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坠落之上 伊恩·兰金 17477 字 2024-02-18

“巴尔弗家族的声誉如何?”没有客套,他直接问道。

“我想你指的是银行吧?”

“对。”

“你听说了什么?”

“在都柏林有些传闻。”

这位记者咯咯笑起来,“啊,是传闻,这世界没了它们怎么行呢?”

“没什么问题吗?”

“我可没那么说。就书面来看,巴尔弗银行一如既往地正常运转着,但数字也能掩盖不足。”

“然后呢?”

“他们下半年的预计数字已经缩减了,甚至都不足以引起大额投资者的察觉。但巴尔弗家族是一个由小额投资者组成的松散联盟,他们都有患臆想病的倾向。”

“特里,底线呢?”

“尽管是恶意收购,巴尔弗家族应该还能幸存下来。如果收支平衡表在年终看起来还是有些模糊,那么就可能有一至两部分惯例性地被砍掉。”

雷布思沉思着,说:“谁会这么做?”

“我想应该是雷纳德·马尔,只是为了表明巴尔弗在如今这个时代经受这些冷酷无情是罪有应得的。”

“不念旧情吗?”

“说实话,他们从来没有交情。”

“谢谢你,特里。大杯啤酒将会在牛津酒吧等着你。”

“那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了。”

“你戒酒了吗?”

“医生的命令。我们这些人正在被一个个地除掉,约翰。”

有几分钟,雷布思深感同情,他又想到自己和医生的预约——因为此次通话再次错过。在放下电话的时候,他在笔记本上草草地写下了马尔的名字,然后圈起来。雷纳德·马尔,以及他的玛莎拉蒂和玩具士兵。或许会想到他失去了一个女儿……但雷布思这时已经开始改变这种看法了,他很想知道马尔是否知道自己的工作有多么不可靠,要知道,他们的积蓄一旦出现一点点闪失,那些小投资者们就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又想起了托马斯·科斯特洛,那个人从来不必因迫于生计去工作,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雷布思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的父母一辈子穷困潦倒,甚至不曾拥有自己的房子。他父亲去世时只给他和弟弟留下了400英镑。至于葬礼,也是政府帮忙办理的。即使那时他揣着自己应得份额的票据走进银行分行经理的办公室时,他仍感到惊愕……他父母半生以来的积蓄仅仅相当于别人一个星期的工资。

他现在在银行已经有了自己的存款,尽管只是他每月工资里很少的一部分。公寓的贷款已经还清,无论是罗娜还是萨曼莎也从没向他要过什么。然后就是吃喝的花销和萨博车的停车费。他从不去度假,可能偶尔每周会买几张唱片或者CD。几个月前,他想过要买一套高保真音响,但商店告诉他目前没货,并承诺一有货,就会电话通知他,然后他就再也没接到过电话。卢·里德演唱会的门票也没有给他增添太多花销,因为吉恩一直坚持自己买票,第二天早晨还额外为他做了早餐。

“笑面虎警察!”西沃恩一进办公室就大喊道。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旁边是来自费蒂斯总署的“智囊”。雷布思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咧着嘴大笑,然后他站起来,走了过去。

“我拿了交谈记录。”西沃恩举起手做投降状。

“你好,智囊。”雷布思说道。

“他叫贝恩,”西沃恩更正道,“他更喜欢被人叫作艾瑞克。”

雷布思直接忽视她的话。“好像星舰公司的人在这里。”他向一排电脑和连接线路看去:两台手提电脑、两台个人电脑。他知道其中有一台电脑是西沃恩的,另一台是菲利普·巴尔弗的。“跟我说说,”他向她问道,“关于菲利帕在伦敦的早期生活我们了解多少?”

她皱了下鼻子,思考一会儿答道:“不多,怎么了?”

“因为她男朋友说她曾一直在做一些噩梦,被什么东西追逐着在伦敦的一套房子里上下逃窜。”

“确定是伦敦的房子吗?”

“什么意思?”

她耸耸肩,说:“没什么,只是杜松亭给我的感觉是:铠甲套装和布满灰尘的旧台球室……想象一下在那种环境下成长。”

“大卫·科斯特洛说是在伦敦的房子。”

“转移注意力吗?”贝恩提醒道。他俩看向他。“个人想法而已。”他接着说。

“这么说真是杜松亭让她害怕吗?”雷布思问。

“让我们从杜松亭的那个问题中走出来去问问她好了。”西沃恩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对不起,那是最糟糕的一种尝试。”

“我听到过更糟糕的。”雷布思说道。他也有过这种想法。在案发现场,曾有人听到过一位穿着羊毛制服帮忙围警戒线的工作人员说:“我打赌她还没死,相信吗?”

“像是希区柯克的悬疑惊悚电影吗?”这时贝恩说道,“你应该知道的,《艳贼》那类片子。”

雷布思想起了他在大卫·科斯特洛的公寓里看见的那本诗集,名字叫作《我梦想成为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

你死,不会让生命贬值

你死,让生命更有价值……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他说道。

西沃恩判断着他说话的语气,说:“这么说,你还是想知道菲利普在伦敦时的真实情况吗?”

