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了两分钟的免伤时间, 林棋冰悠然朝前走去，脚步在电梯口拐角旁一转，直接走向了楼梯间大门。
雯雯跟在她后面。
虽然120秒内无法对拥有特权的林棋冰造成伤害,但是小鬼怪有些执着,定定地看着林棋冰,尾随着她的轨迹行动,似乎完全不考虑去猎捕其他主播，只打算禁制一解除就夺命雪恨。
值得一提的是，可能跟死因是溺亡有关,雯雯尾随林棋冰不用腿走路,更不用飘，她每隔两秒就闪现在一滩离林棋冰更近的积水上方,有点像颗跳棋。
林棋冰握住楼梯间大门把手，回头一看，小女孩鬼怪立在不远处, 视线冷冰冰地盯她。
走楼梯大概率会遇到变成奠字纸面的老妇人，她很想知道，一小一老两名鬼怪如果碰面,会出现什么反应。
是彼此打一架, 还是当场认亲？
林棋冰旋开大门,一只脚迈进门槛，楼梯间的阴冷不亚于大厅，雪片似的纸灰依然洋洋洒洒，从天棚上落下,却只能围着林棋冰打转，无法伤害她分毫。
再回头，小女孩雯雯的眼睛依然跟着她,鬼怪矮小的身影虚了虚，好像马上就要跟过来。
下一秒，雯雯刷新在了原地，半步也没有前进，看向林棋冰的目光更仇恨了。
林棋冰了然：她进不来楼梯间，或者说不愿意进来。
“拜拜。”林棋冰朝雯雯摇摇手，“小家伙。”
关门的瞬间，她听见了外面波浪爆炸的声音，像一块大石头重重砸在水里。
楼梯间门窗井然，能看见外界日落时分的天空，不见前两次的冥钞封印。
途中，林棋冰果然遇到了奠字纸面，身披黑衣的老妇人站在某层楼梯的转台上，如果不细看，就像一只立在角落里的花圈。
那两朵黑心白菊花构成的眼睛，毫无感情地随着年轻女生转动，但没有攻击的意图。
免伤时间还剩70秒，林棋冰数着时间，尝试跟老妇人交流：“奶奶您好，您能告诉我小宇的全名是什么吗？”
“……”奠字纸面老妇人无动于衷，只有两鬓处的挽联纸条轻轻飘动。
林棋冰认真思考片刻，体贴地提高声音，换了个更礼貌的问法：“请问您儿子贵姓？”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那双黑色的花心变大了，几乎要贴在自己脸上瞪人。
好吧，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免伤时间只是不会被攻击，不代表可以找监考老师问答案。
林棋冰很快摸回404室，等在那里的沐朗和侯志吓了一跳，围上来冲她低声大叫道：“死鬼，你还知道回来啊！”
两分钟前，他们目睹了林棋冰坐在桌子旁，匪夷所思地宣布要重回鬼怪的梦境找线索，然后点了两下手机，眼神就如同发呆般直勾勾起来。
本以为女大学生受的打击太大，两人想安慰她一句，手还没拍上肩膀，就落了个空。
人消失了，毫无征兆地，这么大一个人凭空没了！
沐朗和侯志叫林棋冰的名字，没有应，在床底和凳下到处去看，果然没有。
两人心想：“糟了，怕是遭了鬼怪了。”
谁知，一分钟过去，消失的林棋冰又从门外进来了，仍然是平淡的表情，不仅半边衣服湿透，手里还多了样东西。
林棋冰将鱼缸底部捞出来的钥匙扔给他们，侯志连忙捧住，讶异道：“哪儿来的？”
“噢噢噢，怪不得系统说核心线索被找到，就是它吧！”沐朗福至心灵。
房间里的气氛激动起来，三人对着钥匙研究，沐朗的奇怪技能最多，拿过钥匙放在掌心，观察起来。
钥匙又薄又小，轻飘飘一片，金属表面已经不怎么反光，略带锈迹，刻着510的木牌也是斑驳变形，显然经过很多年头。
沐朗扶着下巴：“很老的样式，外观不像家门钥匙，应该是510室某个柜子或抽屉的钥匙。”
林棋冰同意他的看法：“无论是三十年前的梦境，还是如今的剧本世界，刘阳和雯雯家都只有一处柜子是被锁起来的。”
“主卧右侧的床头柜抽屉。”
属于510室的男主人，消失的投资商吴先生。
这时，倒计时结束，直播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系统提示：第一轮大清洗已结束，第六感预警已经重启，请各位主播积极行动。 】
林棋冰视野中还浮现了另一条：【请注意，您的两分钟免伤防护效果已过期。 】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夕阳已然敛去光辉，只剩靛蓝色的夜幕。
三人即刻出发，从四楼到五楼的电梯时间很短，但足够林棋冰将刘阳雯雯的事情讲一遍，她的叙述风格毫无情绪，像没放盐一样寡淡无味，但还是将两个男生震撼到了。
“太惨了……”侯志心有戚戚，“两个人死在同一天，死了还不得超生……就像被设计好的那样。”
说话间，三人来到五楼，一路上没碰到任何人，林棋冰警惕着周围，随口说了句：“你们发现了吗？杜海荣他们一直没出现。”
“凉了更好。”侯志小声嘟囔。
510室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满地灰尘，玻璃牡丹挂画，碎花瓶。
虽然重新拥有了第六感预警，但三人不约而同患上了大清洗后遗症，暗中观察了一会，才鬼鬼祟祟地溜进去。
进到卧室之前，林棋冰偏头看了一眼客厅窗户，沐朗察觉到她的动作，在旁边低问：“怎么了吗？”
林棋冰摇摇头，表示没问题，转身进了房间。
它应该就是刘阳跳楼的那扇窗户。
主卧里，刘阳没能带走的衣服和行李被安置在各处，除了她死亡那天穿的大衣，以及跳窗时落在地上的利培酮药瓶。
林棋冰无声地叹了口气，蹲在右侧床头柜前，将钥匙送入锁孔。
进去了。
三十年过去，金属的摩擦略有滞涩，她有些担心钥匙会断在里面。还好手腕一旋，抽屉“咔嗒”应声而开。
按照常理，这种锁了数十年的密闭空间，空气不流通，就算没有灰尘扑面，也该散发着一股木头陈朽的霉味。
可是抽屉一拉开，里面竟然十分干净，不仅没有异味，还隐约飘散出深幽的异样香气。
像供奉时烧的焚香，又撩拨着一丝铁锈般的枯腥味道。
映入三t人眼帘的是一层漆黑麻布，包裹着里面扁平的一沓，能看出是书册或纸张一类的物品，那锈腥味就是穿透黑布逸散出来的。
取出黑布包的瞬间，三人头顶的卧室灯闪烁了两下。
“这……这是孝布的用料吧？我在老家参加葬礼时见过。”侯志磕磕巴巴。
林棋冰思忖片刻，用床上的枕巾裹住手指，才缓缓拉开了这张黑布的一角。
“嘶——”倒吸冷气。
随着铁腥味陡然浓烈，一本装订成册的旧纸出现在视线中，纸质薄脆，页边因年代久远而泛黄，标题已然难以辨认。
难辨的原因并非油墨逸散，而是整个文档都布满了棕褐色的狰狞血迹，从封面到最后一页，都被血液洒染过。
“聚阴财阵……祟神入宅……偷天转运……”
林棋冰艰难地认着上面的繁体字，虽然只读出三个词，也让沐朗和侯志心中一凛；
果然，三十年前的吴先生生意有大亏损，所以不择手段，使用这种请邪祟转运的歪门邪道！
三人一阵齿寒，继续往后翻。
文档前半部分是供养邪祟的方法，从只言片语中可以推测，过程分为三步：
首先签订契约，与邪祟产生联系；
契约生效后，按照说明，为邪祟建造风水祭坛；
