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军心,也是未来联军建立的基础。
面对滔天危机,那些人不是不想结盟,但她要告诉他们,到底应该倒向谁。
“再报,董珊那边怎么样了。”
沐朗的声音尚还轻快,“ 65%,还算不赖。”
林棋冰心下稍松,侯志和叶妙钧——驻地和下水道的防线正在胶着,她算了下时间,对沐朗说道:“十秒后,销毁附近的所有静默者基站。”
沐朗组建的信息小队已经就位,他答了句“是”。
“董珊,龙年,十秒后静默者将彻底静默,预计你们有十分钟时间,务必将最后的圈地领域咬下来,结束这一切。”林棋冰冷然发令。
“是,林团长。”
“龙年明白!”
两人齐齐回话。
蓦然,主城区东南方错综的信号流中,少了一部分怪异的频率信号。在某种视角下,这里安静了下来。
林棋冰和沐朗之前的苦心终于得到收获,暗中侦测到的静默者信号基站,那些藏于树木、垃圾桶和屋顶的方盒子,被于同一时间销毁。
提灯人驻地内的静默者攻势忽地慢了下来,董珊和龙年察觉到这一点,与宁静静、毛羊带领的下属小队一起,开始了剧烈的反扑,措手不及的静默者们节节败退,蔓延开来的荧红色吞并了青绿。
在昨日派对地表和地下的第二战场,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静默者与总脑失去联系,一时间方寸大乱。
侯志和叶妙钧分别下达命令,昨日派对的精英防卫队不再保守防御,霎时奔袭而出,将静默者们直接撞出了自家地盘。
底火站在血鳃的核心队伍中,看着一部分“同僚”齐齐僵住,血鳃脸上的笑意凝沉几分,旋即变得更加残忍。
生命洄环队伍中的信息负责人很快跪过来,血鳃态度轻慢,“原来早就摸过我的脉了,没关系,启用临时移动基站,进行小范围蜂巢式联络。”
“是。”信息负责人头也不敢抬,“预计将于五分钟后恢复通讯。”
血色鱼鳃的目光看向昨日派对的驻地,“全体出击。”
另一边,林棋冰也按下通讯器,“总指挥将由李再接管,我即刻出发,开始最终斩首计划。”
“小心。”沐朗回答。
林棋冰面无表情,腰间军刀上的钴蓝珠子微微发亮,光泽艳异。
她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第246章
夜幕近半, 血色鱼鳃一行人潜伏在昨日派对驻地千米外的阴影中。
底火站在核心圈子边缘,目视血色鱼鳃的脸色稍变两轮,终归于阴森笑意。
她心知肚明, 生命洄环的两道战线都在失利, 先是提灯人驻地的圈地战斗被碾压, 现下, 昨日派对地表和地下战场的推进也僵持不前,甚至有被反扑的迹象。
底火稍稍向外撤了半步,把自己藏在柳叶的身形之后, 其实这完全没必要, 血鳃其人在与下属为伍时,虽然疯, 但并不是那种会迁怒伤害自己人的类型。但她仍然宁愿离他远一点。
血鳃的核心小队再次开动了,那条人形蜥蜴单膝跪地,似是领了什么命令,底火想,也该他们这支真正的“王师”出手了。
就在这时,她余光里忽然闪过一点暗蓝,很不显眼,像是城市夜景折射而来的眩光,但底火还是看过去,那个黑暗的角落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吗?
底火曾听钱默东讲过两句隐秘的猜测,此刻心下稍紧,面色一丝不露地,向后退了一些,将那蓝光消失处与血鳃的直线路径让出来,那里此刻只剩柳叶还愣愣站在原地。
他们没有阵营, 不必成为任何人的阻碍,也不必成为任何人的忠实盟友。她在心中回忆钱默东曾说过的话。
“已经侦测到对方临时指挥部的两个可能坐标。”负责信息的主播说道。
血鳃的声音飘飘忽忽传过来,“你负责……我带另一……同时出击……”
还没等人形蜥蜴行动,倏然一道黑影划破夜幕,直蹿向血鳃所在的位置,未及生命洄环的卫队反应,柳叶已经俯倒在地,底火看清了那张掠过的脸。
皮肤白,眼眉修长俊逸,轮廓清秀但冷。
林棋冰。
“有人入侵!”这句废话被中途掐断了。
因为一面黑色的旗帜已经猛然对准血色鱼鳃,林棋冰的声音抢先响起,冰冷道:“我裁决你,还有你,进行角斗!”
她指的是血色鱼鳃本人,还有那条B+级别的污染人形蜥蜴。
血鳃的瞳孔在夜色中骤然收缩,就像鲨鱼的眼睛,但流露出的不是惊恐,而是带有怒意的激动。
他在兴奋。
“咳咳咳……咳……哈哈哈哈!”血鳃的笑声回荡在周围,他几乎捧腹折腰,气管疏通了好几下,那风箱似的笑声才涌出来。
然而裁决已经生效,林棋冰缓缓收回那面作废的小旗,那是昨夜侯志一队找到的唯一一支。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血鳃和人形蜥蜴,好像其他生命洄环成员不存在似的,毫不畏惧即将到来的包围和袭击。
昨夜曾遭受的种种苦楚,如今还施彼身。但性质到底不同,还未等夜空中的火红长鞭落下,血鳃就挂起冰冷的笑意,冲向了刚刚还在跪听其令的人形蜥蜴。
这简直是单方面的虐杀,因为人形蜥蜴是完全听命于血鳃的,他一动不动,任由鳞甲被小型炸药撕裂,露出星芒状的创口,以及夹杂火硝的嫩肉,血液粘稠滴落。
林棋冰事实上犹豫了片刻,到底是将裁决的另一方指向人形蜥蜴,还是t信息负责人或柳叶之流的活人伥鬼,后者是会抵抗血鳃的,但并无什么意义,不过为这场裁决增添几声诛心的求饶,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血鳃之下的最强战力。
人形蜥蜴的原身是B+级别,此刻有污染加成,实力已达A级,倘若除去他,今晚昨日派对和提灯人双方的压力,都会大大减轻。
血鳃的战斗和林棋冰预想的一样快,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没对人形蜥蜴下最终杀手,而是单纯地虐打对方,那变得粗壮的脚爪已经不自然地弯折起来,尾巴也折成了半断,如巨型深绿色妙脆角似的,挂在人形蜥蜴的臀部。
可能出于保存战力的心思,他居然想留人形蜥蜴一命。
显而易见的是,血鳃比林棋冰更精通血腥之道,他的虐待堪称为一种艺术,头顶的红条很快压过蜥蜴的黑条。
“林团长,嘿嘿,你还敢露面。”那个负责信息联通的主播转过身,带队围上林棋冰,他的笑声有几分勉强,像是给自己鼓起勇气。
血鳃的确不会对下属泄愤,但倘若在他角斗的时候,其他人对围捕林棋冰这件事毫无建树,那明天就可以有新的头目上任了,他们则会出现在静默者或污染实验品的名单里。
林棋冰并不畏惧这些B+和B级的杂鱼,无论等级实力还是道具储备,他们都只是喽啰,接下来的战斗印证了这一点。
五分钟后,底火倒飞出去,她的后背重重砸在墙上,连带砖块一起掉落下去,蜷缩在地,紧捂着腹部。
林棋冰这一脚并不留情,但底火已经比柳叶和信息负责人幸运太多,后两者几乎是一滩喘不过气的烂泥了。
血鳃的角斗行将结束,人形蜥蜴已然不成形状,既不像人也不像蜥蜴了,但好歹还活着。
“最后一击!”血鳃话音中的兴奋不减,他颊侧沾了两片墨绿色的血鳞,爆炸光芒映照在人形蜥蜴暗淡的瞳孔中,终于,红条彻底压制黑条,血鳃角斗胜利的音效缓缓响起。
他啐了口腥气的唾沫,转头看向周围黑压压的下属们,包围圈靠内的一片倒地,蠕动尖叫着,可那层层血腥和伤口中,竟找不到林棋冰的影子。
“她人呢!”血鳃走过去,踹翻了最近的那团躯体。
信息负责人仰翻在地,缩了缩身体,作出一个最接近跪姿的动作,话语和牙齿血沫子一道喷在地上,“跑,跑了。”
他说话有些漏风,血迹斑斑的手摸向腰间,转瞬恨不得自己当场暴毙,一头磕在血鳃的鞋尖前,“咱们临时移动基站的总机不见了!”
血鳃不解气地又踢了负责人一脚,旁边赶来收拾人形蜥蜴残躯的担架队被吓了一跳,他望向昨日派对驻地的方向,那里灯火辉煌,嘈杂得令人不安。
派出去的三方战队,在此时此刻,都和血色鱼鳃彻底断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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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棋冰在黑夜中飞行。
所谓斩首行动,不必定要斩落对方首级,只要使大脑和身体中断连接即可。
身形一闪,她再次出现在临时指挥部,带着一身寒气,将生命洄环的临时移动基站的总机扔给沐朗,对方手指飞舞,快速破译起来。
“中控系统的防火墙太厉害了,暂时无法突破,只能发送表层文字信息。”沐朗说道。
“发送。”林棋冰面无表情站在窗口。
外面的无数灯火眩光,如星如点,铺设出忏悔之城的形状,它在注视着他们,在今夜,各方都在窥探昨日派对和提灯人的这一仗。
昨日派对驻地的地表和地下,原本已经出现颓势的静默者军队,忽然大乱,他们收到了沐朗伪造的移动蜂巢基站的指令,一时是转移,一时是撤退,立马阵型大乱。
“预计距离静默者信号恢复还有五分钟,即将被夺回信息通道。”沐朗平静地汇报道。
林棋冰本来也没奢望让他们瘫痪多久,战场上一分一秒都是决胜的机会,五分钟看似短,实则足够昨日派对的战队将对方彻底压制。
“团长,董珊方面传来消息,圈地已经临近尾声,咱们赢了。”李再面色轻快,赶过来说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系统的声音传遍了忏悔之城。
“各位主播请注意,原提灯人驻地已被标记占领80% ,目前宣判占据此地的主播团队为【董珊】【龙年】等人组建的临时小组。主张者请于24h内前往监管协会,正式登记注册并缴清税金。”
临时指挥部内传来低低的欢呼声,这是今晚的第一个好消息,提灯人们终于收回了他们的驻地,虽然只是一片废土。
接下来,那里将进入保护期,董珊等人已经接到林棋冰的指令,开始着手筑防。
林棋冰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按下通讯器,侯志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林姐,我和叶老板这边也差不多了,他们刚才乱了一阵,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但败局已定,丢下二十来个死伤者后,生命洄环正在向北部撤退,是否追击?”
“不必。”林棋冰回答,“把他们赶走,然后原地固防即可。”
“……好!”侯志有些犹豫地回答道,他是想乘胜追击的,但林棋冰总有她的道理。李再等人听见侯志的语气,不禁相视而笑。
林棋冰无声地叹了口气,“侯志,这次的战术总结报告你来写,独立完成。”
这是个繁琐的任务,之前少有的几次都是李再或者迟一婉做的,侯志最怕这些文书工作,哼哼答应了两声,逃似的切断了通讯。
“侯志性急,慢慢磨一磨就好了,他的好处是在危急时刻能很沉稳,心理素质和忠诚度都不错。”李再轻笑着安慰道。
林棋冰点了点脑袋,最终也放松下表情,“不怪他,他不知道全局情貌,有信息差也是正常的。”
李再依然温和,但看向林棋冰的眼神略带忧虑,“一叶知秋,能从一部分而掌握整体局势,并按照全局大势作出局部判断,是储备主帅的必备素质。”
他顿了下,叹气道:“您在培养他,您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全面手,随时都能……”李再看了眼沐朗的方向,到底闭上嘴唇。
——她希望每一个人都是全面手,随时都能顶替自己的位置,在没有她的时候,主持好昨日派对的一切。其中含义与惨烈的苦心,不言而喻。
林棋冰没有接话,另起了一个话题,“说起来,徐怒今晚一直没有出现。”
他们最后一次接到关于徐怒的线报,是他从另一方向,带队接近了昨日派对驻地边缘,与他们所在的临时指挥部距离很近。
但不知为何,最终这里只是受到了一小波冲击,而徐怒本人在线报后就消失了,哪怕直到生命洄环的各路战队一一溃退,他都没有在交锋时刻露面。他去哪了?
