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里溅起水花, 水面咕噜咕噜的冒起了几个泡，一圈圈涟漪荡开，接着又回归平静。

看上去祝辞确实已经被推进去了, 并且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

这样的平静和顺利反倒让人感到不安，几个玩家蹲在上面观察了很久，却没有看见什么蹊跷, 他们往水下看，看不见任何东西。

安迪在泳池边等了一会儿。

这边发出的声响估计会吸引来一些玩家的围观。

想到祝辞是和莫阳冰走得很近, 安迪不打算待太久，他拿出道具, 往池子里查看。

池水深沉, 漆黑如墨水, 鬼气深重。

“走吧。”他道。

看来这个被选中的新人也不过如此。

……

“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安迪想要走出游泳室的时候, 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却是莫阳冰和另一个玩家。

【“这，莫阳冰过来我能理解, 不过为什么孟远洲也要过来？”

“这下就变成三个公会的战斗了。”

“嗯, 为了区区一个新人。”】

……

莫阳冰在房间里接到了莫安安花积分给他的提示，让他来救祝辞，他那个时候还在解决玩具, 拖了一点时间, 现在赶过来似乎都要尘埃落定了。

“排行榜前两百的玩家针对一个新人, 真是不害臊啊。”孟远洲阴阳怪气道。

安迪摊了摊手：“针对？我有吗？不过是顺手。”

莫阳冰并不打算跟他多说, 走到池边看了看。

他的天赋让他的游戏界面比别人多一条线, 那就是san值, 如果污染严重，他就会当场发疯。

安迪冷笑：“哦，你们的关系真不错啊。”

莫阳冰这一眼, san值就掉了十点，原本就只有七十，这下就到了六十的及格线了。

他只能抬起头缓一缓。

孟远洲嗤笑一声：“滚吧，顺手，你们公会都是疯狗，我只是随口一说怎么了？”

他这么怼人，安迪却没生气，倒是旁边的玩家仗着有安迪在，愤怒道：“你怎么说话呢？”

“嗯？狗身边的狗会咬人啊。怕得很，我可没有狂犬疫苗。”他的话很刻薄，姿势也很气人。

莫阳冰看了孟远洲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帮祝辞说话。

烛光公会的人得罪绝望者公会有什么好处吗？

“你要是想在这里打，我无所谓。”安迪轻慢道。

莫阳冰倒是没有太过着急了，因为刚刚莫安安给他刷了个礼物，告诉他暂时不用太着急。

莫阳冰站起来：“去找排水口。”

孟远洲的身后转出来一个短发的女人，她开口道：“都是一个副本里的，没必要为这种事争破头，晚上快来了，还是先回去吧。”

安迪嗤笑一声，带着人走了。

孟远洲看了女人一眼，道：“难道他不该打？”

“你打不过。”女人客观分析，“他们人多。”

“三个？我们也三个啊。”

“谁跟你我们，就你一个。”

在他们说话的档口，莫阳冰已经在找排水的方法了。

短发女人走到水池边蹲下，她冷静道：“不必惊慌。”

确实不必惊慌。

……

【“主播这操作……”

“他可别把自己整死了。”

“看上去暂时还死不掉，已经有人来救他了。”】

刚刚掉进泳池的时候，祝辞就感觉到了一股闷痛。

他知道水下的东西想要杀了他。

不过这个时候，他解开了身上的扣子，拼尽全力脱下了衣服。

【请在三分钟内穿回去，倒计时2：58】

身上的压力骤然一减，接下来的则是一股将他向下拉扯的感觉。

祝辞看见了周围的景象。

一群小鬼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脸上愤怒的表情，就转变为了笑容，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一些，将他向下拉扯。