他首先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不,”他说,“你说得对……这样太牵强附会了。”

他走后,西沃恩转向贝恩,窃窃私语道:“他经常这个样子,越是牵强附会,他就越喜欢。”

贝恩笑了,他随身携带着自己的公文包,仍然没有打开。星期五晚餐过后,他们互相道别。星期六一大早,西沃恩就钻进车里,为了看足球赛驾车一路向北驶去。她不想让别人搭自己的车:她拿上睡袋,给自己了找间客房。希伯尼安队下午的胜利让她非常兴奋,然后她还进行了一点探险活动,吃了顿晚餐。她将笔记本电脑留在了公寓里,只随身带上了她的高保真随身听、六盘磁带和几个线装笔记本。一个没有Quizmaster的周末:这也正是医生所要求的。但她依然不能将其抛在脑后,总想知道有没有收到他的信息。周末,她很晚才回去,然后开始忙着去洗衣店。

现在,笔记本电脑就放在桌子上。她几乎不敢碰它,她害怕屈服于自己的渴望。

“周末过得还好吗?”贝恩问。

“还行,你呢?”

“不要声张啊,周五的晚餐是我周末最精彩的部分了。”

她微笑着接受了这份恭维。“我们现在干什么?把爱吹牛的人带到政治保安处吗?”

“我们和重案组谈过了,按他们的要求做吧。”

“我们就不能略过中间人吗?”

“中间人可不想那样子。”

西沃恩想起了克拉弗豪斯,贝恩可能是正确的。“那就继续吧。”她说道。

于是,贝恩拿起了电话,开始和在总部的克拉弗豪斯探长畅聊起来。

西沃恩将手指放在已经和手机连在一起的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周五晚上她将手机扔在了家里,回来时发现收到了一条短信,询问她的手机账号,她想确认是不是因为运营商觉察到了她上网时间的骤升。经过了解,事情确实如此。贝恩仍在忙着向克拉弗豪斯解释,她决定上会儿网,为了消磨一下时间……

Quizmaster给她发来了三条短信,第一条是周五晚上发的,大概正好是她下班回家的时间。

探索者——我的耐心耗尽了。线索和你密切相关。立刻回复我。

第二条短信是周六下午发的:

西沃恩?我对你很失望。你一直以来都很优秀。现在游戏结束了。

还是没有结束,周末午夜他再次发来了信息:

你在忙着追踪我,对吗?你还想见面吗?

贝恩结束通话后将电话放下,盯着电脑屏幕。

“你已经让他感到慌乱了。”他说。

“新的ISP吗?”西沃恩问道。贝恩检查了一下标题后点点头。

“新名字,什么都是新的。而且,他正在暗示,他并不是不可捉摸的。”

“那他为什么还不停手?”

“我不知道。”

“你真认为游戏已经结束了吗?”

“只有一种方法能够搞清楚……”

于是,西沃恩在键盘上敲下这些字:

整个周末我都不在家,我在打探情况。同时,是的,我还想见你一面。

她把信息发了出去。他们出去取了两杯咖啡,但他们回来时,依然没收到回信。

“他生气了吗?”西沃恩问。

“他可能不在电脑跟前吧。”

她看着他说:“你的卧室里没有电脑吗?”

“你是让我邀请你参观下我的卧室吗?”

她笑道:“不,我只是好奇。不是有些人能整日整夜待在电脑前吗?”

“完全正确,但我不属于那类人。我会定期去三个聊天室,可一两个小时之后就会觉得很无聊。”

“什么是聊天室?”

他把椅子往桌子边挪了挪,说道:“现在我们处于等待之中,或许我们该看一下巴尔弗小姐删掉的文件。”他看看她的表情,“你知道文件还可以恢复吗?”

“当然了,我们已经看过她的信件了。”

“但你们看过她的电子邮件吗?”

西沃恩不得不承认她还没有看过。说得更准确点,格兰特还不知道怎样才可以做到。

贝恩叹了口气,回到菲利普的电脑边继续工作。过了没多久,他们看到一系列信息,都是发给菲利普或者菲利普发出去的。

“这些是多久之前的信息?”西沃恩问。

“两年多前。她是什么时候买的笔记本电脑呢?”

“18岁生日时的礼物。”西沃恩说。

“挺不错的礼物。”

西沃恩点了点头,说:“她还收到一套房子。”

贝恩看着她,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说道:“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是一块手表和一台照相机。”

“就是这块手表吗?”西沃恩指着他的手腕问。

然而,贝恩的思绪早已飞远了。“现在我们已经恢复了她发送的所有电子邮件,包括她最早发送的那一封。”他点击最早的那封邮件,电脑显示无法打开。

“需要转变格式,”他说道,“或许被移动硬盘压缩了。”

西沃恩正努力研究着他正在做的事,但他的动作太快了。不一会儿,他们就读到了菲利普用电脑发的第一封电子邮件,是给她在办公室的父亲发的:

我只是测试一下电脑,希望你收到邮件了。这台电脑很棒!今晚见,菲利普。

“我猜我们需要读所有的邮件?”贝恩猜测道。

“我想也是。”西沃恩同意他的观点,“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些邮件一次性都转化好格式吗?”