“要么是血色鱼鳃之前给他下达了其他命令,有更重要的秘密任务要他执行。要么……”李再的眸光闪烁两下。
林棋冰忽然抬起头,轻声问道:“有没有可能,徐怒还保存着一些理智?”
“啊?”
“如果血鳃能完全掌控他,就不该在这种时候,任由徐怒的战力没发挥到战场上。假如我们能查清,他没去做任何潜伏或者偷袭的事情,或许……”
林棋冰一下子有了新的联想,“会不会是提灯人驻地被炸毁的事情,对徐怒有所影响?甚至唤醒了他的一丁点本能?”
李再摇了摇头,“我不认为他会这样容易被唤醒,我们已经研究过,静默者就是会动的尸体罢了。”
“但这可以解释,血色鱼鳃为什么迟迟没有大面积爆破提灯人驻地的事,那里被安装炸弹,已经是初赛之前的事儿了,狐狸难道会盯着肉不吃吗?有一种可能就是,毁灭提灯人驻地,的确会对徐怒产生影响——别忘了,他也是A级主播。”林棋冰说。
“可我们没有证据。”
“会有的。”林棋冰的手指在小臂上以某种频率敲击着。
假如徐先生能被唤醒,无论对提灯人还是对昨日派对,都是莫大的幸事。
转眼间,三道战线都已落幕,这躁动的一夜最终以昨日派对的胜利结束。
临时指挥部被清空转移时,已经是凌晨时分,彩色涂鸦旗和红灯笼旗都高悬于主城区的东部和南部,两旗相接,好像一顶庇护于东南的大帐,巍然耸立。
而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每一面红灯笼旗旁,都缓缓升起了彩色涂鸦旗,两者高度相等,似是在宣告,新的提灯人驻地t,也由林棋冰所监理。
“这是昨天找到的全部裁决旗帜。”胡九万带着老鼠队站在会议桌边,将八面旗帜排成一排。
林棋冰再把驻地内部寻到的两面放进去,十面旗中抽出四面,交给了肃立一旁的董珊和龙年,“这个给你们筑防用。”
龙年还想推让,却被董珊直接拦住,对林棋冰微微鞠躬,“多谢林团长!”
又将探测和监控仪器尽数交割给董珊,沐朗已经带人去提灯人驻地总部安装新的计算机系统,林棋冰总算松下一口气。
如今的提灯人地广人少,近期再行招兵并不现实,董珊等人也难以信任其他人,两厢商议之下,便将提灯人驻地也纳入了昨日派对防卫队的巡查范围。
“董主播留步。”林棋冰放走了返回筑防的龙年,将董珊和宁静静留了下来,“不如再待一刻,或许有新消息传回。”
董珊的眼睛一亮,“联军建立的事情……有消息了?”
林棋冰敛眸不语,旁边的李再又为二人倒茶,两人都没提及关于徐先生的事,只待确有实证后再谈,免得提灯人空欢喜一场。
又过去须臾片刻,两只飞行器并行而入,焦糖打开门,脆声脆气道:“使用者100327,有您的快递。”
林棋冰和李再对视一眼,后者眼中喜意难掩,林棋冰问道:“是谁?”
焦糖看了眼随附的单据,汇报道:“是钱默东先生,还有路曼小姐。”
两支互助者同时来信,林棋冰没有那么乐观,分别拆件后,钱默东确是发信商讨建立联军的事宜,这老家伙眼见着昨夜昨日派对大胜,此刻怎能忍住不率先投入联军,以首占第一批大股东的位置?
路曼倒是没提联军的事情,只是问林棋冰何时能私下详谈,她是来要原白鸽大厦实验室的那笔债的。
这两人的消息仿佛按下了某种开关,整整一早上,无数雪片似的信件,以各种渠道传入昨日派对总部,其中大体分为两类。
一类是钱默东之流的成型势力,包括但不限于非黑方的中小型社团,他们一方面愿意随附林棋冰,共同抵抗血色鱼鳃,但另一方面,则不愿失去主权,希望能平等议事。
另一类是零零散散的独立主播,他们倒没什么主权可争,高级主播的口吻谦和,愿归于昨日派对联军,但话里话外自持身份,期待能有所重用和地位;
中低级主播则没这许多身段,基本都在自我介绍,另附对林棋冰的敬仰云云,其字里行间,颇有新人求职或面试前联络导师的恭谨。
林棋冰昨夜发出的资料和信息,已经在忏悔之城中暗暗掀起波澜,其中十有六七都作出积极回复。
她将这一干信件尽数交给李再,拜托他分门别类,以作勘察甄别。
“剩下的没回信的人里,比较重要的有海螺街区的独立主播刘栋梁,还有晨星街区的中型社团【春泥】,这两个是什么情况?”
李再点了点手机,关上和蜜斯小姐的消息页面,回复道:“凌晨时分的消息,春泥已经整个社团投入血色鱼鳃麾下,而刘栋梁……他死了,也是昨天晚上的事,连咱们的密信都没来得及拆。”
林棋冰点点头,按照现在的回复信件,刨除蓝莲花和互助者联盟这两个目前中立的大家伙,主城区的零散非黑方主播,已有过半之数投入联军,他们集结起来的体量,已经隐隐压过生命洄环,哪怕剩下未回复的人全转化成静默者,联军也有一击之力。
“棚屋区的情况呢?”林棋冰问道。
回答她的是迟一婉,“棚屋区主播的情况比较原始,也更加混乱,他们没有带头的首领,虽然已经联络其中几名实力较强的新人,对方虽然同意加入联军,但仍希望能将他们带入主城区,成为大社团正规军,并不愿意留在棚屋区。”
“这样不行。”林棋冰微微皱了下眉,“带他们进主城区不是不可以,但棚屋区必须建立我们的据点,一个固定的可以原地生发力量的分基地。”
这项任务恐怕比主城区内的阻碍更大,棚屋区是忏悔之城所有主播的开始之地,说是“出生点”也不为过。
纵然林棋冰不希望更多主播被拽入系统,但现下掌握了棚屋区,就是掌握了忏悔之城的新鲜血液,她不可能让给血色鱼鳃。
“是啊,林姐说得对。”侯志在电脑后抬起头,他被战斗报告熬得双眼通红,打了个呵欠,“血鳃只要在棚屋区安插两个静默者,每天晚上挨家挨户一溜达,那就全都变成静默者消消乐了。”
林棋冰忽然看向胡九万,“老舅,你那个头发卷卷的朋友,杨女士,她不是常住棚屋区吗?”
胡九万愣愣地点了头,“是,团长。”他脑子很快转过弯来,“您想让杨姐帮忙建立棚屋区分基地……?”
林棋冰从众多回信中抽出杨女士的那一封,对方已经同意与联军为伍,但用词精明而微妙,并没说直接加入,只说愿意成为联军的朋友。
“对啊,除了杨姐还有临时市场的张老板,开大排档的那个,他也可以帮忙的。”侯志再度提议。
他们在棚屋区是有朋友的,林棋冰站到窗边,望向南方的天空,层层高楼大厦之外,是连绵低矮的破陋棚屋,在来到忏悔之城的第一天,她也曾被这里的阶层和贫富差异震撼过。
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道;“如果棚屋区没有了呢?”
“什么?”李再和董珊一并来到林棋冰身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董珊摸了下脸上的烧伤疤痕,迟疑道:“您不会想……让棚屋区消失吧?”不管炸掉还是封锁,棚屋区消失了,麻烦也就不复存在,“可那些新到系统的主播怎么办?监管委员会不可能不插手。”
“我有此意,但你想的方向错了。”林棋冰有些无奈,“我的意思是,棚屋区难道就这样一直混乱下去吗?一直只做仰望主城区的贫民窟?”
李再的眼睛微微发亮,“您想治理棚屋区?顺便接手管理新人主播?”
“对。”林棋冰点头。
“我想推倒那些棚子,让新人住进真正的房屋,不必为几张点券就丢掉小命,擦掉棚屋区积藏的污垢,控制他们的同时,让他们了解忏悔之城是个怎样的地方,并选择是否加入我们。”
宁静静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她的眼睛有些感动,但表情更冷,“抱歉冒犯您,但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方法。”
“为什么?”林棋冰问道。
“没经过剧本洗礼的主播,无法在忏悔之城里活下来,未来联军内被他们拖后腿的主播的生命,和这些无痛生存的新人的生命一样宝贵。”
林棋冰将眼光投向宁静静,微微点头,这给了后者一些勇气,继续沉声说下去:
“忏悔之城的壁垒表面是等级阶层,实则是生命权,它虽然冷酷,但对于强者和弱者的划分,建立了一种足以保护我们的秩序,不应该贸然被打破。”
“您说呢,林团长?”
第247章
宁静静言之有理, 但林棋冰并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她沉吟片刻,还是说道:“这件事等我前往棚屋区调查后再议吧。”
今天的当务之急,是将联军的大体建立起来。
一小时后, 昨日派对驻地边缘的一座大楼里, 各方势力汇集, 不同的旗帜和徽章在此浮动,林棋冰站在长桌首位,看向应约到场的主播们。
左下首毫无疑问是董珊, 右下首则是空的, 此外还有钱默东等一干社团势力的首领。
说起来,钱默东在其中竟然算是偏黑方的异类,他的到场不禁引得众人侧目,但也只有片刻震惊,毕竟在互助者联盟时期,钱默东并不以心狠手辣著称,他是老乌龟式的阴谋家。
其中有一位独立主播们推选的代表,林棋冰记得她叫贝岚的,缓缓站起身,对她微笑道:“林团长,咱们还在等人吗?”
林棋冰对上那一张张恭谨的面庞,点点头,“再等等。”
钱默东低头不语,董珊刚想说话调节一下气氛,就听长桌另一边的男子俊逸开口,“咱们聚在这不容易,也多亏林团长,否则大家不一定哪天就着了血鳃的道了。”
说话的是一名发似黑玉的美男子,皮肤细润得没有一丝瑕疵,肩腿角度完美到好似精密测量,这是个熟人,秦宫大堂柜台的主理人。
众人皆知,这黑发美男实则t是个助手人偶。
他今天能坐到这,说明树方颇给林棋冰几分颜面。难道秦宫也有加入联军的意愿?众主播思绪纷纭。
林棋冰点了下头,李再领带严整,将一份份泛黄的纸单分发给在场诸人,这是他们今天进门前所签的道具契约,条款宽松但不可违逆。
只有一条契约禁令,那就是严禁在符咒范围外的地方,透露今日联军会议所涉的人员和事要,有效期为72小时。
又等了一会,门扉终于被推开,来人一袭白色大衣,正是灰发冷眼的陈界平。
“陈女士,您好。”林棋冰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陈界平的表情却称不上愉快,她不知是刻意还是默契,面上未曾流露出与林棋冰的熟稔,缓缓走入,一瞬间屋内的气压低了下去,众人看清了她胸前所戴的配饰,用目光暗暗议论。
蓝莲花!
