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琴溪山庄这些事,云念算是下定决定了,等出了山庄一定先想办法找人修复他的经脉。 她不信他那些唬人的话,谢卿礼的经脉绝不是中毒这般简单,但他不愿意说,云念便也不想逼他说。 她等他主动开口的那一天。 云念道:“辰时快过了,想必太子殿下也已经起了,我们去看看。” “好。” 谢卿礼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江昭来到主殿外,阵法觉察出了他的气息并未阻拦,内侍和宫女们瞧见他齐齐行礼。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大殿内。 皇帝依旧高坐在主座,居高临下看着江昭,状态较之之前颓靡不振的模样好上些许。 但奇怪的是,往日寸步不离的元奚此刻却并未守在皇帝身后。 江昭俯身行礼:“陛下。” 皇帝坐直了身体:“江公子不必如此多礼。” 江昭起身的功夫,皇帝瞧了眼他身后空无一人的大殿,语调微微上扬。 “江公子,你那三位同门呢?” 江昭微垂着头,声音冷静沉稳:“阿楹昨夜被傀儡师所伤,如今还在疗伤,念念和我师弟在山庄里巡查,看能否找到傀儡师的蛛丝马迹。” “苏姑娘可有碍?傀儡师为何会突然动手?” “不知,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与陛下探讨此事。” “这样啊。”皇帝摆摆手示意江昭坐下,“江公子请坐吧,辛苦几位了。” 江昭颔首坐下。 他微微敛眉,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云念走之前与他说,让他把握好度,不要告知皇帝他们已经怀疑到了皇帝身上。 他不能告诉皇帝,他们已经知道了傀儡师的目的是修士们这件事,否则很轻易便能令皇帝警觉。 江昭道:“昨夜阿楹巡夜,被傀儡重伤,因此我们怀疑,这傀儡师从始至终都在琴溪山庄。” 皇帝毕竟身居高位久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见过,闻言只是皱眉,并未有其他失态的表现。 “江公子可有办法找出来这傀儡师?” 江昭摇头:“我与师弟师妹们正在商议,不过,阿楹早已传信给我师父扶潭真人,可师父迟迟未到,那信或许也被傀儡师拦了下来。” 他微扬下颌,字字珠玑:“傀儡师一直在盯着我们,或者这琴溪山庄有什么东西可以拦截传信。” 皇帝眉心紧拧,神情一派肃重。 他沉思了瞬,问:“江公子看应当如何处理?” 江昭起身来到殿中,身形笔直眉眼冷凝:“在下今日来这里,有两件事希望陛下相助。” “江公子请说。” 江昭道:“第一件,希望陛下告知修士们傀儡师作祟一事,确保修士们有所防备,莫要让傀儡师钻了空子。” “第二件,希望陛下能允我前去看一眼贵妃遗体,或许能从中找到些痕迹。” 皇帝的脸色微沉。 江昭毫不退避。 大殿之中一时之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江昭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挑战帝王威严。 皇帝沉默许久,江昭依旧有耐心地立于大殿正中。 无形的对峙结束后,皇帝败下阵来。 “第一件事,朕不能允你。” 江昭并不意外。 皇帝说:“朕知道此事太过自私,但请江公子谅解,琴溪山庄说到底还是帝王家笼络权力的途径,每十年举办一次,邀贵胄,此为财;邀宗门弟子,此为势;邀百官,此为权。” “若琴溪山庄有邪祟作乱,先不说这里会乱成什么样,若日后再举办宴会,大家又是否会来?中间牵扯太多,朕无法允江公子此事。” “但是,江公子放心,元太傅修为不低,朕此番带来的修士也不少,朕会尽全力确保弟子安全,总归那傀儡师的目的是朕,应当是不会对其他弟子下手。” 江昭笑了声,笑意却浮于表面:“陛下,您又怎知他不会对弟子下手呢?他可是妖,抓人排戏戏弄,杀人只为自己欢快的妖。” 皇帝神情一僵,叹了口气,无力捏了捏眉心:“朕不是这般意思,若傀儡师真的对弟子们下手,朕一定会告知弟子们此事,全权保护弟子安危。” “只是告知弟子们琴溪山庄有妖这件事。”皇帝抬眼:“不到万不得已,朕不敢冒这个险。” 江昭心下想笑,面上却还是风轻云淡。 他早先便知是这般结果,不多劝阻,点了点头答应的爽快:“好,听陛下的。” 皇帝眨了眨眼,有些诧异他竟会这般利落。 “这……江公子明事理。” 江昭问:“那第二件事,陛下可否允我?” 皇帝看了他许久,脊背微弯似是泄了力。 “可以,江公子请随我来吧。” 皇帝起身走下高台,江昭跟在他的身后。 来到某处地方,皇帝按下了方暗扣,紧闭的石门缓缓打开。 这里是琴溪山庄的冰窖。 墙壁结满了厚重的冰,正中间的位置立着个冰棺。 一身华服的女子闭眼沉睡在其中,五官明艳动人,妆容华丽,身上穿的是大红色的芙蓉装。 她的衣衫完整,看不出来左胸处有一致命伤。 皇帝扶着棺材,眸中溢出些许光亮,呼吸急促别过头,高大的脊背微微佝偻。 江昭问:“在下可否探查?” 皇帝头也不会,摆摆手道:“允。” 江昭并未伸手触碰,而是用灵力在贵妃的尸身中游走。 他的脸色逐渐冷凝,下颌绷紧。 结果出乎意料。 江昭收回手。 “江公子可查出了些什么?” 江昭抿了抿唇线,似有些不甘,最终还是拱手道:“并未有新的发现,此番是在下冒犯贵妃了。” 皇帝看起来有些失望,来到冰棺前,隔着不远的距离望向馆内躺着的女子。 “不怪江公子,若要怪,该怪朕无力保护她。” 俊美冷厉的皇帝,明艳动人的贵妃,本该是一副上好的美景。 江昭一颗心却跌到了谷底。 他们猜错了。 云念与谢卿礼前去太子的寝殿,远远便瞧见了一身华服的青年坐在院中。 他躺在摇椅中捧着本书,对周围的动静丝毫未曾觉察。 云念从他身后看去,这才发现他拿倒了书。 她眼角抽了抽。 沈之砚的头一点一点,云念和谢卿礼抱剑站在一旁看他困得直点头。 婢女和内侍们则守在亭外,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 在沈之砚终于要栽倒之际,云念伸出剑柄托住了他的头。 沈之砚的额头与听霜的剑柄碰撞,冰凉的触感瞬时间便将沈之砚的瞌睡尽数驱逐。 他捂着额头皱眉看过来。 云念笑盈盈给他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谢卿礼冲他点头:“殿下。” 沈之砚挑眉,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来。 “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是从贵妃身死的悲痛中脱离出来了。 至于是不是用笑意掩盖心痛,云念也无从得知。 不过总归比之前天的状态要好上许多,云念便松了口气。 她颇为熟络地在沈之砚对面坐下:“来看看太子殿下。” 沈之砚笑了一声,唤人来上了壶热茶。 “云姑娘不必担心我,毕竟是帝王家,学会冷血是父王教给我的第一课。” 他说这话时毫无反应,垂眼斟茶。 云念与谢卿礼对视一眼,默默压下了心里准备好安抚他的话。
第51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