最后让祭坛里有流动的人气，供邪祟吸吐循环，为契约者聚集取之不尽的“财”和“福运”。
在几个能被看清的段落中，之前林棋冰几人见过的场景一一被印证——
一楼的风水鱼缸和大理石柱除了招风引水，还摆放成“品字形”格局，算作阴坛大门，外平内凸如貔貅之口，所吸取的福运有进无出；
楼体外墙用掺杂动物骨灰的颜料涂成白色，五行中白色属金，整栋白楼反射日光，恰如一只水晶巨缸，将万物安稳盛于其中；白色又是丧葬麻孝之色，可以取悦邪祟；
就连公寓四周的绿化品种，也都是野坟间常见的属阴植物。
回想刘阳的第一篇日记，吴先生应该是在荔瑰公寓完工前，就有了请邪祟改命，从而求财改命的计划。
故而，这栋公寓楼就是吴先生专为邪祟而建的容器。
“妈呀，就因为求财，结果人要么变成疯子，要么在逃跑的前一刻横死，全家都绝了门了。乱迷信害人啊！”侯志一脸晦气。
沐朗耸肩：“也不是乱迷信吧，邪祟答应的事都做到了，吴先生的产业后来不是天天向上了么？只是被取走了惨烈的代价。”
“不像我之前实习公司的领导，不仅浪掷我的生命，还不给我钱。”男大学生狠狠吐槽。
“呵呵，那你也去签契约呗。”侯志抬杠。
“你去。”
“反弹，你去。”
“别吵了。”林棋冰横了两人一眼，打断他们的互啄，“这里好像签了吴先生的名字。”
文档的最后一页，是一张契约，很厚，仿佛两张纸贴在一起。
内容用毛笔竖排写成，大概是请供邪祟、转运旺福之类的文言谒语；
有一处叫做“家族福运回向”的签名栏，一个刚劲的笔迹写了两个名字：刘阳、吴嘉雯。
正下方的契约人签名处，则用同个笔迹签名：吴传X。
只是最后一个字上沾染了浓深的血点，让原本的字迹无法辨认，林棋冰将纸张举高，对着暗弱的卧室灯照了半天。
“光太暗了，看不清是什么字。”她轻轻皱起眉头，看向沐朗和侯志，有些迟疑。
“但从字形来看——最后一个字不是宇、禹或者雨啊。”
第22章
此话一出, 另外两人齐刷刷围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张契约书。
“林姐，别是你看错了吧？”侯志一着急,顾不上避忌那狰狞的枯血,几乎把脸凑到纸张上细瞧。
过了一会,他才一屁股坐到床上,泄气道：“的确不是宇，具体是什么看不清，似乎不是上下结构或单一结构的字。”
“光太暗了, 如果能有亮一些的光线, 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如果现在是白天，或许能将契约书对准蓝天,让烈日阳光穿透血污，替他们解开迷障。
林棋冰望了望窗外，夜幕深深,剧本世界的第一天即将结束， 510主卧的冷暗光线成了幽茫中的唯一光源，如果从外面看去,会像一方微微发亮的鱼缸。
“啪嚓——”一声脆响。
连带着整间卧室都亮了一下。
林棋冰看过去, 闪光的来源是一只微单相机, 举在沐朗掌中，男大学生的手指还放在快门上。
她恍然。之前在雨夜的神秘公交车上，两人聊过几句，沐朗原本是逃寝去sub看演出,所以随身带了相机。
沐朗的眼睛离开取景器，冲她一笑：“没想到在这用上了。”
他熟练切换不同的光圈和ISO数值，对准签名的血污部位, 闪光灯连亮好几下，拍出一串照片。
“总有一张能捕捉到细节吧。”
沐朗收回相机，从显示屏中调出图集，林棋冰和侯志一左一右靠过来，他将身体后仰，让两人尽可能地接近屏幕。
有了科技力量的支撑，大家都有些安心，沐朗手指划过，刚拍摄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三人齐齐呆住——
照片是完整的纯黑色，空无一物，别说血污和字迹，连契约书的边角都寻不到。
“朗哥，你是不是没开镜头盖？”侯志默然。
“这相机就没有镜头盖！”
比侯志小了好几岁的男大学生遭到污蔑，睁大眼睛，将镜头那面翻过来，亮晶晶的玻片反射着灯光，明证他此身清白。
沐朗还是不堪受辱，猛按方位键，“我就不信一张都没成。”
真就一张都没成。
标注着今晚时间的一系列照片都是黑的，再往前面翻，终于有几张彩色的，却是404的书桌和二楼走廊，拍摄于几十分钟或几小时前。
侯志奇道：“你拍这些做什么？”
“是它抽风。”沐朗爱惜地拍拍相机，“一抽风会自动开机照相，有时候还会连拍。没办法，上任塔罗社长送给我的二手，不要白不要啰。”
依然毫无头绪，黑色的照片就像有些东西故意阻止他们拍到契约书一样。在安静的气氛中，林棋冰突然说道：“调整一下照片参数试试呢？”
沐朗眼睛一亮，噼里啪啦一番操作，将某张黑色照片的曝光和锐化度放到最大。
在人为干预下，黑色的照片渐渐转为灰色，侯志指着照片中央一处浮雕般的模糊轮廓叫道：“哎哎哎，这是什么东西？”
沐朗叉掉相机弹出的“效果损失警告”，继续改变参数，拉到最大后，照片已经由黑转灰再变白。
满屏过曝的白光中，那处模糊图案已经被渲染了失真的颜色，依稀可以辨认。
在画面的正中央，是一只眼睛。
那眼睛瞳孔聚焦，视线从照片里往外看，就像拍照时有一张看不见的脸紧贴在镜头上似的。
“！”侯志惊得跳起来，慌忙环顾，可四周空荡无人。
林棋冰拿过相机，端详两秒，将显示屏放到沐朗头侧：“这是沐朗的眼睛。”
的确，那只眼睛睫毛分明，虹膜隐约透出琥珀色，从形状到神态都和沐朗一模一样。
好消息是没有鬼，坏消息是拍摄契约书的照片，不知为何，就好像镜头装反了，透过取景窗显影了拍摄者的眼睛。
总之，契约书具有某种邪异的效果，根本无法被器械捕捉。
“得找个灯筒之类的东西，把血污下的字彻底照亮。”林棋冰思忖，“一般保安都会配备强光手电吧，我记得楼外的保安亭里就有一个。”
“冰淇淋，你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呢？”
“坏掉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机壳有些变形，屏幕上一道贯穿的裂痕，前几个月送外卖的时候摔了，连带手电筒功能也故障，一直没钱换修。
几人对视片刻，决定去保安亭看一看。
夜间的公寓大楼很寂静，只有头顶灯管的镇流器发出的细鸣。林棋冰、沐朗和侯志的脚步声轻轻回响，乘坐电梯，来到了一楼。
“嘘。”林棋冰回头，三人躲在墙壁转角后，不远处传来钢叉划地的声音。
鬼怪保安恢复了正常的体型，皮肤仍是死白，正在一楼巡逻。
“……老子的手表。”侯志无声地望向鬼怪保安，属于他的钢表还挂在叉子上，他不舍地搓了搓手腕，被林棋冰和沐朗一起捂住嘴。
虽说是非大清洗时间，几人的名字也都在登记本上，按规则看不会被保安追杀，但出于对鬼怪的畏惧，他们还是选择了隐匿行踪。
“走。”林棋冰状态栏里的暴露度并无变化，看准保t安转身的时机，三人屏住呼吸，悄悄从大理石柱后溜了过去。
公寓大门在身后关闭，林棋冰猫着腰，蹲身走过草丛才站起来，两个男生也松了口气，在夜幕和杂草的掩护下放松关节。
那座白砖搭成的保安亭近在眼前。
想起请邪祟的指南上说过，刷墙的白色涂料里要掺动物骨灰，开门时，侯志颇为嫌弃地站远了些。