“没有必要那样做,如果你去给我端杯茶来,不放糖的那种,我会试试看行不行。”

当她端着茶回到电脑前时,他已经在打印那些邮件了。“这样,”他说,“当我准备转化下一批的时候,你可以先读着这些。”

西沃恩按时间顺序先后开始阅读,不久后她发现了比菲利普和她的朋友之间的闲言碎语更有趣的事情。

“你看这封。”她对贝恩说。

他读了那封电子邮件。“来自巴尔弗银行,”他说,“一个叫作RAM的人。”

“我敢打赌那是雷纳德·马尔。”西沃恩拿回那张纸时说。

这封电子邮件的内容如下:

菲利普,听到你终于成为虚拟世界中的一员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希望你玩得开心,你将会发现网络是一个强大的搜索工具,所以我希望它也能在学习上对你有所帮助。是的,你说的没错,你可以把信息删掉——那样可以节省内存空间,使电脑运行得更快。但是要记住,删除的文件还是可以被恢复的,除非你进行了特定操作。下面就是彻底删掉文件的方法。

发件人又继续解释了整个过程,最后署名是R。贝恩用一根手指指着屏幕下方的边缘。

“解释了这里为什么会有大片空白,”他说。“一旦他告诉她该怎么彻底删除的话,她就开始照做了。”

“也就解释了没有任何发给Quizmaster和来自Quizmaster的邮件的原因。”西沃恩一张一张翻看着这些信息,“这里甚至都没有她发给RAM的那些原始邮件了。”

“后边也没有。”

西沃恩揉了揉太阳穴,说:“为什么她要费劲把一切邮件都删掉呢?”

“我不知道,这可不是多数用电脑的人会做的事。”

“转发过去。”西沃恩说着将椅子滑过去。她开始给巴尔弗银行的RAM撰写新的邮件:

我是克拉克警官。情况紧急,尽快联系。

西沃恩又加上了圣伦纳德警局的电话号码,将邮件发了出去。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银行的电话。

“请帮我接马尔先生的办公室。”她的电话被转接到马尔秘书那里,“马尔先生在吗?”她瞅了眼贝恩,他正喝着茶。“或许你可以帮我。我是圣伦纳德刑事调查局的克拉克警官,我刚给马尔先生发了封电子邮件,我想确认一下他有没有收到。很明显,我们这里的终端出了些问题……”当秘书去查看时,她停了下来。

“噢,他不在啊?你能告诉我他去哪里了吗?”她再次停了下来,同时认真听着这位秘书的动静,“真的是很重要的文件。”现在她的眉毛都竖起来了。“普利斯顿菲尔德之家酒店吗?那里不远,你能帮我给他捎句话吗,让他会后到圣伦纳德警局来一下。就5分钟的路程,这样或许比我们在他工作时去拜访他要方便些……”她又仔细听着,“谢谢,邮件发送过去了吗?太好的,谢谢。”

她放下电话后,贝恩已经喝完茶把杯子放回去了,正给她默默鼓掌。

40分钟后,马尔来到警局。西沃恩让一个警官护送他到楼上的刑事调查局。尽管雷布思不在,但这间办公室依旧很忙碌。警官把他带到了西沃恩的办公桌前,她点了点头,让银行家坐下。马尔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空椅子。其他警官对他的身份很好奇,大家都在打量着他。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细条纹西装、白衬衫和淡柠檬色的领带,与其说像是一个来警局的访客,不如说他更像是一名高级律师。

贝恩站起来,把自己桌子旁边的椅子腾出来让他坐下。

“我的车还停在单行道上。”马尔说着,看了看手表。

“用不了多久的,先生,”西沃恩说道,“你认得这台电脑吗?”他拍了拍菲利普的电脑。

“什么?”

“菲利帕的。”

“是吗?我不认识。”

“我想你也不认识,但你们之间有电子邮件往来。”

“什么?”

“RAM就是你,对吗?”

“那又怎么样?”

贝恩走上前递给他一张纸。“这是你发给她的,”他说,“看起来好像巴尔弗小姐也看过它。”

马尔抬起头来,并没有看贝恩,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西沃恩。贝恩刚说的话已经令她畏缩了,显然马尔也注意到了这点。

这真是个大错误,艾瑞克!她想大声叫出来。因为现在马尔知道这是他们唯一能拿到的他和菲利普之间的电子邮件。否则,西沃恩一定会紧追着他不放,让他想想他们之间是否还有其他信件。

看完信息,马尔只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们只是出于好奇,”西沃恩说,“你给她的第一封邮件就告诉她怎么删除邮件。”

“菲利帕在很多方面都很注重隐私,”马尔解释道,“她很在意自己的个人隐私。她问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于删除资料的事,这就是我的回复。她不喜欢让任何其他人读到她的信件。”

“为什么不喜欢?”

