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栀子把宋启三拽起来,四只手撕扯他身上的人皮，后者懵然：“怎么回事？紫色污染体呢？”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银雾和单体瞬移装置都不见了, 好像和紫色污染体一起去了异世界。
只剩下宋启三头顶的点点黑色星光,那些黑星光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他们的寻找被打断, 天空上仿若飞过一群蓝翼白腹的鸟, 肃肃掠过猫头鹰街区上空，又被空中的光网防护膜挡下来，它们悬停在半空。
是蓝莲花的战队。在生命洄环与联军交战近24小时后, 蓝莲花的精锐终于不再骚扰秦宫和第二驻地, 正面对昨日派对总部出击了。
应光站在战队最前列，悬浮着,直面向昨日派对总部的方向，周围一片肃然，蓝莲花带给人的压力不言而喻,甚至有围观者开始躁动，想：昨日派对也该低头了吧。
“【昨日派对】团长林棋冰。”应光冷喝：“你知罪吗？”
他身上斜披一条宽直的钴蓝色绶带，一身白色制服,身后的蓝色短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威势冷傲。
然而,出面迎战的却不是忙于指挥的林棋冰,她没空去管蓝门和应光打什么主意。
一道比应光更高大的身影脚踏同样的飞行器，缓缓上升，站到比应光更高一点的位置上。香英兰的出现让周围人哗然讶异，静寂传染在这片街区内。
香英兰冷然看向应光, “你们不是找我么？何苦污蔑林团长，我就在这，你们意欲何为？”
两位蓝莲花的成员在夜空中目光交错,心中都有些恻然，身不由己罢了。
应光似乎料到香英兰会现身，微微一俯首，语气丝毫不让：“香副团长，多有得罪，您已经受到林棋冰控制，现在言行并不符合本心，请与我回到社团！”
香英兰不再与他废话，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一道蓝光，她的手中是一只造型怪异的台灯，灯泡是一只淡蓝色的眼珠，仿佛覆盖着瞬膜，每次瞬膜褪去，就会露出淡蓝之下诡艳的深蓝，任谁看到都会感觉被盯了一眼。
应光当即迎战，周围蓝莲花和昨日派对也如收到信号，很快交战在一起。
“我的天呐。”宋启三抓住自己的头发，他还有点虚弱，“我们在同时打第三社团和第二社团，我们才排第五啊……”
栀子眯起眼睛，眼见着一名昨日派对被级别更高的蓝莲花逼入角落，刚想举手接应，但对方竟然险险从蓝莲花手下逃走了，那名追杀他的蓝莲花脸冷得像铁，出手利落，在昨日派对身上添了大伤小伤，但偏偏在有击杀机会的时候差了分毫，恰好打不中致命部位。
街巷另一端有人赶来支援，蓝莲花火力全开，与昨日派对们对撞出可怖的声波，最终又如青鸟般遁去。
“栀子姐姐，他刚才是不是放水了？”宋启三叶看出点门道。
栀子想说是，但又不尽然，因为那名C+级别的昨日派对已经躺在担架上，受伤很重。可以说，那个蓝莲花下手一点都不软，除了最后没使出要命的一招，几乎是把对方打得只剩一丝血。
这种情况不是孤例，战场上有很多田忌赛马打法的蓝莲花，都没下这种死手。
可能他们收到了某种命令，出手不必留情，但也不必杀人。
不过这到底是出于对昨日派对的某种私心，还是单纯地爱惜羽毛，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有病吧！”血色鱼鳃站在临时指挥部中，开口大骂蓝莲花负责的战线。
蓝莲花的战线就像被弹动的橡皮筋，忽而波动到昨日派对驻地内，忽而又被弹了出去，若非战线上已经在流血，他简直怀疑他们在和昨日派对调情！
尤其是那个应光，一个小破烂的B+ ，竟然没被初入A+的香英兰压着打，双方甚至打得有来有往，这是表演赛吗？
蓝门丝毫没有被骂的自觉，依然像只老乌龟：“稍安，我们长久地没有杀戮经验，不是每个人的手都像你那样沾满鲜血。”
血鳃冷哼一声，转而调查刚刚紫色污染体失踪的事件，他没有感应到对方污染爆发，相反，它就像被人融化一样，悄无声息地断掉链接，之后他派人去白羊街找，也毫无收获。
蓝门继续安慰：“你能不能长大一点。现在大面积杀伤他们，其实效果比小面积杀死要好一点，毕竟之后——”
血鳃想起蓝门和监管委员会透露过的决赛剧本信息，这才转过去，飞身从窗户离开，他如自由落体般坠落，又在触底的瞬间改为单膝跪姿，手掌和膝盖在地上砸出蛛网状凹陷。
旋即，血鳃直起身，轻飘飘朝巷外的某个角落走去，暗影里出现一个年轻女人，圆脸，长发，五官温和甜蜜。
“石榴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血鳃微微俯身，眼眸最深处却无相应的敬意。
石榴表情淡漠，“之前答应你的情报，已经告诉你了，我来看看你干得怎么样。”
血鳃微笑：“一切进行中，替我向监管委员会问好。”
石榴：“你一定要在决赛剧本中拔得头筹，赢过林棋冰。”
说着话音一转，“不然——就浪费我帮你炸掉林棋冰的替换大脑的心神了。”
血鳃身为RIF中Rum的前任眷属，他当然见过Ive ，也知道石榴的身份，此刻轻笑：“当然，但我想问问看，您为什么这样做？您是Ive的分身，为何要帮我这个犯上的R家的叛徒？”
石榴冷冷瞥了血鳃一眼：“这和你无关。”
“好奇嘛。”
石榴转身离去，身形消失在一道自然生成的裂隙中间，声音飘出来：“自然是为了直播系统的明天。”
血鳃停留在原地，眼底尽是血腥冷意，嘴唇勾起：“直播……系统……”
他捂住肚子，不出声地笑得前仰后合，尖齿反射夜灯的光芒，“真的会有明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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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 Ive都快忙疯了。
她面无表情地站t在监管委员会的办公室里，几乎每隔一小时就要杀死一次刷新出来的监管员，外面进来另一个人，石榴穿一身银灰色西装， Ive揉着手腕扭头，笑：“你来啦，快，接着干。”
石榴点点头，“十七呢？”
“在复制小区，母体苏醒进度接近70% ，即将恢复一定程度的自主意识，系统修复得越来越快了。”
“哦。”石榴冷然站在桌边，又一次杀死新出现的管理员，又有两名刷新出来，刻板而恭敬：“Ive阁下，石榴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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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时后，双方的大战再次冷却。各自回家休养生息。
距离预热结束还剩4小时，不知还有没有下一次战斗，但目前看来，他们打了个势均力敌的糊涂仗。
林棋冰站在昨日派对大会议室中，战报一封接一封告捷，说是告捷，不过是伤亡率好看，整个昨日派对都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中。
经过一天一夜的连轴转，沐朗终于恢复了八成RIF飞船的系统数据，这其中就包括它坠毁前的信息。
“这是RIF飞船的最终战斗形态。”沐朗指向屏幕中张牙舞爪的触手飞船，“它最后的航行坐标无法解读，但结合冰淇淋app的数据，应该非常接近太阳。”
侯志搓着脸，“最后的坠毁原因呢？”
“不知道。”沐朗说：“我怀疑是能量耗尽，并且遇到了巨大的阻碍，可能和系统中控的防护有关。”
他深深吸了口气，“但可以确定的是，直播系统中的确有一条通往太阳的通道。不是冰淇淋和我去过的001街区那条。”
迟一婉问：“你怎么确定呢？我觉得从001街区跳转到复制小区，然后从复制小区的卫生间内再进入系统中控这条路线是可行的。”
听上去确实不错，只需要再问Ive要一枚银卡，重走一遍就行。
林棋冰摇摇头，“不对。我们曾经去到的空间是系统中控没错，但那应该不是母体，而是次级管理空间。”
她拿出手机，点开外卖app的历史坐标记录，“那点的坐标和地图信息，与RIF飞船最后抵达的位置大相径庭。说明那个地方并非母体所在。”
而要关闭直播系统，必须到达母体，中控空间不过是母体的一个延伸罢了。
如果001街区可行，Ive自己就能关掉母体了。
“我们要寻找的，是一条飞往太阳的路线。”
林棋冰看向肃然的同伴们，转而说：“我怀疑，太阳和我们实际上不在同一个世界地图中。”
正如每夜折磨着主播们的地球夜空，地球和直播系统不是一个世界，那白昼的太阳可能也只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或者连接点，它连接着直播系统、复制小区、建模世界还有母体所在的空间。
李再昂首，“一个宇宙奇点一样的，能连通和运输任何地方和任何事物的，绝对中转站。”
显然，RIF之前失败了，林棋冰示意沐朗继续说，他道：“飞船系统数据还表明了燃料功能所需的物质类型。”
燃烧不仅需要燃料本身，还需要外界环境“氧气”的参与，放在忏悔之城则是一种无形的可以称为能量的数据波动。沐朗遗憾道：“经过检测，忏悔之城如今的能量强度很低，和RIF时期并不相同。”
并不是说RIF飞船的供能方式是传统燃料燃烧，但它的确需要外界“氧化剂”的参与，也就是世界中的数据流波动。
换句话说，RIF飞船当年供能失败，坠毁在抵达太阳的一步之遥外，和忏悔之城的能量密度不足有关。而更糟糕的是，如今的忏悔之城能量密度比那时要稀薄数倍。
非常可能有系统蓄意调整的原因。
RIF的路线难以复刻，甚至已经被堵死了。
林棋冰说：“对应RIF飞船留下的坐标，我们要找的是另一条路，与他们殊途同归。我认为那条路应该在另一个世界。”
“可，我们到不了另一个世界啊。”侯志喃喃道：“林姐右眼里那艘船可能就是做这个用的，但一是拿不出来。”
