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深圳下了一场春雨,城市顿时充满凉意,毕竟还是春天。
“老板,这里有wifi么?”叶涛问,通过罗湖海关以后,他已经觉得饿了,距离口岸不远的小街上,发现一家新开的陕西面馆,于是就走了进去。
“有啊,那不,在墙上贴着呢!”老板很热情,招呼叶涛往墙上看,果然,在贴着卫生许可证的那边,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纸条,有wifi名和密码。
叶涛坐了下来:“来一碗油泼辣子面,多放辣椒!”——作为湖南人,叶涛喜欢辣子,而且因为天气骤然凉下来,滚烫的辣子面能让身体暖和起来。
“好嘞,油泼辣子面一碗,多放辣子!”老板吆喝着答应,地道的陕西腔。
“马上就好!”老板娘在厨房里答应,叶涛不由抬头看看老板夫妇,这夫妇俩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在深圳已经有自己的店面了,虽然面积不大,但很精致。正是饭口,除了叶涛,店里还有七八个客人。
俗话说三十而立,叶涛三十岁那年,手里有了十万元存款的时候,就考虑自己创业。所以,对成功人士的创业历程很是热衷,也经常在网上看创业故事。寻找各种投资创业的途径。阿珂建议开服装精品店,理由是女孩子们都喜欢时尚的服装和精美的小玩意。生意肯定会很好。但阿珂那时候在万达的售楼部做销售,虽然工资不高,但销售提成收入很可观,她舍不得辞职。最终是闺蜜沈小福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用东北仔的钱开了个服装精品店,但生意没有她们预料中的那样好,因为在装修和进货方面沈小福下了大功夫,来店里的人不少,但真正掏钱买货的人不多。后来沈小福发现,顾客们只是将她这里当成了试衣间。比较满意的话,会到淘宝上找货品,那时候淘宝刚刚上线图片搜索,沈小福不得不禁止在店里拍照,但即使如此,也无法改变业绩下滑的趋势。精品店只开了六个月,该付下半年店租的时候关了门,损失了1万块押金。
无论真假,很多实体店在清货大处理的时候,总是要捎带骂几句电商。简单的想一下就明白这个道理,电商平台上开店无需房租,这就减少了不少运营成本。毕竟,店租、装修,人工这些都需要打进每件货的售价里去。实体店无法和电商竞争。看到沈小福的教训,也看到很多繁华商业街的凋零,叶涛琢磨,要么自己也在电商平台上开店,要么,就只能做服务业。那种不需要多少开店成本,无需铺货,凭自己技术为顾客提供服务的生意。比如家电、汽车、摩托车和电动车的维修,修脚按摩、家政服务等。但无论是叶涛还是阿珂,都不懂技术。所以,这件事就这样拖了下去。一直到他们投资失败,才彻底断了念头。
春节假期是省港之间探亲旅游的高峰,在罗湖等待过关的时候,叶涛已经从天降巨款的狂喜中清醒了过来。两百万人民币,如果在老家,可以买一套三房两厅,大约100平米的房子,算上装修、家具家电这些,一百五十万就没了。那么,拿去创业开店的钱也就剩下50万。如果买车的话,还要扣去十万。连阿珂生产的钱都没了。
所以,狂喜很快变成了冷静的思考,怎么才能最大化的利用好这笔钱。自己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这笔钱还不能动,除了支付阿孕检和生产等必要开支和以外,他必须尽量节省支出。至于生活费,他还要另想办法。
这也是他对这家陕西面馆发生浓厚兴趣的原因。老板夫妇和他们的年龄接近,看样子文化程度等方面还不如他和阿珂,那么,听他们谈谈经验也好。
只是老板太忙,根本没时间和他聊。可能是年假期间还在开业的原因,小店的生意看起来蛮不错。
他一边吃面,一边打开手机微信,wifi已经连接成功,速度还行。点开阿珂的头像:“我回来了,现在深圳!”
阿珂回复很快,是一个惊讶的表情:“不回去了么?”
“不回去了!”叶涛回复,同时带个“得意”的表情。
“为什么?”这次也是表情。
“我发财了!”叶涛本来想叙说一下自己到菲律宾以后一系列的传奇故事,但想到唐语嫣的叮嘱,想到可能要交税,于是说:“我中了六合彩!”