保安亭内狭小而黑暗，林棋冰没敢开灯，只点亮了手机屏幕，借着微弱的光线，几人四下翻找，没一会，沐朗那边发出动静：“找到了！”
男大学生从桌下钻出来，提着一只笨重的方形手电，灯头硕大，里面有好几颗大功率灯珠，一看就能照亮整个世界。
“别对着眼睛开啊。”侯志提醒。
将手电对准桌底，沐朗按下开关，“咔嗒”一声。
什么都没发生，保安室里依然黑暗。
沐朗撬开手电筒的盖子，抬头看向同伴，“电池被人拿走了。”
电池槽里空空如也，槽盖附近蒙了一层灰尘，指痕凌乱，一看就是最近被人打开过。
“烂心肺的傻叉！”侯志骂道，“确实有那种主播，像捡垃圾一样走到哪都顺东西，但凡顺到重要物品，就拿来要挟同场其他人，索要道具或者点券什么的。”
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司徒坤杜海荣那拨人，不作他想。
和常规的道具收集行为不同，正常主播都会在确认队友无害后，主动交流整合线索信息，以便合作完成任务。
就像林棋冰和侯志，若非之前林棋冰的名字被恶意从登记本上划掉，他们的第一选择也是和别人分享收获，例如404的小宇黑白照片。
可按照另一边坑害林棋冰、利用沐朗的黑历史，藏电池的人大概率是不会主动拿出来了。
“我就不信这个邪。猴子哥来帮我？”沐朗取出契约书，弹出相机闪光灯，寄希望于用不间断的瞬闪，来照亮被血覆盖的汉字。
闪光灯连续爆亮，将室内映得如同打雷闪电，侯志举着那页纸蹲在他前面，像红毯上训练有素的明星一样，不眨眼地盯住契约书，没挺住半分钟就被闪得双眼通红。
“停停停，啥也看不清，再照下去我要瞎了。”侯志抹着眼泪挥开沐朗。
“好啦，等明天天亮再看也不迟。”林棋冰劝阻。
沐朗气闷，一张张删去废照片清内存，被半盲的侯志撞了一下，浏览位置错乱跳转，显示出相册中间的图像。
“啊？”他定睛一看，相机差点掉在地上。
这是一段今天下午的抽风连拍，场景是二楼走廊，内容是林棋冰和侯志按电梯时，沐朗和鬼怪保安紧张刺激的追逐战。
“你们快过来看！”
沐朗挑了一张相对清晰的，仰拍角度，表明持相机者正滑铲在地，正好拍到了保安举起钢叉的瞬间特写。
“这家伙生前维度练得不错嘛。”侯志扫了眼，保安异化状态中的手臂粗壮如牛腿，他羡慕地说。
“你看他胳膊下面！”沐朗使劲扳他脑袋。
照片里保安的上半身肌肉暴虬，从内到外都是惨白色，像一头泡在水里的死牛。
只是，藏青色短袖边缘被动作拉高，他手臂内侧的皮肤上，似乎露出了一点深色痕迹。
沐朗将镜头调整到那个位置，放到最大，半颗有些模糊的黑痣跃然眼前。
黑痣……手臂内侧……
看不出性别的妹妹头孩童……小宇……
“保安才是我们要找的小宇！”侯志下巴几乎落地，“怎么可能！他看上去也太像那种巡逻守门的配角了吧！”
“真正的任务目标，居然在进入公寓的第一关就被我们遇到过了!”
林棋冰取出之前的报纸，读道：“荔瑰公寓开盘未满五年成凶宅……又一保安在此失踪……公寓随之关闭……据传废楼内竟传来可怖哭声……”
保安是刘阳、雯雯母女去世一年后才来到公寓工作的，荔瑰公寓被正式关闭的直接原因，也是他的失踪调查没有结果。
“他正好住在404室。”林棋冰沉重道，“保安就是小宇，楼梯间老妇人的祭奠对象，也是她一直没找到的儿子。”
“那就是小宇来公寓当保安，却神秘失踪于此，导致他的老母亲到已经被废弃的公寓寻找儿子的线索，一无所获，所以有人听到过楼里传来哭声……老妇人大概最后也被公寓杀害，很可能死在楼梯间里，和儿子一样变成了鬼怪。”
听到沐朗的推测，侯志不太忍心地问：“快三十年了，这娘俩死后就一直没团圆过吗？”
“遇不到的。”林棋冰面色平静，“根据已知信息，老妇人很像楼梯间的地缚灵，而鬼怪保安上下只乘电梯，他们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像是被公寓剧本刻意分开了。”
“这也是我们被派到这里的原因。”
“到今天为止，楼梯间老妇人还在给菜市商场打电话，一次次为失踪的儿子订东西。”
第23章
小宇的身份已经明确,但如何将货物送给他，却成了一道难题。
鬼怪是公寓的囚奴，身为保安的小宇已经被剥夺神智, 凶戾残酷；他们稍有不慎, 就会被那柄巨大的钢叉串成土耳其烤肉。
“那总不能直接走到他面前, 像发传单一样把东西塞给他, 然后说打扰了先生，这是您失散多年的母亲给您订的宵夜，请您签收一下。对了顺便说一句, 以防您不知道, 您母亲和您一样也都去世了呢。”侯志用商业销售腔模仿道。
别说保安小宇，就连林棋冰和沐朗听了这话都想打人。
侯志说了一半, 想起自己两手空空，任务物品早就交代在了十楼黄毛那里。
他泄气地坐在地上，挥挥手：“你俩赶紧想个法子吧,把东西送喽，趁着狂欢时刻还没开始。”
一种低沉的情绪在保安室内升起。
之前大家被寻找小宇和吴先生吸引注意力，连侯志自己在内,都把他通关任务失败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难道侯志的逃生之路就到此为止了吗？
林棋冰解下系在腰带上的塑料袋,留下了自己的那份烧鹅,把装鲈鱼的袋子递给侯志：“试试，有总比没有强。”
沐朗不甘落后，也从登山包里掏出他那颗榴莲，使劲往侯志腿上塞：“猴子哥还有我！我的榴莲也掰半颗给你！”
说着,男大学生行动力超强，双手扒住刺壳上的细缝，眼看就要打开一片金灿甜蜜的丰盈果肉。
侯志脸上本有浓浓的感动, 眼睛都湿润了，腿突然被榴莲刺一扎，他直接跳起来，一边躲一边求饶：
“快拿开yue……我……yue我闻不了这个……yue……味儿。”
两分钟后，面无表情的林棋冰拍着侯志的后背，对方一手撑墙，一手捂胸，仍在不停干呕。
沐朗抱着榴莲坐在最远的角落，和怀里的黄色刺球一起散发着香臭味，闷闷地说：“对不起，猴子哥。”
“把它收起来吧。”林棋冰对他说，转头看向侯志，见侯志渐渐好转，问道：“侯志，你刚才说的狂欢时刻，是什么意思？”
侯志直起腰来，抹了把嘴，“回去的路上说吧。”
经过侯志介绍，林棋冰和沐朗才知道，剧本里的鬼怪也分正常状态和异化状态，可以类比人类主播的污染值，鬼怪的异化程度在同一场内随时间升高，一般在剧本结束前达到顶峰。
在剧本的最后高潮部分，所有鬼怪都会彻底异化，变得畸形、敏锐和嗜血，他们的禁忌被暂时解除，人类几乎无法抗衡，只能被动接受追捕和猎杀。
这个末尾的时间节点，被称为鬼怪的“狂欢时刻”，时长在30分钟到几小时不等。
“有点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最后一波僵尸潮强攻。”
“是的。”三人的身影在夜幕下有些虚幻，侯志坚持走在最前面，他补充道：“狂欢时刻就是大清洗的加强plus版，我之前经历的两场剧本，都有主播已经完成了任务，最后却没能活过狂欢时刻。”