他掰着手指头：“还有二，建模世界林姐进不去，复制小区世界或许可以，但还是拿不出那艘船，横竖都被堵死了啊。”
林棋冰开始忍不住想，如果她死了呢？如果她愿意在取出那艘银灰色轮船的瞬间，被长剑捅死，然后让邪祟另找一个主人呢？是否能做到将船开到太阳里，结束这一切？
她的目光在众人中逡巡，先后看向同伴们，沐朗很合适，但是香英兰似乎更有战斗经验，而且等级更高。拜托Ive会可行吗？不考虑等级的话，陈界平也是好人选……
只不过万一失败，没了林棋冰的存在，这些人又要多么艰难地在系统和血鳃手中活下去。
邪祟好像听见她的想法，尖声尖气：“为了大家着想，请您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怎么讲。”林棋冰在心中问。
邪祟隐秘道：“我可以透露一点点，您知道决赛剧本会开出一个特别的地图场景吗？”
“别卖关子。”
邪祟笑嘻嘻：“那里是个有死无生的神秘地点，哪怕您在那捅自己一万刀，也不会死哦……”
林棋冰一惊，这么重要的信息，邪祟竟然从来没有说过，这不就是解决邪祟、污染和长剑三角关系的最好方法吗。
这个混蛋！
“先到这吧。”林棋冰感觉整个人都焕发出新的希望，对同伴们愉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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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启三一回到总部，就抓紧最后时间，紧锣密鼓地开始复盘紫色污染体的事情。
“我觉得不对，不对！”宋启三提着那片人皮样本，将它抖开，栀子在一边嫌弃他，“什么不对啊。”
“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阿紫死于解构之泉，这张人皮为什么没被解构，我为什么没被解构？”宋启三坐立不安，隐约感觉到自己触摸到某种骇人的真相，“最重要的是，这张人皮是哪来的！”
通过基因测序，它的的确确是人皮，宋启三原地乱转了两圈，一拍脑门，正好摸到自己头发深处夹缠的一小片叶子。
它不是普通的树叶，呈淡紫红色，摸上去有肉的质感，宋启三很熟悉，那就是紫色污染体留下的叶片！
“再测！”宋启三吆喝道，像个项目主管，然后发现实验室里只有自己和栀子两个人，于是尴尬地自己走过去做了实验。
结果表明，紫色怪物的残余物和那片人皮同出一源，也就是，那张人皮就是紫色怪物。
而且，人皮残存的活性符合人类特征，并不是静默者。
宋启三好像被抽了一鞭子，“嗷”地跳起来，“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我们找到还原污染体的方法了！”
之前林棋冰等人所知的事实是，解构之泉是一支开弓不回头的箭，只能把污染体解构，或者把活人变成静默者。
可银雾和蓝绿黑的单体瞬移装置发生了奇妙的反应，它将紫色污染体还原成了人。
栀子眼睛一亮，旋即想起来：“可紫色污染体还是死了，只剩一张皮。”
宋启三已经扑在实验台旁，“调控比例和反应时间！这个原理是可行的！这就是蓝绿黑银的秘密……哈哈哈哈……”
时间还剩三小时，他已经不要命地挥霍起现有材料来，栀子没有阻止，雀跃地跑向实验室外，要通知这个好消息给所有同伴。
如果真的能成功，林棋冰就有救了！整个忏悔之城都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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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启三的发现给整个昨日派对总部打了支强心剂，望着逐渐明亮的蓝天，林棋冰第一次感觉生命如此美好。
“时间紧迫。”李再站起来吩咐道：“把所有能调配的人手都派给宋启三。”
林棋冰并不完全寄望于他在三小时内完成实验，但一套银雾抽取器和单体瞬移装置被她郑重随身携带，如果真到生死关头，还能赌一赌命。
——邪祟不是说了么，决赛剧本里有个“永生无死”之地，在那个地方或许能规避赌命失败的风险。
怀揣着这个心情，林棋冰等人用最后的时间，开始进行决赛前的准备。
李再将一份名单打在屏幕上，共有六支队伍进入决赛，分别是林棋冰团队、血色鱼鳃团队、香英兰-蓝莲花团队、皮百里团队、 Ive团队和钱默东团队。
“这么看的话，好像血鳃比较孤立无援呢。”侯志有点高兴，“咱们和联军伙计们通个气，一下本先干掉血鳃怎么样？”
林棋冰不认为系统会容许这件事发生，香英兰也摇t头：“蓝莲花的队伍不会再听我命令了。”
在和应光的交战过程中，对方以挑衅的方式告诉香英兰，所有参赛蓝莲花在进入剧本后的第一任务不是赢，而是捕捉香英兰。
Ive那边说是林棋冰的人，但她们想要什么谁也不知道，还是需要防范。
皮百里倒不算个大问题，钱默东也是自己人，人数上似乎真的有优势，但血鳃那种家伙，不是车轮战就能解决他的。
林棋冰沉声：“我担心的还有另一点，那就是决赛剧本里，这几队一开始可能遇不上，甚至在各自的小世界里单独做任务。”
倘若系统将他们强行划为两方，剧本阵营驱使下，被围攻的甚至可能是林棋冰。
这都是后话，一行人紧锣密鼓地开始整装，直到距离开幕还有30分钟，宋启三才勉强凑出一个半成品，据说预计成功率在50% 。
“不是说剧本在本土吗？”宋启三有些不好意思，握拳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继续做实验，把真正的成品交给您的！”
林棋冰谢过宋启三，就在这时，系统的通知忽然下发——
“各位参加【积分猎夺赛】决赛的主播请注意，请立即前往中央广场集合。请无关人员不要接近中央广场一千米内。谢谢。”
林棋冰一行人赶到中央广场时，他们已经算是来迟了，血鳃和钱默东等人已经在广场各居一角，其中还包括许久未见的方乐张宝。
说实话，林棋冰有些怀疑方乐张宝是不是人。
今天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太阳直通通照下来，令人心旷神怡的光明让阴影无所遁形，每个人的轮廓都异常清晰，被看得清清楚楚。
香英兰板着脸，缓步走回蓝莲花的队伍中，其中有应光，还有六名林棋冰没见过的蓝莲花。他们在香英兰附近让出一个真空地带。
系统的声音继续响起——
“决赛冠军将得到终极道具【黑信封】，请参赛主播贡献出最精彩的直播秀！”
“现在，决赛开始——”
林棋冰等人眼前天旋地转，周围的场景被揉成一片涟漪，她有些犯恶心，好像一瞬间穿越了无数时空。
等到她再次恢复视觉时，身体平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旁边不远处就是长管灯，一抬手，胳膊磕在金属护栏上，险些将挂框带下去。
这是一间四人间的寝室，上床下桌，林棋冰缓缓坐起来，在另外三张床上看见了迟一婉、栀子和李再。
“什么情况，重回大学了？不是说决赛剧本在忏悔之城里吗？”栀子也坐起来，床板发出嘎吱一声。
李再也一脸懵：“我怎么到女寝来了。”
林棋冰等人决定先看看情况，他们爬下床，这里就是很普通的大学寝室的样子，衣服挂得到处都是，桌子下还放着水盆，门外走廊传来冲水的巨响。
“没有独立卫浴。”林棋冰说，“公共卫生间在外面。”
探头进了走廊，果然在隔壁寝室看见了沐朗、侯志、阐鸢和胡九万。
“这是哪啊。”一行人趴到窗户后面，看外面的场景，只见一片茫茫白雾，看不见其他寝室楼和教学楼，更别说旁人了。
“好大的雾霾啊。”胡九万说。
“快躲！雾里有东西！”
一只尖锐的手爪蓦然从雾中伸出，直接抓向胡九万的脸。
林棋冰忽然将他拽回去，几人摔了个趔趄，迟一婉眼疾手快地关上窗户，白雾再次遮挡视线，那只手看不见了，但有敲击窗户的声音传来。
侯志揉着眼睛叫道：“刚才它那么一拨，我看见远处的天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
侯志还没说话，系统的钟声就从天边响起。
“咚咚咚咚咚——”
第302章
“咚咚咚咚——”
“剧本开幕倒计时5分钟……”
“直播间光速开启中……”
【罪人主播】：林棋冰（编号：100327）
【等级】：S-
【罪行】：&￥%#（乱码）
【背包道具】：（已解锁但仍无法查看）、平稳的加速小黄车（可驶入幻境）、失落的心声礼物盒、未曾交换的戒指、阴阳纸鸢……
“ *敬告观众：本系统抽取的主播绝非受害人,而是犯有未赎罪孽的恶行者，观看直播请勿怀有怜悯和道德，尽情欣赏他们在鬼怪追逐下的逃生之旅吧！”
一道道光字掠过林棋冰等人眼前, 他们紧张起来, 等待接下来的剧本信息。
胡九万重伤刚愈, 身体还虚弱, 此刻脸都白了，他现在是B+级别，上次复赛的星级已经是五星, 早已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这次级别只会更高……
他只希望别拖同伴们的后腿才好。
血红大字组成的剧本信息张牙舞爪，很快浮现在主播们面前——
【剧本信息】
名称：无回之城
类型：复合多人竞技本
时长：？ ？ ？
难度：六星
通关条件：完成复合本中的多个篇章,生存至剧本时间线结束，点亮地图，获得关键信物,打败其他所有竞争者，即可成为终极奖励黑信封的主人！
“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侯志喃喃道。
无回之城，怎么听怎么不吉利。
林棋冰八个人挤在一间四人寝里瑟瑟发抖,因为刚刚雾气里那只鬼手,没人再敢贸然接近窗户。
沐朗望了眼窗外, 赶紧退回来：“我头有点晕。”
“现在介绍具体剧本信息。”
“你们来到的是【篇章1：焚-高】。”
“在篇章1中，你们来到了神秘的校园，请主播们遵守校园规则，用尽全力生存下去, 直到听到下课铃响，请在音乐结束前自动离开校园范围。”
“请注意，下课铃是一段舒缓的音乐, 由钢琴和吉他合奏而成，如果听见其他乐器或不符合的声音，那不是下课铃。”
声音结束了。
