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呜呜呜……好大的蛇, 花色的皮,它咬我……”
内室,顾新柠抱着曹氏哭的厉害, 快要抽了气。
垂花厅,顾新柠的婢子跪了一地, 顾修和沈星语赶到的时候,府医诊了脉,提了药箱子出来。
算是幸运,咬伤顾新柠的是一条没有毒的花蛇,只是顾新柠经过这么一吓,心里的阴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除。
顾修问大夫:“这个季节, 蛇应该在冬眠,蛇靠近山里的地方多,佛堂怎么会有?”
“表哥。”
顾修还没回答, 盛如玥匆匆也赶到, 后面跟着的府兵手里提着一根细长的蛇, 已经被打死了,“蛇抓到了。”
“是我疏忽, 过年了,下人都有所懈怠, 才出了这种纰漏。”
沈星语自小就怕这些东西,转过脖颈,不让自己看,省的夜里做噩梦。
顾修扫了一眼那白色皮肤的小花蛇, 是水蛇, 这种蛇并不冬眠,佛堂靠近水塘, 从哪里游过去的也是有可能的,便道,:“不必什么事情都朝身上揽,你又不是神仙,什么事都能料到。”
“多谢表哥不责怪,”盛如玥道:“我已经命管事明日采购驱蛇的草药,所有人的院中都发一份撒上,待天明,再查水塘,一定不会再让府上出现这种事。”
沈星语跨进门槛绕过屏风朝里头看一眼,盛如玥眼里都是恐惧,还处在这件事的后怕中,曹氏心疼的抱着她哄。
沈星语知道,这会子,顾新柠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自己,又悄悄转过身子,出了内室,嘱咐婢子,去煮一些热粥端过来。
婢子将大夫开的安神药熬的浓浓的端上来,顾新柠喝了药,药效发挥作用才睡过去,曹氏的情绪消耗大,脑袋成了浆糊,身体也很累,却也没有心思想着用膳这件事。
“夫人,用碗热粥吧……”
刘冲家的端了一碗白米粥上来,上好的粳米,细长的米粒煮的爆开,有两根细长的黄色嫩姜,原始的粮食香扑鼻,曹氏被勾起一点食欲,接过去,用了小半碗,肚子里暖暖的,整个胃都跟着很舒适。
“是少夫人吩咐婢子煮的。”
“她还是挺细致的。”曹氏搁了碗道,眉眼间有些动容。
顾新柠受了这番惊吓,初二族房里来拜年的亲戚便几乎都聚集到了顾新柠的院子里,曹氏现在眼里只有女儿,没心思应酬,将过年的各家宴会请帖都丢给了沈星语,顾修忙于公务,沈星语自然拉盛如玥一道出席。
这日,粟国公府摆宴,沈星语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秉持着不出错的中规中矩原则。
“嫂子,你看,他们穿的衣裳,我听珍宝阁的老板说了,如今这种衣裳叫夫妻装,现在京都人人效仿,流行起来了。”
盛如玥掀了帘子,看着外面说。
沈星语看过去,来参加宴席的夫妻,好几对衣裳都是同一种颜色和花色,脸上热热的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快下马车了。”
睿贝子刚下了马车,看到一道白色披风,目光再往上一抬,沈星语一张侧脸堆在白色羽毛里,目光随意一转,正好飘过来。
睿贝子:“……”
睿贝子立刻转过身,背对着往前走了一步。
“睿贝子,回来做什么?”同行的人问。
睿贝子:“文明礼让,听过没?”
同行人:“……”
过了一会,睿贝子估摸着沈星语应该已经进去了,这才转过身,目光四处搜寻了一番,果然,已经没有了沈星语的影子。
沈星语是他见过最刁钻狠毒的妇人,睿贝子觉得自己应该是不想看见她的,不知道为什么,确认她不在,他的兴致一瞬间低落了下去。
就像要去逛集市,在家精心打扮了一番,到了街上,逛遍了集市,没找到一样满意的东西。
睿贝子将一切归结于,肃王府的宴席太过无趣。
肃王妃将沈星语奉为上宾,亲自引进了垂花厅,很是礼遇,一众贵妇贵女的,这次没有人再敢说半句不好听的,甚至对沈星语很客气恭敬。
宴席上光是说话未免太无趣,大庆的民风要开放一些,宴会上也会设一些像马球,投壶,花垂之类的竞技类游戏,这些男女也可一起竞技参加。
前头的热闹声很大,盛如玥提议去前头看看投壶,沈星语怀疑她是为了除夕那夜的俊美公子,自然也不戳破。
盛如玥能快速走出来是好事,沈星语自然愿意竭力帮她。
过了一条水榭,投壶场上的热闹声更显,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强壮男子一人竟进了九支箭,一时间,场上竟没有对手。
“孤来同吴将军较量较量。”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沈星语寻声看去,来人身着一件十二鸟冕服,阳光下,闪着碎金一般的光泽。
“参见太子殿下。”
一众人齐声跪下去,沈星语立在原地,迟钝了两个反应,才跟着跪下去,她那小猫胆子难免跳起来,太子殿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吧?