马尔耸耸肩,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一样的一面,不是吗?给一位年长的亲戚写信的‘你’与写给一位密友的‘你’并不相同。当我给一个玩战争游戏的人发电子邮件时,我并不是很愿意让我的秘书读到。否则,她就会看到一个和平时工作中不一样的‘我’。”

西沃恩点点头,说:“我想我能理解。”

“也是由于我的职业的保密性——机密,如果你喜欢这样叫的话——是至关重要的,商业信件总是重要问题,我们会粉碎不需要的文件、删除电子邮件等等,这些都是为了保护客户和我们自己。所以,当菲利普提到删除按钮时,那种思考触及了我内心最重视的问题。”他停住了,在西沃恩和贝恩之间来回看着,“这些是你们想知道的吗?”

“那你们发电子邮件时还聊些什么呢?”

“我们也没有长时间的往来。就像蜻蜓点水一样,她有我的邮箱地址,也知道我是这方面的老手。开始还有很多问题请教我,但她学得很快。”

“我们还在电脑上努力地寻找着被删除的信件,”西沃恩高兴地说道,“你还记得你们之间来往的最后一封电子邮件是什么时候吗?”

“大概是在一年前,”马尔站起身来,“如果我们的谈话现在可以结束的话,我真的必须……”

“如果你没有告诉她怎么删除,或许这会儿我们早就找到那个人了。”

“谁?”

“Quizmaster。”

“游戏里和她较量的那个人吗?你们还是觉得这与她的死有关?”

“我很想知道。”

马尔现在站立着,将西服上衣整理平整。“若没有了Quizmaster这个人的帮忙,这个案子能破吗?”

西沃恩看向贝恩,他知道这是一条暗示。

“噢,是的。”他自信地说,“只是花费的时间会长一点,但我们将会继续调查他。这一路上他已经给我们留下了足够多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了。”

马尔将目光从一个警官那里移向另一个警官那里。“好极了,”他笑着说,“好的,如果我还能帮上什么忙的话……”

“你已经帮我们大忙了,马尔先生,”西沃恩说,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我会让一个不穿制服的警官送你出去……”

他走后,贝恩把椅子拉回到了西沃恩的桌子边上,坐在她身旁。

“你觉得就是他,对吗?”他悄悄地问。

她点点头,看着刚刚马尔走出去的方向,然后她的肩塌了下来,慢慢闭上眼睛,又揉揉眼睛说:“事实是,我没有一条线索。”

“你也没有任何证据。”

她点点头,仍旧闭着眼睛。

“直觉?”他猜测道。

她睁开眼,说:“我很清楚地知道要相信直觉。”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他对她微笑着,“有点证据就更好了,对吧?”

当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西沃恩好像是在睡梦之中,所以贝恩接起了电话。是政治保安处一位叫布莱克的官员打来的,他想知道自己是否找对了人。当贝恩说自己就是他要找的人时,布莱克问他对电脑了解多少。

“略懂一点。”

“很好。现在身边有电脑吗?”贝恩回答他说有,他告诉贝恩该怎么做。5分钟后贝恩挂掉电话时,他感觉自己的面颊发胀,呼吸变得急促。

“我并不了解政治保安处的事,”他说,“但他们让我感觉自己似乎是第一天上学的5岁大的孩子。”

“听起来你回答得很好啊,”西沃恩肯定地说,“他们想要什么?”

“你和Quizmaster之间的所有电子邮件的复印件,外加你和菲利普·巴尔弗的ISP账号和用户名。”

“这是格兰特·胡德的机器。”西沃恩抚摸着笔记本电脑说道。

“还有他的账户信息,”他顿了顿又说道,“布莱克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嫌疑人?”

“你没有告诉他吧?”

他摇了摇头,说:“但我们可以给他透露马尔的名字,甚至还可以发给他马尔的邮箱地址。”

“那样会有用吗?”

“或许有用,你知道美国人是可以利用卫星读电子邮件的吧?世界上的任何电子邮件……”见她盯着他,他大笑起来,“我并没有说是政治保安处有那种技术,但你也没听说过这种技术,对吧?”

西沃恩沉思着,说:“那就把我们掌握的资料给他们吧,告诉他们雷纳德·马尔好了。”

笔记本显示他们收到了一封新邮件。西沃恩点击打开了邮件,邮件来自Quizmaster。

探索者——我们在Stricture结束后见面。可以吗?

“好吧,”贝恩说道,“他终于问你了。”

所以游戏还没有结束?西沃恩回信写道。

特殊豁免。

她又写了封信:有些问题需要现在马上回答。

对方立刻回复:问吧,探索者。

于是她立即问道:除了菲利普之外还有其他人玩这个游戏吗?

她等了一会儿才收到回复。

是的。

她看了看贝恩,说:“他以前是说没有的。”

“要么他当时撒谎,要么就是现在撒谎。事实上,你再次问这个问题让我感觉你第一次就没有相信他。”

几个人?西沃恩问道。

三个。

他们之间是互相竞争吗?他们互相认识吗?

