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朝廷上下都震惊不已,要知道楚家军想要拿下乱军的一个州府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但陈云州不声不响就轻轻松松地办到了,听说伤亡竟只有一两千。
这样的损耗太令人羡慕了。
也就是这时候,朝廷中不少大臣才意识到陈云州已成了气候。
大家盘算了一下,陈云州掌控的地盘已经是葛家军的两倍,跟龚鑫都不相上下了。庆川军已经崛起,成为了继高昌人、龚鑫之后的第三股势力,连葛家军都要往后靠。
对此,朝廷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陈云州打击了葛家军的势力,给葛镇江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忧的是陈云州隐隐有脱离朝廷掌控的趋势,很可能成为第二个龚鑫。
嘉衡帝拿着关于庆川的情报,仔细看了许久,然后扫视一圈下面这些跟鹌鹑一样的大臣,极不满意:“看看,你们连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都不如!戈箫、胡潜,你们平日里总说乱军有多厉害,多难缠的,平乱两年,毫无成效,但一个区区庆川府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仁州!”
“还有富国祥,你天天跟朕哭穷,国库拿不出银子,可这陈云州为何能拿得出银子?庆川养了十万大军,打仗几次的抚恤都发了下去,可国库除了田赋商水还掌握着盐利,却天天都入不敷出,你要如何说?”
“晋峰,你们工部的尖兵利器呢?工部征召天下之能工巧匠,可制出来的武器呢?在战场之上没起到丝毫作用,反而三天两头跟朕诉苦,说你们工部多辛苦,干了多少,这就是你们的表现吗?”
“虞文渊,吏部考核选拔官员,为何如陈云州这等奇才未曾高升入京,反而滞留在庆川那等偏僻之地?你自己看看,你们吏部选的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
……
几大巨头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虞文渊觉得自己最冤了,当初将陈云州贬去庐阳县的是皇上您自个儿的,如今怎么又怪到他头上了?
但他不敢提醒皇帝,只能垂下头做认错状。
嘉衡帝骂了一大通,犹不解气,将奏折摔在桌子上:“诸位爱卿就没有要说的吗?”
“皇上,陈云州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并未趁机作乱,微臣提议封其为国公,世袭罔替,保他子子孙孙荣华富贵,他必定会继续为皇上效忠。”
富国祥还是倾向于拉拢,虽然他因为陈云州又挨了一顿批。
徐汇闻言,冷哼道:“富尚书,你想拉拢陈云州,可陈云州未必。听说他在庆川、兴远、仪州、怀州、定州、仁州宣布,自今年起,六州田赋减半。越过朝廷擅自更改田赋,他可将朝廷,将皇上放在了眼里?这等狼子野心之辈,绝不能留。”
富国祥闭上了嘴,不跟他争。
这徐汇就跟个斗鸡一样,天天在皇上面前叫得最凶,他要有本事倒是去灭了陈云州啊,光在朝堂上这么干叫唤有什么用?
徐汇见他不说话,冷笑一声,拱手对嘉衡帝道:“皇上,微臣提议,派人去庆川将陈云州押送入京。”
这下连戈箫都看不下去了,人家有十万大军,岂是你一句话想押送回京就押送回京的?天真!
“徐大人说得有道理,不若就由徐大人前往庆川,押送陈云州入京吧!”
戈箫扯了扯嘴角,又补充了一句,“徐大人忠心耿耿,想必是不会拒绝这个任务?”
徐汇一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不少大臣都暗爽不已。这个徐汇就跟个疯狗一样,每次在朝堂上但凡皇上对某个大臣不大满意,他就往死了咬,凭着揣摩圣意,讨好陛下,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徐汇虽然叫得凶,但他也知道去庆川不是什么好差事,没看鲁公公这一去“摔断”了两条腿,年都没能回来过吗?
他可不想变成第二个鲁公公。
“戈尚书说笑了,我破案还行,但抓捕押送官员进京是刑部和你们兵部的事吧。”
正看着好戏却天降大锅的刑部尚书郑裕不干了:“徐少卿都到大理寺一年了,还未搞清楚大理寺的职责吗?涉及陈侯爷这样的官宦大案,都是交由大理寺处理的,刑部不敢越矩。”
不少官员都差点笑出来。
损还是郑裕更损啊,直接嘲讽暗示徐汇失职。
徐汇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刚才只顾着甩锅去了,不料惹祸上身,把自己搭进去了。
“够了,让你们讨论如何处置陈云州,你们倒是闲,是把这紫宸殿当菜市场了吗?”
