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什么人嘛。”小倌吃痛一声将手收回，边揉着手腕，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之后，之后便如鸟兽般四散。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将事情闹大只会更麻烦。

就在裴隽一筹莫展之际，有个小二端了一盅鸡汤从他身边经过，他鼻子很是敏锐，那小二身上除了皂角味道，还有一股鱼腥味，家中想来是有人打渔的。

这小二定是新来的，一直低着头，生怕晃出一点在托盘上，根本无法腾出第二颗心去在意眼前的路……果不其然，小二与另外一个不长眼的相撞，鸡汤洒在那人兰青色的衣袍上。

不长眼的人，正是戚聆音，她手里可还抱着一壶陈年佳酿，便是自己手臂被烫着，也不舍得她的酒落地。

“对不住客官，真的对不住。”

戚聆音失落地看着自己这身衣裳，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忙去吧。”

“客官这衣裳都脏了，不如去换一身干净的，再来看姑娘们跳舞吧。”

是那位带着米色绢花的花魁娘子，名叫江见晚，她袅袅娜娜而来，又说道：“客官去楼上随意寻个没挂绢花的厢房，都有些备着的干净衣裳。”

“多谢。”戚聆音谢过后，便从南角的楼梯朝上走去，走到三层朝左行，最里头的屋子。

裴隽避开人群，一路跟着她，只是这一朝春生意实在好，他多次想要唤她，都被一潮又一潮的声浪吞没，最终也只能来到三楼，凭借方才看到的，来到了三层向左行，最里面那间名曰“雪字三号房”的厢房。

裴隽轻叩门，见无人应答，于是推门而入。

屋内漆黑一片，轩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瓢泼大雨砸落在春溟河上，裴隽一步一步踏入其中，这屋子区别于外面劣质甜腻的胭脂水粉味道，是淡淡的沉木香，伴随着似有若无的幽兰草，与其说是青楼的，更不如说是书院的厢房。

裴隽借着屋外一道天雷穿过一层纱幔，来到了内室，内室正中央是一张楠木八角桌，桌上放置着一只灯盏，灯盏的罩子由上好的月纱织就，裴隽抽出随身的火折子点燃灯芯，屋内顷刻间笼罩上一层乳白色的微光，这便是月纱的神奇所在，即使是天幕阴沉不见月色的日子里，也能在此享受皎皎月光的朦胧，小酌几杯，更是雅趣。

裴隽捧着灯盏，掀起纱帘，在内室摆着一座高大挺秀的四页紫檀木玉露屏风，屏风缝隙间，他隐隐看到人影闪过，他步步靠近，逐渐听到来自另一人的心跳声。

“谁？”

屏风后的戚聆音此刻像只慌张的野猫，警惕地问道。

“我。”

她却像没认出他的声音一样，语气还是陌生。

“不管你是谁，别过来……”

不过，为时已晚，裴隽端着灯盏，已经绕过屏风，出现在戚聆音的身前。

裴隽正要质疑她，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竟然连自己的声音都忘了，可话到了嘴边，尽数吞入腹中，他与她的视线在微光下猝不及防的相遇，令裴隽呼吸一滞，随之取代的，是长久的沉默，仿佛时间，就在此刻静止了。

她身上穿着的已经并非是那件淡雅的兰青，而是一抹令人羞赧的绯红，上下一色的赤金边齐胸百花襦裙，本该穿着的水红色的烟笼罩衣此刻还搭在屏风上，于是，她的玉颈、雪肩、锁骨以及一双凝脂的藕臂不经意间就被他尽收眼底。他走入屏风时，裹挟一缕清风而来，掠过她尽数散下的青丝，泠泠微光如轻纱笼罩在她皎月般的容颜上，因久别重逢而惊圆的双眸，此刻更像有万千泓星子漾在其中，腮凝新荔，她樱唇翕张间念着的，是他的名字。

“裴隽……”

因惊慌失措，带着颗粒的沙哑，丝丝缕缕的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