林棋冰等人面面相觑，这个决赛剧本竟然还分篇章。
“首先，我们得搞明白自己是谁。”她说。
八个人在两间寝室里探索起来，打开衣柜和抽屉，迟一婉拿出一件带徽章和标题的文化衫，上面写着“第XX级艺术学院学生会”。
侯志也在桌面上找到了画笔和画集，他们的身份被确定下来，是一群美术相关专业的大学生。
“要不出去看看呢？”侯志说：“不去外面，就在走廊里看看。”
他们心中惴惴不安，刚刚那只鬼手是怎么来的？谁也不知道。根据剧情信息判断，他们被要求辨识真正的“下课铃”，大家都认为这一篇章可能和规则有关。
沐朗大着胆子又站到窗边，手腕紧缠蛇鳞绞索，他稍稍向外看了一眼，紧接着趔趄两步，他赶紧向后坐，一屁股跌在地上。
“雾里有双眼睛，但是闭着的。”沐朗轻声说。
林棋冰也过去看了眼，白雾茫茫，浓得看不见对面楼宇，她什么都没看见。迟一婉也试了下，依然没有。
只有沐朗能看见那双眼睛。
他喘息着说：“我什么都没干啊。”
林棋冰忽然：“不，你不是什么都没干。”
沐朗的确做了一件事，而且做了两次：站到窗边。
第一次是大家一窝蜂拥过去的，出现了鬼手，但第二次他自己站过去，看见了鬼眼。
“我怀疑你的规则是不能站在窗边。”林棋冰说。
果然，除了沐朗之外所有人站在窗前，都没有引发那种怪事。
沐朗纳闷了，“不对吧，我从这道门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啊。”
寝室门上方有一块方形玻璃窗，一般会被学生用广告纸糊住，硬要论起来，那也算窗。
他大着胆爬上椅子，脸正好放在门顶玻璃后面，从边缘缝隙看过来，“什么都没有。”
李再反应过来了：“那小沐就不是窗，而是高度，他不能站在高的地方从上往下看。否则就会招鬼。”
这一条确定下来，篇章1赋予沐朗的规则是“恐高症”，他只能委委屈屈坐在远离窗户的地方，一眼都不敢往那看。
栀子站起身，“那就拉窗帘呗。”
窗帘被“唰”一声拉上，沐朗还没怎么样呢，李再先倒在地上了，他脊背僵直，手指不断上升，指向灯管：“灯——灯——”
众人抬头向上看去，只见灯管上不知何时，悬吊了一个土黄色的怪物，那东西近似于人形，噼里啪啦往下掉土渣，一张嘴，露出一口被黑泥包裹的牙齿，冲他们笑。
又有鬼进来了！
林棋冰的黑晶触腕簌簌而出，直穿土黄鬼的身躯，但对方是虚幻的，栀子大喝一声，左手中指的图纹爆出血滴，却只是将土黄鬼的身形弄得虚幻了一点点，又很快凝实复原。
主播们的高级道具和手段对它没用。
“规则，规则！”迟一婉扯着自己的头发，“对，我们刚才拉窗帘了！”
她t扑过去，土黄鬼怪头顶已经出现一只血红的闹钟，表针一格一格快速跳动，声音如同骨骼摩擦，就在那闹钟顶盖即将震响时，迟一婉拉开窗帘，白雾折射过的柔光再次进入室内。
“嗡——”闹钟声戛然而止，土黄鬼狞笑着消失了，李再重新躺在地上。
他的规则很明白了，正好和沐朗相反，他必须呼吸窗外的新鲜空气。
这也意味着沐朗和李再很难共处于同一个寝室，除非沐朗保持面壁思过，否则他一转头，就能看见窗户。
林棋冰说：“我们见鬼的进程是共享的。”
一开始，第一次出现鬼手，只是冲他们抓了一下，能被玻璃阻隔掉。
第二次，沐朗在鬼眼的蛊惑下想要从窗户跳下去，幸好及时一屁股跌回去，鬼眼比鬼手更可怕。
第三次，李再看到的土黄鬼直接出现在寝室内，并且身后有个闹钟，代表它扑杀主播们的倒计时。
迟一婉回答：“第四次再见鬼的时候，闹钟会无可避免地响起，那时会发生什么就不一定了。”
肯定不是好事。
他们已经没有违反规则的余地。可要命的是，规则往往是违反规则后才清晰的。
其他人的规则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一下子，众人都不敢有任何动作，直到栀子说了声：“现在确定了，什么都不做是安全的。哎，姓阐的怎么一直低头不动了？”
阐鸢在寝室的另一个角落，用身板遮着沐朗，起到一个隔绝窗户的作用，但他从好几分钟前就不再说话了，没了那种哼哼呀呀的歌声，寝室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他低垂着头，脸被长发掩盖，看不清楚表情。
这很奇怪，以往栀子说话尤其是对他说话，阐鸢都会一蹦三尺高黏上来，今天就像听不见一样。
林棋冰戳了戳阐鸢：“你怎么啦？”
阐鸢的双脚以难以察觉的频率、小幅度颤抖着，像是想逃跑，但又僵在原地，目光依然被某一处地面牢牢吸引。
屋里的几人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抽气声此起彼伏。
刚刚还空无一物的书桌下面，忽然出现一个抱着膝盖的惨白人形，头埋在膝盖里，它的脖子正生锈表针般缓缓抬升，一格一格的。
在惨白人形的脚面上，摆着刚刚那只闹钟，圆铁盖子瞬间被敲响。
“铃铃铃铃铃——”
歇斯底里的闹钟声回荡在寝室里，忽然，外面的天色暗了下去，不是天黑的那种暗，而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厚厚的云层遮住天光，白雾变成灰黄暗色。
寝室楼里也暗了下去，林棋冰试图开灯，电灯毫无反应，她只能拿出一支手电，可手电光也直接暗到微不可见，众人笼罩在黑暗中，只能看清大略轮廓。
——如果这时候有东西混进他们身边，是绝对难以发现的。
“快离开这！阐鸢的规则是不能低头！”李再说。
书桌下的那个东西开始动了，林棋冰的手电熄灭前最后一秒，照清了它扑过来的影子。
下一秒，万物归于黑暗。
她本能地向右一闪，一道阴风贴着耳朵掠过，身体瞬间半边冰凉，六星剧本的小鬼怪堪比其他剧本的BOSS ，林棋冰的四肢有种团抱在一起的冲动。
……她竟然想像那个抱膝鬼一样，做出和对方一样的动作！
邪祟触须在神经和肌腱间游动，林棋冰稍稍拿回身体掌控权，邪祟小声说：“主人，快走，我隔绝不了很久！”
一行人狼狈窜逃出去，也顾不得走廊是不是安全，栀子跑在最前面，她的咒文多少还有点作用，其他人在中间，林棋冰断后。
闹钟声仍在继续，凄厉地刺透每个人的耳膜，这种声音常常让人类感觉不安，而且，在黑暗寂静的寝室楼中过于有存在感了。
“我们要跑到什么时候？”胡九万的声音有些难受，“我好想上厕所！”
这是宋启三之前用的补水药剂的锅，胡九万在被抢救时需要固定数据实体，被用了大量的液态固定剂，苏醒后到现在也多吃流食，他不想上厕所才怪了！
侯志和李再架着胡九万飞跑，李再说道：“是不是闹钟声停了，就结束了？”
话音未落，旁侧又是一道黑影飞出，林棋冰的邪祟视觉还保有一些夜视能力，她大喝：“阐鸢小心！”
阐鸢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是那只土黄鬼！好在他灵活得像个野生动物，高大身形往下一蹲，险险避开对方的攻击。
“不要让它们碰到你。”林棋冰说。
邪祟触腕蔓延到每个同伴脚下，随时准备保护他们，果然，刚刚消失的抱膝鬼刚出现一次，被迟一婉喷洒墨水挡了下，复而消失无踪。紧接着，众人身后有东西快速接近，刚巧越过林棋冰，直抓沐朗的后颈。
林棋冰不用回头就知道，走廊窗户被打开了，那个缠了沐朗两次的窗外鬼进来了！
沐朗背后长眼般躲了过去，那东西又扑侯志，侯志只感觉肩上一凉，浑身动弹不得，大呼：“林姐救我！”
黑晶触腕瞬间缠住侯志脚踝，将它向旁边一扯，侯志的脑袋撞在墙壁上，但好歹躲过窗外鬼的侵袭。
林棋冰在心中默默道歉，黑晶好像隔绝不了鬼怪的攻击，既然防不住鬼，那就只能让人物理远离鬼了。
一行人狼狈极了，所幸加速道具的效果虽然被削弱，但还剩十之一二，他们蟑螂一样连滚带爬，在绕过第二道走廊拐角时，闹钟终于停了。
一切归于沉寂，走廊窗外的白雾重新明亮，阴霾散去，只剩一点点阴冷的气息在周围。
窗户存在感变得明显的一刹那，沐朗赶紧背过身，可另一面也有窗户，他捂住脸，一件明黄色冲锋衣兜头扔过来，将他从脑袋到肩膀罩得严严实实，安全感十足，里面带着点干净的冷香。
林棋冰无所谓道：“你先披着吧，看着脚下走路。”
现在除了胡九万又多了个行动困难户，阐鸢负责拽着沐朗，栀子笑：“哎哟，新娘子上轿啊。”
沐朗在林棋冰的衣服下面脸色爆红，但一声不吭，手指默默抓紧了明黄衣摆，整个脑袋暖烘烘热起来。
一行人回到原来的寝室，现在几条规则已经浮出水面：沐朗不能从高处往下看，李再不能待在不通风的地方，阐鸢不能低头。
他不光不能低头，假如他低头的时候，有其他人和他一起低头，那么其他人也会看见只有他才能看见的鬼怪。
侯志坐在凳子上，心里发毛：“那为啥长发哥自己低了那么长时间的头，第三个鬼怪都没冒出来，是没激活吗？”
他说对了，就是没激活。
可能和阐鸢的头脑特殊有关，他违反规则，看见鬼怪，但鬼怪头顶的闹钟迟迟不响，直到其他人跟随他的规则一起看到，才触发机制。
触犯规则的前提，是人先触犯，然后规则感受到自己被触犯，随即开始惩罚。
那如果规则不认为触犯自己的那个是“人”呢？
只有当符合条件的“人”加入这套行为模式，机制才会完全被触发。
迟一婉口快：“可能在剧本的检测条件中，阐鸢不算一个完全行为能力人。”
说完，她的耳朵被栀子轻揪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赶紧闭上嘴。栀子也笑了。
阐鸢这里的确出bug了，不过还好，这或许能在未来救他一命。
现在屋子里的人姿势奇怪极了，像是邪教仪式现场，沐朗窝在最角落，头上盖着明黄冲锋衣，造型像个狼外婆。
阐鸢则像个流鼻血的落枕患者，只能僵硬地抬着头，还是栀子给他用床单做了个头兜，系在栏杆上，让他枕在里面才不至于得颈椎病。
李再坐在窗前呼吸新鲜空气，剩下的林棋冰、迟一婉和栀子无所适从，她们还不知道自己的规则是什么。
最难受的要数胡九万，他把桌面上的笔刷和笔盒拨来拨去，被尿憋得脸色发白，又不敢去卫生间，侯志出着馊主意：“老舅，要不我给你找个瓶子，你去隔壁自己解决一下。”
可坏就坏在，整间寝室连个瓶子都没有，别说瓶子，盆也没有。
最终，胡九万还是视死如归地站起来：“我去厕所。”
侯志放心不下，陪他一起去了，两人出门，这层楼的公共卫生间离这有些远，他俩相扶相携地往前走，离身后留开的寝室门越来越远。
