆手,焦急地问王达黎:“警察同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怎么才可以避开阿龟和他的狼群?”
这个问题让王达黎很是为难,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火枪之类的武器都被政府收走了,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就算有几把锄头或是砍刀,但在凶狠的野狼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时,刘老汉突然说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没火枪我们一样可以打猎的!”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闭住嘴巴一句话不说了。
王达黎知道,这里是禁猎区,而自己又是个警察,刘老汉肯定是顾忌到他无意中说出还在打猎,所以不敢再说了。于是王达黎很严肃地说:“伯父,你不要怕,只管说。打猎的事归林业局的人管,跟我没关系。现在我只想知道怎么才可以不让狼来吃我们。”
刘老汉这才一字一顿地说:“没有火枪,我们还可以挖陷阱!我就是个挖陷阱的高手,去年我还捉到过一只黑熊,嗯,熊掌还真好吃!”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角,似乎还在回味往日的美味。
大家恍然大悟。是的,挖陷阱是个最好的办法。只要找个地方在地上挖个大坑,坑里插上顶端尖利的木头,然后再用松软的树枝树叶盖上,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这样的陷阱,电影里的游击队就经常在丛林战中使用,就连训练有素的大兵都会一不小心陷下去,更别说那凶狠的阿龟与群狼了。
大家似乎是看到了一丝曙光,立刻行动了起来。刘老汉找来了锄头与铁铲,几个人一起走出了门,向屋外草坪边缘的森林走去。他们要在每一个野狼可能进出的通道上挖出陷阱。
第五章人比野兽更凶残
一
草坪边缘,不时传来森林深处发出的鸟啼声,偶尔还会有翅膀扑棱发出的“刷刷”声。树梢之上,几只黑色的乌鸦一边盘旋一边发出嘎嘎的叫声,似乎在觊觎着未知处的美食。这叫声不禁让刘苏他们感到胆战心惊,一阵阵不知何处而来的恐惧渐渐蔓延,如水草一般缠绕包围了他们。
王达黎将所有人分成了两组,他与刘苏在草坪一侧挖陷阱,而村长、穆神甫与刘老汉则在草坪另一侧挖。乌云拉木太瘦弱了,虽然身体灵活,却在挖陷阱上帮不了什么忙,于是他与秦冰找来了很多树枝,用砍刀将树枝一端削得很尖利。只要坑挖好了,就可以在坑下插上树枝。野狼或者侏儒阿龟掉进陷阱,就会被树枝穿透身体。
天色渐黑的时候,刘苏与王达黎这一组已经布置了十多个伪装好了的陷阱。他们做上了并不显眼的标记,防止自己人也跌进陷阱。他俩与乌云拉木、秦冰精心将眼前最后一个陷阱弄完后,刘苏长长吐了一口气,几乎已经筋疲力尽,而王达黎虽然力大无比,此刻也趴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
倒是乌云拉木和秦冰还好,身上虽然出了一身汗,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刘苏喘着粗气说:“不知道我老爸和村长、神甫那一组现在做得怎么样了。”
“我想也该差不多了吧。”王达黎答道。
这时乌云拉木自告奋勇地说:“我过去叫他们吧,现在应该没我们的问题了。”
说完,他就向草坪边缘另一侧的森林走去。
刘苏与王达黎都累得不想说话,一边坐在地上休息,一边目送乌云拉木钻进了对面的灌木丛中。
乌云拉木的身形隐匿在了灌木丛之后,几棵大树的粗壮树干遮住了刘苏他们的视线。只能隐约听到乌云拉木呼喊神甫、村长、刘老汉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刘苏他们突然听到一声绝望的惨叫:“啊——”
惨叫从对面灌木丛里传出来,是乌云拉木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凄惶与恐惧。
刘苏心里顿时成了一堆乱麻。乌云拉木为了什么而惨叫?他看到了什么?难道是老爸那一组人出了事?