“都起身吧,今日没有太子,只是寻常宾客来坐席。”
太子大人很亲民,让众人起身,自己拿了箭雨投起来,每进一支,现场便爆发出呼和声,马屁声络绎不绝。
沈星语不太习惯这种场合,见盛如玥和那贵公子已经在那边凉亭里玩起了双陆,便自己回了后院这边,到开宴席的时候,盛如玥人才回来。
是那种曲水流觞宴,蜿蜒的一道长长池子,曲水流动,摆了木质的托盘,菜放在盘子上,随着流水极缓慢的移动。
沈星语被劝着饮了好几杯酒,她本就不胜酒力,很快脑袋便晕晕乎乎的。
盛如玥搁了筷子扶她去厢房歇息醒酒,跟着肃王府的宫娥穿廊绕壁,吹了风,沈星语酒醒了不少,来到这边供宾客休息的客房。
“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沈星语脚步停在门口道。
“嫂子你好好歇息,那我回去了。”盛如玥说。
沈星语像是踩着棉花是的走进去,合上门,也没精神欣赏这陈设,绕过十二立花鸟屏风,走了进去。
屏风后,一男子豁然回头,沈星语瞬间酒便醒了,后退一步,这宫娥安排的寝殿,里头怎会有人!
且这人身上的冕服,十二道翠鸟闪着金灿灿的光,最上面的两颗襟扣敞开,露出里面的纁衣,不是太子又是谁。
“太子殿下赎罪,臣妇不知您在里面,臣妇告退。”
沈星语掉转头就往门口走,感觉到身后的人追过来,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拔了簪子顶在脖颈。
太子的手已经触到沈星语的裙边。
“太子别过来。”
锋利的簪子闪着银光,陷在脖颈的软肉里,因为脖颈喘动,让人都要揪心,簪子随时都要刺透了皮肉,溅出鲜血。
太子的手只好收回去,安抚道:“世子妃,不必激动。”
沈星语又往后退了一步,狠心让簪子往下刺了一点,霎时有猩红的血点子渗出来,“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死在这了!”
她的脸是极为柔美的那种,此刻眼中是敢鱼死网破的决绝和狠厉。
只要一点被冒犯,就敢戳下去的那种,柔美和狠厉交织出一种很特别的瑰丽气场。
太子收回的手背到身后,目光深深看了沈星语一眼:“世子妃未免太过自信。”
“孤只是事发突然,怕你惊慌之余跑出去,被人看到要疑心孤做了什么荒唐事,损坏孤的名誉。”
“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有人送到孤床上来,何必去动一个已婚妇人。”
沈星语:“……殿下说的是真的?”
太子妃:“你认为你哪点值得孤置江山不顾,动一个大臣的妻子?”
沈星语的心还是提着的,她并不敢因为外人几句话就放松了警惕,左右已经得罪太子了,她宁愿做一个恶人,也不想将自己置于险境:“殿下,后宅女子的清白关系到一个人的性命,并非是不信任殿下……”
她并不敢交付自己的后背,而是倒退着往墙的方向:“臣女自知是个揣度君子的无知妇人,妄殿下不要同我这妇人计较,还清殿下打开门。”
太子睥睨了沈星语一眼,走到门口,打开门,见外头没人,自己率先走出去。
沈星语浑身失了力气的靠着墙倒下去。
额上冒出一片冷汗,心中都是害怕,缓解了好一会心跳才恢复正常,用帕子擦干净簪子上沾着的一点血,掏出腰间荷包里的小镜子,擦干脖颈上的血珠子,好在她今日穿的是高领衣服,刚刚慌乱之中还记得往下扎,这会子衣服一档,别人也看不见。
又将簪子插回鬓发中,整理了一会,看不出异样,悄悄探出脑袋,见外头没人才,这才探了脑袋出去。
沈星语重新回到宴席上,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立刻看见了那个给自己领路的宫娥,她掩着袖子,找好角度,快速走过去,佯装撞到对方,将一枚玉佩塞进对方荷包里。
“嘭”的一声,宫娥摔在地上,托盘里的茶具摔的粉碎,溅出水渍。
这动静惊的宴席上的所有人都看过来,包括肃王妃走过来。
沈星语:“王妃,我丢了重要的东西,怀疑是这宫娥偷了,能否将宫娥交给我?”
她仔细盯着肃王妃,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节,如果这件事肃王妃本人知情,不会将宫娥交给她,相反,如果肃王妃如果不知情,那么应该会顺理成章的将宫娥交给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