胡九万搓着手背上点滴针眼，发毛道：“小，小侯，你要不……还是回去吧……”
侯志也害怕，但还是推了推胡九万，“走，走，我也想上。”
两个加起来七十岁的人手挽着手，像极了结伴上厕所的高中生，卫生间的自动冲水声轰鸣阵阵，遮蔽了后方同伴们说话的身影，整个世界好像只剩t下他们俩。
公共卫生间面积很大，甫一进去是洗漱的水房，两排瓷砌的水槽和老式水龙头，地面四壁都是苍白瓷砖，给人很大的冰冷感。
转进去才是厕所，同样的两列隔间，每一间都像要吞噬人的大嘴，胡九万进了最边上的，侯志思前想后，只觉得卫生间里冷风浮动，吹得他没感觉也有感觉了。
犹豫再三，侯志也上了趟厕所。
胡九万听见外面颤巍巍道：“老舅啊，我就站在外面等你啊，你快点。”
由于放弃了面子，胡九万连隔间门都没关严实，留了道缝，很快就从里面跑出来，正巧遇到刚从另一隔间开门出来的侯志，都松了口气。
两人洗了手赶紧往回走，脑子里转得都是关于学校卫生间的怪谈，什么蹲着厕所一抬头，发现隔间门板上有张脸；什么冲水的时候看见蹲坑里伸出一只手。
侯志搓着胳膊：“哎，你还记得咱们进去的时候是几个隔间吗？”
胡九万：“你问这个干嘛？”他忍不住回头看，下意识去数，可哪还记得清楚。
侯志瑟然：“听没听说过公共卫生间的鬼故事，比如多出一个不存在的隔间之类的。”
胡九万气得去捂他的嘴：“别瞎说话！吓唬人呢。”
两人一路回到寝室，侯志推开门，同伴们齐齐看过来，见他们没事才松了口气，胡九万搓手笑道：“多亏小侯了。谢谢，谢谢。”
林棋冰总觉得不太对劲，但是用邪祟视觉看胡九万和侯志，两人又没什么问题。
“您看什么呢？”侯志微笑道。
“没什么。”林棋冰说：“就是忽然想起来，咱们在忏悔之城多久了，你的编号应该比我早吧。”
侯志目光一散，看了眼信息面版，回答了一串数字“100016”，的确比林棋冰的编号数字“100327”小一点。
众人放下心来，可林棋冰却皱起眉头。
不对。
侯志怎么可能还有数字编号？他之前说过，早在公寓剧本的时候，他的编号就变成一串字母了。
应该是【PROP.R.C01】才对。
那是属于林棋冰和侯志的秘密。可眼前这个“侯志”竟然不知道。
他不是侯志。
这个跟着胡九万回来的东西，是系统剧本伪装出来的未知数据实体。
林棋冰“噌”地站起身，“侯志”一头雾水，她拿不准该不该现在戳破对方，只是说：“侯志啊，你能不能陪我和老舅再去一次卫生间？”
“侯志”愣了，胡九万也说：“这……不合适吧。”
林棋冰当即反驳：“当然合适，我想去厕所了，但万一其他几个人的禁忌规则和厕所有关呢？你俩不是平安回来了么，你俩陪我去最合适了。”
都这么说了，“侯志”和胡九万也只能听命，三人再次出了寝室门，朝卫生间走去。
#
侯志发现自己出了厕所后，周围就怪怪的。
他出去的时候，胡九万已经在水房洗手，见他过来，还笑呢：“哎，谢谢你啦。”
两人回到寝室，同伴们都在，侯志和他们聊了两句，不知怎的，总感觉不太对劲。
“林姐，你们之前聊什么了吗？”侯志小心翼翼道。
对面的林棋冰表情冷清，摇头：“没有啊，大家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吗？
侯志猛然转头，乍一看全部正常：沐朗罩在黄衣服下面，李再坐在窗前，阐鸢的头兜在布拉绳里……
可是……沐朗明明背对着他，为什么被黄衣笼罩的后脑勺部位，凸起了鼻梁和眉弓的轮廓？
李再的确坐在窗前，他的眼睛从侧面看去有点奇怪，侯志看清了，是眼白和眼黑交换了位置。
阐鸢枕在挂绳里，可能感觉到侯志看他，他直起身，脖子上光秃秃一个血洞，脑袋竟然还留在布绳兜袋里，如同一个人坐起来时落下了帽子。
完蛋了，果然中招了，之前不知违反了什么该死的规则！
侯志“噌”一下站起来，想寻个由头离开，林棋冰满脸疑惑，伸手拦他：“你干嘛？”
她的手也很不对劲，大拇指长在手背外侧，完全是反着的！
怪不得觉得不对劲呢，原来一屋子鬼啊。侯志欲哭无泪。
“我，我又想上厕所了。”侯志说，双膝一弯一并，捂住肚子，“可能有点焦虑……”
说完，他向外跑去，一屋子里七双眼睛齐齐盯住他的背影，他们目光冰冷诡异，站起身转向门口。
侯志只有一个念头，回到厕所里，那是怪事发生的开始！
只有回到那，说不定才能回到正常的世界！
第303章
侯志感觉背后阴阴凉凉, 却顾不上看是否有鬼怪追上来，不要命地往公共厕所狂奔，直跨门槛, 他转过洗拖把的池子, 傻了：
厕所区的隔间完全和记忆中不一样, 颜色和样式倒还相同, 只是数量和排列方式……就像被踢散的积木块一样。
他感觉厕所隔间比之前多了不少，而且拿不准自己最开始上过的是哪一间。
侯志转头往回跑了两步，奋身锁上整个卫生间的大门, 按下反锁的一瞬间, 阴凉气息已经追到门口，门板被推动震响。
“我的天, 求求你了，让林姐她们发现我出事了吧。”侯志忍不住祈祷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
几乎是被门板连带着，整个空间都被敲响了,侯志在卫生间里转圈，他勉强记得自己是从右手侧那列隔间里出来的，好像是从窗户开始数的第二间,但原本是第一和第二的位置现在满满挤了三个半隔间,他也搞不清哪个才是正确的。
外面的鬼怪还在叩门,他们尖利发笑，用沐朗的声音说：“你好……你好……为什么不让我们进来……”
又换成胡九万的声音：“我们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侯志听得后背发凉，但又没法随便挑个隔间钻进去，万一错了,那很可能让他被厕所“吃掉”。
他反复经过一道又一道门板，试图辨认其中不存在的差异，卫生间大门外的笑声和逼问越来越刺耳, 逐渐发展得不像人类的嗓音。
侯志脚下亮起微弱的小光圈，他原地跳跃两步，觉得眼熟，直播大厅评论区的观众比他先看出来——
“嚯哟，这不是道具在主播自动拾取范围内的光标吗？”
“噢噢噢噢我想起来了，猴子哥之前变成道具了。”
“前面的也是老粉呀，给新来的解释一下，猴子哥在幼苗期被冰神救过一次，然后就变成道具了，应该是冰神的道具。”
“光圈亮起说明什么啊？说明冰神在附近哎！猴子有救了！”
侯志的脸色明亮起来，环顾四周，然而完全没发现林棋冰的踪迹，他心中发沉，林棋冰应该在另一个世界，那个正常且和这个异常空间差不多重合的世界。
他们现在就像一张纸正背面的两个点，站位相对接近，而进入同一个厕所隔间是契机。侯志的直觉告诉他，机会只有一次。
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对方的位置呢？或者让对方确认自己的位置。
侯志叫了两声：“林姐，林姐？”
没有回应。
“咚咚咚——咚咚咚——”卫生间大门被砸响，一次次小幅度脱框，似乎即将坠落。
甚至有几次门板偏移，侯志在缝隙中看见鬼怪的眼珠一闪而过，它疯狂抖动着，但死死盯着侯志的方向。
厕所也热闹起来，又到了自动冲水的设置时间，大约是为了防止有人素质不高，每过五六分钟，所有隔间就会先后自动冲水，从第一间到最后一间。
侯志寄希望于真厕所才冲水，假厕所不冲水，但比之前密集许多的冲水声打破他的幻想。
这一切就像给侯志专门奏起的挽歌，而且是交响乐版本。
一轮冲水结束，侯志好像也被冲过似的心都凉了，外头的鬼怪已经挤进来一只胳膊，那胳膊肉眼可见地生生拉长，朝侯志的方向抓过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第二轮冲水很快到来，侯志站在水箱轰鸣声中，绝望至极，正当他打算眼睛一闭，随便钻进一间了事时，忽然察觉到冲水声音有些不太寻常，好像，比上一轮多了一次？
没错，右手边最后一个隔间冲了两次水！那声音比其他隔间响起得更密集！
是林姐在另一个世界给他的信号吗？这两个世界虽然互相隔绝，但冲水的声音却是连通的。
侯志振奋起来，往那个隔间跑去，又拉了一次水箱垂下来的长绳，水旋在蹲坑里转圈，他发现朝神明祈祷不如向林棋冰祈祷，在心中默默：求求了，听见我一次吧！
几乎同一时间，卫生间大门外的鬼怪破门而入，假同伴们面貌苍白、眼神t怨毒，各自带着无头的脖颈或反长的脸手，朝内间僵硬地走过来……
#
林棋冰带着“侯志”和“胡九万”往公共卫生间走，“侯志”不对劲，她必须把他带出来，“胡九万”也不知是不是原身，为保险起见，她将两人骗回最开始可能出问题的节点。
“怎么了？我们不进去了吧，这不合适。”“侯志”站在水房的区域，不肯往内侧卫生间走，胡九万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和林棋冰对上隐晦的目光。
林棋冰接收到信号，并未反应，而是对侯志说：“谁要你陪我上厕所了？你刚才去哪一间上的，说啊，那一间肯定安全啊。”
“侯志”看了眼胡九万，像是等他先说，胡九万在这个时候挠着头：“哎，年纪大了呦，我咋一下子记不清了，完了呀，老了呀……”
“侯志”不情不愿给林棋冰指了一间，林棋冰看过去，左手边第一间？
胡九万在“侯志”侧后方冲她轻轻摇头，脸色有点害怕，他已经开始散着步远离“侯志”，他也看出有问题了。
经过右手边第二间时，胡九万微不可察地用拇指一指，表示那才是侯志真正去过的厕所隔间。
林棋冰心中有数了，她想了片刻，按照逻辑，侯志是在上厕所时出的问题，那把假的那个推回特定厕所里就行，就能将其赶回假的那个世界。
但问题在于，真侯志怎么回来呢？
最好是让真侯志也回到原来位置，这样假的一进去，真的就能被“挤”出来，这是最安全的计划。
林棋冰看向自己的状态面板，有一样平时根本注意不到的小字：自动拾取（ 0/1 ）。
说明附近有可被拾取的道具物品。她微笑起来。
现在，就是对暗号了。
趁着一轮大冲水，林棋冰走向右手第二间格子，拉动了水箱绳。
过了几分钟，又是一轮冲水，林棋冰站在原地没动，听见同一个格子内响起了两遍冲水声。
妥了。他在。
她一直保持和“侯志”说话的状态，让胡九万站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忽然道：“侯志，我知道我的规则禁忌是什么了，你猜猜看？”
“侯志”笑了：“我猜不出来。”