“说起来，咱们现在是空星剧本，只有狂欢时刻的一个危险节点，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居然开启了大清洗，那可是一星以上剧本的配置。”
侯志收起声音，透过公寓大门向内观察，大厅里已不见了保安的身影，没有危险，他向后比了个ok。
林棋冰见状，抽出卡在大门底缝的手机壳，合页开始滑动，沐朗将门推开一道窄隙，三人顺次溜了进去。
大厅里空荡而寂静，废弃鱼缸在中间伫立，地砖由碎裂变得完整，积水也都t消失不见了，只有头顶惨白的灯光微微闪烁，发出嗡嗡声。
“你们终于回来了。”一个清澈的女声突兀响起。
林棋冰三人脚步一顿，警惕地望向周围，大理石柱后走出两个人影，是路曼和杜海荣；
所有主播都在这了，却唯独不见司徒坤的踪迹。
“路小姐，杜先生。”林棋冰直视过去，“二位有什么事吗？”
她身边的沐朗和侯志双双绷紧脸色，目光扫视角落，防备没出现的司徒坤躲在暗中，突然伺机偷袭他们。
路曼的表情还带有习惯性的怯弱，她看了眼杜海荣，在对方点头后，视线扫向沐朗手中的空手电筒，眼波霎时流转。
“你们是去找这个吗？”路曼从裙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塑料长方体，竟是一块电池，“恰好在我这里。我拿着也不知道怎么用，不如给你们吧。”
路曼有一种精致的亲和力，语气诚恳，似乎真的要将电池无偿分享给三人。
林棋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声音淡朗道：“那请问，你们想要什么？”
她看向路曼的手，小电池被握在涂了蔻丹的指甲间，再往下是手腕，衣袖内露出一道金光，细细的，镶嵌一颗活物般的猫眼石，似乎有某种独特的效用。
林棋冰之前见过这条手链，在司徒坤的手腕上。
“线索，你们目前的任务线索，包括404那张照片，都烦请让我们看看。”杜海荣忽然开口，憨厚面容带有一丝锐利，“还有，告诉我们小宇是谁？”
中年胖子的polo衫沾有纸灰，路曼的脖子上隐约可见青灰色印记，显然两人去楼梯间走过一遭，已经和老妇人打过照面了。
“可以。”林棋冰想了一下，“先把电池给我们。”
这话一出，杜海荣和路曼的表情都是一沉。
林棋冰明显是三人中的主导者，路曼的微笑有些无奈，轻轻示弱道：“林小姐，你就别为难我了，万一你们拿了东西翻脸不认账，我和海哥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死装，你们才是翻脸不认账的那种人吧。想起之前和他们的摩擦，侯志翻了个白眼。
他怕林棋冰受到蛊惑心软，刚要开口，就听年轻女生拒绝道：“那就算了吧。”
“我们也不是很需要这块电池。走了，回头见。”
说完，林棋冰冲他们一点头，率先迈开脚步，和沐朗、侯志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毫无留恋，轻松得就像拒绝了街边理发店的推销。
杜海荣目光凝结，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一击制服三个主播，闹得太僵对大家都没好处。
中年人缓缓松开紧咬的后槽牙，“路曼，把东西给他们。”
#
二十分钟后，林棋冰、沐朗和侯志三人走在昏暗的走廊中。
“林姐，你怎么把小宇的事情和他们讲了。”侯志有气无力，“那边可是有害人前科的，咱管他们去死呢？”
林棋冰轻松回答：“交易罢了。”
见女生油盐不进，侯志又转向正在抛接电池的沐朗，男大学生玩得正投入，抬头被他的懊丧冲了一脸。
“你也不劝止她一下，现在对面也掌握线索了，杜海荣又那么阴，不是想害咱就害咱？”
沐朗躲过侯志夺电池的手，笑道：“害我们？做梦吧他。猴子哥，原来你没看见冰淇淋往衣服里装了什么啊。”
侯志看过去，林棋冰的外卖服衣兜宽大，此刻不算很鼓，只被撑开一个平板的形状。
她笑了笑，从里面抽出一只硬邦邦的本子，深色底板，本头上拴着圆珠笔，十分眼熟。
“？你怎么把保安亭里的登记本带出来了？”侯志瞪眼。
沐朗悠然自得：“所以说啊，就算他们反水来坑我们，到时候谁制裁谁还不一定呢！”
“是的，防人之心不可无。”林棋冰简短道。
侯志终于悟了，慢慢地表情由惊转喜，然后变成荡漾的崇拜：“姐，我唯一的姐！你怎么不早说呢。”
这还是司徒坤带给林棋冰的灵感。
荔瑰公寓内的第一条规则是：不去保安亭登记的外来者，会被鬼怪保安小宇寻踪追逐，就像侯志一开始那样。
这句话倒过来想，就是在非大清洗状态下，有登记过的人是相对安全的。
再进一步猜测，就算保安处于无差别攻击的异化状态，比起登记过的来访人员，他也会优先追杀不在册的非法入侵者。
侯志陡然兴奋起来，抑制住拥抱林姐的冲动，跳起来勾住沐朗的脖子，“这是本生死簿啊！”
“如果杜海荣他们搞事情，我们就把他们的名字撕掉！让他们感受一下小宇的温暖陪伴！”
“bingo，不过主要用来威慑，等老实了可以再写上，动坏心就再撕掉。”
“反正本子还有很多页。”
林棋冰一脸平静地狂卡剧本bug，看得两个男生眉毛抽搐——
这劝敌向善的人性话语，怎么听上去，比直接干掉对方还残忍呢？
看他俩表情扭曲，林棋冰认真论证道：“这绝对是可行的，咱们的经历已经证明，保安小宇和登记本之间有感应，他隔空就能知道本子上出现了谁的名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顿住了，空间陷入寂静。
“等等。”女生卡了下，缓缓睁大眼睛，迟疑道，“小宇……会主动去找没登记的外来者……”
“那又怎么了？他不是在履行保安的职责么。”侯志不解。
“如果不是呢！？”林棋冰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如果他是在找某个确定的人呢？某个他死后一直在等，他确信对方会来，却始终没出现在登记本上的人！”
沐朗双掌一击：“他的妈妈！楼梯间老妇人！”
“于是所有没登记的外来者都会成为小宇的寻找对象，而当他发现，那些人并非他母亲后，他就会，或者说才会将他们杀死。”
冷暗的灯光下，林棋冰的身体颤抖起来，她轻轻继续说：“小宇应该担心自己死后，他妈妈冒着危险来这找他。但他从来不知道，老妇人早就被公寓害死了，就在某个他没发觉的瞬间，就在他永远不会涉足的楼梯间里。”
“现在，我好像知道怎么给小宇送货了。”
没有理会惊呆的两个男生，林棋冰回忆着之前的场景片段：免伤效果的两分钟里，她摆脱了雯雯，来到楼梯间。因为不会被攻击，在那里她第一次看清了奠字纸面的样子。
花圈做的脸，黑心白菊花的眼睛，还有……像双鬓一样的两道挽联。
母亲祭奠儿子的，有署名的挽联。
林棋冰睁开眼睛，按下圆珠笔，翻过登记本新的一页，在最上方的细格中仔细签下了三个字。
罗素芳。
直播大厅评论区凝固了：
“王德发……这都能记住吗？”
“我还是倒回去看了注意到的啊啊啊啊。”
“原来地球上对外卖配送员的要求已经卷到这么高了吗？”