身上这件衣服是绝对不能扔掉的。

就像早上那个玩家，哪怕是死了都没有摆脱那件衣服，说明实习育婴师必须得有十个人。

在那本实习员工手册上有说明，实习员工遇到问题和危险要呼叫正式员工，正式员工该怎么呼叫呢？

是不是说明，这个房间其实是有正在上岗的正式员工的？他现在符不符合遇到危险的情况呢？

假如这个副本明知实习生有掉落水池的风险，那么会不会给出联系正式员工的方式呢？

祝辞是会游泳的，而且副本的水池和现实不太一样，这些婴孩推着他将他往一个地方拉拽，好像是在欢迎新朋友一样。

祝辞基本可以肯定，只要有手上这件衣服在，他绝不会被拉进去。

药丸的负面影响并不是开玩笑的，见鬼久了真的会影响人的神经，再加上他现在确确实实被鬼怪环绕，哪怕他意志力再强，精神力都会出现一些问题。

他感觉周围能见到的鬼越来越多。

三分钟倒计时只剩下了最后十秒，他将衣服虚虚套上。

周围的水池干净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身体被不断拉扯的痛感。

祝辞将衣服再脱下。

婴孩的表情从愤怒到笑脸只需要那么一秒钟，它们感觉自己都要精神分裂了。

祝辞再次被牵引着往下。婴孩的速度逐渐变慢，想来是快到底了，快到底部的时候，他就将衣服穿上。

有些东西是实习生看不到的，那么自然也会有一些东西，是以婴孩的身份难以注意的。

祝辞看见了一个隐隐发着光的字体。

那是一个镇压的符文，下方则是一行小字。

“触摸符文保平安，有事请呼叫……”

后面三个字突然变得难以看清，祝辞忍住身体的疼痛，往前冲了一些，皱眉盯着看了一会。

上面写着的字体是……

姓沈，沈淆白。

祝辞正想着，上面的内容又变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念，叫沈是非也行哦。

这字体还有些调皮，怎么还能自由变换的？

这个名字也怪怪的，混淆是非黑白的意思吗？为什么不能叫沈黑白？

当然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祝辞用力伸手，按住了那个符咒。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伴随着生机。

满怀恶意的游戏最喜欢看到玩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向唯一的希望伸出手却抓空的样子。

怪异的符文发出光亮的那一刻，祝辞脱下身上的衣服，缓解身上的疼痛。

他直直地看向了那个漩涡。

抓住他的无数双手在他身上留下了斑驳青紫的痕迹，但是此刻他们的神情十分惊恐，被吸进了那个漩涡里，但是漩涡处却有一个虚影是特殊的，他瞪大眼睛，比所有孩子都要小，他更像是一个皱巴巴的婴儿。

“你看得见我对不对？”

喧哗的水声中，祝辞却清晰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没有任何回应，表现得毫不知情，瞳孔也并未在他身上聚焦，而是看向虚影身后，那里……好似还有一个世界。

“你肯定看得见我！”见他这副样子，婴儿着急了，声音越发急促，他的自说自话好像一声又一声的诅咒。

“你肯定看得见我！你看得见我！”

“你看得见我！”

他的神色癫狂至极，身上的皮肤苍白透明，看得见无数蠕动的血管，就仿佛祝辞在圣母像那里看见的一瞬的红线。

……

祝辞：“……”真执着，可惜了。

那皱巴巴的婴儿上来想要抓住他，在水未抽干之前，他真的碰到了祝辞。

祝辞将衣服套上，幻象停在了那只皱巴巴的手碰到他的一瞬间。

水池渐渐干涸了。

……

祝辞站在原地，神色难看，若有所思。

全身湿透，皱巴巴的衣服贴着他的身体，显得他更加瘦削，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青紫的痕迹，好像遭受了什么凌/虐一般。

原本水下看不清楚，现在他的脸上除了水滴，还有从右眼流出的眼泪，不明真相的人真的会觉得他可怜兮兮的。

【“主播真是，九死一生啊。”

“这都没死，真是命大。”

“不是，水下这个脱衣服穿衣服的动作是认真的吗？来回切换卡bug啊。”

“不过人是真好看，越狼狈越好看。”

“哈哈哈，不就是变态吗，好希望能匹配到主播，到时候我要把他这样那样。”

“楼上，排名进前两百了吗？”】

……

“祝辞。”

有人叫了他一声。

祝辞大脑有些恍惚，刚刚他受到的精神污染太多了，现在还需要缓一缓。

他转头看去，是两个陌生人。

一个短发女人还有一个好奇打量他的男人。

按他的计划，莫阳冰应该会来救他才对。

就算刚刚水底下没有救命的符文，祝辞也相信自己可以耗着，到时候再看看商城里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用的，另外，莫阳冰来救他可以找人去排水池里的水。

“莫阳冰呢？”

孟远洲道：“我叫孟远洲，她叫黎小嫣，莫阳冰去找人排水了，不过应该是用不到了。”

祝辞打量这两个玩家，他们两个也是一个育婴师一个婴孩的搭配。

“你们好，我叫祝辞。”他平静地开口。

“你好啊，身上这么湿，可别感冒了，赶紧去换衣服吧。”孟远洲道。

黎小嫣提醒他：“副本里不会感冒。”

“那湿身也不会好受的。”

祝辞：“……好，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他精神稍微有些不济，不能好好探探这两个玩家的底细，也没心思应付。

“好的。”黎小嫣很善解人意。

……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经检测，副本存在Bug，现在更改规则，育婴师脱下衣服后必须由另一个人穿上才可更改阵营。】

这个提示音让所有玩家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