林棋冰知道真侯志已经站在另一空间的同一隔间内，心中大松，冲“侯志”招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侯志”还挺有好奇心，真三两步走过来，见林棋冰衣着一丝不苟地站在那，才放心地跨前一步，“你说……哎？”
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林棋冰将人往里一带，为了欺骗主播们，“侯志”目前处于实体状态，当他想要变回虚体时已经太晚，只见他青面獠牙地被林棋冰拽进厕所隔间。
“侯志！就是现在！”林棋冰对着空气大喊，身形泥鳅一样钻出隔间，将假侯志一个人留在里面，她“嘭”地甩上门。
又是一轮集体大冲水，林棋冰再次打开隔间门是，只见侯志瘫软在里面，整个人汗涔涔的，竟然还有力气强行站起来，哭唧唧道：“林姐……看见你真好……”
林棋冰不为所动：“你的主播编号。”
“【PROP.R.C01】。”
“你最讨厌吃的东西。”
“榴莲。”
“你在进入直播系统前的职业。”
“黑心公司的销售代表。”
“你——父母离婚的时间点。”
“我中考之前。”
林棋冰松了口气，旋即：“抱歉。”
侯志苦笑着摇摇头，走下台阶，说道：“我宁愿回答一百个这样的问题。刚才真是太刺激了。”
他愣了下：“哇，我记得我在那个世界进的是第一个隔间，声音也是那传来的，没想到在正常世界它其实是第二隔间，幸好刚才没……”
据侯志所说，他那个世界的胡九万是鬼怪，所以林棋冰眼前的胡九万应该是真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结伴上厕所的两人中，胡九万原模原样没出事，侯志就被偷梁换柱到鬼怪世界走了一遭呢？
林棋冰顺便洗了个手，三人捋来捋去，侯志和胡九万之前的行为差不多都是同步的，进厕所，开门，进隔间，关门，上厕所，开门，洗手，出厕所。
问题就出在这些动作里，林棋冰倾向于认为是动作出了事，而侯志则猜测是他进了不该进的隔间。
“算了，反正你已经付出代价上过一次厕所，以后别再来了。”林棋冰说道。
三人正欲离开公共卫生间，林棋冰伸手开门，这动作让侯志脖子一缩，他的残余直觉还停留在假同伴们撞门的时空里，但那都过去了。
可林棋冰没能拉开卫生间大门。
她又试了一次，大门纹丝不动，就好像……有人在外面锁了门似的。
“又有人触犯规则了，在我们三个之间。”林棋冰沉声说。
应该不是侯志，侯志刚栽过一次，问题出在林棋冰或胡九万身上。
林棋冰快速远离卫生间大门，侯志胡九万警戒四周，水房里的瓷砖墙壁是惨白色，现在更近似于灰白，多了一种半透明的质感，柔软湿滑，仿佛一层随时会鼓起的厚膜……
皮肤。林棋冰心中出现这两个字。
整个卫生间的瓷砖内壁，都变成了鬼的皮肤。
如同呼应林棋冰的想法，灰白墙壁鼓胀起来，朝他们压迫挤拥，脚底的地砖也掀起波浪，三人快要站不稳了。
墙上的水管变得如面条一样细，可下水口——无论水池中的还是地上的——却扩张得宛如河马的黑暗大嘴，里面发出隆隆巨响，像打雷，那些发出雷声的下水口朝林棋冰三人噬咬而来。
林棋冰从道具背包拿出一面明光光的镜子，咬牙一抬，照向那已经被灰白皮肤逐步吞噬的大门。
是【天国十诫】，神圣明光照亮大门的瞬间，周围墙壁化作的灰白皮肤一缩，原已经变成红黄色溃疡质地的大门变回钢铁，林棋冰“嘭”地撞开门，和侯志一起拽着胡九万，朝走廊跑去。
走廊里，三人喘息几声，都感到深深的疲惫。
侯志说：“林姐，这次的规则是你还是老舅啊？”
林棋冰是新加入厕所行程的，是她的可能性更大，但林棋冰还是拿出手机，在文档分栏的两侧分别输入他们做过的所有动作。
第一次上厕所=侯志+胡九万+两人都进行上厕所的正常流程=侯志中招但胡九万没事。
第二次上厕所=林棋冰+侯志+胡九万+林棋冰进了次隔间但没上厕所=再次中招但和侯志无关
说明侯志的规则禁忌和他本身在厕所的行为有关，要么是排泄本身，要么是……“开门！”林棋冰说。
出于保险起见，这次一路上都是林棋冰负责开门，而据胡九万所说，第一次的时候侯志进厕所隔间之前还是正常人，但出来之后就有点不一样，被调包了。
林棋冰确定了，侯志的规则禁忌不是排泄本身，就是和开门关门有关，结合他在异世界的见闻，他是一开门出去后才发现不对的，她笃定：“你从现在开始别碰任何门。”
“第二次厕所之行违反规则，和我的加入有关，可能是我的规则限定和厕所有联系，或者是我的出现触犯了老舅的规则。”
林棋冰倾向于猜测第二种，胡九万的规则是不能和异性一起进厕所？或者不能进了厕所但不上厕所？一时拿不准。
侯志望向寝室方向：“你们感没感觉，走廊好像长得不正常呢……”
众人惊醒，他们边走边聊已经在这好几分钟，竟然还没走回寝室门口。
难道又中招了？
“哎呦！”胡九万被绊了一下，侯志连忙扶住他，三人再直起身时，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公共卫生间里，周围是苍白的墙壁瓷砖，身后隔间区发出轰轰冲水声，凉意沁透。
而卫生间场外不再是柔和白雾，而是一片漆黑，远处校园外的城市灯火像一只只小眼睛，嬉笑着远观他们三人的窘境，这座不存在的寝室楼是樊笼了。
系统声音传来——
“主播请注意，你们已进入鬼怪的梦境！”
“本次梦境与大学寝室楼的公共卫生间有关，请听前情——”
“这里流传着一个故事，寝室楼六楼的最西侧的公共卫生间，只能有偶数个人同时进入，如果进入的人数是奇数，则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请主播扮演角色【不怕死的大学生】，现在是午夜十一点五十五分，请以奇数人次进入公共卫生间，并各自在隔间中待满五分钟。”
“生存至梦境时间线结束，即可脱出梦境，若全员生还且发现厕所的最大秘密，另有道t具奖励哦！”
林棋冰等人傻了，明知道厕所会吃人，还要让他们去作死，每人心中都浮出不好的预感。但倒计时已经开始。
“3、2、1……”
冲水声轰鸣，仿佛在欢迎主播们的归来，林棋冰三人各自找了个隔间，为了安全起见，找的还是三个相连的格子，病号胡九万在中间，林棋冰侯志一头一尾。
走进苍白的隔间里，林棋冰机械完成上厕所的动作，系统还贴心地在视野上方标注：本段画面不对外播放。
拉响冲水箱，规定待在里面的五分钟还剩两分钟，林棋冰无端在寂静中感到焦躁，一分一秒都好像要耗费很大耐心，空气嗡鸣，似乎有事情即将发生。
这里只说奇数个人进来不对，没说不让他们讲话，林棋冰刚想出声叫叫他俩，就听见水房方向有谈笑声传来。
“哎，你们说厕所的传闻是真的吗？”
“你别提这个了，我害怕还不行么。”
“有什么可怕的？我听学姐说啊，之前几届有个学生半夜憋不住尿急，又来不及的跑到走廊另一端的卫生间，只能来这。”
“啊？一个人也是奇数啊。”
“说的就是啊，她一个人进了卫生间，结果你猜怎么着？上完厕所冲水出来，一推开隔间门，竟然看见了又一道隔间门。”
“什么意思？我没太听懂。”前一个人显然被故事吸引了，忘记害怕这件事。
讲故事的学生笑了：“就是厕所的隔间门板变得像迷宫一样，推开一道还有一道，她最后出不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有人进来。”
听故事的害怕：“进来发现了她的尸体？”
讲故事的乐不可支：“什么呀？第二天早上进来的人睡昏头了，也是一个人进来的，这下卫生间里的人变成偶数，被困在那的学生就能出去了。”
听故事的一口气没上来：“嚯，数学题啊。”
林棋冰思索这个故事的可行性，它和她们三人之前的遭遇有点相关，如果她或者胡九万的规则是“不能奇数个人一起上厕所”呢？这不就对上了。
这时，外面讲故事的学生又笑，笑意有些瘆然：“那你猜猜，如果当厕所里是奇数个人的时候，外面又进来了偶数个人，会发生什么？”
奇数加偶数还是奇数，难道后进来的偶数个人也出不去了？那不是活活倒霉吗。林棋冰想着。
不，等一下。
林棋冰猛然反应过来，厕所里的她、侯志和胡九万是三个人，新进来的听讲双方是两个人，这不就是奇数加偶数等于奇数吗？
莫非，外面那个“学生”的话，是讲给她们听的？
几根邪祟触腕瞬间缠上林棋冰的手臂，她随时准备像人猿泰山似的飞离这个隔间。
可外面的学生只是冷笑几声，并没有过多说下去，而是道：“我给你讲另一个故事吧。”
听故事的学生依然天真：“你说呗。”
讲故事的语气愈发轻柔，也愈发阴森：“其实呢，正常人不知道，就算是奇数个人走进厕所，也有出去的办法，而且还有两种。”
“哪两种？”
“第一种是随便杀掉一个人，里面不就又是偶数个人了吗？第二种是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奇数个人里面可以出去一部分，但必须继续在厕所里保持剩下奇数个人。”
意思大概就是，假如有九个人进入厕所，那么可以两个两个或者四个四个地出去，但无论如果，厕所里都得留下奇数个人。
而减到最后，剩余的数字是1。
会有一个人被留在厕所里。
林棋冰听不懂了，按照之前的故事，那被留在厕所里的最后一个人是不会出问题的，因为只要之前走掉的人，随便有一个回头进来一次，就能复又达成偶数人次，可以手拉手离开了。
那个讲故事的学生笑嘻嘻：“午夜十二点最终被留下的那个人，是永远离不开厕所的哦。”
说到这话的时候，梦境里的时间刚好来到午夜十二点。
林棋冰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她也顾不上掩藏存在，直接大喝一声：“老舅，侯志，往外跑！”
胡九万和侯志从隔间里跌撞出来，她推了他俩一把，侯志意识到，只有两个人两个人地才能出去，他正待说话，被林棋冰一脚踢在屁股上：“滚蛋！”
这才想起，林棋冰是有瞬移功能的，但不知在剧本里好不好用，侯志和胡九万被她扔了出去。
他们惊恐的面孔消失在冷光走廊中，厕所门自动关闭，摔紧在林棋冰面前。
一瞬间，卫生间门仿佛被设定禁制，林棋冰一步都出不去了，除非她拉上那两个“学生”之一，强迫一道出门，再次组成偶数小分组才能离开。
哎，对了，那两个讲故事的“学生”呢？