“前面的别吓唬我，这可是罪人主播，我真的会联想一些高功能反社会杀手、装扮成外卖员四处抛尸之类的案件！！”
下一秒，林棋冰的笔尖离开纸面，遥远的位置传来一声凄厉长吼。
“啊啊啊噢噢噢噢——”
很难想象那是人的动静，更像是动物悲鸣一样的声音，又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震变，令人难以承受。
在林棋冰三人的捂耳战栗中，鬼怪保安的嚎叫响彻了整栋公寓楼。
第24章
“我天, 小宇先生好像有点激动。”沐朗本来想打哈欠，被这声咆哮活生生憋了回去，整个人都略微发蔫。
“接下来怎么办啊？”侯志问。
林棋冰耸肩：“保安小宇应该已经知道他母亲在这。等把他弄过来,将货物交给他,再让他签收一下就算完成了吧。”
此刻的系统时间是凌晨三点, 距离天亮还有一小时左右, 距离剧本结束还有四小时。
“太好。”沐朗揉了揉眼睛，“终于要落幕了，好困。”
“你之前逃寝去sub玩通宵。”林棋冰冷漠戳破
“所以算起来我已经两宿没睡觉了。”超强钝感力的男大学生格外在意养生问题。
听着两人的闲谈,侯志要崩溃了：“ stop ！”
“祖宗,为什么你们说得这么轻松？且不说怎么把保安弄过来，仅仅让他签收一下这个部分,就完全做不到吧！”
“为什么做不到？”林棋冰很奇怪，“取餐签收是很正常的流程，送过外卖的都知道。”
“订过外卖的也知道。”沐朗愉快举手,接着才反应过来，“不过这和任务有什么关系？”
侯志差点一t口气没上来，“你其实根本也不明白, 只是单纯地抱住大腿了吧！”
他转过头, “林姐我真没听懂,如果真这么简单的话，大家一入场就用货物投掷保安就结了，但这个解法明显行不通。”
“那是因为保安不认识订货的人。”林棋冰反问，“你平时会吃不知来源的陌生外卖吗？”
侯志下意识摇头,林棋冰接着说：“为了让小宇了解外卖的来源，我们的货物必须被信息认证，也就是——”
“通过某种方式, 把它们从普通食物变成祭奠的供品。”
整栋荔瑰公寓大楼里，和祭奠活动沾边的只有一个地方，老妇人罗素芳所在的楼梯间。
无论是冥钞封门窗、纸灰攻击还是她异化状态下的花圈面容，都表示鬼怪老妇人对祭奠儿子这件事的执念。
把事实拼凑起来，大概是罗老妇人生前寻子不得，死后祭儿无路，她阴魂不散地鬼来电订货，也只是想无论小宇或生或死，都让他吃上一口家里买的饭罢了。
“我记得楼梯间的墙角有冥纸和香烛，偶尔散落在隐蔽的地方。”
“现在只要按照罗素芳的方式，用货物进行祭奠仪式，将其变成供品，再把小宇引过来就可以了。”
这个计划需要兵分两路，第一队人拿着货物焚香烧纸上供，另一队人做诱饵吸引保安小宇，掐准在第一队成功的时刻将他带到祭奠的位置，就可以把变成供品的货物成功交给他。
两项分工都十分危险，引鬼遛鬼的风险不言而喻，但祭奠的那一方势必要进入楼梯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和罗素芳周旋，还要分心寻找进行仪式的材料和方法。
“这，这听起来太悬了，万一任何环节出现纰漏，那所有人就……”侯志的声音有些发抖。
沐朗深呼吸道：“我同意冰淇淋。按照咱们搜集到的所有线索，这大概率就是任务的正确解法了。”
“或许我有办法可以降低风险。”林棋冰拿起手机，打开外卖app，经过梦境之后的地图探索，骑手积分又积累了几百点，她点击下【自助下单】入口。
既然之前能通过客户定位找到侯志的位置，那么鬼怪是否也能成为搜索对象呢？
积分只够下一单，也就是说，只能尝试定位鬼怪母子其中的一个。
林棋冰思索片刻，还是输入了罗素芳的名字。
首先，罗素芳是一个全名，比模糊的小宇更具有信息量。
其次，楼梯间的危险程度更高，而且小宇的动向可以通过其他手段掌握。
她将电梯里找到的报纸放在手机旁边。
报道中有一句话：“据传，近日有附近路人曝光，无人废楼内竟传来可怖哭声……”
可以推断，罗素芳的死亡时间和报纸日期相近，很可能是同一年。
整合信息后，林棋冰开始手动填写【收货人信息】——
罗素芳，中等身材的老妇人，死于1997年，是公寓保安小宇的母亲，在寻找儿子小宇的过程中被公寓杀死，死亡地点为荔瑰公寓楼梯间，曾经在楼梯间里有祭奠行为。
点击保存，界面显示【准确描述词低于三个，录入失败】，剩余尝试次数2。
林棋冰不太意外，将死亡年份向前调整一年，改为1996 ，再次保存。
“罗素芳”、“死于1996年”和“在寻找儿子小宇的过程中被公寓杀死”三条信息同时亮起；
app界面弹出一个大大的对号，显示【客户信息录入中……】，一个干瘪的老妇人头像出现在订单左上角，表情死寂，眼珠却随着屏幕外的人转动。
熟悉的冷漠女声再次响起：“您已下单成功，下单消耗骑手积分450点。已经为您规划路线，请骑手尽快开始配送。”
一支骷髅小旗帜在公寓地图中亮起，模式缓缓切换为3D立体，罗素芳位置正在七楼楼梯间，与林棋冰三人隔了两层。
“天呢……”沐朗眼睛都亮了，惊叹道，“这也太酷了吧？”
五分钟后，所有货物被分成三个塑料袋，用圆珠笔写上三人的名字，侯志那份里有林棋冰的一条鲈鱼，和沐朗的半颗榴莲。
鱼腥味和榴莲味混合在一起，穿透塑料袋，熏得侯志眼睛有点泛红。
“真不用为我这样做，万一东西被分出去你们也不成了……咱们还是能活一个是一个吧。”他受到了两位清澈大学生的心灵暴击，嚅嚅坚持道：“而且你们不懂，在罪人直播系统里，也没人值得你们这么做的。”
沐朗一拳轻捶在他的肩膀，笑道：“猴子哥，咱们可是患难队友，你再见外就没意思了。”
三人简单分了下工，沐朗的奔跑速度最快，敏捷灵活，主动请缨在楼里勾引保安小宇；
侯志坚持要去最危险的地方，于是他将携带所有货物，为了不引起七楼罗素芳的注意，前往一层进入楼梯间，向上搜寻香烛和冥纸；
林棋冰持有手机定位，她会守在四层楼梯间的门口，调度全场，一边配合遛鬼的沐朗掐卡时间，一边为侯志报点罗素芳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她必须保证四层楼梯间的大门敞开，不会像前两次那样被冥纸封锁，给大家留出退路脱身。
约定好流程后，沐朗和侯志乘坐电梯下行，林棋冰走到四楼楼梯间门口，用力将大门拉开，一股冷空气从内部直灌走廊，一道道楼梯阴森空荡。
她背靠铁门，目光望向电梯外的显示屏，屏幕上的数字从4缓降为1，几秒钟后，楼梯下方遥遥传来开门的声音。
现在侯志进入一层楼梯间，开始了他的搜索。
紧接着，电梯轿厢上行，显示屏数字弹出3 ，并停在了三楼。
沐朗已就位。
按照计划，林棋冰拿出登记本，翻到记录的最后，按动圆珠笔，毫不犹豫地划掉了沐朗的名字。
一种肃杀的氛围在公寓大楼里弥漫开来，林棋冰冷眼观察，电梯缆绳运行声响起，本来被沐朗停在三楼的电梯突然上升，先是抵达五层，静止片刻，又转而降回三楼。
终于确定，鬼怪保安小宇就在楼上，此刻他乘坐电梯，经过了林棋冰的楼层，去往三楼追杀登记失效的沐朗。
这就是他们想出的，引保安主动去找诱饵的疯狂办法！