蓝莲花竟然也给联军派出了代表。
“事先声明。”陈界平恢复了最早那种不近人情的冷脸,傲然道:“我承蓝莲花副团长香英兰女士之命而来,但不代表蓝莲花正式加入联军,我只起到旁观记录和监督作用。”
又是一阵议论,林棋冰的态度却出奇温和,微微点头,请陈界平坐入右下首,“我明白,请坐,陈女士。”
一干人等以及昨日派对们各自坐定,林棋冰不再拖沓,将全息屏幕切换成今天——或者说此时此刻主城区各角落的监控探头。
监控探头是沐朗和胡九万联手布置的,最中央的方块内是生命洄环驻地的海螺街区外五百米,他们目前还不必把手伸入血鳃的怀里,不是不能,而是不必另外承担被反追踪信号源的风险。
“啊,他们的旗帜!怎么扩展到这个地步了?”
“这是怎么回事?今早出门时还没这样!”
“果然装都不装了,可恶,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林棋冰稍微抬手,压下联军预备成员们的议论,屏幕中,黑底鲑鱼旗已经飘满了小半个主城区,论起地盘大小,生命洄环几乎和联军双日同辉。
他们的地盘不是昨天一夜扩张起来的,而是血色鱼鳃早就暗暗占据了那些地方,以静默者的侵染,或者更隐秘的杀戮和收买。
他从未宣称过那些地方,所以整个忏悔之城就以为他只偏安主城区北部一隅,事实远非如此。
屏幕中,不仅有吞并了周围两个街区的生命洄环大本营,就在主城区的南侧和西北侧,也有面积不小的区域飘起了黑底鲑鱼旗,那些青橙色泛着血丝的凶恶鱼眼,瞪视着周围的蓝天,那里已经成为鲑鱼游弋的海洋。
“春泥社团,他们竟然整个换上了鲑鱼旗,真是连骨气都不要了!”有人骂道。
林棋冰心知,实际情况比屏幕所显的更加糟糕,忏悔之城不仅有主城区地表,更有棚屋区,以及蔓延深广的下水道领域。
她打了个响指,屏幕画面由地表切换为地底,灰暗的下水道对大多数在场者来说,非常陌生,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哪里,“下,下水道?我好像听说过,忏悔之城的下水道是可以进入的。”
而在蛛网般的脉络中,汩汩流淌的下水河边,时不时有脸色苍白的主播跑过,间或有形体扭曲的怪物。
下水道四壁上,能够清晰地看到有黏液在发亮,虽然只有画面,但依然能够想见其腥味逼人。
“林团长,这是什么?血鳃的傀儡已经入侵到地面以下了吗?”自由主播的代表贝岚起身问道。
与她一同发问的还有社团【星光】的负责人,名字叫史星星,是个B+级别的主播。
“正是。”林棋冰的肯定引起了一阵骚动,还未等贝岚和史星星落座,她就对后者继续说道:“这片下水井的点位,编号是W132 ,就在天使街区的南部下方。”
史星星骤然失声,“天使街区?那是我们社团的驻地!他们,他们一直在我们脚下活动?”
“非常正确。史先生可以查一查社团备案资料,W132井盖的位置的确在那。”林棋冰说道。
镜头又一切,换到了另一处下水道地底,那里筑防森严,洞壁布有黑晶点位和藤蔓网络,身穿作战服的主播们有序镇守,为首的是一张不陌生的面孔,迟一婉。
而这里的墙壁是干净的,没有黏液存在,更没有静默者和污染变异人,整整齐齐的人类战队让人不禁产生安全感,本能地想要依赖。
“这是昨日派对驻地的下水道隘口,在初赛之前,我已经将这里清空,所以这一片是安全的。”林棋冰缓缓道。
在座主播们看向林棋冰的眼神更加敬畏,史星星颤声道:“林团长,您莫非知道清理静默者和血鳃耳目的方法?”
毫无疑问,没人会怀疑这一点,史星星也不是为了说这句废话,而是向林棋冰请求更实惠的帮助。
“史先生稍安。”李再温和地站出来,“待到联军建立,我们自然会协助各位清理驻地,针对血鳃建立防御,这也是联军的责任。”
史星星满意地坐了回去,在场的主播们低低议论了一阵,目光中各有坚毅神色,事实上,昨夜拿到资料并旁观昨日派对一战后,他们就已做出决定,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
“诸位,联军的建立是势在必行,如果大家有意,请与我们共同抵抗血色鱼鳃。”
林棋冰将配套的通讯器和探测设备分发于长桌各处,每个人都接了下来,这些设施的信号直连沐朗所控的中央电脑。
“好。”率先捧场的还是秦宫的那位黑发美男子,他们事实上用不到这些东西,但他依然微笑道:“愿举林团长为联军之首,往后咱们就互通有无,同舟共济了。”
钱默东也知机地微笑起来,十几杯淡淡的果酒聚碰于长桌上方,宣告联军的成功建立。
主播们带着通讯探测仪器和联军的旗帜离开了——事实上,联军的旗帜直接照搬了昨日派对的彩色涂鸦旗,这也是林棋冰的意思,少在不必要的地方费脑子。
“杨女士留步。”林棋冰刚送走陈界平,后者在无人时抓起她的袖子看了眼金属手环,轻轻剐了她一眼就转身走了,林棋冰又转身拦住羊毛卷女士。
羊毛卷女士还是那副普通中年妇女的打扮,艳色羊绒开衫,黑色萝卜型裤子,脚踏一双“咯哒咯哒”作响的半高跟黑鞋,鞋口还装饰着零星水钻,好像刚从菜市场扫荡而归。
“怎么啦?”对方停止的瞬间,满头细密羊毛卷轻轻晃动,满眼市侩和亲热。
林棋冰将人让进另一间会议室,胡九万跟上来斟茶,顺便开门见山,“杨姐,我们团长想和您聊聊棚屋区的事情。”
羊毛卷女士是有一套自己的生存逻辑的,林棋冰心知肚明,对方的精明程度不输钱默东。
她直接将一沓最高面额的点券钞票放在茶几上,态度尊重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按规矩和您买点情报,毕竟棚屋区那边我们不熟。”
羊毛卷女士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啐了口唾沫在指尖,从那沓钞票里抽出两张,还给林棋冰,剩下的折起放入衣袋,这才自矜自持地说:
“好吧,生意归生意,我现在也是联军的合作方,给你们打个九折。”
羊毛卷之流的零散主播,也都接了昨日派对的通讯器,但唯独羊毛卷女士是事先和胡九万说好的,听调不听宣,互相保持美丽的距离,看在她手握棚屋区小道消息的份上,林棋冰默许了这一个特例。
“您知道的,我们在棚屋区的时间不长,对那里了解不深。”林棋冰选了个年轻人请教前辈的口吻,“不知道之前见过的棚屋区居委会,就是管着那些交租出摊事宜的组织,还是原来那样吗?”
“怎么不是?”羊毛卷得意地笑了笑,又转为严肃,“不过他们虽然还管着棚屋区,可领头的那个地头蛇,最近出了点问题。”
林棋冰将剩下的两张钞票推向羊毛卷女士,“杨女士不必客气。”
羊毛卷果然收下了那两张点券钞票,嗔怪地看了眼林棋冰,继续说道:“之前听你们说了什么静默者的,我倒想起来,那个姓曹的居委会大哥,好像就变了样了。”
“怎么讲?”
“他最近不太露面了,往常恨不得一天巡三回,吃拿卡要,搜刮那些私贩的小摊,追房租能把鼻子伸到别人屁股里——哦,对不起,但他这两天一直待在自己的棚屋里不出来,这很奇怪。我昨天白天t买烤饼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他的脸色和你们视频资料里的那些安静者差不多,白了!”
林棋冰心下稍沉,居委会的曹主播变成了静默者,那么棚屋区会不会已经化身为蟑螂窝,一掀开会跑出无数血鳃的小傀儡?
和羊毛卷女士要了曹主播的信息,还有棚屋区的大略情况汇总,林棋冰送她出门时,又多塞了一张点券卡。
“哎?你这是做什么!”羊毛卷女士大惊失色,严肃推拒,手上赶紧接过卡收回兜里。
林棋冰听见不远处李再忍笑的声音,她面色如常,“算是定金,倘若棚屋区有什么变化,请您第一时间传讯通知我。还有往后订购炸弹的事情,也请多关照吧。”
羊毛卷女士留下个保证就哼着歌走了,李再终于在林棋冰身后转身伏墙,笑出了声音。
“团……团长,接下来要做什么?”李再的白净面皮泛起一层薄红。
“约了人。”林棋冰也向外走去,将这一摊子事甩给任劳任怨的李再,“今天和联军各方建立通讯的事,就麻烦你和沐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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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约会”不在秦宫,而是秦宫对面那家风琴餐厅的包房里。
林棋冰还没吃午饭,拿起一只榴莲芝士三明治,咬了口,比上次和沐朗吃的要好百倍,不禁感叹自己家产出的质量就是好。
“你别吃了。”路曼抱着胳膊坐在桌对面,眉间是扫不去的阴郁烦躁,“吃吃吃,哪来的这么好的胃口。”
林棋冰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三两口咽下三明治,又用茶顺了口气,这才说道:“联军顺利建立,我胃口为什么不好?”
路曼被她噎了一下,重重将茶杯顿在桌上,林棋冰难得放松下来,靠上椅背,“邀请你加入,你又不来,我那边做好了,你又生气。”
“就你那个四处漏风的联军队伍?”路曼忍不住尖利地嗤笑,她的银蓝色的指甲在桌上叩了叩,“说不定血鳃早就送人进去了,你还美什么?真以为你们的消息能捂在内部?”
林棋冰有些奇怪,“他当然知道我们的消息,也知道我们掌握了他的静默者实验,当面锣对面鼓,有什么好掩藏的。大家都是明牌。”
“明牌?你做梦吧。”路曼像是被气坏了,她反而冷静下来,露出一个妖艳的笑容,红唇轻绽:
“反正你想死别拉着我,等血鳃把你们联军一个个都干掉,也不一定能轮到我们互助者联盟。到时候,我一定在你的坟头献一朵花,哦我忘了,你死了也没坟。”
林棋冰挑了下眉,“那如果联军赢了呢?”
路曼更高兴了,“那更和我没关系了,你们又不是血鳃那种杀人魔,难道会对我下手吗?”
林棋冰明白了,路曼是哪边都不信任,干脆想要置身事外。
她不信任血色鱼鳃的道德水准,但也不信任林棋冰这边的胜算,干脆骑墙打太极。
林棋冰有些遗憾,这种套路早就过时失效了,属于钱默东玩剩下的。
“你凭什么相信血鳃会容许你置身事外?”林棋冰耐着性子,“倘若他啃不掉联军的肉,你猜他会不会先吃身边人填肚子?”
路曼的眸光有些发冷,“真有硬碰硬的那天,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互助者联盟就是互助者联盟,不是谁的血包或奴隶。”
说这话时,路曼身上的道具光辉徐徐闪动,那股A级主播的威严气势不言而喻。
路曼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哪怕等级也好道具也好,全都是窃取盗掠而来,但安在她身上,就是天经地义般收放自如,理直气壮,仿佛她本就该享有如此尊荣。
林棋冰在心中轻叹,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纵然如今的地位有苦过险关的努力,但邪祟在其中也颇有助力。
她也不过是另一个路曼罢了。
不过林棋冰本人行将以污染值甚至生命健康为代价,为拥有邪祟来买单。路曼未来的因果又将种在何处呢?
“你不会,那皮百里呢?”林棋冰嗓音微沉,看向百叶窗外的秦宫大楼,“你今天没约在私人套房里,怎么,和他闹矛盾了?”
