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手机里有木马程序！”

商业银行的接待室里，银行安全人员向叶涛出具了技术报告。他的手机被封存在塑料袋里，放在桌子上。在场的有负责处理此次事件的客户经理，有银行的律师。一台摄录机在工作着，将整个对话的场面记录下来。

“木马？”叶涛吃惊。“苹果手机也会中毒？”

“我们很想知道你这个木马是怎么来的！”技术员说。

叶涛手足无措，经理缓缓的开了口：

“我们检查了你的手机程序和账户资金往来情况，”客户经理说，“去年底，具体说是11月21日，你在玩CS这款游戏的时候，曾经向游戏账号支付过55元钱，用来购买装备。”

“嗯。”时隔不远，而且很少为游戏充值，叶涛能想起来这件事。

“我们查了一下官网，你购买的装备应该付款300元，但你付款55元就可以了，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官网上有个活动”。叶涛说，“我只是个打工的，没什么钱，女朋友也劝我不要太沉迷游戏中了，所以从来没给游戏充钱，这是唯一的一次。”

“嗯，你继续说！”技术员说。

“充钱是因为游戏群里有人说，官网有个内部活动，只要在手机上安装官方加速器，就可以用优惠价格购买装备。我有个关口，总是打不过去，百度攻略说需要用装备，我看了，是300元，舍不得买，既然装个小程序就能参加优惠活动，所以就买了。”

“也安装了这个加速器？”

“是安装了，管理给的二维码，扫码进去安装的。”叶涛紧张：“这个加速器有什么问题吗？”

“你安装这个加速器的时候，苹果手机有提示吗？”技术员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有，”叶涛说，“需要在手机里添加信任！”

“还有呢？”技术员问。

叶涛坐不住了：“还有，就是要求读取银行卡信息。”

技术员和客服经理相视而笑，叶涛急忙解释：

“管理员说，因为优惠活动只有这一次，临时制作的加速器APP犯不上去要求苹果付费认证，读取银行信息是支付认证的需要。”

技术员叹口气：“苹果手机的安全性是很出色的，但前提是在苹果手机商店里安装应用，你懂电脑吧？这个二维码不过是一个网址链接。并不是安全与否的认证。”

他说：“你安装了木马，然后给这个木马添加了信任，还授予它访问银行APP的权限！”

客户经理意味深长的说：“所以，我们银行应当承担你账号资金被盗的责任！”

“但这是去年装的啊，”叶涛打断技术员的讲话，“这几个月以来都没事。”

技术员无语，看了看客户经理。

客户经理翻开一份文件：“叶先生，我查询到你这个银行业务是中山一家企业，为员工集体办理的工资卡。”

“是！”叶涛说。

“但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这个账号上没有进账，只有支出，最后一次进账是23000元，应该是你的离职金吧？”

“没错！”叶涛答道。

“到11月21日，也就是你手机安装木马之前，这个账号一直在支出，主要通过向第三方支付，淘宝和微信付款，大小都有，简单的推断是你的生活费用支出。而到了这一天，安装木马以后这个账号上仅有68元。付款55元购买游戏装备以后，账户上仅有13.28元。”

客户经理看着叶涛逐渐惨白的脸，淡淡的说：

“如果我是那个木马的主人，我会等等看，等你账号上有钱的时候再下手。”

叶涛沮丧，原来木马早就潜伏在自己的手机里，可那部手机是iPhone6啊！

“但是，“叶涛说，“我已经换过手机了，就算你说的对，我安装的加速器就是木马，可我的手机在菲律宾工作的时候丢了，现在这台是刚买的！”

客户经理看一眼技术员，技术员不想再啰嗦了：“买新手机后，用原来的苹果账号密码恢复的？把木马也恢复过来了！”

技术员出去了，客户经理看看叶涛，用手指了指那封在塑料袋里的手机：“我们已经将病毒样本发送到互联网安全中心和360，火绒安全实验室这些权威机构，得出的鉴定结果是一样的。而且我们的法律顾问也在。我们可以明确的告诉您，很遗憾，对客户因操作账号密码泄露而导致的资金损失，银行方面无需负责。”

叶涛绝望，看一眼一言不发的银行律师。

律师道：“你是有文化的人，可以自己去查有关法律规定。如果对此决定不服，可以向法院申请裁定！”

客户经理向叶涛伸出手：“很遗憾帮不了您。我们也希望储户能有两百万存入我们的银行。可惜……”

叶涛迷迷糊糊的从银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打回原形！”这是叶涛醒来以后的第一个意识。他重新回到在三和租房打游戏时候的处境，口袋里只有几百块钱，卡上的余额因为不足100元无法支取，只能用支付宝慢慢用。

人财两空是当下更准确的描述，阿珂已经另有所爱，如果之前，他还能指望用这两百万在县城买房买车，慢慢说服她回心转意，如今，卡上的钱一夜之间消失。和银行交涉无果，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好端端的，两百万不见了。从衣锦还乡忽然变成了穷光蛋。

收费员提醒：“就剩你的车了！”

叶涛才明白过来，迷迷糊糊的付款，交了15元的停车费，他将凯越从银行门前的停车场开出来，在最近的一个路口，停了下来。

“去哪里呢？”他不由自问。衣锦还乡的心情早就没了。阿珂离开了他，父母还不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一路上他都在开车，而且，他想带着阿珂，开着崭新的凯越衣锦还乡，给老人一个惊喜。