倏然，楼梯间的合金扶手被轻轻敲响，下方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这是侯志在传递信息，代表他已经拿到香烛等物品，正在拾阶而上。
林棋冰注视着手机屏幕，就在此时，位于七楼的罗素芳，突然移动了。
林棋冰当机立断，从沐朗留下的登山包里取出一把水果糖，朝楼梯空隙里抛出一颗；
“哒，哒，哒。”
硬质糖果在楼梯上弹跳的声音十分清晰，这也是说好的暗号，代表罗素芳正在下行。
寂静瘆人的空间里，侯志的脚步声一顿，然后加倍紧快和轻匿地响起，不仔细听几乎察觉不到了。
悄无声息地，楼梯间顶层开始飘落纸灰，如同碎雪，每一片都缠绕着死亡的气息。
【第六感预警：你与鬼怪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
焚烧味道飘来，一只老式搭扣黑布鞋踏下楼梯，罗素芳的身影出现在林棋冰面前；
不在大清洗时间内，对方的形态不是奠字纸面，而是一名黑衣老妇人，空洞的眼睛看向她。
年轻女生的位置刚好在门槛之外，不属于楼梯间的范围，老妇人没有攻击行为，但钉住的视线明显表示出恶意。
花白发髻一转，罗素芳没再理会林棋冰，转而下楼，直奔侯志而去。
“侯志注意，她下去了！”林棋冰大喊一声，下一秒，背后的金属门重重一合，险些将女生直接拍进楼梯间。
感受到楼梯间门关闭的推力，林棋冰死死拽住把手，将沐朗的登山包卡在门槛上；
“不……准……关……”
她全身都贴在冰凉的金属上，像对抗台风一样抵住门扇，总算阻止了四楼大门的关闭。
“咔——”
“咔——”
“咔——”
楼梯间里，数声落锁的撞击接连响起，从下到上，除了林棋冰所守的四楼以外，从一楼到九楼的金属大门被同时锁死。
如先前所料，她这扇门现在成为了唯一的生路。
扫向电梯屏幕，数字t仍停在3楼。
距离她和沐朗反复商榷过的，十分钟的遛鬼极限时间，还剩五十七秒。
“可以了！”侯志的吼声在半截楼梯下响起，随即被袭来的纸灰之雪淹没。
6、5、4、3……
隔着一层楼板，林棋冰的手机闹钟和沐朗的电子表读秒同时响起，她用登山包卡住门缝，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电梯，按下了呼叫电梯的按钮。
在林棋冰看不见的地方，狼狈不堪的沐朗按时蹿进了电梯轿厢，保安小宇紧随其后，重步踏得底板向下一沉。
由于楼上有人呼叫，电梯门自动关闭，徐徐升向林棋冰所在的四楼。
一人一鬼怪同在电梯内，保安口鼻喷出冷腥的死气，浑浊的双眼满是凶残，一步步逼近了手无寸铁的男大学生。
就在钢叉被高举起，将要刺向沐朗时，鬼怪的动作突然顿住，仿佛被点了xue道。
保安小宇怔在原地，梦游一般僵直着，眼神里的杀意瞬间消失了。
林棋冰站在走廊里，笔尖刚刚离开纸面，登记本上新签的“沐朗”二字还泛着油墨光彩
电梯门恰好在四楼开启，女生纤细的手伸进来，一把将沐朗从保安的腋下拖出来，连滚带爬地拽向远处。
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纸灰中，轻轻“噼啪”一响，被罗素芳扼住脖颈的侯志终于划亮火柴，喉间咯咯作响地，勉力点燃了平放在外卖盒上的香烛。
楼梯间里霎时升起饭菜的香气，缥缈地驱散阴冷，一直穿过走廊，飘进了电梯轿厢内。
“咕噜噜——”
鬼怪保安踏出电梯轿厢，不由自主地走向楼梯间，他腹腔发出蠕动的鸣声；
好像生来第一次感到饥饿那样，小宇愣愣地丢开钢叉，捂住了肚子，脸上竟出现了活人般的怔忪表情。
侯志满身青印和纸灰，像个沙包似的，把自己从楼梯间门内掷出来，双手空空地摔滚在走廊地上。
保安小宇从他身边踏过，僵硬前行，完全忽略了奔来扶起侯志的两名大学生。
他摇晃着踏过门槛，嘴唇蠕动，楼梯间大门在他身后自动关闭的瞬间，缝隙里飘出一句低语。
“……妈妈？”
金属大门重重合上，楼梯间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里面再无声息。
压力终于卸去，三个人瘫在走廊里，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轻松。
下一秒，林棋冰和沐朗的耳边同时响起系统提示——
“叮——”
“恭喜主播已完成剧本主线任务【配送一次货物】，通关条件达成（ 1/2 ），奖励将在剧本结束后结算！”
第25章
“咔——”
“咔——”
“咔——”
解锁声接连响起,所有楼层的楼梯间大门同时被开启，林棋冰、沐朗和侯志的不远处，金属门悄然打开一道缝隙,就像被风无意吹开那样。
林棋冰微微仰起头, 门缝里静无声响, 半道人影都没有闪过。别说鬼怪的阴冷气息, 就连之前满楼飘香的饭菜味道，也尽然闻不到了。
三人互相拉扯着站起来，推开金属门,楼梯间内寂寥无人,空气洁净，不再飘荡着纸灰,只残余了一丝焚纸香烛的气息。
罗素芳和小宇消失不见了。
“他们……已经离开了吗？”林棋冰将手贴在玻璃上，窗外是微微泛蓝的夜空，一弯弦月挂在天边,即将坠入发亮的地平线，“我是说，哪怕只有这一刻,他们也算是短暂地得到安宁了吧？”
“快天亮了。”侯志眺望远方, “距离剧本结束还有不到三小时,狂欢时刻随时可能开始，还是早做准备吧。”
他们走在恢复宁静的楼梯间里，三楼半的转台上，裹着塑料袋的包装盒并次排列,表面截截香灰散落，中间还搭了半支烧黑的线香。
“我都没见过这种老式的火柴盒，猴子哥, 你在哪找到的？真厉害！”
沐朗蹲下身，捡起几根没燃过的香，还有一只粗糙的小纸盒，抽出一根小木棍在磷纸上划燃。
侯志的目光一动不动，依然望向遥远的夜空，敷衍道：“不记得了，大概是楼下的哪个墙根吧。”
林棋冰担忧地看了一眼侯志，阴沉青年的皮肤上布满青灰色印记，衣服染了一层灰白色，透露出遭遇过的巨大危险。
与此同时，沐朗突然叫了起来：“猴子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只放了冰淇淋和我两个人的东西？”
他手一抖，燃烧的小木柴棍掉落在地，火苗扑闪熄灭了。
林棋冰看向祭奠上供的位置，大理石砖上只摆了两只袋子，是分别写有她和沐朗姓名的那两只，里面各装着烧鹅、鲈鱼，和两半合在一起的整颗榴莲。
经过供奉的食品已经苍白无味，像纸做的那样，失去了原来的香气和色泽。
随后，她在窗台下找到了第三只空塑料袋，丢弃在那里，连同侯志的名字，被揉成了皱巴巴一小团。
侯志竟然放弃了自己的上供物品，在涉险祭奠之前，将分给他的东西都还了回去。
“不是说好三个人一起的吗？”
“你们心好，把我当自己人。”侯志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想去拍拍两个同伴，手放在空中没有落下，“那我就更不能不要脸了。”
“我一条烂命，反正也不想回去。最后一天能交下你们两个，值了。”