路曼白了林棋冰一眼,止不住心虚,“不要你管。”
“好,我不管。”林棋冰也只是提点路曼,小心皮百里的私下动作,旋即,她将一套通讯器械放在桌上,并两只软软的戒环,一起推给路曼,对方嫌弃道:“这是什么东西?”
“联系我的方式,这个信号频率是特殊的,有专门的接收端,起码在第一次使用它时,它不会被跟踪。”林棋冰点了点通讯器,转而又介绍起戒圈,“这个东西戴上后,能在十分钟内抵抗静默者的侵染,记住,只有十分钟。”
路曼略微睁大眼睛,她没想到这两样东西,尤其是后者,具有如此宝贵的价值,按理说,应该是昨日派对联军内部特供,不应该被如此轻率地赠与名义上的敌对方。
“你就不怕我转头献给血色鱼鳃?给他研究透了,转手就破了你的底牌。”她哼了一声。
“随你。”林棋冰对陈界平的发明有信心,并不在意挑衅,“算是报偿我们之前的缘分吧。”
她说的是从公寓剧本开始的诸多交集,路曼一窒,笑了声,“原来林团长是来清债划界限的,我可不知你什么时候欠了我的。”
“不欠你,但多少……算有一点情分?不管怎么样,祝你平安。”林棋冰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说完这些,她转身就要离去,却被路曼在身后叫住,“哎。”
“怎么?”
路曼将一只密封的金属小盒子交给林棋冰,看着她打开,里面躺着一颗小小的圆扁药丸,在灯光下反射着细密的色泽。
“这是——?”林棋冰心中一动。
“解药。”路曼的笑声有些发苦,“最后一颗,血色鱼鳃和皮百里都不知道,我藏下来的。”
“不留着自己吃?”林棋冰好奇。
“……只能吃一次的。”路曼敛去眼中的苦笑,越过解药,直直看着林棋冰,“送给你吧,或许有朝一日,你需要快速升级的时候,吃了它,能帮你斗倒血色鱼鳃。除了这个,我也没什么东西能还你了。”
路曼活了二十多年,惯于索要和欺诈,极少有要“还”人东西的时候,说这话时,她肉眼可见地不自在。
林棋冰捏紧了那只盒子,解药的珍贵性要比那通讯器和指环加起来还要高,倘若她能奋进至A+,一颗解药甚至能帮助她突破传说中的S级。
虽然是欺骗系统的把戏,但在忏悔之城中,这就是实打实的战力,能改命的。
“谢谢。”她听见自己对路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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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棋冰走出风琴餐厅,本打算顺路去秦宫和树方谈一谈,对方既然有意匡助联军,又有之前的寻人委托在先,想必值得一番交往。
可刚进秦宫大堂,那今早来开会的黑发美男人偶就站在柜台后出声,“林团长,留步。”
“您好。”林棋冰只能如此打招呼,黑发人偶没有透露过名字,只有胸前一串编号。
若不是见过自有思维和情感智慧的焦糖,林棋冰恐怕会觉得,黑发人偶言行玄妙优雅,性格温和但莫测,怕不是树方在他身体内传音。
林棋冰被黑发人偶引入顶楼,又是树方所在的那个千万个人偶头颅环绕的空间,这次黑发人偶没有离开,静立在一旁。
“好久不见。”树方仍在躺椅上没起身,只露出个笑容,两根手指夹起一张白笺,“监管委员会的传信刚到,大约也送到你驻地了,只是你不在,又是第一回,还是我来告诉你。”
林棋冰一头雾水,树方微笑温雅,“你或许听说过,忏悔之城前五社团的首领,要不定期举行监管委员会监办的议会活动。”
她恍然,曾听陈界平说过一次,那个议会香英兰、血色鱼鳃和曾经的徐怒、伯劳鸟都参加过,秦宫等非社团大势力也在其中有席位。
而昨日派对在初赛过后,已经跻身社团排行榜第五。
就在这时,林棋冰的手机响起来,是沐朗的电话。
树方冲她挤了下眼睛,“今天,再过一小时,就是又一次议会活动了。”
“一起走?”
第248章
林棋冰听懂了树方的话, 既然对方愿意捎她一程,她也不介意搭上便车。
给沐朗回了个消息后,林棋冰转向树方, “多谢你, 那走吧?”
树方却摇了摇头,微笑着看向林棋冰旁边t, “不是我,是他和你一起去。”
林棋冰身边的黑发人偶微微躬身,朝她伸出“请”的手势, 她略有讶异, 竟是这个人偶经理去参加那样重要的议会活动。
树方没有解释,又缓缓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周围光线暗了下去,四面八方的人头隐没进黑暗,他在淡绯色暗光中陷入小憩,不再和他们说话。
“怎么称呼你?”林棋冰和黑发人偶走入电梯时,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黑发人偶礼貌地摇头,“我没有名字。平时先生想叫我时, 会直接召唤我。”
“可假如他同时面对几个人偶说话时, 你们能搞得清他在对谁说吗?”人偶的面貌温和柔美, 林棋冰不禁好奇。
“能的。”黑发人偶露出一个弧度精准的微笑。
林棋冰和黑发人偶一路下了楼,却没从秦宫大门离开,而是曲曲折折绕了个圈子,最终出了后面的隐门,这是一处宽广无人的院落,隐隐能听到流水和竹林的声音,一辆透明的直升飞机停在坪地中央。
走近了才发现,直升机并不是透明的,而是镜面般反射着蓝天的颜色,但镜面并不刺目,反而经过打磨柔化般,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这是有特殊涂料的隐形载具。”黑发人偶为林棋冰开启了直升机舱门,解释道:“等这次议会活动结束,你可以有偿向议会申领,原则上,议会成员的往返程和议会存在本身都是需要保密的。”
两人系好安全带,头顶螺旋桨声疾疾响起,林棋冰感觉座下一空,直升机飞离地面,她看见秦宫的屋顶越来越小。
飞机许是向东北方略飞了一段,并不远,六七分钟就开始侧身降落,黑发人偶微微一笑,“议会地点在主城区中部偏西北,与卷层云街区相接,列席者中也只有蓝莲花比秦宫更近。”
林棋冰想起来,蓝莲花驻地就在卷层云街区来着。
随后她看见了监管委员会的庄严穹顶,还有忏悔之塔的塔尖。直升机盘旋一圈后,竟停在了忏悔之塔的中段。
这座高塔不是完全的锥形,腰部有层层露天平台,只有踩上去才知何其巍峨,他们仅是落于中段,整个忏悔之城就已在脚下一览无余。更不知塔尖会否戳破那渺渺天空,暴露到系统之外的地方去。
就像悬挂于塔尖上的黑信封一样遥不可及。
黑发人偶误解了林棋冰的心思,“即便是忏悔议会的成员,也只允许在地上一层和议会所在楼层活动,其他地方是进不去的。”
言外之意,更不可能借议会之便取得黑信封,“我们走吧。”
林棋冰看着黑发人偶先后通过面部、掌纹和声纹三道识别程序,自己有样学样,果然平台门禁也亮起了绿灯,看来她的信息已经被录入议会。
第二个想法是,黑发人偶应该经常替代树方来开会。
他们进入了一条银灰色的长廊,到处都如镜面般无色且光润,但并不晃眼,只是模糊了距离和空间,若不是脚下只有虚影而无涟漪,林棋冰会忍不住怀疑自己行走于水做的天地间。
值得注意的是,踏上忏悔之塔的一瞬间,林棋冰视野上方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禁止符号,代表此地禁止主播发生战斗和伤害行为。
“前面就到了。”黑发人偶还未说完,迎面走来一道高大的白色影子,宛如一座移动的希腊白石女神像,眉目超然,鬓髻高盘,正是蓝莲花副团长香英兰。
她率先出声:“林团长,秦小先生,上午好。”
林棋冰应声回礼,余光诧异地投向黑发人偶,树方不是说他没有名字么?
“晨安,香首席。”黑发人偶微微鞠躬,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林棋冰说道:“秦宫所有人偶,都可以被称为秦小先生或者秦小姐,不过在外面很少有人这么叫就是了,更不算实际的名字。”
林棋冰捕捉到这个字眼,“在外面?”
黑发人偶非常人性化地叹了口气,他的机械喉结轻轻一滑,“一看您就没在秦宫点过陪伴型人偶服务。”
“太贵了。”林棋冰老实回答,又想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比起人偶们用宝石美玉雕琢的眼珠也丝毫不输,说道:“而且我也不需要。”
香英兰已经来到林棋冰和黑发人偶身前,她看向林棋冰,不知陈界平有无向她汇报林棋冰的近况。
只是那张雕塑般的脸带着笑意,很温和,似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像是什么都知道。
“咱们进去吧。”香英兰说着,拉开了眼前的大门。
那门原本隐没于水幕般的墙壁中,一丝缝都看不见,但随着香英兰伸出手,竟缓缓旋出光滑如镜的一大块,露出里面的房间,林棋冰跟在两人之后走了进去。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这个巨大空间中有一张圆桌,足有篮球场那么大,稀疏地排列着各色椅子,已经坐满了一半,另一半还空着。
香英兰和黑发人偶分别向他们的席位走去,分别是一把榉木高背椅和一把带有铁艺荆棘的王座形黑椅子。
其他的椅子也各不相同,有贵妃榻式的坐具,还有薄荷色的护颈电竞椅,林棋冰甚至还看见了一把太空舱似的超现代椅子。
循着名牌,林棋冰很快找到设有“昨日派对”四字的空座,那里放着一把很简单的不锈钢扶手椅,算是众多特色椅子中最平平无奇的一把。
什么嘛,看起来和单位采购款差不多,还是被吃过回扣的那一类。
林棋冰感觉一道带有笑意的视线投向自己,不是香英兰,对方已经和旁边的主播交谈起来。
视线来自黑发人偶,他冲林棋冰眨眨眼睛,不知为何,林棋冰很顺利地接收到了他的提点。
坐入不锈钢会议椅后,林棋冰敲了下扶手,屁股下的人造革硬面,竟然瞬间变成了闪着银光的高级丝绒,垫子弹而不僵,将人包裹在里面,它变成了一把色彩极度冷淡但是质感毛绒绒的好椅子!
而且极其符合林棋冰的审美。
她刚才感觉大脑好像被舔舐了一下,就在冒出“想要一把好看椅子”的瞬间,那个想法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舔走了。
奇妙的同时,林棋冰心中微微发寒。
这椅子和她仓促幻想的一模一样,甚至还补全了模糊的细节,更为尽善尽美。
“这是议会的第一种神奇之处。它能知道你想要什么椅子,并且满足个人风格。当然,这种心有灵犀仅止于椅子。”香英兰也发现了这个小插曲,隔着两个座位——也是很远一段距离对林棋冰说道。
林棋冰还是有一种被窥探了的感觉,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深深陷入那把银灰色丝绒大扶手椅中。
而且每个席位的面前都放了三个纯银色的镜面小方块,这是做什么的?
过了不到半分钟,她听见在座的一位陌生女性说道:“我们的最后一个成员到了。”
林棋冰不禁有些惊奇,这巨大圆桌旁边的座椅空了一半,为什么说只剩最后一个人,其他人呢?