认识。

他们知道他们正在和谁玩游戏吗?

30秒后回答:当然不知道。

“真话还是谎话?”西沃恩问贝恩。

“我非常想知道马尔先生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一个专业人士,为了领先于游戏进度,在车中随时带着电脑和手机并不会让我感到惊讶。”她为这种不经意间说出的双关语笑了。

“我可以打电话到他办公室。”贝恩拿起电话,西沃恩说了银行的号码。

“请帮我转接马尔先生办公室。”贝恩对接线员说,“是马尔先生的助理吗?我是洛锡安警局的贝恩警长。我能和马尔先生说句话吗?”他看着西沃恩。“一会儿就回来了吗?好的,谢谢。”然后想了想。“噢,还有什么其他方式能让我联系到正在车中的马尔先生吗?在那里他能收发电子邮件吗?”一阵沉默。“没有,好的,谢谢你。我待会儿再打过来。”他把电话放下说道:“他不能在车上收发邮件。”

“据他的助理所知是这样的。”西沃恩低声说。

贝恩点点头。

“这些天,”她继续说道,“你需要一部手机。”她想着,应该是一部像格兰特那样的手机。不知怎么回事,她突然想起了在大象咖啡馆的那个早晨。格兰特尽管已经完成了字谜但还是一直在思考,并努力地向隔壁桌的妇女解释着什么……她开始看她的下一条信息:

你能告诉我他们是谁吗?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对方的回答很迅速。

不能。

你不能说还是你不知道?

都是。Steicture即将开始。

长官,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选择菲利普的?

就像你说的一样,是她自己来找我的。

但她又是怎样找到你的呢?

Stricture的线索马上出现。

“我觉得他有太多的事情没有说,”贝恩说道,“或许是出于不习惯向他的下属汇报情况吧。”

西沃恩还想让对话继续下去,于是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我认为我还没有达到格兰特·胡德的水平。”贝恩补充说。她皱起眉头,表示不理解。“在破解谜题方面。”他解释。

“让我们等等看吧。”

“同时,我可以迅速把那些东西拿到银行。”

“好的,”西沃恩微笑着说,她又想起格兰特了。没有他她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些线索。然而,自从他被调离后,他就再没有关心过这个案子,甚至都没有问过是否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她很好奇他的注意力怎么能够转移得这么彻底,她在电视上看到的格兰特几乎再也不是那个半夜送她回家的人了,也不是在哈特山丧失自信的那个人。她知道自己更喜欢那种类型的他,并不仅仅出于对同行的嫉妒。她认为自己现在已经了解吉尔·坦普勒了,吉尔最近一直很害怕,她的新上司的恐怖会促使她严惩那些年轻下属。她把那些热情自信的人作为目标,这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不自信。西沃恩希望这只是暂时的,她祈祷是这样。

她多么希望当苛责非难来临时,忙碌的格兰特能够给她这位老搭档留些时间出来,无论他的新老板喜不喜欢这样。

格兰特已经花了整整一上午来处理媒体的事情,重新编写了当天晚上要报道的新闻——希望这次能让总警司坦普勒和副局长卡斯韦尔都满意——同时也在等着受害者父亲的电话,对于没有给他们更多的节目播出时间去呼吁群众提供更多的信息,格兰特很生气。

“‘绳之以法’那档栏目怎么样了?”他已经问好几次了。他私下里觉得通过“绳之以法”播出这个案件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所以他又给爱丁堡的BBC打了电话,从那里得到格拉斯哥办事处的电话号码,然后又从后者那里获得了伦敦总部的号码。那里的接线总机也让他顺利通过了一个研究员对他的调查——研究员带着严厉的语气说,任何一个称职的联络官都应该知道他们应该已经知道的——然后告诉他,“绳之以法”已经结束转播,并且数月内将不再播出。

“噢,好的,谢谢。”格兰特说完后挂了电话。

他没有时间吃午饭了,早餐时在餐厅里吃了一个熏肉卷,不过那已经是6个小时前的事了。他很清楚自己周围的政治情况——警察局总部的政局。卡斯韦尔和坦普勒也许在一些事情上看法一致,但并不是每件事。在他们中间,他已经可以做到泰然自若了,尽力不让自己偏向任何一边。卡斯韦尔是掌握实权的人,但坦普勒是他的顶头上司,她有权力把他踢到冷衙门,而他的工作就是剥夺她的动机以及机会。

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居高位,但那只是放弃了吃饭、睡觉和空闲时间换来的。再者,现在这个案子正得到愈来愈多的关注,不仅仅是伦敦的媒体,还有纽约、东京、新加坡和多伦多等媒体。国际媒体希望知道他们掌握的详细情况,他们将与爱丁堡通讯员之间有一次对话,胡德警官还会再一次接受媒体采访吗?