但是，他想，自己给老人带来的，只是担忧。如果回家，他肯定无法掩饰自己丢失巨款的沮丧。他不想把这种沮丧带给无辜的老人。

那么，自己去哪儿呢？不远处的一处写着“网咖”灯光招牌吸引了他。他想，先去那里静静好了。

——手机要杀毒，然后恢复系统。既然木马已经在手机里了，怎么彻底清理，他还要到网上去查一下。其次，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舔一下自己的伤口。

傍晚时分，从监狱回来的莫芳直接去了安乐居。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婚庆公司的经理带着几名男女助手已经在小区门口的物业会客室等候她。

“是莫小姐么，我们是婚庆公司的。来你家实际测量，我们好着手设计！一定争取在月底前完工。”

“麻烦你们了！”莫芳一边说着，心神不定的将一行人引到房间里，典雅的陈设让经理等一行人赞叹不已。

按照莫芳的计划，老向将在下月初刑满出狱的时候和自己结婚，那么婚礼是一定要举行的。在得知老向准确的释放日期以后，她就开始着手准备两人的婚礼，人生是需要仪式感的，这一点她坚信无疑。以往同事移民去了香港，但还本地开了一家婚庆公司，事业做得很大，设计师是专门从日本请来的，收费很高，但他们能够承受得了。虽然还没有征得父母的同意，但只要自己坚持，父母也只能答应。这一点是她确信无疑的。不管怎样，父母是爱自己的女儿的。

没想到老向却拒绝了。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妹妹，小姑娘！怎么能结婚呢？”

一句话，让莫芳无言以对，甚至是潸然泪下。

“你们先忙吧，我不陪你们了！”莫芳叮嘱一句，转身来到一边的入户花园。在庭院椅上坐下，拿着手包，静静的思索着。想到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和老向在一起，内心里充满痛苦和悲哀。

莫芳出身于干部家庭，和很多本地的干部一样，是当年军队就地转业，前来珠三角支援当地建设，建设中国第一个经济特区的。父亲在部队里是铮铮硬汉，曾经指挥一个装甲兵团。果断的甚至有些蛮横。但是在家里，他却是个乖顺的小绵羊。母亲是部队护士长出身，转业退伍以后进入地方医院工作，也是担任领导岗位。只是母亲性格强硬，十分霸道，无论是单位还是家里都要她说了算，父亲在家就显得愈发弱势。

一个做心理咨询师的同学曾经开玩笑的对她作出性格评定：“你这个性格，就是缺乏安全感的那种恋父情结。将来要找个比自己年龄大很多的男人才行！”

玩笑归玩笑，但莫芳觉得，年龄大过自己的男人没什么不好。年龄大的男人经历了很多，富有社会经验，在感情上经历过很多波折，因此，会对自己十分珍惜。至于网上说的，找年龄大的男人少奋斗几十年，她倒是不在乎。这个家庭环境长大的人，不太在乎金钱。老向有很多钱，不也需要去坐牢？

——难道，他还是喜欢那个童老师？但童老师已经不在了啊。为什么喜欢一个已经死了的，比老向还大好几岁的老女人？

难道老向也有恋母情结？

她想不通。虽然认识很多年了，但对老向的心思，她还是不太了解。至今，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叶向荣的那一幕。

那是在印度的班加罗尔，莫芳在深圳工作的公司，在这个印度新兴的软件基地设立分公司，莫芳因为熟练的英语水平和源代码审核技术，被公司派驻在这里。

可能是因为是前英国殖民地的原因，受过高等教育的印度人大都熟练的掌握英语，这就为软件开发奠定了不错的社会基础，印度人性格中的忍耐，随遇而安和乐天的性格，也适合枯燥乏味的逻辑编程工作。加上印度政府一直在大力推动软件业的发展。班加罗尔已经发展成为世界上软件开发集中的城市。世界各大软件公司，都愿意将软件编程这一复杂而繁琐的工作交给班加罗尔的印度公司。莫芳所在的公司为国内企业开发软件，也是将软件开发工作外包出去，外包到班加罗尔的印度公司。

那年三月的一个午后，莫芳正在电脑前审查一个国内公司发来的软件设计方案，客户是制造业，工业部门，只是对软件提出了一系列要求，莫芳所在的公司先负责设计软件的功能实现的算法和方法。和客户交流以后，将对软件的总体结构设计和模块设计，建立基本框架。随后交给印度公司进行编码和调试。

按照流程，印度公司编程工作完成以后，将程序提交到莫芳他们这里，进行程序联调和测试。最后要发送到国内最终客户这边，进行最终测试和细调。编写软件手册以及注意事项。印度公司已经完成了编程工作，莫芳正在和几个工程师一起，将程序安装到沙盒内进行初步测试。检查软件结构。

“小姑娘，你这个程序有问题，太复杂了！”一个声音响起，莫芳抬头，眼前出现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

因为是办事处，公司租用的办公室并不大。而莫芳所在的位置，恰好是进门位置的第一个。因此，很容易被到访者认为是公司的前台。实际上公司根本没有什么前台，进入公司就是工作大厅。办事处经理在玻璃幕墙后面的隔间里。

显然，眼前的这个中年人是中国人，至少是华裔，发型梳理的很整齐，穿着一身阿迪达斯的浅色运动装，鞋子也是白色的阿迪。

“油腻大叔！”是莫芳的第一反应，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印度，经常会有大过自己很多的中年男人在网上的社交软件，在现实中纠缠自己。但眼前这位大叔似乎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