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晨不是从贺楚洲怀里醒过来,就是拉开房门收获一桌热气腾腾的早餐。
习惯了贺楚洲事事将他带在身边,习惯了一旦对什么挑剔不满就立刻有人来哄,习惯了在遇到问题时下意识求助,习惯了把尝一口后不喜欢的食物都递到和楚洲面前。
甚至有好几次因为意识转换不过来,在清醒状态下做出了错乱时才会有的举动,好险最后蒙混过关,没有露馅。
可是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和下意识依赖另一个人的心情,像是将主动权都放弃并交给了别人,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也许是一个人待得太久了。
他想。
不知道怎么才能在近距离下正常相处,所以才会在被另一个人闯入时,才会让他这样手足无措,又轻而易举丢盔卸甲。
他没有应对这方面问题的经验,唯一能想出的办法就是挪用另一件事去占据大脑的思考空间。
而工作就是最简洁,最高效的方式。
于是和之前每一次一样,他收拾掉已经没有价值的食物,回到书房清理出所有能处理的工作,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直到疲惫将他击溃。
但他没有意识到这个方法在立竿见影的同时,副作用也很大。
所以在对自己一番自虐式的压榨后,遭遇身体的不满反噬,极累的疲倦一朝迸发。
他病倒了。
身体的高烧将他从梦魇中唤醒,他想寻求身边的怀抱却扑了个空。
睁开眼看着身侧空荡的被窝,撑着床面坐起,望着窗外的夜色,烧出的泪花让他看什么都含糊朦胧。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些睁眼等天亮的每个深夜,没有什么可以依靠,漫长的夜变得无比难捱。
他不稳地呼吸着,屈起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从身体里往外渗透的冷意让他即便拥紧了被子也止不住地浑身发颤。
默默等了许久没人进来,他失去耐心,反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凌晨2点,贺楚洲被电话振动吵醒,半梦半醒间没有看备注就滑下接听,闭眼将手机放在耳朵上。
“喂?”低沉的声音被困意粘连成模糊的一片。
“楚洲。”
清冷沙哑的声线从听筒里传出来,让他瞬间清醒,倏地睁眼坐起,看了眼备注后重新将手机贴近耳边:“心心?”
“你是去买宵夜了吗?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裴悉声音很低,在静谧的深夜显得格外孱弱:“我发烧了,很不舒服,浑身不舒服,嗓子也不舒服。”
“你别买太辣。”
凌晨两点钟, 贺楚洲来不及换衣服,在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外套匆匆出门。
一路车流很少,路过24小时营业的超市, 他停车买了份海鲜粥和皮蛋瘦肉粥,怕太清淡无味, 又买了一份清汤关东煮, 上车直奔裴悉家。
输入密码打开门, 客厅里黑漆漆静悄悄一片, 再往里走一些,房间里也是,没有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不会是烧晕了吧?
他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拎着两份粥快步朝房间走去, 要不是走廊就这么长一截,估计他都能跑起来。
房间门没锁,推开之后摸索着墙壁找到开关打开灯,冷白的灯光从头顶泻下, 顷刻洒满房间。
目之所及不见人影,只有被子底下有轻微的起伏,人被遮得很严实,连个头顶都没有露。
“笨蛋,嫌烧不晕就打算把自己闷晕吗?”
他放下包装袋, 从床前俯身将某只烧昏头的鸵鸟挖出来。
人还没见着,手上触及的温度已经让他狠狠皱眉:“这么烫。”
裴悉迷迷糊糊感知到有人来了, 想要睁眼, 瞳孔适应不了强光, 试了好几次也只能从眼睛缝里捕捉到一个囫囵的身影。
但已经足够他认出他了。
“楚洲。”
他的声音已经被来势汹汹的感冒折腾得很沙哑,细弱地从嗓子里挤出来, 比从电话里听着还要可怜。
贺楚洲听着心里不是滋味,怎么这麻绳就偏挑细处断,看裴三花身体弱专欺负他是吧?
怎么感冒的不是他?
他病了好得快,就是烧到40度也能自己开车上医院,主打一个难杀,省时省力又省心。
“是我,没事了,我们这就去医院。”
他伸手想要把人抱起来,裴悉却抗拒地往后缩了缩,拒绝:“我不想去医院。”
“不去医院怎么行,一会儿再烧傻了,有我陪着呢,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