在每个案件的对话中,格兰特都感觉自己能够以肯定的回答来应对。他相信自己已经掌握了每个记者的详细信息,包括他们每个人的联系方式以及采访时的时差之类的细节。

“不要让我半夜给你发传真。”他曾跟新西兰的一位新闻编辑说过。

“那我更喜欢电子邮件,老兄。”

所以,格兰特把那些细节都记录下来,这倒提醒了他,他得从西沃恩那里将笔记本电脑取回来,或者买一个更加跟得上时代发展的新电脑,然后就可以利用自己的网站发布案件信息了。他已经给卡斯韦尔发送了一条备忘录,同时抄送给了坦普勒,陈述了这件事。

西沃恩和他的笔记本电脑: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再想起她了。他对她的“迷恋”并没有持续太久。正如他们的关系没有得到进一步的实质发展——他的新工作会使他们之间产生裂痕。他知道他们可以不再纠结于那次亲密接触,直到看起来就像从未发生过。雷布思是唯一的目睹者,如果他们双方都否认,说雷布思在撒谎就可以了,所以他开始试着忘记那次接触。

现在只有两件事格兰特可以确定:一、他想长久地担任联络人。二、他很擅长这个工作。

他喝着今天的第六杯咖啡为自己庆祝,高兴到向过道中和楼梯边上的陌生人点头致意。他们似乎也知道他的身份,既想认识他,也想让他认识自己。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推开门——办公室很小,甚至不比一些警局里的柜橱大,而且光线也不好。无论怎么说,这也是他自己的地盘,他坐在椅子上接起来电话。

“我是胡德警官。”

“听起来心情不错嘛。”

“请问你是……”

“我是史蒂夫·霍利,还记得吗?”

“当然了,史蒂夫,要我帮什么忙吗?”但是他说话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职业。

“噢……格兰特,”霍利成功地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了嘲讽,“我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我晕了。”

“是吗?”格兰特坐在椅子里的身体向前倾了倾,感觉不是很舒服。

“苏格兰境内有妇女失踪……案发现场发现了玩具娃娃……网络游戏……学生死在山坡上……还记得这些吗?”

格兰特想他这是在摧残话筒这边的他,桌子、围墙一下子都变得模糊了,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

“像这样的案子,史蒂夫,”他说道,并尽力表现出轻率的语气,“一个记者就可以解决的。”

“格兰特,我相信你已经自己解决了网上的一些线索。你是怎么想的?会与谋杀案有关吗?”

“我不想做任何评论,霍利先生。听着,不论你认为你知道什么,你都要懂得:那些故事,不论是真是假,都将给调查特别是关键性的调查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就是在关键时期对巴尔弗家族的调查吗?我还没听说……”

“总之,我想说的是……”

“听着,格兰特,承认吧,你他妈的在这件事上真的很混蛋,原谅我说脏话。你最好把我列在黑名单上。”

“我可不这么想。”

“懂了吗?你现在已经得到了这么好的新职位,我不希望自己看到你陷入火海。”

“我从一些事情中感觉到你不想要更好的职位,霍利。”

电话那头的人冲着格兰特的耳朵大笑着,说道:“从史蒂夫到霍利先生再到霍利……下次你会直接骂我的,格兰特。”

“谁告诉你的?”

“像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会密不透风?”

“到底是谁把这件事情捅出去的?”

“只是传言,传言罢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霍利停了一下又说道,“噢,不对,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怎么老是忘记,你他妈的在这个职位上才坐了几分钟,就认为自己能在我身上作威作福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你和你那些贵宾犬们的小简报。所有那些东西,格兰特。你应该提防像我这样的人,最好采取你喜欢的任何方式对付我。”

“谢谢,我会的。你们会在多久之后将这些东西印刷出版?”

“还想冷眼旁观吗?”格兰特沉默不语时,霍利又开始大笑,“你甚至都不知道行话了。”他大叫着,格兰特很快就明白了。

“只是暂时的禁令。”他猜测道,知道自己说对了。两条禁令是指:一是法庭禁令,二是出版物禁令。“听着,”他说,“就现有的记录来看,我们不知道你提到的信息会与本案有关。”

“对我来说,起码这条也是新闻。”

“然而,很可能是条不利的新闻。”

“那就去控告我。”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们玩的这种肮脏游戏。”

“去他妈的!”

格兰特本来打算挂电话的,可是霍利刺激到了他。他站起来,狠狠地踢了桌子一脚,接着又踢了一脚,随后遭殃的是垃圾桶、周末买的公文包、墙角……最后他将头靠在墙壁上。

必须将这件事告诉卡斯韦尔,还要告诉吉尔·坦普勒。

首先告诉坦普勒……按照系统排名。然后她不得不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副局长,而副局长就可能会打乱郡警察局局长的日程安排。下午3点左右,格兰特想知道他到底能把这个消息保留多久,或许霍利自己会给坦普勒或卡斯韦尔打电话。如果格兰特直到今天晚上还没说这事的话,他的麻烦会更大。甚至可能为那个“四眼”留下更多的时间。

