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渊回来,没有听到楼淮之重复他的话语,却只看到他低着头,双手死死揪着被单,好似很痛苦的在思索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琅渊焦急的轻抚上孩子的额头,好在并无发热症状。
“黑……”
“什么?”琅渊愕然,但也反应过来:若是眼睛看不见,可不就是黑嘛?琅渊连忙搭上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别怕,哥哥在……”
“好黑…黑……不……怎么这么红……”
楼淮之好似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似的,像只狼崽狠狠的伸着爪子,拼命抓挠着被褥。
“红?什么红?别怕……别怕……我在这里陪你……医生马上就来了,乖……”
“不要,我不要去医院……好红,到处都是红的……”楼淮之突然大喊着,好似受了刺激,又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极其惊恐的抗拒着,打开了琅渊伸来安慰他的手,更加歇斯底里的呐喊到,“我不去,我要去找妈妈,爸爸!我要去找他们,找……”
楼淮之踢开了被子,就要下床。琅渊没想到一个半大的孩子力气也不小,被他生生撞了开去,跌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
可他哪里敢怠慢,连忙起来从背后死死抱住小孩,仍由他怎么蹬踹都不撒手,牢牢禁锢着。
琅渊心里惊魂未定的,声怕自己稍稍一松懈,就让小孩给逃窜了出去。以他这种状态,要是跑出去了,跌跌撞撞,那该有多疼啊,又得是一身伤……
好在于医生也一向靠谱敬业,没等琅渊被折腾的力竭,已经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不行,控制不住他……”
“向精神科请示,让老吴带镇定剂来……”
门外,琅渊听着内里的声响,都觉得心惊肉跳。这孩子又在遭罪。
“呼——”
“于医生?”
琅渊见着人出来,的上前开口拦住。
“还好你发现的及时,病人确实这里……”于文叹了口气,指了指脑袋,无声的摇了摇头。半晌才继续说,“具体什么情况,后续可能需要精神科和脑科接手,做了相关检查才会有个说法。”
“那他眼睛?”琅渊焦急问道。
“老实说,生理上,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具体情况,还是要等详细的检查……”于文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很肯定,“哦对了,今日看护工作结束,后续暂且只能由我院医护人员照看,以防误伤。你今日没啥事,就先回去吧。辛苦了。”
琅渊并不觉得辛苦,但是心里却苦滋滋的。
他很少呆到夜晚,可是今日,却怎么也不想回宿舍去。刚刚同寝的同学来问,顺势就回了说不回去。
沐着月光,一个人独行难免愈发惆怅。一天下来的疲惫和担忧,压抑着心底的郁结乘虚而入的涌了出来。
“你说,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到底在哪里呢?”琅渊抱膝蹲在公园的长椅上,眼眶微红,“可是你如今多少岁,又是何种身份?”
“要是你也像小楼一样,经历着这般痛苦……”
一想到这里,琅渊不自觉的狠狠抽吸了下鼻子,将头深深埋入了臂弯里。
“老实说,成年人若是郁闷了,应当去喝一杯,解解忧。”
熟悉的洪亮嗓门儿响起,琅渊有些诧异的望向来人。
“像你这般躲在公园里哭的……”老伍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啤酒拉环一拉,递了过来,“一般是小屁孩才做的事情。你是想要当小屁孩,还是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琅渊不语,但还是爽快的摸了摸有些湿润的眼角,接过老伍手里的扎啤仰头就灌。
他倒是没喝过酒,但纵使没喝过,也听过‘一醉解千愁’的说法。想来古人云也不会有错。
“就是嘛。来,喝一杯,烦恼飞飞。吹一瓶,好汉来迎。”老伍举着手里的扎啤跟琅渊碰了碰杯,也爽快的喝了一大口。
不过他自然知道,自己还带着要护送‘小朋友’渊回家的任务。想喝,开一点点昏,但时刻控制着,绝不会多。
“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恰好……”路过……信不信?
“哦,也对,定是于医生叫您来的吧?”琅渊心明,想了想,今日问了于医生那么多问题,以于医生那细腻的心思,定然看出来他情绪不佳了。
“你怎么知道?”这回轮到老伍震惊了。感情就他大大咧咧的,没所察觉被无情唤来当工具人了是吧。
“你说,小楼他,还能好过来吗?”
“不知道……”
“可是他还这么小,要是以后都看不见外面的景色了……”
“别想太多了,世界上苦难那么多,若是你个个怜惜过来,怕是一辈子也哭不完。我们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琅渊与老伍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但是老伍的安慰话,琅渊倒是真听进去了不少。但唯独最后这句,他想不明白,却好似灵魂的深处,并未认同。
琅渊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神色余光幽幽的望向皎白的月亮。
天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