“哦!”阿珂淡淡的回复,随后就没了消息。
叶涛偷笑,他知道阿珂肯定不信。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阿珂也是彩票店的常客。经常买十块钱的体彩福彩,希望能够中个头奖。叶涛经常笑她不切实际,但阿珂坚持是买一份希望。或者说,在这个阶层固化的年代,这是他们未来唯一的希望。但最终,除了一次中了3000元以外,他们一直与头奖无缘。阿珂变得灰心丧气,也就放弃了。两广福建这边有很多地下六合彩,属于公安机关的打击对象。阿珂肯定认为他买的是地下六合彩。
他打开银行APP,然后点击查询余额。截屏后,将截图发了出去。
良久,阿珂回复:“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叶涛说:“我不可能一直倒霉的,肯定会有转运的!”
然后,他静静的等待着阿珂的回复。
“看来,我要重新审视你了!”阿珂说。
“有门!”叶涛振奋,一切问题都是钱的问题,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他和阿珂之间是有感情的,或者说,感情一直如胶似漆。只是因为经济衰退,失业以后为排遣焦虑一直在玩游戏才和自己分手的。用阿珂的话来说,就是在叶涛身上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分手以后,是因为意外怀孕,和自己恢复联系的原因也是为了钱。
女人需要安全感——他这样想。恐怕女人最担心的,就是怀孕生产后,还有抚养孩子长大成人之前这段时间,没有足够的钱支付生活费,孩子的学费,各种培训费。如今,即使是在老家小城市,培养一个孩子长大,至少需要几十万。还不算孩子长大后成家买房的费用。想到将来孩子结婚买房这些,叶涛就想笑。自己的房子还没着落呢,孩子也没影,女人啊!
“我不想在老家了。我想去广州,或者深圳!”阿珂说。
“什么?”叶涛惊讶。阿珂道:“这点钱,不够在广州买房吧!”
叶涛的希望顿时崩塌。两百万,这个数小时前还把自己震的发晕的巨款,在广州深圳的高房价前瞬间就变成了“这点钱”。
一时间,他无言以对,女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多年以来,他和阿珂的计划不就是回老家买房,开个小店么?
阿珂断断续续的发来信息,叶涛三口两口将面吃完,要了一瓶水喝着继续看。
渐渐地,他明白了阿珂的意思。
和叶涛分手以后,阿珂回到老家的县城,但已经无法习惯那种环境了。
回来不久,她发现怀孕了,于是电话预约到妇幼保健院检查。可能是过年外出打工的人都回来了,也可能是二胎政策落实,妇科的人很多。阿珂等了整整一天,都是有各种关系加号插队的。到傍晚医院下班也没轮到,第二天仍然是这样,她联系了在卫生局工作的高中同学,同学一个电话,才轮到她,而且院长也来了,各种殷勤。阿珂的弟弟也是如此,买了辆车跑运输,总是被各种罚款。那天返回时搭弟弟的车回去,有运管拦车,车停下后就要罚款,说靠边时没打转向灯。
而且,回来以后,和同龄朋友和同学之间的交流也成问题。这些在本地发展的同龄人似乎混的都不错,虽然工资不高,但消费有限。单位的福利房或者自家的自建房,生活居住绰绰有余。女同学大都已经结婚生子,而且发胖了。但她们谈论的,不过是张家长李家短,炫耀自己认识谁谁谁,在哪里有关系。男同学在一起拼酒,讲各种的套路,那种庸俗,阿珂觉得很不习惯。
而且,老家的房价也涨到了一万,这让阿珂很不理解,家乡的小县城完全是个人口净流出的地方,除了少数几家粮食加工厂,加油站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工业。就这,房价也张的离谱。当年,阿珂刚来广州的时候,番禺东莞这些地方的房价也不过如此。
难道,阿珂想在广州这边买房定居?这点钱,在广州只能买个一居室,而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于是,叶涛内心分外沉重。他知道,自己不会再有这种好运气了,住几天监狱就能拿到两百万。
结账出了面馆,他向大巴车站方向走去,深圳的住宿太贵了,能回到广州就好。先到龙华的小旅馆里住一宿,休息好再说。想到以后要买广州的房子,他已经放弃了住如家的念头,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视频电话里的老T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黑头罩。从视频上看,他似乎在一个很舒适的地方,而不是阿丽亚声称的,躲在美斯乐丛林的帐篷里。室内有工作灯和平整的工作台面,老T正在工作台上摆上一件件证据。
“将军,我对你参与温斯顿·乔纳森的人体器官贩卖没有兴趣。我的业务是泰金宝。人体器官不关我的事。不过,如果将军拒绝配合的话,我只能将这件事曝光出去。我估计你在曼谷的对手,乐不得有国际法院收拾你!”