话音未落,那扇水镜般的大门再次被开启,其后走进来的人是个老熟人。
血色鱼鳃这次竟没穿黑蛇皮夹克,而是换上了一件松石色的类似军装的长大衣,两肩平直挺括,胸伟背实。
若是在现实世界,林棋冰会赞同这身衣服威严帅气,但由于之前的过节,她很难不觉得血色鱼鳃像一块会走路的青色麻将。
血色鱼鳃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但他脸上含笑,微微环视一圈,便径直走到林棋冰旁边的空位落座。
说是旁边,实际距离隔了五六米,处于一种刚好能保护隐私,但又让林棋冰觉得冒犯的距离,她不动声色地倚向了另一边扶手。
这个场景事实上很有趣,在场林棋冰认识的,无论香英兰还是黑发人偶,都是暗牌或者明牌支持联军的势力代表,换句话说,就是血色鱼鳃的敌人。
可他们却不得不在这张桌子上和平共处,甚至连冷眼相对都不必。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沿着桌子的圆边跑了一圈,这个水镜空间的四周暗了下去,明亮的唯有桌子上空的幽光,昏暗让林棋冰有了些安全感。
“咚咚咚——”熟悉的钟声。
“各位成员上午好,第79次忏悔议会活动现在开始。”系统的声音从天花板——或者说水镜凝成的天空中传来。
“现在开始专题发言阶段。”
林棋冰不明白什么是专题发言,事实上,黑发人偶来的时候没解释太清楚,只说很简单,她到了就能明白。
但他着重强调了一t点,那就是一定要学会在某些时候,一本正经地撒谎,而且更重要的是,要找准撒谎的时机。
因为专题发言唯一的目的,就是强制列席巨头们坐在一起,汇报交流最近的动作,严防有人搞出大事情,危害其他人——不,是危害忏悔之城本身。
说穿了,就是互相监督,互相拆台。
紧接着,一道追光照亮了黑发人偶本人的座位,他以一个优雅的姿势从那黑荆棘王座上站起来,略整衣襟。
圆桌中央的半空,忽地浮现出几横行淡红色的光芒,像是文字,但林棋冰的角度全看不清。
黑发人偶倒是应该能看清,红红橙橙的光在他脸上变幻几轮,他稍微颔首,“我选最后一个问题。”
顿时,那林棋冰看不清的红色光字缩水为一行,并且清晰起来,上面写的是:解释秦宫在主城区西南部的产业扩张。
林棋冰并不知秦宫在主城区南角有什么动作,她的全部身心都被集中在了对付血色鱼鳃上。
但看香英兰和血鳃等人的微表情,他们应该是知道的,甚至这个问题就是议会成员盲投出来的。
黑发人偶脱下一只手套,侃侃而谈,最后总结道:“我们有意在主城区开一家分店,拓展陪伴型人偶服务产业,目前正在考察,如果诸位有意,欢迎投资入股支持。”
林棋冰挑了下眉,这毫无疑问是谎言吧?
可看香英兰等人的眼神,他们应该接受了这个解释,而桌边的追光也未再纠缠。
下一秒,追光来到林棋冰的头顶。她下意识站起来。
同样地,圆桌上方浮现了三条只有她能看清的句子,每个字都是鬼气森森的红,她心中一凉。
1、解释你的黑色晶体道具的来源,并阐述其对忏悔之城是否有危害性。
2、阐明昨夜提灯人驻地爆炸和你的关系?
3、说明今天上午你召集多个不同社团代表和主播的意图?
三个问题刀刀见血,直指林棋冰的秘密本源,以及联军的最新动态。
他们早就为她准备好了。
意思就是,为了情报保密,她可以选择隐去其中两个,但必须回答一个。
林棋冰看见旁边的血色鱼鳃换了个姿势,由仰头后枕、臂横搭扶手的散漫,变成了歪头看向她,好像一只刚睡醒的猫科动物。
“我选第二个。”林棋冰面无表情地说道。
林棋冰把目光收回眼前的桌面,“昨天夜间提灯人驻地爆炸,理论上和昨日派对没有关系,□□来源于初赛之前生命洄环所黏贴的炸弹圆盘,而引爆者亦是生命洄环,最后,不幸的是,昨夜在爆炸前后入侵提灯人驻地的,依然是生命洄环成员。”
“所以我想,这个问题的提问对象应该搞错了。昨日派对全程没有进入提灯人驻地。”
这不是谎言,而是部分的事实。
林棋冰的话音落下,旁边的血鳃就从面前的三只小方块中推出一只,说道:“我质疑。”
说完,他的小方块变成了两只,而林棋冰周围的气氛一紧,本来都快熄灭的红光字体,再次明亮起来。
血色鱼鳃没有起身,在椅子里——他坐的是一把青苹果绿的木质高背大摇椅,椅背是木马镂空的头,样式清新得有些可怕——换了个更傲慢的姿势,双腿交叠,说道:
“从初赛开始,林团长就在豢养提灯人的叛逃成员董珊、龙年和宁静静、毛羊等人,而毛羊更是昨夜爆炸的祸端傀儡。他违反了提灯人团长徐怒的所有命令,最终导致提灯人驻地被炸毁,徐怒主播流离失所……”
林棋冰简直被血色鱼鳃的厚脸皮惊呆了,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更没有解释更多,因为斜对面的黑发人偶不着痕迹地对她摇了摇头。
两人各执一词,这个问题被系统判定延期到下一次议会活动解决,追光又滑到别人身上。
轮到血鳃的时候,专题发言已经接近尾声,他对着那片红光站起,林棋冰不难想见那些问题都是什么。
静默者,污染道具【浊水】,还有昨夜针对昨日派对的三线突袭,每一个都是极度敏感的议题。
血色鱼鳃选了其中一个,红字缓缓清晰,那个问题却出乎林棋冰的意料。
“解释社团【生命洄环】在主城区西南侧的小面积聚集行为。”
这件事林棋冰可不知道,而且为什么又是主城区西南?
陈界平所居的翡翠街区当真是宝地,再西南一点就是001街区。
秦宫和生命洄环同时被指出在西南有动作,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呢。
血色鱼鳃勾起嘴唇,很快做出了回答,“正逢角斗,我们有意在主城区西南开辟新地盘,领土扩张嘛,大家应该都明白。”
直白的话让桌上的气氛凝了凝,主城区西南的势力可不少,附近有中型社团星光,向北是秦宫,向北部偏中是蓝莲花,向南部偏东是海盗船残部。
而且说实话,除却与生命洄环和互助者在东南形成掎角之势的昨日派对与提灯人,主城区西南算是唯一一块没有黑底鲑鱼旗飘扬的净土了。
血色鱼鳃在议会上毫不掩盖地表露野心,到底是何意思?
他却不管那些,朝四面微微鞠躬后,这才缓身落座,根本不管面前的红字还未彻底消散。
好张狂。
最后一个被追光选中的是香英兰,她的姿态比血鳃庄重很多,但红光在面前乍现不到五秒钟,香英兰凝眉无波,却把面前的三枚银色小方块全都推了出去。
“我选择不回答任何问题。”她淡淡道。
三枚方块即刻消失,林棋冰心中微动,原来这东西不仅能在别人的发言环节提出质询,也能用来逃避掉所有问题,但代价很可能是接下来失去了某些权利。
不知道蓝莲花到底被提了什么问题,才会有这么决绝的反应。
“请注意,专题发言环节已经结束,接下来开启自由发言阶段。”系统说道。
林棋冰心中微微一松,其他列席者也都放松下来,不再有红字或者追光出现。
“你好,林团长。”之前说过话的那名陌生女性成员坐在远处,正和林棋冰友好地打招呼。
林棋冰微笑回礼,对方倒是知情识趣,自动报了家门,是一个名叫“忏悔者房屋租售交流会”的组织的首领,栾小姐。
“您没听过我们也属正常,毕竟昨日派对不做房地产生意。”栾小姐笑了笑。
经过一番交谈,林棋冰终于知道,忏悔之城各个角落竖立的房屋租售信息屏,就是他们的手笔,几乎80%以上的房源都会经由“房租会”之手。
“我一直好奇,这圆桌有半数椅子是空的,之前也一向如此吗?”林棋冰问道。
栾小姐的脾气很好,眼睛精光明亮,解释道:“是这样的,你看那边的空位,就是RIF和厕室为户的席位,但是他们一向都不在,我从没见过呢。”
她指的是另一方向的大面积空位,其中以正中间的深灰色高背椅最为显眼,那把椅子看起来不舒服极了,角度过于直,全是高密材料制成的硬面,虽然科技感很强,但连个软垫都没有。
察觉到林棋冰朝那个方向看去,不远处的黑发人偶转过头,笑道:
“ RIF和厕室为户的人我也没见过,不过香英兰女士在系统内时间最久,或许您有指教?”
香英兰似乎等的就是这句,她的三个方块消耗干净后,没人问她问题,她是不能自主发言的,正托着腮有些无聊,此刻转向黑发人偶几人。
“说不上见过。”香英兰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但我们团长的确认识那两个社团的主播,再多就不知道了。”
林棋冰到这才想起来,香英兰在蓝莲花的职位是副团长和首席,那么应该有个团长的职位才对。
蓝莲花的团长是谁呢?香英兰已经如此超然淡漠,如同一尊女神像,真不知蓝莲花团长会是何等人物。
她这么想着,就顺便问了句,黑色人偶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但没人回答这个问题,香英兰恢复了托腮的姿态,只是说:“这是一个很难评说的问题。”
紧接着,这段插曲被桌对面的一个男人的搭讪压了下去,那是个穿着黑色外套和血红色高领内衬的男人,约莫三四十岁,笑容灿烂但眼神阴森,他在对血色鱼鳃说话。
“那是谁?”林棋冰问栾小姐。
栾小姐解释道:“那是棚屋区临时市场的负责人,大家都叫他黑先生。”
临时市场,就是那个侯志卖过推车榴莲,张老板开大排档的地方,林棋冰记得很清楚t,那里是棚屋区购买力的核心,人流聚集,算是个城乡结合部商圈。
如果血鳃掌握了临时市场,那棚屋区对他也不过是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林棋冰忽然听见黑先生在桌对面向自己问好。
“林团长,晨安。”
“黑先生,您好。”
林棋冰抬头迎上,黑先生的笑容十分市侩,眼眸阴翳,对林棋冰说道:“我有一个疑问,或许林团长能帮我解答。”
“您说。”
黑先生向前倾身,“我查出,临时市场的地下交易所,最近忽然少了一大批未过税的炸弹,和之前爆破互助者联盟驻地的炸弹是同款,您有听说过吗?”
第249章
林棋冰心中浮起一丝不安。
倘若她没记错, 那批炸弹的确就是羊毛卷女士通过胡九万卖给昨日派对的。
黑先生此刻意有所指,是什么目的?
“您开玩笑了,我没关注过互助者驻地被爆破的事, 您能详细讲讲吗?”林棋冰微微一笑, “不过提灯人驻地倒是被结结实实炸过一回。”
黑先生回她一笑, 笑得凶气横生, 像是一只坏水泡出来的老狐蝠。
这个波澜很快被盖过,忏悔议会的主播们开始互通有无,虽然隐隐有小团体的划分,但林棋冰能看出来,在控制和驾驭忏悔之城这方面,他们还是很愿意互惠共利的。
半小时过去, 她听了好几耳朵“房租会”调控边缘地带房价的新动向,还有秦宫关于某中型社团上行下效变成走私团伙的情报——这一条马上被主播商会的负责人冷汗涔涔地抄了下来。
就连血色鱼鳃,都似笑非笑说了几句闲话,信息量不大,但交流态度是积极的。
原来忏悔议会就是个顶级的八卦团伙啊……
这个想法很快被最后一个环节打消,投票。
“今天有三个投票档位, 按例每个档位需要all in, 而赞成票耗费为1, 反对票耗费为2。”系统的声音传来。
所说的all in和耗费,应该都是指林棋冰等人面前的三枚银色小方块。
血色鱼鳃已经用掉了一个方块,香英兰则用掉了三个,生命洄环和蓝莲花都失去了竞争投票档位的资格。
只是,什么是投票档位?