厕所隔间空空荡荡的，每扇门都在夜风中招摇旋转，空气冷肃寂然，可无论哪一间，还是台阶或过道上，都没有所谓的“学生”影子。
难道他们已经逃跑了？
还是说……讲、听故事的学生一开始就从不存在呢。
林棋冰被莫大的荒谬感包围，现在这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午夜十二点最终被留下的那个人，是永远都离不开厕所的哦。”
这句话在她脑内回荡。
第304章
林棋冰试了好几次, 门是打不开的，侯志和胡九万在门外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窗户也关得死紧，所有通道都被封闭。这个梦境最开始说什么来着？
扮演【不怕死的大学生】, 在厕所隔间内待满五分钟！
五分钟他们三个都待够了,可为什么梦境还不结束？林棋冰镇定思考,刚刚隔间外的声音,是厕所本身发出的，还是怎么回事？
忽然，身后又传来一声：“哼哼, 你能让我先出去吗？”
林棋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应该就是厕所本身发出的声音吧。
紧接着，她看见了梦中梦般的幻境,那道大门翻开一层虚影门，虚影缓缓开启，而实体门还在原位,林棋冰跑过去打不开，反而险些和进来的“学生”撞了个满怀。
那些学生身穿睡衣，奇怪地看她：“哎, 这里有人啊。”
为首的回头点点身后的人数, “完了, 我们这有六个人，加上她是七个，留一个在外面等吧。”
他们严格维持“偶数人”进卫生间的规则，林棋冰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为首的学生脸上没有五官，又扭头看她：“怎么,你要出去？”
林棋冰摇摇头，她现在打不开门更出不去。
那群结伴上夜厕的学生走了进来，分别进入不同隔间，林棋冰站在外侧水房里转圈，想着，现在这里是偶数个人了，是不是等下跟着他们就能出去了？
等了三五分钟，隔间门陆续被打开，穿着睡衣的学生们走出来，他们穿的睡衣颜色都是白的，这一点很奇怪。
林棋冰跟着这这些人往外走，可来到卫生间门口，所有人都傻了，门拉不开。
她几乎和为首学生同时点数，一二三四五，不对啊。
外来的学生共有六个人，发现林棋冰后留了一个在外，有五个进了卫生间，再加上林棋冰，卫生间里还是六个。
现在怎么少了一个？
是有人在隔间里没出来吗？
林棋冰和为首学生一起去敲门，从左侧第一个隔间敲到右侧的末端，可里面都没人回应，敲到右侧最后一间的时候，有学生在后面问：“哎……你们记得这厕所原来有几间吗？”
为首的全身一激灵，惊怒：“怎么问这个？”
又有人弱弱地说：“我怎么记得……原来没有这一间呢……”
还有反驳的：“你记错了吧，我记得有这间，别自己吓唬自己。”
众人的目光聚集向那疑似多出来的最后一间，为首的敲了敲门，大着胆子试探：“柠檬，柠檬……你在里面吗？说句话。”
原来学生们丢的那个同伴叫柠檬，隔间里没有回应，倒是另个学生被针扎了似的，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呢？柠檬不是留在外面了吗？跟咱们进来又不见的是……是……”
那学生用拳头捶着脑袋，但根本想不起同伴的名字，甚至想不起对方的脸。
一种荒诞的恐怖感蔓延在卫生间中，这里的所有学生都记不清失踪的第五名同伴是谁了，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学什么专业。就好像所有人都默认那位的存在，知道队伍里有这个人，但……
但现在却确定不了，对方是不是同类。
林棋冰感觉这帮学生要吓到崩溃了，她走过去，从隔间门板下面的空隙往里望， t已经做好对上一双眼睛的准备，但里面什么都没有，就一个蹲坑。
空的。
“隔间里没有人。”林棋冰说出第一句话。
为首的学生和其他同伴们互相拉着手，有人害怕地说：“会不会是……没有脚啊？”
这话把所有人鹌鹑似的聚集在一起，林棋冰飞身攀住隔间上缘，往里望了眼，依然是空的，下来道：“什么都没有。”
直播大厅里，评论区因为决赛剧本格外热闹——
“哎哟，冰神这次好积极啊。”
“对啊对啊，从来没见冰神这么毫不防备地帮助鬼怪npc 。”
“顺着决赛来的，第一次看这个主播，请问是那种白切黑圣母吗？”
“不不不，我们冰神是很罕见的那种，正得发邪的……”
林棋冰放弃消极防守行为，是因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一定还会出事的。
果然，没过一会，卫生间里的人又少了一个，就在他们从厕所区到水房区的间隙，一回身那人就没了。
有人担心：“怎么回事，刚刚还在我后面的！”隔间里依然找不到第二个失踪者。
也有比较乐观的：“说不定那个奇数不出门的传说是开玩笑的，他们都已经回去了呢。”
甚至还有大松一口气的：“你们管别人失不失踪？现在总算只剩四个人了，偶数！我们能出去了！”
还有一位在旧事重提：“我怎么又记不清失踪的那个是谁来着？哪个寝室的，我们认识吗？”
找不到两名失踪者，一行人准备先出去再说，他们按道理应该手拉手，以偶数形式整齐离开，可就在第二个人准备拉住第三个人的手时，一回头，发现第三个人不见了，队尾只站着个林棋冰。
“欸？我后面那个人呢？”第二人的嗓音都吓得扭曲了。
卫生间里再次只剩下三个人，又变回奇数。
林棋冰抱着手臂站在水槽边上，她刚才看得清楚，只是眨眼再睁眼的工夫，连半秒都没有，她和第二人之间的第三人就原地消失了。
比溶解在电灯灯光下还快！
果然是卫生间搞的鬼。梦境剧情进展到这里 ，林棋冰已经差不多明白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仅剩的为首学生和第二人惊愕且麻木，两人反应了两秒，都明白下一个人还会继续失踪，可能是在场三人中的任何一人。
第二人看向为首学生，因为彼此更熟，说道：“咱们干掉她，就又剩两个人，可以出去了！”
“她”指的是林棋冰。恶意和恐惧不加掩饰地朝林棋冰倾泻过来。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起码在今天晚上，奇数和偶数是没有意义的，只是刺激人们自相残杀、党同伐异的工具。
要么干掉一个人，看看厕所会不会满意地放凶手离开。要么就坐以待毙，等待厕所把所有人都吞噬，只剩下一个孤儿永远留在这。
但没人能拒绝活下去的希望。
林棋冰也明白了，她明白得比鬼怪学生多一点点。
她知道自己在梦境中的今夜扮演什么角色。
“那个，请问几点了。”林棋冰冰冷地微笑。
第二个学生看了眼表，不愿和她废话：“午夜十二点，抱歉了，你就留在这吧！”
林棋冰欣然应允：“好啊。”
只见那个学生扑了过来，为首的想拦却没拦住，那只手直接穿透林棋冰的肋骨，留下一个狰狞的血洞。
然而林棋冰却没倒下，笔直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遭受重伤的样子。
第二个学生惊恐：“为，为什么？”
林棋冰耐心解释：“因为啊……我是不怕死的大学生。”
鬼怪梦境要求她们扮演的【不怕死的大学生】，其实不仅是指作死，更是字面意思上的不，怕，死。
不怕死，不会死，所以死掉多少遍都无所谓。
有谁规定过，“大学生”一定得是活人么？
林棋冰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系统声音传来：“恭喜主播【林棋冰】在鬼怪的梦境中成功扮演【不怕死的大学生】！已为您解锁深层身份，可选择继续探索或脱出梦境！”
“请注意，继续探索有风险，后果自负！”
林棋冰点动面前浮现的【继续探索】选项，卫生间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是灯光，灯光暗了两个度，投下的阴影坠在林棋冰身后，仿佛长出来的尾巴。
再看面前，两个学生已经消失了一个，卫生间中只剩林棋冰和为首的学生，两人面面相觑。
林棋冰丢下对方，转身回了厕所区域，她浑身充满不一样的力量，仿佛鬼怪梦境的焦点全部向她聚集，轻而易举地，她从第一扇隔间门开始踹。
“嘭！”
“嘭！”
“嘭！嘭！”
所有隔间都被林棋冰开了一遍，只剩下右手边最后一间，林棋冰踹了一下但没踹动，里面很结实地反锁住了。
为首的学生默默站在外间灯光下，林棋冰忽然问道：“是你还是我？”
对方没作声。她又问了一遍。对方终于说：“什么？”
林棋冰指向踢不开的那个隔间，淡淡问：“之前死在这个隔间里的，是你还是我？”
她已经猜到之前发生什么故事了。
在奇偶数传说的最开始，可能是因为急病，也可能厕所就是存在邪魔，总之有第一个人死在了西侧公共卫生间里，并且一直留在了那。
就在那个打不开的隔间里，林棋冰记起来，那个隔间原本是被拆除了，梦境中又出现回来，说明里面没准曾经装过尸体。
当年那个死者可能是林棋冰扮演的人，因为这位“大学生”ta“不怕死”；也可能是为首的这名学生，今夜来厕所的这群人就是这位组织的，学生们一个接一个消失，最后只剩下这位。
她和对方都适合扮演“独自死在厕所”于是“拉别人来陪自己”的角色。
为首学生没有五官，但林棋冰能看出对方笑了下，对她说：“为什么不能既是你也是我呢？”
“我为什么不能是你，你为什么不能是我？”
话音未落，为首学生一头撞向林棋冰，林棋冰开始逃跑，她是【不怕死的大学生】，但如果她和对面是一个人，那对面也“不怕死”啊。
不怕死和不怕死结合会产生什么？反正她不想看见。
那个不存在的隔间底部，忽然多了点东西，她一看，是一条裤腿和一条胳膊，膝盖顶着门板，整个人瘫成“巧”字形。
多了个尸体在那里面。
诡异的是，鬼怪梦境里的鬼怪没有脸，尸体却是有脸的，是个二十岁的青年人，有点二次元的低双马尾造型，穿了身纯白的睡衣，眼睛和嘴巴都大张着，双手捂在心脏处。
心脏病死的啊。
林棋冰愣了下，周围那些空档的隔间瞬间沸腾起来，每个隔间里都多了个人，听声音，就是之前那些消失的学生，所有人都在尖叫和求救。
“救救我！放我出去！”
“我错了啊！我再也不敢了！”
