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的轻声呼唤显得别有深意。
尽管相隔了一段距离,但鱼幼熙仍像是感觉到甜魅的气息,轻抚得她心间微微荡漾,双手双脚都不由得发软腰麻。
二弟?
哪来的二弟?
这个美女姐姐为何朝我叫二弟?
她说的可是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鱼幼熙被自己给逗乐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般的闲情逸致去胡思乱想——哪知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站在大门前做什么?还不退下。”
鱼幼熙循声看过去,果然是周崇君。
他静立站在一旁的门槛旁,身穿一袭霜色窄袖圆领棠苎襕衫,虽然素雅,但仍隐约可见他襕衫上的淡色暗纹银线织成的双莲并蒂纹;男人脚踩乌皮长靿靴,瘦劲的腰间系着同色蹀躞带,整个人便似这洼地中不染纤尘的皎皎清辉,俊美昳丽地惹人注目。
也不知周崇君从哪冒出来,显然不是方站在此处。
鱼幼熙不由腹诽一下周崇君,果然神仙哥哥都是神出鬼没的。
这样的手眼通天、编织天罗如此谨慎之人,果真有几分将来黑化、位及权臣的味道——早前,她在北苑那头与永宁侯夫人说了那么多周崇君的坏话,保不齐他早有安排暗卫窃听。
这些坏话肯定都给他听了去。
但两人好歹也是同舟共济的盟友,周崇君应当不会如此小肚鸡肠记恨她吧……
略略有些心虚,鱼幼熙讪讪喊了他:“……崇……二郎君安好。”说罢,便往一旁踱了几步,为此恭敬之状请他先行。
周崇君面色不改,目不斜视地撩着锦衣袍裾的下摆迈过门槛,听到鱼幼熙喊自已“郎君”后,他微不可查地弯了唇角。
而立于一旁的黄离儿本就甚少与周崇君打照面,今日一见可算是惊为天人。
她自周崇君出现后,自一旁默视良久,目光复杂变化。
盖因,二郎君当真以“俊俏瑰丽”来形容都不为过。
可他不就是一个庶子么?
早前未及看清他的模样,印象中就是个穿着破布衣的瘦弱少年,但如今再见混身威仪卓然,哪怕连世子站在他身侧也无法分其分毫。
——分明是这般浓墨重彩的面容,周身气质却如同云卷云舒般清朗。
黄离儿脑子晕晕乎乎,蓦地一时间连东西南北都找不着调了。
此人,一点儿都不是众人口中那个恶名尽数、登不上台面的庶子。
这厢,周崇君也注意到了视线,斜睨了黄离儿一眼。
那双瑰丽的凤眼扫了过来。
只此这一眼,黄离儿便被这眼中的溢彩流光给震慑住。
鱼幼熙见黄离儿迟迟不赶紧问安,乾咳了一声:“离儿姐姐,这是二郎君。”
黄离儿这才回过神来,狠狠瞪了鱼幼熙一眼,随后含羞带怯地拨了自己的鬓发,一双眼殷殷地瞅着周崇君。
“二郎君安好,奴是夫人北苑院里的人……”
少女眼媚如丝,声如渗了蜜般的甜蜜,每个音节都像是带着小小的沟子。
黄离儿本就生得一张桃腮粉面,尤其是一把嗓子声如其名,确实如莺鹂般娇俏妩媚,这才得了周鸿遐几分青眼。
周崇君面上隐晦地闪过恶心不耐,他垂下眼睑:“我记得你,你是侍奉夫人的吴嬷嬷之女。既是一等大丫鬟,你何该在夫人跟前侍奉——缘何出府?”
见二郎君居然记得自己,黄离儿兴奋不已,却又强迫自己忍下。
她娇声回应:“回二郎君的话。夫人知道,鱼幼熙这丫头粗手粗脚地不懂侍奉人,这不才几天而已,就惹得您心绪烦闷,把人都给撵回来了。”
“二郎君有所不知,夫人知您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居然还被这等刁仆给冒犯,夫人发了好一通火呢。这不,命奴把这丫头带走,让这丫头不会再出现在郎君跟前碍眼。”
“奴奉夫人之命,要把这鱼幼熙先带回胡府给人调|教呢。”
娇媚面容,嘹亮脆声少女音,无不在彰显着黄离儿的自信。
话音刚落,鱼幼熙就与周崇君对视一眼。
好一计借刀杀人。
胡氏那个女人,怕不是打着此事过后,就要把自己除掉的打算了。要是正如胡氏所想,等周崇君落马,她这条小命,不就该交代在那个胡大公子手上了?而周崇君还会背上个苛责下人的恶名,本来雪上加霜的名声更糟了,自然不能继任永宁侯之位。
鱼幼熙听黄离儿满嘴夹子音,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她yue了一声,正要说话时,不设防被身旁的黄离儿揪着耳朵扯到一旁。
黄离儿细眉微剔,满脸沉郁地横了鱼幼熙一眼。
“死丫头,好你个轻狂东西。一天不被咱们打骂个几句你便浑身不舒坦了是吧?!蠢丫头别挡了少夫人的道,若误了事,冲撞了贵人们,把你扔去庄子倒恭桶,处理夜香。”
永宁侯少夫人,那肯定就是胡氏口中的那个不孝儿媳上官优璇了。
鱼幼熙一愣,就见那个被他们几人晾在府门外的女子,早就缓步走到了周崇君身旁。
再回过神,周崇君面上淡淡的,朝那女子浅浅点了个头:“大嫂。”
上官优璇身着一件莲花白软丝齐胸对襟襦裙,身上就似铺上了满袭春光。
她姿态慵然优雅,袖袂间仿若飘盈着幽香。柔美的面容,在面对周崇君时又显得温柔了几分。
“二弟这是要出府去?”
周崇君一反先前有些不近人情的常态,亦是温声回道:“是。大嫂一路上风尘仆仆回府辛苦了,只是大哥缘何未归?可是有要事耽搁了?”
上官优璇微微一笑,往周遭略略一环顾,却没回答他的话。
扫过来的视线聚焦在鱼幼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