沐朗还待说什么，却被林棋冰一把按下，指向窗外：“你们看那边。”
刚刚还隐约可见朝霞的天空，不知何时，居然刹那间暗沉下来，好像画布上被泼了墨汁，一丝曙光也透不出了。
疾风尖啸，卷起大地上的灰尘，楼下的绿荫树影瞬间变黑，婆娑摇荡的声音如同鬼哭。
三人对视一眼，侯志严肃地说出了林棋冰的猜测：“狂欢时刻提前了。”
“嗖——啪。”
烟花弹升空爆炸，霎时照亮了黑暗的寰宇，在夜幕中渲染出巨大的图案。
无数小火药噼啪闪光，组成了“狂欢时刻”字样的欢庆条幅，旁边还装饰着红绸彩条；
条幅中央浮出一枚盾形面具，纯白色，表情诡异，右眼空洞下滴一颗血红的泪，面具嘴角欢愉上扬，像一道黑色划痕。
几乎同一秒，凄厉的警报声响彻整栋公寓大楼，“嗡——”
【系统提示：狂欢时刻已开始，本局第六感预警永久关闭，请各位主播做好准备。 】
【鬼怪彻底异化倒计时开启。 】
【5、4、3、2、1……】
【第一轮安全点已刷新，有效期限五分钟，请主播自行寻找。 】
“安全点时效竟然砍半了。”侯志喃喃道。
林棋冰三人头顶的灯光闪了闪，随即熄灭，楼梯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借助窗外透入的弱光，他们看清了周围，黑色藤蔓如蛇般爬行，没过几秒就占据了所有的墙壁。
“是头发。”林棋冰走近一根藤蔓，黑色的藤身扭动着，仔细看去竟是由无数根丝状物缠结而成，这是一堆由长发构成的藤蔓，看得人背后发麻，她冷喝一声，“沐朗躲开！”
沐朗下意识跳开，回头看去，刚才他所站的窗边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女人脖颈折断，双眼深红，歪着头直视窗内三人：“嘻嘻嘻嘻嘻……”
是鬼怪刘阳。
密密麻麻的黑发穿过窗户缝隙，长针般朝几名主播刺来，地面上的黑藤蔓蠕动鼓胀着，伺机缠绕上他们的脚踝。
“离开这里！”
林棋冰当机立断，踢开爬上鞋面的黑发，三人几步跨过台阶，避开黑发的汹涌绞杀，逃出了楼梯间。
金属门在身后合上，整条走廊已经被黑暗浸染，一股森冷的水汽和鱼腥味弥漫开来，鬼怪的异空间被无限放大，绿藻和霉斑在石灰墙上绘成一张张笑脸，对走廊内的三人嬉笑着。
值得注意的是，长长的天花板和地板上，全都映满了水光波纹，他们仿佛置身于无形的河流中。
“什么东西！”侯志轻呼。几条游鱼般的光影从他脚下掠过，看起来就像有鱼在地板下游动。
林棋冰扫视一圈，代表安全点的三角光标并未出现，背靠着的沐朗反应快速：“这层没有安全点！”
不知不自觉中，一种憋闷的溺水感爬上林棋冰的身体，她感到皮肤凉凉的，就像泡在水中，沐朗和侯志也捂住了脖子，露出同样的窒息表情。
然而周身空气明明正常流动着。
林棋冰敏锐地看向旁边，墙壁上映照的水光正在上升，就像液面逐渐涨高，她睁大了眼睛，想到了之前的梦境。
他们现在所在的走廊是某种异空间，水光、t游鱼和绿藻代表的不是河流，而是——鱼缸！
不行，再停留一会，必定会被淹死在这。
“走电梯离开这里。”林棋冰咕噜着打了个手势。
沐朗按下电梯呼叫键，侯志警戒周围，为防路上出现差错，林棋冰顶着缺氧导致的视线模糊，打开外卖app ，将目的地设置为五楼的某个房间，然后开启导航模式。
轿厢关闭，电梯里的几人终于重获空气，一时无话，林棋冰紧盯着手机屏幕，代表他们位置的小蓝箭头匀速上升，令人安心地重合了导航路线。
“嘀嗒。”一滴浓稠的棕褐色液体滴在屏幕上，散发出恶臭味。
“电梯上面又流血了。”沐朗递给她一张面巾纸。
林棋冰将陈腐的血液揩掉，刚要道谢，突然顿了一下，她抬起头：“……这部电梯上升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听到这话，沐朗和侯志双双一悚。
他们是从四楼上五楼，只隔一层的距离而已。而轿厢运行的时间似乎远超于此。
林棋冰看向电梯的操控面板，惊觉发现，原本印刻着数字1到数字9的楼层按键，已经全部变成了10 ！
九枚数字10依次排列，一模一样，全都被点亮了背光。
她手指滑下，将所有按键按了一遍，它们依然冷漠地亮着，根本无法被取消。
侯志沉重道：“是不是不管电梯在哪一层开门，都会把我们带到那个不存在的第十层？”
沐朗试图再次撬开紧急制动面板，却被壁障弹了回来，就在这时，摩擦声响起，电梯门在三人面前徐徐开启。
门外是一片渺茫黑暗的空间，裸露的水泥地面，管线错乱，是不存在的十楼，却不见黄毛饿死鬼的影子。
“不能出去，十楼没有电梯呼叫按钮。”林棋冰话音刚落，身后的钢铁墙壁却自动前移，像胃壁蠕动那样，不可阻挡地朝他们袭来，将脚步钉在地上的三人推出了电梯外。
“混蛋，别走啊——”侯志扑回去，却险些被关闭的电梯门夹了手，他被迫退回来，眼睁睁看着轿厢沉入视线之外。
林棋冰在十楼的灰尘中站稳，防备着不知潜藏在哪的黄毛饿死鬼，几人都不敢离开这一小方位置。
“姐姐。”一个脆嫩的女童声音响起。
她转头一看，穿着藏蓝色小裙子的雯雯站在电梯口，怯怯地冲她伸出小手：“这是哪？我好害怕，姐姐和我一起走吧。”
十楼的电梯外门敞开着，没有关闭，露出后方的电梯井道。雯雯站在空洞门框下，天真笑着，圆脸上满是可爱和信赖的神色，回头看向三人。
小女孩向前踏了一步，电梯外门却在此时关闭，两道巨大的钢铁牙齿相合，小家伙恍然不觉，眼看就要被夹得粉身碎骨……
“喂！”侯志向前冲了半步，想去抓小女孩，被林棋冰和沐朗合力拽住。
侯志摔跪在地上，定睛一看，眼前哪里还有小女孩雯雯？只是个幻影罢了。就连正在关合的电梯门，也完全敞开着，完全没有移动过的迹象。
几人向前探去，电梯井道如同一道深渊，再不见雯雯的幻影，视线落点的最低处，下方遥远的轿厢顶盖上，隐然扭曲着一具人形尸体。
由于距离，他们看不清尸体的样貌，却能通过熟悉的恶臭气味判断出腐烂程度，以及能大略辨识的，残破的藏蓝色的工作服。
“这就是保安小宇的死因了。”林棋冰嗓音冷凝，“他一定和我们一样，来到所谓的十楼后被雯雯迷惑，想去救人，最终失足摔死在了电梯井里。”
沐朗表情十分诡异：“所以咱们乘电梯上上下下的时候，其实头顶一直带着保安的尸体。”
“靠，你可别说了。”侯志捂住嘴，“现在怎么办？林姐的绳子还有吗，咱们直接顺到楼下去得了。幸好黄毛没有出现。”
说着，他们准备开始行动，却被林棋冰打断：“待在原地，一步都不要动。” ？ ？ ？
年轻女生举起手机，屏幕上的蓝色箭头仍在路线中，不存在任何偏移。她也是被那句“黄毛没有出现”点醒，才意识到问题。
“我们此刻还在电梯里，只是集体看到了十楼的幻象而已。”林棋冰眯起眼睛，“绝对不要离开轿厢的面积范围。”
侯志迟疑环视可怖的十楼架空层：“啊？”
沐朗好奇道：“那离开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试试就知道了。”林棋冰看了男大学生一眼，从他登山包里取出一颗水果糖，随手扔进空荡的电梯井，却迟迟没有声音传来。