“呜呜呜呜呜——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
【请选择你的工具。 】
【倒计时： 3、2、1……】
一行光字浮现在林棋冰面前，她转头看一圈，拿起了扫地阿姨用来顶窗户的的拖把棍。
【请向周围环境施加debuff。 】
【可单选：残疾、抑郁、心脏病。 】
林棋冰选择了心脏病，周围隔间里的人尖叫的声音都弱了不少。
【请选择你的行动。 】
【注意：行动复刻水平越高，脱出梦境评分越高。 】
林棋冰彻底明白了，她和为首学生对视一眼，各自拿起相同的拖把棍，高高抬起，狠狠敲向厕所隔间的门板。
那些门板被敲得像爵士鼓一样有节奏，咚咚震耳，时不常还有一颗没有脸的头颅从隔间顶窜出来，需要林棋冰打地鼠似的、用拖把棍将人砸下去。
不断有人从隔间中冲出来，扑向林棋冰，尖锐的手爪抓向林棋冰咽喉、双眼和胸腹等脆弱部位。
但毫无办法，她顶着致命伤也站在原地屹立不倒。
因为她是【不怕死的大学生】！
终于，在最后一个狰狞的无脸人被打倒在地后，林棋冰扔下染透鲜血的拖把棍——其中大部分是她自己的血，发出“哐啷”一声。
她有些脱力，搓搓发麻的双手，刚想和那个为首的伙计说句话，却发现对方背对着她。
那间不存在的隔间门开了，露出里面的双马尾尸体，为首的学生也是双马尾，因为束得很低，发辫流淌进衣领中，所以看着像披头发。
为首的学生凝视着自己的尸体。
林棋冰走到水龙头旁边，洗了把手，“其实你就叫柠檬吧？”
对方不说话，林棋冰继续猜想：“之前在隔间外面t讲故事的其实也是你，两个声音都是你。”
柠檬的鬼魂点了下头，理理白睡衣，朝林棋冰走来，又在她面前转向卫生间大门，“走，我带你出去吧。”
林棋冰跟上去，经过的一块白瓷砖老化脱落，歪了半角挂在墙上，可能很快就会掉下来了。
她叹息。这个卫生间只有偶数个人才能出去。
那么被剩在这里的柠檬怎么出去呢？
当然是分化成两个“人”啊。
#
“恭喜主播【林棋冰】、【侯志】、【胡九万】成功脱出鬼怪的梦境！剧情解锁度7%！”
“奖励已发放，请再接再励！”
林棋冰在宿舍走廊里发现了胡九万和侯志，两人正在原地转圈，看来被送出卫生间，在梦境结束前也是回不到寝室去的。
三人带着道具奖励回了寝室，一群人围过来，道具奖励是【一块碎裂的瓷砖】。
研究半天也没发现瓷砖有什么用处，又打手电光，它还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瓷砖，最后还是姗姗来迟的道具说明解了惑。
“【一块碎裂的瓷砖】。”侯志朗读：“上面有小刀刻就的字，来自素质不高的学生。”
众人围着看了好几眼，的确见到一个“北”字，很浅淡，几乎看不清楚，侯志纳闷地继续往下读：“它可以显示接触者目前面朝的方向。”
什么啊，原来是个道具指南针。
大家有些失望，侯志又念道：“注意，当刻字带血时，说明那个方向有鬼怪在注视你。”
瞬间一身冷汗。迟一婉气得打了侯志一下：“能不能别大喘气！”
她拿起【碎裂瓷砖】转了一圈，北西南东依次显现，并无异象，迟一婉放松些许。
这不说明周围没有鬼，但说明没有鬼注意到迟一婉。
林棋冰接过来，反着转一圈，南东北三个方向都没问题，可是面向西方时，瓷砖表面显现出一枚血红色的小小的“西”。
西方有鬼在注视林棋冰。
同伴们皆是担忧，林棋冰倒不太紧张，西侧有公共卫生间，她刚从柠檬那回来，在注视她的最可能是柠檬了。
众人又聊了几句梦境的事情，现在能确认，除去沐朗的不站高望低，阐鸢的不低头，还有李再的保持通风外，侯志的禁忌规则是不能开门，胡九万或者林棋冰的禁忌是不能奇数个人一起上厕所。
现在只剩下林棋冰或胡九万中剩下的那个、迟一婉和栀子的规则没有显现了。
胡九万忍不住苦着脸：“我或者团长的那条怎么办啊，万一咱们是偶数个人进去的，但厕所里有个鬼蹲着，原地变成奇数，那不就完了吗……”
他们都想起柠檬，根据梦境提供的线索，柠檬原来是这栋寝室楼的学生，最后死在厕所里，死亡方式是蹲在隔间，隔间外有人用拖把杆猛烈敲击门板，导致柠檬心脏病发猝死。
为什么要杀害柠檬？单纯的欺凌行为，还是只为了杀她？
林棋冰不禁猜测，之前他们分别遇到过的，沐朗看见的窗外白雾鬼，李再看见的灯管土黄鬼，阐鸢看见的低头抱膝鬼，还有侯志看见的伪装鬼，是否原本都在这所大学读书？
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我觉得每种禁忌都代表一种死因。”林棋冰说。
沐朗点头：“冰淇淋说得对，我那只鬼是恐高的，说不定死因是跳楼。”
迟一婉看了眼李再说：“李再那只鬼全身都是土，以前可能被埋在土里过，所以对呼吸新鲜空气有执念。”
活埋，大家不约而同想到这个词。
阐鸢的低头鬼就抽象一点，谁还能低头抱膝而死吗？这个被认为存疑，只能等后面其他的线索。
就在此时，系统的声音忽然从外界传来——
“检测到解锁度已达标，现在开启【篇章1-任务1-熄灯】。”
“请主播们各自进入角色，按时熄灯，并在寝室楼休息一夜。”
“任务通过条件：避免违反规则，存活至时间线结束。”
林棋冰等人看向窗外，白雾再一次袅袅地变黑了，这次是由暗蓝转为靛黑，最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朦胧的几点光在雾气远处，应该是校园里的路灯。
夜雾对面有一条竖向光带，栀子说：“是对面的寝室楼卫生间吧？按道理，公共卫生间是不熄灯的。”
但林棋冰等人这间寝室的灯还没熄，是之前阴天闹鬼时打开的，她赶紧扑过去拍上开关。
在全部熄灯的寝室楼内，就这一间亮着，简直是明灯般的活靶子！
“现在干什么？”沐朗问：“各自上床，以防查寝？”
他刚说到“查寝”，楼梯间方向就传来刺耳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从下往上走来，很快就会到他们所在的六楼。
迟一婉叫了声：“妈呀，串寝了，赶紧按照最开始的分配，各回各寝！”
侯志本来都慌了，听见“噗”地乐了声：“我还不知道你大小姐是东北的呢。”
李再推了下眼镜：“她不是，她大学室友是。”
主播们再次被分为两拨，林棋冰迟一婉栀子带个李再算是女寝，沐朗侯志阐鸢胡九万则要回到隔壁男寝。沐朗回头对林棋冰笑了下，带着三个男的钻入走廊。
那楼梯方向的上楼声越来越近了，幸好在彻底踏上这层楼板的瞬间，沐朗那边传来关门的轻声。
林棋冰四人也各自归位，蹿回自己那张床上，被子蒙到脸上，一动都不敢动。
万籁俱寂，只有外头轰隆隆的冲水声，还有那每一步都踩在神经上的脚步声。
“哎，我说。”栀子小声在被窝里道：“它只查咱们睡觉么，不会也查违禁物品吧。”
迟一婉哼哼两声：“怎么可能，太黑了，而且谁家学校那么变态，大半夜查违禁品。”
他们闭着眼睛不敢睁，因为外面的脚步声忽然断了，谁也说不清它停在哪，是不是已经悄然开了道门缝，有一只可怖的眼睛探进来，来回打量铺位上的四个被窝。
林棋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刚刚最后离开地面的是李再，那么他锁门了吗？
该锁门吗？锁门的话查寝的人怎么进来？不让进大概率是不行的，可对方敲门再下床开门会不会引发不好的后果，比如被钉实“你下来开门=你没睡觉”这条罪名。
但如果没锁门……对方会不会其实已经进来了？
良久，林棋冰僵直地一动不动，听见和自己睡一边对铺的栀子嘟囔了一句：
“老板，是你在摸我的被子角么？”
第305章
林棋冰怔了下, 她躺在床上根本没动！
那此刻抚摸栀子被角的是谁？
主播们慌乱地睁着眼睛，李再表示自己也没动，倒是迟一婉在栀子床尾笑了声：“是我,我来拿个东西。”
可周围是绝对的黑暗,林棋冰就算用上邪祟视觉,也看不清栀子那边的魆魆暗影,似乎是有个人站在她床边，但迟一婉那边的被子大略是个茧形，看不出里面有人没有。
外面的脚步声又响起了,有些凌乱地往他们这边走着。
林棋冰正待伸邪祟触须过去, 就听迟一婉的方向传来一句发抖的话：“不是我……我没过去……”
出问题了，黑暗中有两个迟一婉先后说话。
至少有一个是假的。是鬼伪装的。
没过两秒钟,第一个迟一婉的暗影来到林棋冰枕侧，一张脸隔着床铺栏杆贴上来，可能由于心理作用,林棋冰感觉她笑了，呲着牙，脸皮牢牢贴在栏杆的空隙中,小声说：“我的床上有人,我回不去了,我能和你一被窝吗……”
当然不能！
现在这个迟一婉的问题比床上那个大多了！
林棋冰还未答复，就听床上那个迟一婉冷声说了句：“别睁眼睛，都闭上。”
栀子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不会让话掉在地上,捧场道：“为什么呀。”
床上的迟一婉说：“你试试就知道了。和外面来查寝的脚步声有关。”
林棋冰努力忽略把脸伸到枕边的那个黑漆漆的迟一婉，闭了下眼睛，下一秒, 走廊内回荡的脚步声竟然断了一拍。
这一拍随着林棋冰睁眼而很快被补上，随后应该是李再或者栀子试了一下，那脚步声断断续续起来。
他们闭眼能让查寝的鬼停止朝这边走！
对啊，查寝不就是查学生有没有老老实实在铺位上睡觉吗，他们要是闭眼睡了，对查寝鬼的吸引力不就弱了很多吗？
“闭眼闭眼，别让它捉到违规。”栀子说。
现在很明了，床上那个是迟一婉，林棋冰枕边这个是鬼假扮的，它应该是在林棋冰枕边趴t了一会，指甲细细密密地磨搓她的枕巾边缘，但最后奈何不了林棋冰，只能转身他向。
可就在主播们先后同时闭眼之后，走廊的脚步声只是短暂地停了两秒钟，随后——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只查寝鬼开始向他们门外奔跑！
林棋冰一惊，睁开眼，那奔跑来的脚步声瞬时一停，紧接着又“哒，哒，哒哒，哒……”地缓慢凌乱起来，还是朝他们这个方向。
李再的声音从对角线传来：“怎么回事？”他应该也睁眼了。
规则刹那间在林棋冰心中明晰，她说道：“所有人睁眼的时候，但凡谁闭眼，脚步声就会漏一拍。”
“三个人闭眼，只有一个人睁眼的时候，脚步声会停。”
“所有人都闭眼的时候，脚步声会朝咱们这快速奔跑。”
这是一个默契游戏，赢大也容易输大，林棋冰吸了口气，听见迟一婉的方向说：“你们闭眼，我睁眼。”