他拿起电话,再次紧紧闭上眼睛,这期间,他默默地祈祷着。

拨通了电话。

快到傍晚了,雷布思依然盯着那些棺材看个不停。他偶尔会拿起其中一个,仔细地观察其制作手法,仔细地拿它和其他棺材做比较和对照。他突然间想到:何不去法院带回一个人类学家。用来制作棺材的工具应该留下可供专家鉴别和探索的沟槽或裂痕,如果每个连接处用的都是相同的雕刻器械加工而成,或许有一点是可以被证实的,或许会留下纤维或残存的指纹……那些碎布条能被追踪吗?他把受害者的清单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1972……1977……1982和1995。第一位受害人,卡罗琳·法默尔,是到目前为止最年轻的,其他的也只有二三十岁,对于女人而言,她们正处于生命的黄金时期。溺水或者失踪,失踪者不见尸体,这便是无法证明罪行存在的根源。溺水而死……虽然病理学能够辨出受难者落水之前的生命状态,仅此而已……如果说你把某人打晕然后将其推入水中,即使是对簿公堂,也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而谋杀罪就可能被减轻为刑事杀人罪。雷布思记得曾经有位消防员和他说过谋杀一个人的完美做法:让他们在厨房里喝醉,然后分尸把他们煮了。

干净利索。

雷布思不知道对手到底有多聪明。法夫、奈恩、格拉斯哥和帕斯——当然他涉及的范围很广,像一位旅行者一样。他想起了Quizmaster曾让西沃恩做过的远足旅行,把Quizmaster和留下棺材的人联系在一起可行吗?雷布思在笔记本上草草地写下“法院人类学家”,然后又加了“罪犯分析”。在大学里有专攻此领域的心理学家,可以根据罪犯的MO[1]推断出其性格特点。雷布思之前从不相信,但他感觉到自己像是在用拳头敲击一扇紧锁的门,没有他人的帮助,一个人永远打不开。

当吉尔·坦普勒从走廊里经过刑事调查局的门口时,雷布思觉得她可能没有注意到他。但她却径直朝他走来,满脸愤怒。

“我想,”她说“你已经听说了。”

“听说什么了?”他无辜地问。

她指着那些棺材说:“听说这些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由于气愤,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紧绷着整个身体。

“天哪,吉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什么也没说,将胳膊抡过桌面,棺材被摔飞起来。坐在椅子上的雷布思奋力抢夺,见棺材纷纷摔在地上之后,便开始一个一个地拾起,并检查是否受损。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时,吉尔已经向门口走去了。到了中途时停下,转过头来,说:“你明天就会明白了。”说完径直出门去了。

雷布思环视房间,被惊呆了的西尔弗斯和文职人员也中断了他们的谈话。

“她失控了。”西弗尔斯评论道。

“她说的明天是什么意思?”雷布思问道,但西弗尔斯只是耸了耸肩。

“她失控了。”他又说了一遍。

或许他是对的。

雷布思坐回到办公桌旁,思考着刚刚的话——“失控”有很多种方式,他知道自己也处于失控的危险之中……无论哪方面。

吉恩·伯奇尔花费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想努力弄清肯尼特·洛弗尔和牧师柯克帕特里克之间的关系。她与阿洛韦镇和埃尔郡的一些人聊过了,其中有教区负责人、当地历史学家,还有一位柯克帕特里克家族的晚辈。她还向在格拉斯哥的米切尔图书馆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她从博物馆走到国家图书馆,又走到高级律师学院,最后她顺着钱伯斯街向外科展厅走去。在博物馆时,她盯着由斯格特·杰安西画的肯尼特·洛弗尔的肖像画看了很久,洛弗尔年轻时很英俊,通常在肖像画中艺术家会留下关于人物的职业、家庭、爱好等等蛛丝马迹。但这幅画很简单,只画了头和上半身,背景是纯粹的黑色,与洛弗尔亮黄又略带粉色的脸庞形成了鲜明对比。外科展厅还有很多其他肖像画,其中的人物通常会手持一本能够显示其研究领域的书,或者几页纸和一支笔。或许他们应该站在图书馆前拿着更加形象的小工具——一个头盖骨或一个大腿骨——摆一个姿势,构成一幅解剖学图像。洛弗尔的肖像画毫无瑕疵,使她备受困扰,要么是因为画家对这幅画的创作没什么热情,要么是画派执意主张表现其他的主题。她想起了牧师柯克帕特里克,想象着他付完费用后拿走这幅平淡无奇的装饰品时的场景。她很好奇这幅画有没有可能在表现着某些理想主义的主题,或者仅相当于一张美术明信片,只是在为洛弗尔做广告。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不过十几岁,却参与了伯克的事件。

根据当时的一份报告显示:“当时尸体大出血,到报告完成时,教室看起来就像屠宰场一样,血液溅得到处都是。”当她第一次看尸检报告时,读到这里,差点呕吐。伯克手下的受害者先被灌醉了,即使被人闷死也比这样好得多。吉恩又看了看肯尼特·洛弗尔的眼睛。黑色的瞳孔看起来炯炯有神,尽管他们已经目睹过恐惧。

她忍不住开始好奇,难道是因为他们?