那厢,率先说话的是黑先生,他的腮部有竖向的皱纹, 眼神精亮但阴森,长眉毛根根向前竖起,说话的时候看了眼血色鱼鳃。
“我申请,扩展棚屋区临时市场的运营范围,将其与棚屋区的内部街道连通,一定程度上取缔私贩小摊,或者说——让他们花点小钱扯个半价执照,也算是帮着有个营生了嘛。”
他说这话时,好像真的语重心长,很为棚屋区主播们考虑的样子,而且并不超过他的职责范围——临时市场负责人。
可惜林棋冰早知血色鱼鳃的勾当,此刻眼皮一跳,如果忏悔议会通过这条提议,将其上报给监管委员会试行批准,那临时市场就真成了深入棚屋区的寄生虫,而后者会沦为血色鱼鳃的血库。
“我反对。”林棋冰推出两枚银色方块,它们掉入圆桌中央的黑洞中,上空多了一个猩红的“-1”数字,这也代表她失去了提出建议或者再次否定别人的机会。
“反对。”黑发人偶端坐微笑。
“同意。”血色鱼鳃懒洋洋的。
一轮举票后,最终这条提议以不大的优势被判为“反对”,黑先生的笑意厉了厉,还是抹平表情坐了回去。
不过今天发起投票的只有他一个人。这之后,忏悔议会的活动宣告结束了。
林棋冰申领了两份隐形涂料,足足花费了上千点券,这让她肉痛地眨了下眼。
此外,除去和栾小姐等新朋友互留联络方式外,一只薄金属所制的名片被送到林棋冰手里,上面印着忏悔议会的变形字体。
其他列席者都已散去,黑发人偶走过来,解释道:“用监管委员会的官方飞行机器人,在扫描口过一遍这张卡,就能自动飞往忏悔之塔——我们一般这么补货隐形涂料,还有收发下次议会活动的时间通知。”
林棋冰仔细收好卡片,和来时一样,随着香英兰和黑发人偶向出口走去。
香英兰在电梯处转身,“我得下去,马车停在地面了。”
她看向林棋冰,似乎有捎她一程的意思,黑发人偶停在天台门内,也含笑转对林棋冰,问她更愿意搭谁的便车。
“非常感谢,都不顺路,我自己租个公用载具回去就行。”林棋冰选择恐惧道。
于是她一路跟着香英兰乘电梯下行,忏悔之塔的电梯给人一种悬浮感,胶囊形的空间安静下来,良久,香英兰忽然低头看了眼林棋冰,问道:
“林团长,你真的很想见我们团长?”
她的口吻很复杂,林棋冰有些迷茫,没从香英兰那张神性但漠然的脸上读出什么。
不过,见蓝莲花的团长不是一件好事吗?香英兰作为副团长,为什么提起社团首领时会用这种语气?
“想过,但暂时又不太想了。”林棋冰老实地回答。
香英兰低头露出个转瞬即逝的笑,又恢复了高高在上,“好选择。”
轿厢下行的时间很短暂,林棋冰决定抓住这个机会,“黑先生和血色鱼鳃已经勾结到一起了么?他俩看上去很熟。”
香英兰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棋冰一眼,几乎是一秒钟将她看穿,但她默许了这种套取情报的行为,“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或许你刚才搭秦小先生的载具,会更方便一些。”言下之意,秦宫才是专业干情报的。
这位首席女士的黑瞳像蒙着雾气的海湾,柔和而清幽,林棋冰有一种对方无所不知的错觉。
林棋冰在心中叹了口气,陈界平没将她能凭借钴蓝珠子瞬移的事情告诉香英兰,又或者香英兰已经知道,但没有在忏悔之塔内当面提起。
“哎。”林棋冰的唉声叹气取悦了对方,香英兰弯起唇角,林棋冰敲了下脑袋,“到秦宫还得再绕弯,您应该知道,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依然是意有所指,香英兰依然不接招,好像听不懂林棋冰说什么似的,“是啊,复赛就快开始了,一朝一夕。”
两人在忏悔之塔塔底分别,临登上那辆晖光瑰丽的钴蓝色马车之前,香英兰忽然抬起手,轻轻摸了下林棋冰的头发,温柔但随意道:“一路平安哦,小林主播。”
林棋冰目送马车倍速消失在街道上,她并没有租赁公共载具,而是寻了一处百十米开外的商场,进入公共厕所的一瞬间,她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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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意思是,血色鱼鳃已经在向棚屋区下手了?”李再端着杯咖啡,眼睛染上几分雾气。
林棋冰点点头,“黑先生目前并不是静默者,倘若是,血鳃也未必敢允许他来参加议会,他们应该早有媾和,并且察觉到了羊毛卷女士和我们的关系。”
“那要不要安排杨女士撤出棚屋区?再者派几个人去保护她也可以。”李再提议道。
正当林棋冰开口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是胡九万发来的消息,对方的口吻兴奋极了。
“团长,杨姐刚才联系我了,说是棚屋区那边有一批待运炸弹货箱刚到,再不取走怕就被查了。她还说有点要紧的情报要和您讲,希望半小时后能见一面。”
附在消息后面的还有一个地址,是棚屋区的街道门牌号。
林棋冰挑了下眉,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过有什么消息是不能让胡九万经手,必须直接告诉林棋冰的?
莫非……黑先生的动作如此之快,一回去就对羊毛卷女士有了动作?
半小时可真够赶的,刚好足够从昨日派对驻地驱车到棚屋区。
不知为何,林棋冰皱了下眉,还是没有选择用钴蓝珠子瞬移,而是开上一辆车,擦着限速的边,风驰电掣般驶出了昨日派对,不过离开主城区界门之前,她着意往最南部的红桃三街区兜了个小圈子。
棚屋区的场景一如往昔,热热闹闹的低级主播们忙于私贩和小偷小摸,降价卷饼的摊子前围满了人。林棋冰的舌尖涌起一股咸得发麻的熏肉滋味。
羊毛卷女士的住处很好找,她应该搬了次家,不再是之前侯志那间红色棚子的邻居了,换了一间临靠后街但面积宽敞的淡t蓝色棚屋,光线明亮,像卡通雨伞。
“在约定地点等我。”林棋冰对蜷缩在车后座的人说了句话,随后下车。
棚屋区的空气都是和主城区不同的,主城区的空气会有一种繁华的味道,路面绿化、行人香水、风调系统和高级面包房综合出一种甜丝丝的香气。
而棚屋区没有这些现代化条件,它有的只是泥土和凉风,以及烟火小摊的气味。
林棋冰很快找到了羊毛卷女士的那间棚屋,奇怪的是,附近很安静,偶尔有主播路过也是行步匆匆,投来意味难明的目光。
“叩叩叩。”林棋冰上前一步,敲响了羊毛卷女士的屋门。
门扇忽然活动了一下,竟然没锁,只是虚虚掩上,林棋冰叫了声没人应。
给羊毛卷女士发了条消息,对方也没回,林棋冰心下有些疑惑,思忖再三,还是拉开了那扇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繁杂但有序的空间,各种物品分门别类地堆积着,从高端家务机器人的组装件,到手工钩织的田园玫瑰防尘罩,虽然将可活动空间挤得很少,但打扫得非常干净。
桌面还有一只装饰画框,画上的领结玩具熊在对林棋冰微笑。
“杨女士?”林棋冰狐疑地向里面走去。
杨女士的卧室和卫生间不过是用帘子分割的隔间,狭小但同样干净,也都见缝插针地堆了货物。
空无一人。
心头一沉,像杨女士这种精打细算的个性,连枕巾摆放的角度都像量过尺,绝对不会在约好的时间临时开小差。
一定是出问题了。
难道在林棋冰来程路上,黑先生或者居委会曹主播对杨女士下了手?
又或者,一开始给林棋冰传递消息的,真的是杨女士吗?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林棋冰到底是闯入了一起绑架事件,还是这根本就是针对她做的局?
思及这里,林棋冰感觉寒冷从小腿直往上冲,她转身就向外走去,却发现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底缝外露出两双鞋,正是刚才路过的主播。
窗户还留了道缝,林棋冰箭步冲过去,还未撑手翻身跃出,就险些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台机器。
那机器看上去十分瘆人,纯黑色,有一个摄像头般暗而深的眼睛,头部嵌了个方盒子,林棋冰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血色鱼鳃的新发明【浊水】!
机器缓缓转头,【浊水】对准了林棋冰,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噗噗”两声闷响,转头看去,竟是塑料门扇外的两个主播爆炸了,浓血溅满了淡蓝色塑料膜门,屋内光线一时间暗了两度。
“嘶嘶——哗哗——”
脉冲的微响从窗户方向冲击而来,隐形的浪□□过整个空间,林棋冰身前和身后同时升起两道黑晶弧形墙壁,两米半高,盾牌般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
黑晶盾壁对【浊水】的脉冲只是略有阻隔作用,不到半秒钟,那低微的音浪就穿透了黑晶。
但林棋冰已经捏紧蓝瓣军刀的钴蓝色珠子,身形一闪,在黑晶盾壁的掩护下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浊水】波浪在棚屋中空寂回荡。
林棋冰没有瞬移回到车里,而是换了另一个随机落点,她从一篓蔫巴巴的球生菜里站起身,扔了两张点券在里面后,转身绕了个圈子,前往手机最先显示的位置。
十分钟后。
棚屋区边缘的垃圾处理站,臭气熏天,气味不住往房顶窜,冲得林棋冰直捂鼻子,旁边的蜜斯小姐倒是表情如常,事实上,她也不会有什么表情。
“您预计得对,我们的车被人跟踪了。”蜜斯小姐一板一眼地报告道:“您下车不到两分钟,就有人过来检查,不过那时我已经从车底溜走了。”
林棋冰把鼻子埋在袖中,朝淡蓝棚子的方向眺望,她感觉自己的头发丝都熏透了泛着腐甜闷钝的垃圾味,“然后呢?”
“然后那两个爆炸的主播就过来了,还带着那个黑色机器,它会自动行走的。不过没见其他人,更别提血色鱼鳃了。”蜜斯小姐说道。
果然是冲林棋冰来的。
“居委会和临时市场什么情况?”林棋冰看见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过来,皮肤泛白,无人时表情僵硬,应该都是静默者,他们在用清洁道具擦拭房门上的血迹。
“一切正常,但曹主播还是没露面,临时市场远远看过去也无变化。”蜜斯小姐快速回答道,十分钟时间不够她探查太多东西。
林棋冰低头看了眼金属手环,锈蚀已经来到了第三个刻度,刚刚虽然避开了【浊水】的正面冲击,但是连带影响依然存在。
状态面版,污染值, 83 。
关掉那个让人窒息的数字,林棋冰拿出探测道具,对准淡蓝棚屋附近扫了一遍,没有悬念的是,一切关于杨女士的探查都失败了。
“如果是被他们绑走的,应该会尽量抹掉痕迹。”蜜斯小姐提醒道。
难道羊毛卷女士就这么被绑架了?血色鱼鳃会对她做什么呢?
林棋冰心中正压抑着焦躁,忽然,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本以为是沐朗他们发的消息,没想到竟然是外卖app 。
“叮——检测到经验值累积达标,骑手已抽中优惠福利,点击自助下单,可试用全地图搜索客户模式!”
之前的自助下单搜寻客户坐标,都只在剧本地图中才能用,难道这个功能在忏悔之城里也开通了?
林棋冰心中有挥不去的疑惑,这送上门来的便宜也太巧了吧?好像外卖app知道她现在急于找人似的。
但来不及警惕了,倘若羊毛卷女士落入血色鱼鳃之手,恐怕等待她的是和李松塔一样的命运。
林棋冰刚点下去, app界面就弹出了一个广告页,其上显示全地图寻人剩余次数( 1/1 ),状态是待兑换,兑换代价是——
卸载外卖app。
林棋冰十分确信,这个外卖app在应用商城是找不到的,卸载了就是没了。
这算什么事?