林棋冰闭上眼，栀子和李再应该也如此，两秒钟沉寂过后，走廊中的脚步声竟然飞速变快了！那密集的冲击力十足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害怕，好像外面的鬼下一秒就会纵身扑在人脸上。
不是说好三闭一睁吗？是谁出了岔子？
只能是迟一婉，她说好要睁眼，却闭上了眼睛。
迟一婉的床铺方向传来声音：“怎么回事？你们做什么了？”
栀子问了两句，迟一婉的声音微惊，回答：“不，我没说过让你们闭眼的话，我什至都没听到……”
那句话是鬼说的。
而正主迟一婉听不见。
林棋冰等人很快反应过来，屋里有一个能模仿迟一婉声音的鬼。李再说了声：“一婉你就一直闭着眼吧，我们三个轮流睁开……我先来？”
又是两秒钟的沉默，林棋冰感觉栀子和迟一婉都闭上眼了，但她的双眼仍冷冰冰看向天花板，连眨都没眨一次。
“李再”在说谎。
那不是李再。如果是的话，现在屋内有两个人睁眼，走廊脚步声应该是走两步停两步，不会完全静止。
因为此时此刻，黑暗中睁眼的只有林棋冰自己罢了。
“是侯志遇过的那个易容仿声鬼。它能模仿我们之间随意一个人。”林棋冰说。
她复而道：“现在睁眼或闭眼，不要相信包括我在内的任何声音，感受我的指示。”
三条邪祟触腕飞出去，轻轻接触在三名同伴手心里，冰冷光滑坚硬的触感，描写着圆圈或竖线的图案。
在之前的驻地训练中，圆圈是约定中的“蛰伏”战术手势，竖线则代表出击。
如此，走廊中的脚步声沉浸了五分钟左右，可另有一种敲击的声音遥遥传来，不是在这，而是在隔壁。
走廊里的查寝鬼完全受林棋冰这一屋干预，那么这个熄灯任务给沐朗他们准备了什么呢？
“我去隔壁看看。”林棋冰言简意赅道。
屋内剩下三人保持着迟一婉睁眼的状态，林棋冰翻身走下床梯——她闭着眼，完全靠邪祟感知外界，竟然比在黑暗中睁眼更为灵活一些。
“小心。”迟一婉的方向传来声音。
林棋冰紧闭双眼，朝寝室门走过去，期间撞到一个皮肤冷冰冰、头顶毛绒绒的高个东西，应该是那个会易容的鬼怪。
这名鬼怪的机制是只要不看它，不受它影响，就不会对人造成特殊伤害，她直接越过去，空气中的阴寒多了几分躁意，仿佛那易容鬼在说：不是，你就这么走过去了？尊重一下我好不好。
林棋冰闭眼开门，透过眼皮也能知道，走廊里也是一片漆黑，她大胆地朝隔壁走去，果然，只要她保持“闭眼睡眠”的状态，就不会招致问题。
邪祟触须轻而易举地打开隔壁寝室的门锁，她走进去，木门发出“吱呀”一声。
随后听见侯志颤抖的声音：“不，不是在窗外吗……怎么门外进来一个……”
林棋冰还没出声，听见他们寝室窗户外传来“叩叩叩”三声，像是有人用指节敲击窗玻璃。
只是为了保证沐朗的规则，这间寝室窗帘是拉着的，不过能猜到是哪个鬼敲玻璃——沐朗对应的那个恐高鬼。
胡九万也出声了：“之前是三分钟一次，这回改成两分四十七秒了。”
林棋冰觉得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不对劲，首先是这四个人的呼吸很不对，他们在掐时间憋气，每当外面传来肃肃风声，或者刚刚被敲窗户的时候，沐朗四人都会停止呼吸。
其次，这间寝室地上有东西，她走进来三步，已经踢到两次了。
邪祟触须缓缓探出，传回地上那东西的模样，抱膝，埋头，全身苍白，原来是阐鸢低头就会看见的那只抱膝鬼。
差不多齐了嘛，只是不知道侯志的易容仿声鬼为何会在她们寝室里，可能因为林棋冰等三个女生都没撞过鬼，所以平均分配过去的？
林棋冰终于在床上四人要被吓晕过去之前，淡淡开口：“是我。”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侯志还问呢：“林，林姐，你怎么证明你是你？”
林棋冰想了下，把侯志喝了靓甜甜蘑菇饮料喝白鸽咖啡，最后发生反应误注册社团的事说了一遍，详细叙述他当时迷糊的窘态，侯志大为羞赧，叫道：“好了好了！”
林棋冰问：“刚刚老舅说的三分钟一次，现在变成两分四十七秒，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人回答她，窗外忽然由上及下传来一道风声，紧接着窗户被再次敲响，“叩叩叩。”
四人提醒林棋冰跟着憋气，大约一分钟后，胡九万长呼一口气，肺活量不太够地说：“就是这么回事。”
林棋冰那间来查寝的鬼怪是从楼梯走廊来的，侯志他们这间来查寝的鬼怪……
是从楼上跳下来的。
“它判断里面有没有人的依据是我们的呼吸。”沐朗说道：“可能思维出了点问题吧，只有我们没呼吸了，它才认为这是正常的学生睡眠，才会查完寝离开。”
之前几次，没有摸索出这个规律的时候，那个跳楼恐高鬼都打开了他们的窗户，险些爬上侯志的床。
林棋冰见他们没事，说：“好吧，那我回了。你们注意点啊。”
胡九万问：“注意什么？”
林棋冰答：“那个抱膝鬼，它一直蹲在寝室中间地上，下来别踩到它啊。”
林棋冰再次回到走廊，但没左转进自己的房间，她准备利用“睡眠原则”，将寝室楼稍微探索一下。
夜间的寝室楼和白天不太一样，白天看似安全，但一不小心就会掉入鬼怪的股掌。夜晚看似危险，但遵守好“学生在夜晚睡觉”的原则，其他日间规则反而不再积极来找麻烦。
就像两个寝室内的易容仿声鬼和低头抱膝鬼，它们就在那待着，并没有对林棋冰或其他同伴做什么事，甚至是和平共处了。
一层楼有两个楼梯间，林棋冰绕开查寝鬼怪上来的那一个，顺着远方的那个下楼，混凝土楼梯只有她一个人微不可察的脚步声。
与其说林棋冰在找其他鬼怪，不如说她在找其他主播。
但出人意料的是，邪祟视觉传回画面，这栋楼里的剩下所有寝室，里面都是一片死寂，大多数锁了门，打开后里面是积灰的空床，还有一小部分没锁门，有一些生活痕迹，但同样没人。
这是一栋只有林棋冰一行八人的寝室楼。
其他主播队伍在【篇章一】可能被分配到其他地方去了。
林棋冰在一楼的自动售货机前站了会，最终铩羽而归，回到寝室时，迟一婉三人没一个敢睡，李再还问：“团长，是你回来了吗？”
林棋冰心中刚有点温暖，就听栀子吐槽：“你已经回来八次了。要不是邪祟触须没反应……这该死的仿声鬼！”
锁上门，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这一夜过得很快，天光亮起后，窗外再次为白雾所笼罩，隔壁寝室也不再传来跳楼或叩击玻璃的声音。
“各位主播请注意，篇章一任务一已结束，请各位主播开始活动，在上课铃打响前，全体到达专业课教室。”系统的声音传来。
她们在走廊里和侯志等人相遇，男寝的睡眠状况比女寝糟糕得多，林棋冰等人还能轮流睡一会，但他们可是间歇憋气憋了一宿，起床时每个人的脖子都酸痛地涨了一圈。
“啊，我为什么在剧本里还要早八。”迟一婉一脸颓废死气。
林棋冰一行人终于能离开寝室楼，楼下仍然白雾笼罩，能见度不足两米，她看了眼剧本时间，六点零四。
这下妥了，就算无头苍蝇似的把整个校园撞一t圈，也不怕找不到上课的地方。
迟一婉还在努力回忆，“一般学美术的楼下会有特别奇怪的雕塑，或者小艺术广场什么的，一看就能看出来。”
林棋冰打开外卖app，地图是一片模糊，这次连色块都没有了，她先搜索“艺术楼”“艺馨楼”之类的字眼，没有，这座校园里没这个地名。
最后，林棋冰心一横，直接搜索“食堂”关键词，果然出现两个目的地，一食堂和二食堂都在寝室楼北部方向。
这代表什么？代表她们所在的这片寝室楼，在整座校园最南边。不管是教室还是食堂，只要往北走就能找到。
“既然这样。”林棋冰收起手机，“先去吃饭吧。”
距离早八还有两小时，胡九万使劲挠脑袋，不明白林棋冰为什么如此决定，她淡淡一转：“你们不饿吗。”
他们还真饿了。
这个剧本的生理数值很接近正常生活，一宿过去，主播们的胃开始咕咕叫，可背包里的食物被封禁取不出来。照这种能量消耗速度，他们最多再撑一天。
“走吧，食堂。”
林棋冰等人很快到达一食堂，食堂里空无一人，厨师和打饭阿姨当然是不存在的，但饭菜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一盘盘一碗碗食物被放在橱窗后，让人食指大动。
他们端了些点心、粥和小菜回去，沐朗要了一笼小笼包，林棋冰则站在卖面条的窗口前，点了碗黄瓜丝肉酱面。
迟一婉已经饿极了：“我去拿餐具，你们要木头筷子还是金属筷子？”
“金属的吧，听着干净一点。”栀子说：“我去打豆浆。”
八个人坐了两张桌子，早餐摆得满满挤挤，就当迟一婉拿着把筷子回来的时候，林棋冰正回身给她让座位，身形忽然一僵。
好冷。
食堂洁白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跑动。快到让她看不清。
但那东西留下了脚印和手印，鲜红色的，发着腥气，像颜料像血。如同一连串乱飞的红蝶，在白墙上分外刺眼。
而且，那渐进的脚印向着林棋冰来了。
她犯了忌讳，但要命的是，不知道自己的忌讳是什么！
是食堂吗？不，没那么宽泛。
那么是早餐，是热粥热豆浆？好像也不是，刚刚站在面摊窗口外，那口大煮锅和漏勺自动捞面的时候，白色热气腾腾几乎扑在她脸上，那时没这样的反应……
林棋冰先示意沐朗把他的小笼包端远了些，以确定自己的毛病不是不能看带馅的东西。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迟一婉拿回的那一把金属筷子上。
金属筷子泛着寒光，每一根都是抛光过的圆柱形，筷子头也圆溜溜的，没什么特殊之处……
除了其中最下面的那根。
最下面有一根筷子的末端被打磨过！它和其他圆嘟嘟的筷子头不一样，下面完全是一个尖，比锥子还锐利，正对着林棋冰，看它一眼都感觉自己的眼球要被戳瞎了。
林棋冰猛然一惊，迟一婉也发现端倪，连忙将那根筷子拿走。林棋冰那种被盯上的感觉逐渐消失，食堂墙面上的血红手脚印也不再行动，原有的那些干涸下去，让人不安。
“我不能被尖锐物品指着？”林棋冰试探着走过去，但面对被磨尖的金属筷子时，环境并无反应，她试着侧背过身，一瞬间，毛骨悚然再度涌上脊梁。
“我不能背对尖锐物品。”她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