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要求组织足球队。

两年前，南浦足球队是全国大学联赛的冠军。夺目的光环，至高的荣耀，却在一次剧烈的风波下，化为乌有，并且带来难以磨灭的耻辱和悲剧。

超级杯赛，联赛冠军南浦足球队和亚军东浦足球队，展开龙争虎斗。足球场内两所大学四万名学生各自为营，摇旗呐喊，声势浩大，激情撼天。南浦皇牌球员宋辉，和东浦皇牌球员乔庚，两人的精妙球艺，让人叹为观止。补时阶段，双方打成一比一平，裁判判罚宋辉禁区内拉人，东浦获得点球。宋辉不服，认为东浦球员假摔，双方球员斗殴。接着替补球员冲入场内，一片混乱，全场观众从互相辱骂发展为扔饮料罐，接着观众加入战团，裁判重伤。

那场比赛，受伤的学生达到百位数。乔庚被宋辉击中头部，送往医院抢救，诊断为重度脑震荡。宋辉判决入狱两年，缓期六个月。

两家大学的足球队被勒令解散。

时过两年，胡言要求重组足球队。每个南浦人的心，莫不难辨滋味。南浦著名的三个传说，龙王山上的剑，搏击大会的钱，足球联赛往事如烟。往事，属于封尘。如烟，挥手即散。

再回传说，需要英雄。在这个时代，早已没有英雄。竞争基本集中在爱情方面，结局大多属于大狗熊打败了小狗熊。

英雄不可以孤独。当他扬眉剑出鞘，迎面对大噩，是一呼百应，人们振臂而围，一旗立万心，掉转历史的进程。如今的校园里，没有集合，汇聚人群的地方，要么超市打工招聘，要么考前重点辅导，要么二手市场摆摊，要么中午黄昏开饭。

胡言上交了重组足球队的申请，但四五千人轰然拥来，是为了看情侣档大战。他是不是英雄，上帝才知晓。或者所有的灵魂，有依稀的炽热，只缺乏了燃料。

中文系的大三宿舍，古公因惺忪着眼睛起床，一脚下来没踩到拖鞋，蹬在昨晚喝空的二锅头空瓶上，摔进桌子底下去了。他手撑地上三厘米厚的瓜子壳，喊道：&ldo;葫芦，你没打扫卫生啊？&rdo;上铺有人半睡半醒地回答：&ldo;今天礼拜四，不检查，老子脑壳坏了才打扫。&rdo;古公因呸道：&ldo;懒惰！你的懒惰，导致我们舍风败坏，连续两年没拿到流动小红旗。&rdo;上铺的兄弟叫道：&ldo;我懒惰，你是劳模！昨天我找不到毛巾，用了你的洗脸，结果好比一张锋利的铁皮，把我的胡子都刮掉了。&rdo;

古公因不满地说：&ldo;葫芦，不是我说你，批评和自我批评要同时进行，你应该检讨一下自己。昨天是谁喝醉了乱扔内裤，砸在路人头上，造成无辜伤亡？是谁不清洗运动鞋，结果成了蟑螂巢穴，每次上体育课都杀生无数？是谁吃饭不洗碗，以前一碗能打六两饭，现在二两就装不下？&rdo;

葫芦含糊地说：&ldo;美丽的青春，活泼的学生，让我放纵吧，让我狂野吧。&rdo;

古公因爬出桌子，突然见了鬼一样大叫：&ldo;奇迹！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奇迹！&rdo;葫芦被吓得坐直：&ldo;怎么了怎么了？谁在自习？难道白天宿舍供电了？&rdo;古公因沉重地说：&ldo;更可怕，才下午四点，老三和老四居然不在睡觉，他们去哪了？&rdo;

他们去了大礼堂。

老三站在礼堂最后一排，对老四嘀咕：&ldo;我好像穿了你的袜子。&rdo;老四道：&ldo;怎讲？&rdo;老三道：&ldo;我的袜子脚后跟有个洞，但今天是脚尖钻出来了，而且脚掌部位有许多倒刺。&rdo;老四恍然大悟：&ldo;我昨天用袜子擦鞋了。&rdo;

众人忽爆出掌声，老三老四焦急地伸长脖子，身前一人高大威猛，直接遮挡视线。老三怒道：&ldo;前面的，站矮一点，大学生也要有社会公德心！&rdo;那人回头一瞥，漠然就略略蹲下。老三得寸进尺：&ldo;只蹲一寸无济于事，再矮半尺海阔天空……&rdo;老四附在老三耳边道：&ldo;莫天行！拳击协会的第一高手！别惹他，咱们中文系以笔为刀，和这大老粗没有共同语言。&rdo;老三一惊，道：&ldo;兄弟所言极是，我差点有失斯文。&rdo;

这时，评审团鱼贯入场，坐于第一排。进来一个，众人就哗一次：&ldo;哇，叶南，漂亮漂亮，英语当过六级，娶妻当娶叶南！&rdo;&ldo;这人獐头鼠目，必定是文化部害虫之首，陈经？&rdo;&ldo;不错，正是四大恶人之中，最为脍炙人口的恶贯满盈，陈经！&rdo;&ldo;其他三大恶人是？&rdo;&ldo;墨索里尼，希特勒，安禄山。&rdo;&ldo;我与阁下同班多年，今日方知，阁下历史知识错综复杂，扑朔迷离，叫人好生佩服。&rdo;&ldo;好说好说，这一位肌肉虬结，满面横肉，是……&rdo;&ldo;篮球协会会长，吴魁！&rdo;

众人的掌声、哗声、议论声里，评审团成员次序入座。主持照例是叶子，她今天穿一件蓝白的连衣裙，上了台寂静地一站，整场的喧嚣如潮速退，她那么洁净，空灵，似乎有冷薄而透明的布幔，隔与她和众人之间，一个大礼堂都悠然神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