手指在app上方移来移去,羊毛卷女士到底算是被林棋冰牵连的,要是卸载外卖app能救这次无妄之灾,那么……
正当林棋冰一咬牙一闭眼,对准app长按下去时,身边忽然传来了蜜斯小姐的声音,“哎,她怎么出现了!”
林棋冰骤然抬头,不远处,羊毛卷女士还穿着那件艳色绒线开衫,踩着水钻盘花的黑色小皮靴,一扭一扭地走在棚屋区荒郊的土路上。
她手上提了个沾土的塑料袋,里面装了一个木柄小铲子和一捧灰绿色的野菜,叶片挂着露水。
羊毛卷从土坡一路走回棚屋区,林棋冰仔细观察,她的脖颈血管透出健康的颜色,整个人看上去心情好极了,哼着一首曲调莫名但节奏很熟悉的歌。
“林团长,你来这做什么?你都知道了?”羊毛卷女士看见从垃圾处理站走出来的林棋冰,有些惊讶。
经过一番交谈,林棋冰才知道羊毛卷今天和人约了去一片偶尔有野菜生长的荒地,做一笔关于电烤箱走私的交易,谁知那人来得很迟,不过交易最终落成,羊毛卷还挖了一袋野菜,故而心情不错。
“什么消息?我没发过啊,哎,我的手机不见了!”羊毛卷女士摸了摸口袋,只摸出一只翠绿色的按键手机,她兀自说道:“除了这个专门用来交易的一次性机,我还有个智能触屏手机,今早起来就没注意,丢了!”
他们被骗了,发消息的根本就不是羊毛卷女士。
林棋冰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看来羊毛卷的手机是被生命洄环那一伙人偷走了,不过她本人没事就好。
“最近搬到主城区住吧,我在昨日派对给你留了套公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林棋冰劝说道。
羊毛卷女士蹲着身,用卫生纸从门缝下面揩出淡淡的血迹,她沉默了两秒,还是摇头道:“不用了,这里的确不能住了,但您的驻地,我这种小人物还是无福消受。”
她并不信任林棋冰的庇护,或者认为在昨日派对驻地难以继续地下走私的生意。
见她自有打算,林棋冰又问起黑先生的事,羊毛卷女士拍了拍野菜袋子,收入道具背包,这才答道:
“黑先生……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临时市场的监管一向很严,我不常和那边打交道。但之前有个买家提过一句t,那一单的真正买主是黑先生的某位太太。”
“太太?还某位?”
许是林棋冰之前的点券起了作用,羊毛卷女士不吝啬地将这个八卦分享给她和蜜斯小姐。
“黑先生有好几位太太,之前服务过的是其中一位,唔,我还记得那个送货地址呢,是主城区红桃三街区的摩卡路,应该是靠近末端的第三户,不过从哪边数我没印象了。”
和羊毛卷女士敲定了新的联络方式后,林棋冰护送她回家取了堆积如山的存货,随即这中年女主播就像钻入草甸的野兔一样,滑溜地消失在了茫茫棚屋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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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蜜斯小姐,林棋冰径直去了陈界平处,翡翠街区算是稍有的几个没飘扬着黑底鲑鱼旗的清净地界。
“从议会回来的吧?”陈界平给林棋冰打开门,见对方脸色不太好看,将一托盘金属手环放在她面前。
只有三个,并不多,但短短一天时间,陈界平眼下已经挂上两抹青黑,不知是如何加班赶工出来的。
陈界平打了个呵欠,也懒得待客,丢下林棋冰转身就要往实验室钻,林棋冰拦住她,“你应该休息。”
“【量贩大脑】的数据分析测评正在跑程序,得有人看着。”陈界平挥挥手。
林棋冰沉默两秒,到底没把刚刚遭受【浊水】袭击的事告诉陈界平,跟着她走入实验室,在大直曾经居住的空旷房间内,中央摆放着那只玻璃缸,几道引线接在人脑悬浮的水液中,旁边的计算机“嗡嗡”轻响。
“目前没发现这个道具的反噬副作用,不过,切换大脑本身就是不菲的代价了。”
陈界平往培养皿中滴了两滴液体,又用滴管取了一些大脑浸液,忽地转身,“你想过没有?”
“什么?”林棋冰一头雾水。
陈界平的侧影在日光中有些恍惚,“如果能打造一个新身体,类似人偶那种,搭载这颗【量贩大脑】,再把你抽出来扔进去……”
“也不失为一种保存黑晶寄生体,但同时能消除污染的好方法。”
第250章
变成……人偶?
林棋冰很快消化了陈界平的提议, 这对她而言不算离经叛道,但其中风险可想而知。
陈界平知道她的心思,直接说道:“好处在于身体可以随时更换,不必担心受损伤残,但坏处嘛……倘若有能离开系统的那一日,不知会不会有所妨碍。不必担心,此事我会请示香首席,可以预先问个明白。”
“若是真的忧虑出不了系统——或者回到地球后仍是人偶之躯,我也可以将你的人类身体浸泡封存,待到那一日再换回来。”
陈界平真心实意地觉得这是个第二好的主意。最好的还是林棋冰肯使用【卡苏的浴缸】。
林棋冰轻轻抽了口气, “我考虑一下吧。”
若是真这么改造自己,不知为何,总给她一种血鳃制造静默者的既视感。
林棋冰见过焦糖和蜜斯小姐的身躯,完完全全就是硬质塑料,关节处还可见木偶般的球形接缝, 里面有液压线管。
而秦宫的小姐和小先生们大约是更高端的矽基“生命”,身体是仿真质料的高分子树脂,肤色润泽, 甚至还自带温度和呼吸幅度, 只是仍属死物。
可以把腿拆下来也面不改色, 没有痛感,胸膛被掀开,“心脏”暴露在空气中也能平静微笑的死物。
——仅仅指躯体本身,林棋冰相当敬畏人偶们的智能和灵魂。
心里有个直觉轻声尖叫道:不要这么做。
不要放弃生而为人的身份。但随即而来的是更深的疑问,人到底是个什么定义?
至少林棋冰本人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爱好和闲趣,相当乏味,活得挺不像个人的。
林棋冰一路出了翡翠街区,本想去黑先生的太太处探寻一番,到了红桃三街区,那条摩卡路倒是找到了,但首尾的两个第三户住宅都没有人出入,她等了一会,便径直北上东向,朝昨日派对驻地的方向而去。
途径东南部的提灯人驻地,顺道拐进去,就遇到了刚从监管委员会回来的毛羊。
“林团长!”毛羊拿着一只厚厚的文件袋,难掩神色间兴高采烈,走路几乎一蹦一蹦的,“您来看我们啦!”
这种明朗笑脸不禁让林棋冰的神色松动不少,回了个浅淡的笑意,“手续都办妥了?”
“妥了!社团驻地的新认证资格终于批下来啦,还是提灯人社团,不过加了个引号。”说到这里,毛羊的眉眼间有几分黯然,“这是为了把徐先生他们排除在外……哎……”
林棋冰听着毛羊哇啦哇啦说话,才知道提灯人们将驻地主理人设为董珊和龙年两人,这两人是他们中变成静默者概率最小的。
而空余的一个备用主理人资格,填的竟然是林棋冰的名字。
“珊姐说,这样的话,就算她和龙年都折了,您也能帮剩下的人保住争夺驻地的权利。”
毛羊小心翼翼地看向林棋冰,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悄悄松了口气。
他复而高兴起来,邀请林棋冰观看他们重建驻地的大工程。
地段还是那个地段,但是少了许多高楼和商圈,之前徐怒花大价钱搞来的梅香竹影的绿化带,系满红丝带的香樟树,还有那些古色古香的屏风宫灯,也全都在一夜爆炸中销毁殆尽。
但在各处爬梯刷漆的提灯人们,脸上都是愉快的笑容,他们在把那种廉价批发的小红塑料灯笼挂得到处都是。
一个手提水桶板刷的提灯人忽地从梯顶跳下来,在空中耍了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他亮的功夫让周围同伴们鼓起掌来,七嘴八舌地调侃。
“好!”
“下次打生命洄环你去和他们斗舞!”
“呸!你小子清洁剂掉我嘴里了!”
“哈哈哈……”
“我还记得那呢,那原来是个八角塔楼,二十二层,跟赛博黄鹤楼似的,是我们提灯人最大的餐饮产业地标,特别吸金,现在也变回原始建模了。”毛羊乐呵呵地指向一栋灰头土脸的矮房子。
如果他不说,林棋冰会以为那是个售楼处或者物业中心。但毛羊看起来还是很开心,“我们总算回来了!”
林棋冰只在提灯人驻地里逛了一阵,董珊龙年那边紧锣密鼓地传令,她便没去打扰,心中关于徐先生的事转过一圈,纵向穿过两个街区后,她终于来到了黄昏街区的边缘。
嘱咐个昨日派对的成员去提灯人驻地把车开回来,林棋冰径直上了总部大楼,如今秘密实验室不再是秘密,直接设在总部之内,只是宋启三性格孤僻死宅,又碍于之前的互助者身份,并不愿意在人前露面。
推开黑晶触腕凝成的大门,他却不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旁边站了个栀子,两人躲在这巨大的黑晶空间中,正嘀嘀咕咕不知研究什么。
“啊,团长,您来了!”宋启三连忙立正。
“研究什么呢。”
栀子这才转过身,看见林棋冰笑了一声,指了指实验床上捆着的人,竟还是黄山。
黄山、高峰和安全等变为静默者的提灯人没被林棋冰还回去,征求董珊和龙年同意后,他们仍被留在实验室内作为实验品,但前提是不伤害他们的生命。
对林棋冰提出最后一句请求时,龙年几乎惭愧到抬不起头,但别无他法,他们是他的同伴。
“您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发现过,静默者可以用那些神奇的土块充电的事情?”宋启三的脸都兴奋红了。
他说的土块是棚屋区荒地的泥土,林棋冰点点头,看向黄山,对方的眼睛圆睁着,目光随着林棋冰转动,精神得好像咖啡因不耐受者干噎了一罐咖啡粉。
“他不是没电了吗。”林棋冰不理解。之前的黄山脑电波活动量已经降低到10%了,而且这个状态是无法自行恢复的。
宋启三清了清嗓子,不顾栀子的白眼,这才用极其阴湿和扭曲的语气宣布道:“我找到了另一种给他充电的方法!”
林棋冰还未说话,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向了黄山实验床边的轮桌,桌上放了一打试管,宋启三拿起其中一只,里面是金属光泽的黑色。
“看这个。”宋启三将试管对准顶灯,林棋冰看见,里面自动悬浮着一些黑色的颗粒,细小晶锥状,正以一种有序但玄奥的规律盘旋着,像一场小小的黑色龙卷风。
“我要先消耗他的脑电t波能量。”宋启三推来一台跑步机,将黄山锁在上面,然后松开了对方的束缚带。
失去信号但能量充盈的黄山,果然奔跑起来,眼神中是茫然的邪气,带着想要咬人的暴躁感。
过了大约半小时,黄山“噗”地一声跌倒在全速跑步机上,被前后左右的圈锁架起来,头颈瘫软,只有双脚被履带刮得一动一动的。
宋启三走过去关掉跑步机,顺便也关掉跑步机连通的发电箱,嘟囔着,“可别浪费了。”
说完,黄山已经被看不过眼的栀子放回实验床,她又白了宋启三一眼。
宋启三拔开试管塞子,将黑色颗粒晶锥倒入黄山的口鼻,甚至眼球周围也放了一些,这些蚂蚁似的黑粒很快塞满了他的七窍孔洞。
“消化吸收得过个三两分钟。”宋启三说道。
黄山本来萎靡地闭着眼睛,忽然,他双眼圆瞪起来,再一次恢复了行动能力。
宋启三成功了,他找到了一种不用挖掘棚屋区荒地土块,就能为静默者供能的方式,而那眼熟的黑色颗粒晶锥,毫无疑问,就是林棋冰的邪祟触腕碎屑。
“怎么样,团长,我够厉害吧?”宋启三略带得意地一扬头,转过身,却蓦然僵住,“哎,团长……您!?”
