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熙这一睡便是一整夜。
她昨夜做了个噩梦。
“喂,你是农学院18级的鱼幼熙?”
“嗯,不好意思,我好像不小心把你种在南院的十二号养殖田,里面的菜给吃了。”
“这是你的期末作业吗?我……”
她想起来了。
对,她的期末作业还没交,就穿越过来了。
这是幻境吗,还是恶梦?鱼幼熙心道。
此时,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回到了现代。
她贪恋着现代的科技、还有冷气吹跟手机呢,谁想来这鸟地方……
鱼幼熙顿生委屈,在睡梦中掉金豆豆——但迷迷糊糊之间,好似有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掌蹭了一下她的眼角,可很快地,那温暖又消失无踪了。
清风骀荡,天边微白,寒雾逐渐散尽。
鱼幼熙睡眼惺忪,自被衾中挣扎着爬了起来,发现自己在一处装饰清雅的内室里。
但说好听点是清雅,实则是朴素得过了头,甚至可以说是伶仃。
——这儿,不会是周崇君的卧房吧。
鱼幼熙懵懵地回忆着昨日之事,这下着了惱,整个人怒意汩汩,抽着後槽牙要骂小八。
可小八安静如鸡,不知去往了何处。
要君有何屁用!?鱼幼熙简直要被气死了。
小八也不知道是哪儿抽风了,她根本未曾将穿书与任务内容泄露,就莫名其妙地遭系统惩罚,更可恨的是,这一电少说也有十万福特,她整个人都给电成了烤鱼!
还有比她更惨的穿书人?
鱼幼熙向来素日里寡眠,作为脆皮大学生的她时常熬夜,再疲乏的时候,睡上一个半时辰也足已了,也不知这次是怎么了,竟这般安睡至天明。
也是稀奇。
鱼幼熙唔了一声,这时才发现,她的身上盖着一件玄青色祥云纹的披风。
她不自觉摸着上头的暗纹。
这……莫不是周崇君替她盖的吧?
她在遭受电击时浑身没一处能动,绝不会是她自己看上周崇君的美色,强行抢来的。
鱼幼熙有一点愕然,随后把披风捧起。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件衣裳上含纳着一缕不甚明显的青竹香,淩冽如在晚间落下的那场雨,新篁翠葆沾着露水,却在朝日升起后逐渐消散,那让人不容忽视的寒芒翠色,独青昂然立于在这五光绚烂的世间。
好香。
但鱼幼熙怔忡地想,这味道很是熟悉,就像在哪儿闻过,但奈何她就是想不起来……
尽管脑中疯狂在回忆究竟是在哪闻过这个味道,但比此事更要命的是,昨日……
鱼幼熙哀嚎了一声,因为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她了——她抱住周崇君,直喊他妈妈,还让他别走。
她的表情惊疑不定,甚至是五彩斑斓。
这时,自门外一声轻轻的咳嗽声传来。
“醒了?”
鱼幼熙连忙回头,就见到一张容貌昳丽的脸。
周崇君站在外头,凤眸微眯。
他侧过脸冷声道:“既醒了,便出来。”男人说完话,迅速地合上了门,旋身离开。
鱼幼熙:“……”
周崇君的话语虽然肃穆严苛,但望着他的背影,鱼幼熙下了结论:色厉内荏。
她眼神好,方才周崇君眼神闪烁地瞟了她一眼,随即耳根都红透了。男人的右耳耳垂上,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瓷白的耳朵粉粉嫩嫩——就是不知道,捏着触感如何。
鱼幼熙转转眼珠,整理了下起皱儿的衣襟,走出房门。
……
长安城上空乱云翻滚,空气窒闷湿热,预示着将有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周崇君的还泰院位于永宁侯府的南苑,地显偏僻,是最清净不闹人的清净之地,可讲明白便知,此处不过是华丽繁盛的永宁侯府中最不起眼的角落。
正厅朝暮厅内。
周崇君有些疲懒地窝在紫檀黑漆拐子纹圈椅中,本来挺拔的身影蜷缩着,神态懒慢像只慵懒的大白猫似的,整个人显得有些苍白羸弱。
屋外狂风沙沙乱叶奔飞,听在周崇君耳中,就如同野狗在撕拧着什么似的。
惹得人心烦意乱。
见人出来了,周崇君黑沉的眼瞳盯着鱼幼熙。
“……昨日,你说你也是穿越者?”
他看着面前的鱼幼熙,向来清明的思绪被搅得满池渾沌。
玉树琼葩堆雪,天姿灵秀春如雨。少女俊眉修目,秋水眸若星,浓密的双睫长翘如蝶,左颊上浅浅一个梨涡,衬着一双张扬的杏眼多了几分娇憨。
周崇君盯着这张脸,本以为自己能想起些什么。
可是,脑中却还似被一层薄雾笼罩,半点都记不清自己的事。
这厢,鱼幼熙根本不知周崇君内心的情绪波动,只是抽了抽鼻子,早把这两日她被吴嬷嬷领人欺负之事、与自己如何脱身、以及自己又被从桩子绑架之事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
她细细的对周崇君道:“……崇哥,我能这样喊你嘛?你我同为穿越老乡,自然是要通气合作,我……”
鱼幼熙拧起眉思索着该如何接话,嘴中“助你荣登大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嘿,哥,我就是你成神道路上的垫脚石,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大兄弟!你我老乡,共赴霸图!”
鱼幼熙怫然不快,不管怎么说,这些话绝对都不能说服周崇君好么!?
他又不是傻子!
周崇君见鱼幼熙一双圆滚滚的杏眼通红,似是受了什么大委屈,顿时眉头紧皱,寻思着自己长得不吓人,总不会把她给吓哭了。
……那便是思乡吧。
少女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也难为她遭受这般光怪陆离的奇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