上头嘉衡帝不悦地开了口。
大臣们连忙说:“微臣不敢。”
嘉衡帝没好气:“朕看你们敢得很,让你们说正事一个个跟哑巴一样,吵架倒是一把好手,跟那市井泼妇有何区别?”
戈箫见皇帝又要动怒了,连忙说道:“皇上,依微臣看,先等汝州这一仗结束再讨论如何处置陈云州也不迟。”
这一仗要是赢了,朝廷在江南处于优势,那可以考虑对陈云州来硬的。
但若是楚弢失利,丢了汝州,那这时候就绝不能跟陈云州撕破脸,不然朝廷将会更艰难。
其实依他看,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应按富国祥所说,招安安抚为主,消灭了葛镇江和龚鑫后,只剩陈云州也独木难支,到时候再慢慢收拾他也不迟。
可皇上显然等不及了。
皇上容不得这天下又多出一个乱臣贼子。
郑裕、晋峰等几人也站出来附和戈箫。
可能是被戈箫和郑裕怼怕了,这次徐汇老实了,站在一旁没作声。他这个冲锋都不冒头了,其他的大臣也都没吭声。
嘉衡帝扫了众臣一眼:“既如此,那就按戈尚书所说的办,暂且再等等。”
朝会后,他将戈箫留了下来问道:“陈云州的家人亲朋呢?”
戈箫拱手道:“皇上放心,微臣已经派人去将他的家人都接入了京城,安置在京郊的一处宅子中,派了人看守。不过陈云州的父母早逝,只有一个祖母和两个叔叔以及几个堂兄弟姐妹。”
嘉衡帝有些遗憾,不过这也都是陈云州的血亲,尤其是那位老祖母,陈云州不可能不管,不然天下人都是要戳他的脊梁骨的。
“将这些人都看好了,不要走漏了风声。”
戈箫点头:“皇上放心,微臣谁都没告诉。”
*
时间一晃进入二月,春暖花开,碧草如茵,端是一副好风景。
汝州的战事也终于结束了,而且是以一种很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
韩子坤手底下的人发现楚家军中有一小将乃是自己的旧时同窗,也是江南水患的受害者,二人曾一同颠沛流离过,当时双方都对朝廷的狗官恨得牙痒痒的。
现在对方从了军,他觉得对方应也是为生活所迫,被朝廷强征的,心里必然对朝廷充满了怨恨。
所以找了个机会,这人就去勾搭那小将。
陈云州都能让史子衍反水,他们为何不能让自己的旧时好友反水呢?
这个计划进行得还颇为顺利,那小将提起朝廷就咬牙切齿,所以很快就答应了韩子坤手底下那名中级将领的要求,准备带一队兵马投诚葛家军,其中大半是他的亲信,也还有一些朝廷的士兵,粗略估计在四千人左右。
人数不算特别多,但这肯定会对楚家军的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
韩子坤欣然同意了,还许诺对方只要投诚就封对方做参将,赏金万两。
于是在一个薄雾缭绕的清晨,这小将带着人马到了葛家军的营地中。
因为对方只有几千人,而自己这边有几万人,为表示信任和接纳,韩子坤也没派人收缴对方的兵器,就亲自带众将领在营地外迎接。
谁料这一队人马涌入葛家军后拿起武器就乱砍,杀了葛家军一个措手不及,当场就有两名将领被偷袭死,连韩子坤胳膊上也挨了一刀。
葛家军营地中一片混乱,死伤无数。
事后清点人数,葛家军损失了六千多人,还有三千多受伤暂时失去了战斗力,却只留下了对方两千多人。
吃了这么大个亏,葛家军士气大减。
韩子坤清点了一下人数,攻打汝州快三个月,因为频繁的攻城,他总算损失了近三万兵力。相较之下,龚鑫的损失要小很多,只有他的一半。
一看汝州久攻不下,而且即便攻下了,他们葛家军恐怕也抢不过龚鑫,讨不了什么便宜,最后只能是成全了龚鑫,韩子坤便打了退堂鼓。
于是他以被偷袭受了重伤为由,撤军了。
龚鑫那边派人来劝了好几次,他都坚决要退兵。
葛镇江眼看战争陷入胶着,为保住自己的势力也是这个意思。
见葛家军退了,龚鑫的大军也只好暂时退军了。
于是这场开头轰轰烈烈的攻打汝州就以他们双方的不信任草草收场了。
退守回吴州后,葛镇江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兵力,加上桥州的驻军,总共只有十二万人。
听起来不少,但龚鑫对外号称有三十万大军,即便这个数字有些水分,二十万人应该也是有的。
现在他们成了南方四个势力中最弱的一个,而且就目前来看,他们还找不到有效的突破这种窘境的有效方法。
面对这种情况,韩子坤觉得:“还是去攻打定州、仁州,往西挺进,跟朝廷和龚鑫避开,让他们俩斗,咱们先扩大自己的地盘。”
陈云州虽然已经成了气候,可到底是起步最晚的那个。
而且他也是侵占他们葛家军地盘最多的那个,双方说是仇深似海也不为过。
冯参将也说:“是啊,大帅,从怀州之事就看得出来,哪怕咱们不惹陈云州,他也会针对咱们,咱们得先下手为强。”
葛镇江瞥了他们一眼:“你们有把握吗?”