一想到狼人侏儒阿龟泛着血红的眼神,刘苏不禁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忘记了劳累,腾地跳了起来,向声音传出的灌木丛跑了过去。
灌木丛后的森林里,有一块狭窄的空地,空地上有几个树桩,树桩旁还有一个没挖完的陷阱。
陷阱旁,三个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正是刘苏的爸爸、村长与穆神甫!
刘苏立刻蒙住了,呆立在空地一动不动。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刘老汉的咽喉被不知名的利齿咬断,鲜血已经凝固,变成乌黑的颜色。他早已经停止了呼吸,手里还握着一柄挖坑用的铁锹。
在一旁的村长也已经死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死不瞑目。他的后脑处有一个血洞,乌黑的鲜血凝固后与头发纠结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而穆神甫躺在一边,似乎还有微弱的呼吸,胸膛微微起伏,发出低声的痛苦呻吟。
王达黎连忙跃到神甫身边,用力按了几下神甫的胸口。
穆神甫咳嗽了几声后,终于醒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刘苏带着哭腔大声问道。
穆神甫似乎还没清醒过来,他环视了一眼身边的情形,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他牙齿打着架,断断续续地说:“是个矮子……是那个侏儒……他突然从森林里钻了出来,袭击我们……他咬断了刘老汉的喉管,又抓着村长的头向地上砸……”
“是阿龟!”乌云拉木凄然叫道,他脸色苍白,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之前,刘老汉一边喊着号子,一边将铁锹砸在松软的泥土里。村长也是个挖陷阱的好手,他在一旁另一处空地挖着坑。而穆神甫的力气显然小了很多,于是刘老汉干脆吩咐神甫去用砍刀削树枝,就没再麻烦乌云拉木与秦冰。
当他们挖了七八个陷阱后,刘老汉一屁股坐在地上,正想要抽根烟。突然他感到背后一阵凉意,一根根寒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一种被野兽窥视的感觉,在森林里待久了的猎人常常会有这种感觉。刘老汉蓦地回过头来,看到一双赤红的眼睛,仿佛流淌着鲜血。
这是个目光阴鸷的侏儒,他定定地望着刘老汉,一言不发。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狼人阿龟!”刘老汉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想转身就跑,却发现自己因为太过恐惧,两腿竟没有一点儿力气。他想大声惊呼,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阿龟冒着腥气的嘴已经凑到了面前,露出了血盆大口与一副白森森的牙齿……
阿龟咬断了刘老汉的咽喉后,站起身来,舔了一圈嘴唇,然后看到了背对着他埋头挖陷阱的村长。他大步走到村长的身后,一把抓住了村长的头,然后重重摔向了地面。村长立刻晕了过去,可阿龟还不解气,又是一口咬去,活生生将村长连着头发的头皮咬去了一大块。
这一切只是在瞬间发生的,穆神甫此刻正好抱着一堆去掉了树叶的树枝走到了空地上,看到了眼前一幕。他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已经害怕得说不出一句话,就如同身在一个最可怕的梦中。
阿龟嘴里哼了一声,然后面目狰狞地向神甫走去。
神甫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他知道这是他心脏多年的老毛病犯了,连忙从兜里摸出一粒速效救心丸塞进嘴里。胸口的疼痛稍稍好了一点儿,神甫抬起头来,却看到正在逼近的狼人阿龟,还闻到越来越浓郁的野兽体味。
神甫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呼,然后晕倒在了地上……
“那你怎么没事?”王达黎突然问道。
穆神甫惊魂未定地说:“我也不知道,我看着阿龟向我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脑子里一时空白,竟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你们都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放过了我。”
“我知道!”站在他们身后的秦冰突然说道,“昨天晚上轮到阿龟表演的时候,穆神甫突然冲上了舞台,让柳班主把黑狗放了,不准表演”人狼对决“的节目。当穆神甫看到阿龟被关在铁笼子里的时候,还让班主把阿龟也放出来。阿龟虽然不会说话,但他听得懂,知道哪些人对他好,哪些人对他不好。他一定是觉得穆神甫是个好人,所以放过了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我爸爸和村长呢?”刘苏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他们之前根本就没见过阿龟,阿龟怎么会认为他们是坏人?”
