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的空间并不大,因为饭店是背靠小河,很少有人转悠到饭店后门,所以河边连防护设施都没有。南宫成紧贴着墙壁移动,不留神撞在一个人的躯体上,借着窗户投射的光亮,他发现是老颜。两人面面相觑,双双叹口长气,就地而坐。
老颜悄声道:&ldo;果然如我所料。&rdo;
南宫成点点头,沉声道:&ldo;果然亦如我所料。&rdo;
老颜一惊,继而欣然道:&ldo;果然如我所料,我们都有所料。&rdo;
南宫成按捺不住,道:&ldo;你他妈的到底有什么料?&rdo;
老颜悠然道:&ldo;我料到你要这么问,真是料事如神。&rdo;
南宫成血气上涌,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怪叫道:&ldo;你说话再这么叽叽歪歪,我就开你的膛,破你的肠,看看你的心是什么材料!&rdo;
老颜正色道:&ldo;就算你开了我的膛,并不一定能找到我的肠。就算你找到我的肠,也不一定能找到我的心脏。&rdo;
两人纠缠不休,动静也大了些,窗户&ldo;砰&rdo;的一下打开,宋薇探出头观望。两人扭打成一团,蓦然静止,不敢动弹。南宫成距离宋薇较近,她的长发悠扬,被风丝丝缕缕地吹,在夜里有许多寂寞。他呼吸也屏住,抬头能看着她白皙的下巴。她打开窗户,也忘记了要寻找什么,就呆呆撑着下颚,平平望去。整个夜早无声息,校园的喧嚣隔了一片树林,只有叶子簌簌,仿佛聆听一个世纪的静谧。
她呆呆看着夜,他呆呆看着她,老颜的一只脚呆呆地踩在他胸口。南宫成在想,时间紧迫,必须在有限的机会里,挖掘到开展攻势的有利资源。但他并不具备读心的能力,宋薇究竟为何发呆,直到他发现老颜的脚,已经踩在他胸口十分钟的时候,也未尝有个所以然。
宋薇在出神,南宫成在想她为什么出神,至于老颜,能踩一脚是一脚。宋薇以后追溯历史,止不住要微笑,谁能猜测到,自己出个神,居然拨动了整个社团大会的命运之弦呢。
高升园前边是宽阔的马路,笔直延伸,距离五百米处便是学校大门。这里其实相对城市来说,属于郊区,偏僻,交通困难。学生要购物或者休闲,一般得坐唯一的班车进城。南宫成坐过几次,感觉如同腾云驾雾。班车司机大多中年妇女,意外地开车风格大刀阔斧,拐弯也不减速,哗的一下,满车人遭遇离心力。南宫成第一次乘坐还有个位子,刹那被甩出去三米,坐在地上还保持着姿势滑行,满脸困惑地看看左右,左右也是一束束无辜的眼神。第二次站着,结果急刹车,一个踉跄从车尾奔到车头,还没站稳后边的兄弟前仆后继,把他撞在车前窗上。汲取经验后,大家都抱成一团,共同进退,女生包在里面,男生围在外面,一趟车坐下来,死伤无数也就算了,最离谱的是有人怀孕了。
南宫成和老颜伫立路灯下,望着最后一班车从面前驶过,两人各怀鬼胎。南宫成说:&ldo;前途渺茫,看了半天,叵测得很呐。&rdo;老颜道:&ldo;兄弟未战先怯,犯兵家大忌。&rdo;南宫成幽幽道:&ldo;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我认了。&rdo;老颜振奋道:&ldo;此乃男儿本色,当下我们必须运筹帷幄,仔细谋划。&rdo;南宫成呸道:&ldo;色你老木,运你老木,仔你老木。&rdo;老颜不以为怀,从背包掏出一张牛皮纸,笑道:&ldo;你不退缩,我就有锦囊妙计。&rdo;南宫成眼珠一转,笑道:&ldo;你知道我的目的么?你肯定自己是锦囊妙计?&rdo;
老颜蹲下,铺开牛皮纸,用手刮刮平,语气铿锵地说:&ldo;我大胆地预测,今夜西北方星光大盛,有暴戾之气直冲霄汉,正是拨散黑云,争兵斗甲之时。你我布置兵力,双管齐下,万事具备,只待明日东风大作,便可起义。&rdo;
夜从边际席卷,月色与微风手牵着手滑行,能听见路边草叶子暗自低头的声音。南宫成跟着俯下身子,仲夏的清爽里,老颜聚精会神比划着牛皮纸,大黑框眼镜掉到了鼻尖,参差不齐的短发被风抚弄,形状好比在微波炉里转了十分钟的刺猬,他咳嗽一下,由衷地赞叹:&ldo;老颜,你真美。&rdo;老颜一阵心悸,隔夜饭汹涌到了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