说实话没有。
韩子坤眼神阴沉:“大哥,我想找个寺庙拜拜,您知道吴州哪个寺庙最灵验吗?”
真的是邪门了,最近这一年,他真是诸事不顺,尤其是碰上庆川军,更是从没好事。他觉得攻打庆川军之前,得找个地方拜拜,多捐点香油钱,去去霉运。
葛镇江也不清楚,他看向袁桦。
袁桦说道:“万年寺,香火最盛,听说很是灵验,吴州的大户都爱去那上香。”
冯参将一听也心动了:“大将军,要不咱们都去拜拜,去去晦气?”
他感觉他们葛家军这阵子都在走霉运,肯定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葛镇江也有些心动,但他要是带头去影响不好,所以他拒绝了:“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这种神佛之说,只能拜拜,完全寄托在这上面不现实。我倒是有个想法,你们还记得庆川军手中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吗?”
袁桦恍然,低声说道:“火、药!”
“没错。”
葛镇江冷笑道,“这次攻打怀州他们并没有用。除了有限的几次跟咱们作战,他们用了火、药
,平时庆川军都不会用这个。你们说,明明有这么好的武器,他们为何不用?”
袁桦第一个开口:“应该是不想被朝廷知道吧。”
葛镇江轻哼道:“没错。他们肯定是顾忌朝廷。我不知道为何陈云州不愿跟朝廷撕破脸,但我知道,若是朝廷知道庆川军手里有这么好用的火、药,必然不可能放过他们,到时候他会成为朝廷的眼中钉,恐怕龚鑫都得靠边站了。”
袁桦点头赞同:“大将军说得没错。上个月,塞州失守,高昌人已经打到井州,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打到京城。朝廷若知道庆川有这等利器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庆川,将火、药据为己有。”
其实别说朝廷了,葛家军当初不也是这么打算的吗?只是一直拿不下对方,才不得不作罢了。
韩子坤也反应了过来,赞同道:“没错,咱们将这事捅到朝廷,知道的人越多,火、药的配方迟早会流传出来,为我们所用。到时候对上庆川,咱们也不会这么被动了。”
“韩大帅,那时候还有没有庆川都不好说呢。”
冯参将哈哈大笑道。
韩子坤也乐了:“这倒是,朝廷肯定不会留他。等朝廷攻打庆川,咱们也可在一旁捡肉吃,要是他们两败俱伤了,咱们说不定能捡个大便宜。”
陈云州不就是通过他们跟朝廷的斗争,白捡了定州和仁州的吗?风水轮流转,这次也该轮到他们了。
军师看了一眼畅想各种美好生活的众人道:“几位将军所言有理。不过咱们这么去京城传播这个流言恐怕会像上回那样,没太大的效果。依我看,不若就在江南传播吧,无论是楚弢还是龚鑫,知道陈云州有这等玩意儿,必定不可能放过他。”
“而且江南离陈云州的地盘更近一些,也方便楚弢、龚鑫他们派人去打听这事的真伪。只要解决了陈云州,我们随意拿下他所占据的两个州府,都可解我们葛家军目前的困境。”
葛镇江赞许地看着军师:“还是军师想得周到,这样,冯参将你派人去田州、汝州散播此事,就说我们葛家军之所以失了怀州,全是因为庆川军手里有一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爆炸能摧毁城墙,死伤无数,就是铜墙铁壁都挡不住。”
于是,三月的时候,江南地区传出了一则流言,庆川府那么偏远的一个小州府,人少兵弱,之所以能三番五次打败葛家军是因为他们手里有一种很厉害的武器,谁要是得了这个武器,称霸天下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这事很快就引起了楚家军和龚鑫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