秦冰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好默然无语地垂下了头,望着地上那个还没挖好的陷阱。
王达黎黯然说:“也许,是阿龟看到了我们挖的陷阱吧?他的身上野性多过了人性,当他看到刘伯父与村长在挖陷阱,动物的本能告诉他陷阱是为他准备的。森林里,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事。有时候,野兽对人类的恐惧,更大于我们对它们的恐惧……”
王达黎扶住了悲痛欲绝的刘苏,低声劝慰,但他却用眼睛余光不停打量着空地上的两具尸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秦冰看到这血腥一幕,不禁也发出哭泣之声。
乌云拉木扶起了穆神甫,然后转头对王达黎说:“王警官,请您不要再把我当做罪犯,其实拐卖妇女的事,都是柳若风一个人干的,和我们这些下面的演员根本没关系。现在我们应该同仇敌忾对付阿龟和他的狼群,安全度过这一夜。到了明天公路通了,我们再一起离开这里,逃出生天……”
王达黎点点头。是的,乌云拉木说得没有错,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更何况乌云拉木还有两次从阿龟手下逃脱出来的经验。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阿龟就在山顶附近的密林里,很有可能会带着他的狼群来找麻烦。
王达黎挥了挥手,说:“我们先回屋去,然后在门外点一堆火。狼是最怕火的,希望它们看到火光不敢来进犯。”
他这句话刚一落下,密林深处突然传来凄厉的狼嚎:
“嗷呜——”
这声狼嚎惊得所有人心中恐惧难当。乌云拉木第一个转过身去,蹿出了丛林,准备向草坪后刘苏家的老宅奔去。可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到脚下突然一紧,似乎脚踝被什么东西系住了。不等他作出反应,他已经失去了重心,被一根绳索倒吊在了空中。幸好乌云拉木身体的柔韧性极好,反应也快,不等大家发现出了什么事,他已经在空中做了个大回转,弓起背来,用手解开了绳索。然后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秦冰惊声尖叫。
“是绊马索。”刘苏答道,“在森林里,除了可以挖陷阱捉野兽之外,还可以设下绊马索。只要野兽踩到了绳索设下的圈套,圈套立刻就会收紧,缠住野兽的脚。绳索的一端还连接着一个机簧,机簧被触动后,绳索就会被拉起来,把捉到的野兽倒吊在空中。还有做得更精良一点儿的绊马索,会再多连上一个控制弓弩的机簧,一旦引发了机簧,就会从拉满了的弓里射出一支箭,令野兽一箭穿心而毙命。”刘苏是在森林里长大的孩子,他父亲刘老汉正是挖陷阱与设绊马索的高手。
乌云拉木拍拍胸脯,喃喃说道:“还好,我是脱困术的表演大师,才能在被倒吊着的情况下逃脱出来。”
“快走吧,我们回屋去!”王达黎大声提醒。所有人这才沿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看着脚下,回到了草坪,然后一路狂奔,回到刘苏家的屋里。
二
刘苏的妈妈知道了刘老汉的噩耗,顿时失声痛哭,泣不成声。而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家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就在门外空地上捡来枯枝树叶点燃了一个火堆。希望真如书上所说的那样,狼群看到火堆之后,不敢再来侵犯。
可是,人们的心里,还隐隐有着疑虑:火堆可以阻挡狼群,可是能阻挡住被狼抚养长大的侏儒阿龟吗?他又在人类世界里充当了那么多年的玩偶,心里充满了对人类的恨意,他应该早就不怕火了!