度过了静寂而漫长的两秒钟，三人同时眼前一变，周身场景切换成了熟悉的轿厢内部，微弱的应急灯在头顶闪烁，照亮了从顶端渗下的污血。
那一连串的数字10按键也恢复了正常。
“嘶……”侯志倒吸冷气。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刚好跳到5 ，林棋冰三人脚下一轻，轿厢大门开启，外面是安静的五楼走廊。
“咚。”
同一秒，一个硬质的小物体落在轿厢顶壁上，砸出闷响，震荡在狭小空间内。
第26章
糖果在几人头顶不远处弹碰几下,随即没了声音，可三人内心仍在震颤。
“……是那颗水果糖？”侯志不可置信。
林棋冰他们明明没有离开过电梯，但她在幻象中从十楼抛出的糖球,居然真的掉入电梯井,砸在了轿厢的顶壁上。
而且从碰撞声的大小和间隔来看, 那颗糖的坠落距离相当之高, 说是真从十楼落下也不为过。
林棋冰消化着眼前反逻辑反直觉的场景，难不成，十楼的幻象与十楼本身,具有某种连接性？或者干脆是平行重叠的空间？
是了,在剧本地图中，十楼原本就是不存在的隐藏楼层。
“走啦, 冰淇淋。”沐朗回头说道。
林棋冰恍然抬头，快步跟上同伴，离开了令人感到怪异的电梯。
放下过于复杂的思考, 她若有所悟，猜测渐渐浮于心胸：
荔瑰公寓的第十层楼，里面肯定藏有诡异的东西, 或者本身就是某种存在。
有点幸运的是, 五楼保洁室刷新成了四人安全点, 时效还剩不到两分钟。
推开入户门，林棋冰将猜想说给两个男生，侯志本能联想道：“诡异的存在……你是说黄毛饿死鬼？”
“不。”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黄毛是荔瑰公寓的最后一名死者,不可能是这一切的源头。他只是源头的受害者之一罢了。”
林棋冰指尖在手背上敲着节奏，垂眸思索道：“……聚阴财阵，祟神入宅,偷天转运？”
“目前来看，公寓事故的起源是吴先生所请的邪祟，它一开始就让刘阳在生前发疯、雯雯出门路上失足溺水，未必不能在鬼怪死后控制她们，去害更多的人。或许，这才是它的真正目的。”
“那这么说来，邪祟可能就位于十楼。”沐朗为这个发现感到兴奋，身体前倾，眼光闪闪地看向林棋冰，“并且至今还在那里！”
“没错。”林棋冰答，“解决它不仅可以安度狂欢时刻，更从根本上停止了受害者变成鬼怪害人的恶性循环。”
安全点还剩一分钟，她静默半秒，突然眼睛一亮，随即转向沐朗，语速很快道：“麻烦把手电筒和电池给我。”
沐朗从登山包里取出保安亭找到的强光手电，又摸黑装好电池，将那只沉重的方盒子递给林棋冰。
林棋冰将灯筒平放在地，拨动开关，不宽敞的安全点房间瞬间亮如白昼。
她从外卖服口袋里抽出那本邪祟购入合同，打开黑布包裹，翻到沾满血迹的契约文书那页，凑近了灯光。
“的确得知道吴先生是谁，没准他的名字对邪祟有作用呢。”侯志一边说着，一边帮沐朗举起血书，方便林棋冰察看血迹下的姓名。
“我不这样认为。吴先生显然是契约中的受控方，但凡他有一丁点反制邪祟的方法，都不会被害死全家，自己也逃不脱它的掌控范围。”
“这也算是自作孽了。邪祟帮忙聚财只是附加效用，代价却根本承受不起，就像额叶切除手术，貌似可以解决精神问题，实际上直接把患者变成了永久性痴呆。”
林棋冰轻轻叹息道，她将灯光对准被血迹遮盖的电话号码，在通讯录中输入几个数字，收起了手机。
“林姐，你怎么只记吴先生的号码，而不看他的名字？”
侯志纳闷地叫起来t，“而且谁也不知道，邪祟害人的事是不是吴先生默许放任的啊。升官发财死老婆，万一他是个人渣，很乐意付出这种代价呢！”
林棋冰先回答了他的第二个问题：“有这种可能性，但因为吴先生现在过得并不好，所以要见到本人才能了解他的想法。”
“吴先生现在过得并不好？”侯志疑惑道。
“冰淇淋——你已经知道吴先生是谁了？”沐朗一下子凑近了。
林棋冰看向他俩，点了点肺部的位置，目光灼灼：“刘阳的日记里写过，吴先生投资荔瑰公寓后生意好转，又购置了许多产业。”
“她还说过，鱼有问题，一楼的风水鱼缸和510室的小金豆都有问题。后来我们都知道，鱼缸是迎邪祟入宅的必要条件，而雯雯最后淹死在了一楼鱼缸里。”
“狂欢时刻开始后，整条走廊都变成了某种异空间，天花板和墙壁上的水光，地板下的游鱼影子，还有咱们差点被淹死在空气里……”
侯志顿住了：“你是指前前后后的诡异，多半都和鱼有关系？”
林棋冰深吸一口气，指向天花板：“整栋荔瑰公寓的构造，像不像一座大鱼缸？刘阳、雯雯和小宇等鬼怪，甚至我们，都是蓄在鱼缸里的鱼。”
“从外面看上去， 404也好510也好，那些住户的窗户玻璃依次排列——”沐朗拍了下侯志的大腿，猛然抬头：“如同一只只堆放在一起的鱼缸诶！”
林棋冰点头：“而位于十楼空层的邪祟，就像鱼缸最上方的那层空气，俯瞰着所有祭品，生杀予夺。”
沐朗提及的场景带来一种熟悉感，几人将契约书上的签名放在灯筒前，血迹被一瞬间照亮，隐约透出底下的刚劲字迹。
家人姓名一栏的刘阳、吴嘉雯之下，吴先生的签名终于显现出被遮挡的尾字。
契约人：吴传旺。
目前为止的所有人里，只有一个名字里带“旺”。
只在一开始出现，派送他们来到鬼楼公寓的那个人。
林棋冰毫不惊奇，看着仿佛被打了一闷棍的侯志，和瞪大眼睛的沐朗，缓缓说：“旺叔。他应该不止是水产店老板，而是菜市商场的全部产权持有者。那大约就是他三十年前崛起时，添置的产业之一。”
“全家死绝后，他独留在废楼附近的菜市里三十年，也没去别的地方拿钱逍遥，为什么？”侯志还是难以将阴沉邋遢的小老头旺叔，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投资商吴先生联系到一起。
林棋冰收起契约书，将手电还给沐朗，“不知道，或许不忍离开，又或许无法离开。”
“也对，如果他真是十楼邪祟的契约人，这就说得通了。”沐朗说。
谈话间，安全点的时效已经耗尽，周围再次阴冷起来，房门底缝中隐隐透出水光和游鱼的影子，绿藻霉斑开始爬入这间屋子。
【系统提示：本轮安全点已失效，第二轮安全点将在一分钟后刷新，请主播做好准备。 】
“咱们快走吧，待会又要被淹死了。”侯志站起来。
几人的面色都有些沉重，按照邪祟的攻击性，他们如果一味地寻找随机安全点，就会像反复被赶入淹笼的老鼠，最后在逃窜间丢掉小命，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林棋冰原地没动，握着手机，看向两个人：“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年轻女生的表情十分坚定。
林棋冰等人接受送货任务的逻辑，是菜市商场的员工不能拒绝来自公寓的订购。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在公寓里了。
而菜市商场不能拒绝来自公寓的订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