他将手机镜头转向一边,温斯顿·乔纳森正坐在地板上,眼睛里充满恐惧。然后转向桌面上的电脑屏幕:“温斯顿先生以英伦风格的精细工作态度,将他的工作日志、杀戮记录,器官配型订单这些用微软office365做成详细的档案文件,存储在他账户的One drive云盘中,我已经拿到了。温斯顿先生的手机里还有更多的视频和图像资料。都可以作为你有罪的证据。”
“你想怎样?”奈隆将军怒气冲冲:“你要威胁我么?”
“威胁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当然还有你的搭档温斯顿先生!”老T说着:“将这些交给失踪记者的所属国以后,真相就会大白天下。您的罪行是骇人听闻的。即使是那些圣母婊的欧洲法院,也会乐于把将军挂上绞刑架!”
作战室里,奈隆将军看一眼玻璃幕墙另一侧的工作场面,那边,泰北军区的侦察技术人员正在追踪这条通讯线路。好确定老T的地理位置,从而予以消灭。因为担心通话内容被泄露,泰北军区这边只是使用了他最信任的情报技术人员。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他们无法向曼谷以及其他方面提出技术援助。
这时,一位亲信的参谋在幕墙外招手,他手里拿着一份紧急电传。脸上现出焦急的表情。将军面不改色:“那么,我毁掉印刷厂,能有什么好处?”
“你有时间逃亡!”老T说:“即使是乔纳森向法院揭发了你,这段时间里你也有足够的时间逃往其他国家!”
“唔,”……奈隆看到参谋挥动手中文件的焦急表情,于是说:“我考虑一下!”
刚刚放下电话,参谋急不可耐的跑了进来:“将军,那个平克顿的侦探是另外一个人,不是这个老T!”
他将文件放在将军面前的桌子上:“詹姆斯·约翰,43岁,白人,国籍澳大利亚,前刑事警察,退伍军人。几乎和老T同时入住佛邦酒店。他才是为国际记者协会调查失踪案的平克顿侦探!”
“怎么知道的?”将军脸色铁青。
“我们查找失踪的温斯顿·乔纳森先生的时候,在OK酒吧里找到的线索。昨天晚上,这个叫詹姆斯·约翰的家伙把温斯顿先生常去OK酒吧的女人都包了,带走了,所以温斯顿先生结束工作,去酒吧的时候,只剩下阿丽亚一个女人。我们审讯了那些被这家伙带走的女人,她们说,约翰只是将她们带到另一家夜总会,然后给她们每人100美元,不许她们当晚离开,更不许返回OK酒吧。阿丽亚公寓的看门人交代说,正是这个人和老T一起,将一个沉重的帆布袋放在他们的旅行车上离开的,当时他就产生了怀疑,那帆布袋里的东西会动,很像是捆住的人。一开始,他以为是阿丽亚被绑架了,但上楼看看,阿丽亚还在。我们通过内政部专线,向澳大利亚方面调查他护照的情况,才知道他才是平克顿聘请的人。”
“那么说,是两人合谋了!”奈隆脸色铁青。留下那份文件,挥手赶走了参谋。
他拿起电话,重新呼叫老T。过了一会,电话被对方挂断。但很快,从对方回拨过来。
“这是网络代理传输的电话!”透过打开的房门,奈隆听到外间技术人员之间的谈话。他关上房门。
“那个詹姆斯·约翰在哪里?”奈隆将军问。
“问这个问题,你觉得我会回答你么?”老T的口气里带着讥讽:“当然了,你也知道,我们是合作关系。这些资源自然是共享的。不过,他答应我,给你48个小时的出逃时间。然后,他就会向德国和澳大利亚方面提交这些资料。”
将军不由苦笑:“你就是为了个泰金宝?那股权证我们做的不多,因为纸张有限,泰金宝的票面额太小。我们总共印刷的不过2亿泰铢。还有一亿多在库房里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