林棋冰并没有回答他,她静立在原地,面无表情,但令人恐惧的是,一股煤炭烟尘般的黑气,正萦绕在她的脸上,于五官之间自动盘旋。
她看上去就像中邪了。
事实上,在黄山被灌入黑色颗粒晶锥的同一瞬间,林棋冰感觉大脑被一波外来信号狠狠击中。
思想海洋中,倏地多出了无数破碎的信息,有情绪感知,也有回忆或者文字话语,甚至还有一两个原提灯人驻地的画面片段。
林棋冰识别出,那是属于黄山的脑电波。
她花费了一些时间,重新掌握了对这股信息的控制权,她甚至看见了黄山在为血色鱼鳃效力期间的事情,不过全都非常破碎,连不成逻辑。
正如他们最悲观的估计,静默者已经只剩下半个人,脑子里的东西不过是思维最后的残留。
“啊?”听林棋冰说完这一新发现,栀子也兴奋起来,“那么就是说,或许有办法唤醒和治愈静默者了?”
她惦记的毫无疑问是阐鸢,倘若这个研究能深入下去,或许阐鸢的疯病会有被治好的一天。
林棋冰没那么乐观,沉声说道:“很难讲。与其说我掌控了黄山的大脑,不如说我充当了静默者的伪造信号接收端,黑晶则是连通信号的栈道——而且这一切是在静默者联络不上血鳃原基站的基础上发生的。”
宋启三听懂了,“哦,黑晶碎屑事实上起到了一个在静默者脑内安插发信端的作用,就像病毒盗窃程序,恰好将他们脑内的活动偷偷传送给了您。”
栀子则更加言简意赅,“老板你就是个翻墙的梯子。”
林棋冰缓缓点头,能看到信息电波,不代表能交流,更不代表她能控制黄山。
“那妥了呀,咱们做对比实验不就结了。”宋启三一拍大腿,也不问林棋冰的意见,径直跑去又推出了几只黑晶棺材,里面分别装的是石头、高峰和安全。
四名静默者分别被不同程度地消耗了脑电波能量,宋启三一一给他们灌了黑晶碎屑,又让林棋冰分别站到他们面前。
一番折腾下来,这件事终于有了个大体的结论。
“静默者的剩余能量越弱,团长您的信息盗取和干涉能力就越强,尤其是当能量只剩10%时,您甚至能操控静默者进行临时活动——当然,只能在对方吸收黑晶能量的过程中操控。”
宋启三拿着小本子记录,林棋冰又控制能量弱到爬在地上的石头向前蛙跳了一下。
但是在石头渐渐吸收到黑晶能量,脑电波恢复到60%的时候,林棋冰的控制就不管用了,只能攫取少量信息。
“而静默者本身的实力等级越强,操控难度就越大。”宋启三合上笔帽,刚刚等级最高的高峰,比最低的黄山控制起来要难得多,“不过信息流速倒是都差不多。”
栀子见他们实验结束,打了个响指,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实验品们的关节,迫使这些能量耗尽的瘫软静默者,都以扭曲的姿势爬回黑棺内。她又走过去一一合上棺材盖子。
“哇哇哇,这又是什么把戏,木偶术?栀子姐姐你没说过你是傀儡师啊。”宋启三双手捧脸,又发现了新宝贝。
“首先,别叫我姐姐。”栀子被恶心得头发一抖,“其次,我也不是傀儡师,只是用针尖符咒刺激他们的肌肉,带来反射收缩罢了,连起来就是简单动作,没看他们爬的姿势都很不像人么。”
说完,栀子又打了个响指,这次跪在地上爬的变成了宋启三,不过这家伙痛呼求饶着,脸上却写着好爽二字。栀子的表情更扭曲了。
看来这漂亮巫婆的咒术大有进益,不必每每都刺破皮肤,就能用出简单的符咒了。
林棋冰抱着双臂,“你别奖励他了,还有,怎么实验才能确定,在同时接收到血鳃和我的信号的情况下,静默者到底会先听命于谁?”
“肯定是血鳃啊。”宋启三爬起来,拍了拍衣服,神清气爽道:“您看看这四面八方,是封闭式的黑晶屏障。在隔绝血鳃信号的情况下,您尚且不能完全掌握静默者,要是到了个露天的地方……呵呵……”
宋启三的意思很明白,血鳃才是静默者的亲妈,林棋冰只是个半路杀出来的“人贩子”,她在这方面绝无胜算。
不过……万一有什么方法,能彻底取代血鳃呢?
林棋冰嘱咐了两句,就让宋启三继续待在实验室,她和栀子一道出了门。
走廊里只有她们两人,良久,林棋冰忽然问了句,“你想让我看看他的脑子吗?”
她的指代目标很明显,栀子顿了一下,还是用很凉的嗓音说道:“还是……算了吧。”
既怕阐鸢的记忆里没剩下她的东西,又怕阐鸢真的满脑子都是她。
林棋冰不置可否,“你想想吧,我随时都可以。”
回到大会议室,迟一婉和沐朗正吃着午饭,见林棋冰进来,沐朗拍着旁边的那个空位,饭盒正温在瓷托盘中,“冰淇淋,我给你留饭了!”
说着,他从衣襟里取出一只小塑料袋,里面是个形状精巧的包子,“今天有龙虾馅的包子,快尝尝。”
林棋冰接过那只带有沐朗体温的包子,顺便问了句,“李再呢?”
“哦,他去和巡逻队干活了,待会就回来。”迟一婉说道。
还没等林棋冰吃掉半个包子,李再就也推门进来了,眼带激动之色,但全掩在冷静的皮囊下,他竟直接将会议室门反锁,打开了反窃听装置,来到林棋冰身边,低声道:“团长,你猜巡逻队在外面发现了什么?”
“什么?”林棋冰若有所感。
李再又将嗓音压低了几分,“我们找到了徐先生的踪迹!不,确切地说,是有关徐先生的消息。”
自那夜三线大战以来,徐怒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他既没有出现在战线中,之后也是了无消息。林棋冰一度怀疑,徐怒已经被血色鱼鳃改造成了污染变异人。
“继续说。”林棋冰放下筷子。
李再从沐朗和迟一婉中间挤了个位置,对上三人探究的视线,也不卖关子:
“消息是从生命洄环驻地那边散出来的,海螺街区附近的一个烟酒茶叶店老板说,血色鱼鳃也在找徐怒,徐怒现在是完全失踪了。”
在初赛之前,林棋冰就有意在忏悔之城各地安插暗线,明面上不挂昨日派对的标识,但暗地却是他们的人。
符合条件的主播并不多,多半是昨日派对或提灯人成员的转折亲友,海螺街区那边的确有两个钉子,没想到这时候用上了。
“血色鱼鳃也在找徐怒?”沐朗叼着包子问道。
“没错。”李再说道:“是从三线大战那一夜开始找的,说明了什么?徐怒就是在交战时失踪的。他跑了!”
迟一婉的态度更为冷静,“也没准是被别的什么人抓住,毕竟他现在是静默者,不会主观违背血鳃的命令。”
“可徐怒好歹是个A级主播,倘若提灯人驻地大规模被炸毁,唤起了他的某种记忆或情感,让他稍微清醒了片刻……”李再依然坚持这种理想的判断。
林棋冰蓦地有种中了彩票的感觉,刚打通窥探静默者大脑的关节,现在徐怒又落到血鳃的股掌之外,若是能找到他,那收益可不仅止于削弱血鳃的战力……
“咱t们也得找他,但是轻轻的,不能让人发现。”林棋冰说道。
李再当即回答:“我已经派胡九万那一小队去了,但只是暗中打听,以徐怒的等级,除非您亲自出手,别人顺利拿下他的可能性很小。”
但是徐怒会去哪呢?众人面面相觑。
像这种等级高钱财多的老主播,在忏悔之城内绝不止一处房产,不过他也未必会回到从前的房子里,更可能流浪于不知哪一处角落,或者已经落入他人之手。
“等一下。”林棋冰看向沐朗,“我记得在三线大战的时候,徐怒曾经在我们的临时指挥部附近短暂露面,他的特征信号应该有被捕捉到吧?”
沐朗擦着嘴连连点头,“嗯嗯,已经收录在探测频率仪里面了,应该能按照时间点和坐标解析出来。”
说完,他就坐到电脑旁边,一阵敲击和点动后,屏幕浮现出一个细细密密的表格,让人看了直头晕,鼠标框出了其中三个横窄格子,“这三个是最有可能的。”
“传输给各处的信号小组。”林棋冰说道。
他们在忏悔之城各处安插了信号收发器,这也是无奈之举,自从三线大战之后,血鳃察觉到移动基站被沐朗黑掉,很快换了另一种信号传输方法,目前林棋冰还没有头绪。
为了继续掌握忏悔之城内纷杂的信号流,沐朗研究出了一种简易但好用的侦测手段,就是将信号类的探测道具改装、拆分和复制,放在忏悔之城的各个不显眼地方。
可能是面包房里展品树脂面包,可能是绿化带的一片不起眼的叶子,甚至干脆是挂在某个人偶店员的腰间。
比起之前血鳃那些嵌在墙里和树里的移动基站,沐朗的新机器是可转移的,机动性极强。
“已经发出去了,其中两个都有反馈,已经被侦测到了。”沐朗很快说道,电脑屏幕转向林棋冰,在忏悔之城地图中,那两个信号源都在海螺街区发着光,那是血色鱼鳃的驻地。
“不是这两个。”林棋冰判断道:“这两个应该是大战时和徐怒站得最近的人。第三个没有反馈的才是徐怒。”
徐怒的信号果然已经消失于茫茫的波频之海,莫非他已经死了?
但主播个人排行榜上,徐怒的名字仍然高悬于第39的前列位置。
他还“活”着。
而且几乎可以确定,已经和血色鱼鳃断联了。
“到这一步,就没办法再破解了,除非有更强力的探测或者寻人类道具,才能找到消失的第三个信号。”沐朗耸了耸肩。
林棋冰想了下自己的外卖app ,又沉默下去,随即,她听见迟一婉犹豫道:“回,回忆的祭奠?”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是互助者联盟的杀手锏,那个血肉和内脏白骨堆成的探照镜,迟一婉就曾在晏府中被那玩意锁定追杀过。
伯劳鸟死后,【回忆的祭奠】应该已经被路曼继承了。
迟一婉说完又有些后悔,“那东西的催动条件有两个,缺一不可,其一是要很多活人的血液,其二则是只能寻找被标记的人。”
被标记的意思有些绕口,就是某个死者生前最忘不掉的那个人,譬如迟一婉之于迟一韶,伯劳鸟就是靠着杀过迟一韶,才能催动【回忆的祭奠】找到迟一婉的。
坏就坏在,林棋冰他们是白方主播,不仅没杀过人,而且更不知道徐先生会是哪个死人最惦记的人。
“一定要亲手杀吗?直接试一试,拉一个现成的死人来操盘不行吗?”沐朗灵机一动。
他看似说了句胡话,但林棋冰听懂了。
静默者就是死人。
徐先生是提灯人最惦念的人。
而提灯人出身的静默者,他们这不多不少,刚好有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