乌云拉木与穆神甫躲进了墙壁坚固的最里屋的卧室里,而刘苏、王达黎与秦冰则没心思睡觉,坐在了门槛上,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沉默不语。
枯枝燃烧的时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这诡异而没有规律的声音,令这个充满了危险的夜晚,变得更加阴森与恐怖。
因为面前有一处火堆,所以火堆之后远处的草坪与森林,更显得一片黑暗,根本没有办法分辨。但刘苏他们还是听到了清晰的狼嚎,这号叫声不由得令他们胆战心惊,惶恐不安。
刘苏与王达黎分别手持铁锹与砍刀,坐在了门槛的左右两边,而秦冰则坐在两人中间。夜深了,没有月光,屋外掠起了风,还零星落下几滴小雨。秦冰刚感觉到一阵凉意,就接到了刘苏与王达黎同时递来的外衣。刘苏与王达黎相互尴尬一笑,默不作声地为火堆添上一把干柴,然后警惕地望向深邃的黑暗。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刘苏开始感觉到排山倒般涌来的睡意,上下眼皮不住地打着架。他无法控制地闭上眼睛,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在梦里,他不停地看到父亲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阿龟那双阴鸷的眼睛。他在梦里不停地呼唤父亲醒来,可是却没有半点儿用处。他听到阿龟阴阴的冷笑,还看到阿龟眼睛里写满了的那些化不开的仇恨。
等刘苏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当他意识到自己睡了一夜的时候,心中蓦地一惊,腾的一声跳了起来。这时他才看到,王达黎与秦冰也相偎在一起,眼睛闭着,发出微微的鼾声。而面前的火堆早已经熄灭了,正缓慢散发出袅袅的青烟。
怎么,我们都睡着了?
刘苏连忙唤醒了王达黎与秦冰,他们都醒过来后,才知道自己侥幸过完了这危险的一夜。阿龟和群狼并没有袭击他们。
这真有点儿不符合逻辑,狼群在森林里环伺已久,尽管门前燃烧了火堆,但从灰烬上分析,在天亮前就已经完全熄灭了。为什么狼群与阿龟并没有出现呢?
刘苏很是不解,但他也没有深究。毕竟当他知道自己在睡了一夜还安全健在的时候,心中就有种捡了条命回来的感觉,感到阵阵后怕。
不过王达黎却没有这种表情,他只是站起身来,先去草坪边缘查看了一下,然后又进屋叫醒了乌云拉木与穆神甫。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会有镇上的土三轮带着日用品到青石村来。只有乘坐土三轮,才可以顺利离开青石村,离开那可怕的嗜血狼人侏儒阿龟。当然,王达黎也不会扔下秦冰,这是他第一次独力营救出来的被拐卖妇女。而不管乌云拉木是不是人贩子团伙的同谋犯,也会被带到城里去进行调查。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安全地下山,然后等待外面的三轮车进来。
于是他们五个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山路,缓慢向山下走去……
三
山路蜿蜒逶迤。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说得很对。上山考的是体力,下山考的则是人的平衡能力。更何况,他们还要小心提防路边森林里随时可能钻出来的野狼与狼人侏儒阿龟。
当他们下山的时候,头顶总盘旋着一群聒噪的乌鸦。刘苏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乌鸦是传说中以腐尸为食的邪恶鸟类。难道这些乌鸦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已经预计到这行人中必定会有人死亡?
刘苏不敢再多想了,他从地上拾起一粒石子,向空中的乌鸦掷去,乌鸦只是稍稍散开一会儿,然后又集中到一起,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声。
“嘎嘎——嘎嘎——”
当他们走了大约20分钟的时候,头顶上的乌鸦突然又一次剧烈地鼓噪起来,纷纷向山边的一隅急速飞行而去。刘苏探头顺着乌鸦飞行的轨迹望去——他看到了半山腰的那幢黑漆漆的教堂的哥特式尖顶,这正是穆神甫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