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栾没有挪动脚步,似乎是不想,陈可心有些不解:“怎么了,你不想活命吗?再不走,等夏凌轩找到这里,那你真的会死的。”
“这天下……已经没有我可以立足的地方……”夜栾艰涩的说。
不论是夏墨皇朝,还是夜族和娄疆狼敖国,他不论走到哪里,都有太多的仇家,而他现在这个样子,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有我在,就会有你立足的地方。”陈可心摇摇头,说:“在夏墨皇朝,什么地方都会是夏凌轩的领地,但是,摘星楼是我的地盘,你跟我去摘星楼,我救你一命,你答应我从此改邪归正。”
她说语气坚定,根本就没有回绝的余地。
是啊,夜栾在心里叹口气,如今的他,还能有什么选择?
心里酸酸的,鼻头也是酸酸的,夜栾忍不住眼眶湿了:“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恨我吗……”
“恨,我比任何人都恨你,可是,恨又能有什么用?”
见夜栾似乎眼下并不想走,陈可心只能扶着他坐下,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救夜栾的,谁也不能改变她的这个想法,包括夜栾。
在盘腿坐下之后,陈可心望着那篝火,说:“在遇见你之前,我也曾经被人害得很惨很惨,为了一颗宝石,我的家人害死了我,当我重获新生之后,我也很恨,每当我想起那些过往,我就恨不能杀了所有人报仇,我想报复所有人,可是,当我到了夏墨皇朝有了新的生活,我才明白,恨,什么用都没有。”
“那……什么才有用……”
“与其浪费时间去想着怎么报仇,不如用这个时间去想怎么生活的更好,所以,我努力的赚钱,结交朋友,当我有了喜欢的人,有了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恨这个词,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不愿意用报仇来毁灭我现在的生活,我可以过的更快乐,为什么还要去找不自在?”
“……”夜栾沉默了,他俊美的脸庞在篝火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分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陈可心没有看夜栾,只是自顾自的说:“夜栾,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你原本是夏家的血脉,是风光无限的皇子王爷,可是,你却遭遇了连普通人都可能经历不到的悲惨待遇,我能理解你,这样的落差,是会让人难以接受的。”
夜栾轻轻笑了,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包括他的娘。
他的娘只会说,她好恨,她好痛苦,总有一天,她要把所有的恨都施加到这些人的身上,让他们失去一切,可是她死了,她没有能力再去报仇,就算是临死去的那一刻,她仍旧是在诅咒着的。
从来没有人管过他到底开心不开心,幸福不幸福,小时候,他只要能吃饱,能不挨冻,被毒虫咬了能有药医治缓解督阵,他就觉得好幸福,可是越长大,他承受的就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的痛苦压抑着他,每一天,他都在想着报仇,每一天,他都在想着该怎么让娘多活一天,当娘死去的那一刻,他亲手给娘挖了一座坟,没有棺材,只有薄薄的草席一卷,没有任何人来参加这个无声的葬礼,有的,只是他的眼泪。
那一天,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哭,他要成为强者,强者不该流泪,可眼下,他发觉有眼泪缓缓的顺着眼角流下,那是温暖的眼泪,压抑了许多年的眼泪。
陈可心抬眼看着夜栾,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可是,眼泪出卖了他。
温柔的对他说:“夜栾,跟我走吧,我给你请了大夫,这一路,我都会保护你,我相信当皇帝并不适合你,也不能让你真心的快乐,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的吗?自由的旅程,才更适合你,我希望看见更加快乐自由的你,而不是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你。害你的人是太上皇,如今他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再让自己得不到解脱?”
“嗯,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夜栾点点头,拉住了陈可心的手。
陈可心一愣,她的手在他的手中,他拉着他,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拉去。
“让我抱一会……只是一会……”
好吧,陈可心叹口气,谁叫他是重症病患,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就纵容他这一次,只是一次而已。
陈可心柔顺的点点头,这就靠在了夜栾的身边,缓缓的躺下,夜栾抬手抱着她,闻着她头发上散发的幽幽香味,轻轻的闭着眼。
片刻之后,陈可心打着灯笼扶着夜栾,慢慢的从这座破落的月神庙中走了出来,她雇来的车夫已经在车上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正和大夫在那聊着天,眼见着雇主出来了,他们这才解下了马车,将夜栾扶进了马车。
大夫给夜栾诊脉,吃了几颗药丸,这就启程前往梓州摘星楼,陈可心好累,摇摇晃晃的睡着之后,倒在了夜栾的肩头。
她睡得好香,夜栾不知道她究竟走了多少路,才找到了马车和大夫,他只是知道,她头上的金簪少了一枚,应该就是拿去换了银子。
夜栾幽幽的叹着气,他不是没有想过被夏凌轩抓到的下场,只是,没想到陈可心竟然会救他,看来这一次,他还是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