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宠他的父亲,他从天上掉进泥潭只需一个晚上,因为父亲会在母亲与他人私奔的翌日,朝他拳打脚踢,使他整个人活在阴暗之中,性子也愈发懦弱与不自信,对未来没有了期待,甚至是想死。
直到父亲去世,他唯唯诺诺的缘故,导致受尽人欺负,食物被恶意夺走,活得更是狼狈,流落街头。
成日浑浑噩噩的饿着肚子,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疼得他想哭,但是他没有泪。
逍遥王是个例外,犹如一束强烈的光倾泻在他身上,耀眼得模糊了容貌,扶他起来,说要供他吃住。
当然这一切是有要求的,逍遥王让他成为一条没有尊严的狗,任由逍遥王摆布,最多皮肉受伤,但绝不伤及性命。
他想也没想,立即应了,因为他滚在泥泞里,怎么都爬不起来,怎么样都是毫无尊严,倒不如有吃有喝的,活着。
对,是活着。
本来他想死,却因胆小不敢自缢。想死和怕死,本来就是两码事,他说不清也道不明。
后来他不见天日,孤月悬在树梢,皆不知。
“小一。”
他听见有人在唤着他的名字,所以他极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得很,不听他使唤,就是不睁开。
“小一啊,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他有些抗拒这句话,试图出声,喉咙疼得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他知道是逍遥王在同他说话,好像在做最后的别离。
“本王舍不得你,但不得不舍弃你。”
“我先在地下为你开出一条路,让你百年之后就能马上看到我了,可好?”
好似有一滴泪落在他手背上,心胀骤停了一瞬,他揪着酸涩的心,悄悄流出了一行泪。他想说不要,想说不能,想说留着。
快睁眼,快开口,快看清眼前人!
只是他目前开不了口,慢慢的感受着身边的热气消失,双眸拼命挣扎,视线归来,逍遥王已经离开了。
然后他想出去,可被人堵着,说是逍遥王的吩咐。他明白了,逍遥王这是变相的囚禁他。
换做平日,这对他来说是小事,因为他在成为狗的那几年,也是这样,哪里都不能去。然而宫变在即,他不能安坐待毙。
于是他想尽了所有办法,焦虑得夜不能眠,食不得安,只为在这津冷的皇宫博得一线生机,更为了逍遥王着想。
毕竟那日在他迷糊之间,逍遥王的话很是让他害怕,似离别在前,伤亡在后。
许清佯装食欲极佳,硬把厌恶的食物塞进了胃,最后看着婢女将碗筷端走,便寻了个花盆,手扶着喉咙,呕吐。
胃像是灼烧不止,如郁火燃烧至四肢,导致发冷发寒,视线一阵发黑,有了随时都能昏过去的趋势。
这也让他在短短的时间暴瘦,浑身上下如同皮包骨,走起路来脚步虚浮,明显是患上了什么疾病。
无奈之下,影二亲自找了逍遥王说明情况,往重病的方向说。逍遥王正在布兵排列,犹豫了霎那,还是跟上影二的脚步,去看看许清在耍什么脾气。
一双黑色靴子步入许清视线,许清下意识仰头,看清是逍遥王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大半,却不敢完全放下。
逍遥王抬腕握住那张破碎感十足的脸,斜着嘴角作势漫不经心,实则语气带有几分不耐烦,“小一,你到底在闹什么?”
这张脸处处很符合他心,令人想要狠狠独霸且弄死,曾也想过他死许随葬,但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是因为许清不能痛快的死去,必须痛苦的活着,日夜思念他,逢日多烧纸钱给他,好让他在底下开出一条血路。
逍遥王喊的是最开始被赐予的名字,这让许清眸子亮了亮,用最低贱的办法,试图留住逍遥王,“主人……您疼疼小一吧。”
许清双膝缓缓下跪,手紧紧攥着那件墨色大袍,头埋在其中,酸涩的眼泪陡然落下,与大袍融合,也分不出。
那一刻,他眼皮颤栗跳动得很厉害,仿佛若无光,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不会的,王爷肯定会……话,他不敢说得太满。
看着许清颤动的肩膀,逍遥王腕臂悬在空中,良久都没能落下,最终狠下心道:“食不下咽,摸着一把骨头,本王真的毫无兴致与波澜。”
许清闻言稍微睁大眼睛,仰首凝视着逍遥王的喉结,片刻转身,来到案边夺碗,饭菜狼藉地吞咽,两颊鼓囊囊的,宛如一只小仓鼠。
嵇夷献亲自守着许清吃完所有饭菜,面色稍霁,许清就这样胆大地倚在他身上,头蹭了蹭他掌心,有着小狗的趋势。
“许清,本王累了。”他拧眉不展,推开许清,拂袖欲离,“本王为你请了夫子习言道,这几日你就学着点,等本王归来便考考你。”
许清迟疑了瞬,还是道了句:“……好。”
从那日起,许清恢复了正常饮食,势必要把肉长回来些,吩咐人做点油腻的食物,奈何他狂吃不胖,肉都长不了多少。
再来是他听从逍遥王的话,日夜勤加练习普通话,还让夫子一字一字的纠正他。他想,他必须得让逍遥王看见他的变化。
清明节前一天,许清推开窗户,徐徐冷风吹散他竖起高马尾的发丝,一改之前柔柔弱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