那个看护者没能回答她的疑问,所以她问能否见一下他们的主管。尽管布鲁斯·科多和蔼热情,却没能帮助吉恩获取更多的信息。

“我们似乎没有任何记录了,”当他们到他的办公室坐下后,他对她说。“关于那个洛弗尔肖像画是如何到了学院手里的,我猜测可能是为了推迟遗产税而赠送的礼物。”他个子不高,但一表人才,穿着讲究,红光满面。他给她端来一杯茶,她接过茶。茶是大吉岭牌,每个茶杯都有独立的银色过滤器。

“我对洛弗尔的信件也很感兴趣。”

“是的,我们也很感兴趣。”

“你们什么也没有吗?”她惊讶地问。

科多主管摇摇头。“或者是他们认为洛弗尔先生不是多重要的人物,或者他们很珍视那些信,或者被藏在某个晦暗的角落里,”他叹了口气说,“非常遗憾,我们对他在非洲时期的情况一无所知。”

“还有可能是在爱丁堡,考虑一下这种情况。”

“他是被埋葬在那里的,我认为你不会对他的墓穴感兴趣……”

“他的墓穴具体在哪里?”

“卡尔顿公墓,离大卫·休谟[2]的墓地不远。”

“或许我会过去看看。”

“对不起,我不能帮你更多了。”他沉思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明朗了起来,“唐纳德·德弗林家应该还有洛弗尔做的桌子。”

“是的,我知道,尽管学术好像和木匠活没什么关系。”

“我肯定在哪里有提到过这个问题,我好像回想起了过去读过的资料……”但是,尽管他已经足够努力了,科多还是记不清是什么地方和什么内容了。

那天晚上,她和约翰·雷布思坐在她位于波托贝洛的家中。他们吃着中餐外卖,她喝着雪当利酒,他喝着啤酒。他们听着尼克·德瑞克、珍妮斯·艾恩的音乐以及平克·弗洛伊德(Pink Floyd)的《干涉》(Meddle),声音开得很大。他看上去好像把整个人都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但她并没有抱怨什么。吃完东西后,他们出去散步了。玩滑板的那些孩子们,看起来很像美国人,听起来却像纯粹的语言搬运工,他们的谩骂声像大兵一样。一家油炸食品店刚开门,孩子们就闻到了烤肉的味道。他们两人仍然没有过多的谈论,这使得他们与身边经过的其他情侣看起来大不相同。沉默寡言是爱丁堡人的传统,把自己的情感隐藏起来,同时也会把自己的事情留给自己。有人把这种现象归结为是教会和约翰·诺克斯[3]的影响。她也听说过外人把这座城市称为“诺克斯堡”。但吉恩认为,更多的是与爱丁堡的地理条件有关,它拥有巨大的岩石和阴沉的天空,来自北海的风长驱直入,席卷着峡谷式的街道。时时处处都让人有一种正在被周围的环境击打着的感觉。到波托贝洛那些已被淹没了的地方游览时,她才感觉到:这个地方具有伤害和被伤害的天性。

约翰·雷布思也在思考着爱丁堡这座城市。当他从他的公寓里搬出来后,他要住到哪里去呢?他比较喜欢哪个区呢?位于爱丁堡海滩的波托贝洛是个不错的地方,那里有一种让人放松的感觉,但他总是要搬迁到南部或西部的村庄的。他的一些同事甚至搬到了更远的福尔柯克和林利斯哥,尽管波托贝洛不错,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做好了这种上下班行程的准备。当他们沿着海滩漫步时,他还是忍不住要朝着沙滩的方向看去,好期待着发现一个小小的木棺材,就像他们在奈恩发现木棺材时那样。他到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甜蜜的另一半会陪伴着他,为他的生活增添乐趣。瀑布镇发现的棺材现在越来越偏离他的工作重心了,据那位木匠说棺材是由其他人做的,另外四个则不同。如果凶手真的很聪明,他也许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才会改变作业习惯,更换工具,将侦探骗入……

噢,上帝啊,他又想到这里,萦绕在脑海中的依旧是这些想法。他在海边坐下来,吉恩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点头疼。”他说。

“那不是女人才会有的情况吗?”她笑着说,但他能看出她并不高兴。

“我要往回走了,”他对她说,“今晚没能好好地陪你。”

“你想跟我聊聊天吗?”他抬起眼看着她,她笑出声音来,“对不起,这么愚蠢的问题。你是苏格兰人,当然不想聊了。”

“并不是因为那个,吉恩,是因为……”他耸了耸肩,“或许治疗下头痛不见得是个坏主意。”

他试着开玩笑,所以她也没有再勉强他。

“我们回去吧,”她说,“这里太冷了。”

她挽着他的胳膊,然后离开了。

[1](罪犯的)惯伎,一贯手法。

[2]大卫·休谟(1711-1776),苏格兰哲学家、经济学家和历史学家,被视为苏格兰启蒙运动及西方哲学史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3]约翰·诺克斯(1505—1572),著名宗教改革领袖,创办了苏格兰长老会,日内瓦“宗教改革纪念碑”的四巨人之一。曾带领苏格兰教会进行宗教改革,被誉为“清教主义的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