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轮椅大佬(2 / 2)

如今他正作为战犯身份,即将被秘密转移去修兰区,他们的船只选择了“雪莲号”,这是一艘商船,也是一个诱饵。

极端组织知道有一批战略医疗物资会被运送到修兰区,他们找不到人,于是押上“隼”的身份,逼他们现身。

小报童攥紧了手里的报纸篮子,指尖微微用力,这表示了他的极力忍耐。

“嗨,这没有什么稀奇的,无非是那片地方的人打来打去,打来打去。”

一个新上来的东国男人用一口生僻的方言说道,他身上涂着防晒油,挽着自己身边的女伴,声音里带着某种蔑视和怜悯,“真是可怜的家伙,有那么多和平的地方可以去,却偏偏不去。”

“就是的,亲爱的。”

女人说的也是同样的方言,“真可怕。居然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情,要不是没有别的船票了……算了,没有下一次了,亲爱的,你承诺过,带我去东国共度余生。”

“没问题亲爱的。”

男人轻佻地回应道。“我在东国有一整个钻石矿,亲爱的,我会让你裹上好日子,你会看到你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美景。”

这是一对不合时宜、廉价而草率的几日情侣,从着装中就能看出。男人腿上有一道蛇形纹身,还穿着长时间在沙滩上晒太阳的花衬衣和短裤,头上戴着一个巨大的草帽,还配一副廉价墨镜。

身上的表和金链子都是假的,还涂了唇彩。

女人一样,她浓妆艳抹,头发像东国人那样盘起来,插了一根簪子。

连发缝里都撒了香粉,妆容浓得几乎看不见脸部本身的棱角,她的裙子是镂空的,腰部露出细腻的肌肤,那一片肌肤上也抹了粉,裙摆上带着似有似无的胭脂印,手腕上戴着漂亮的钻石系带。

不过也是假的。

或许其他人不明就里,但这艘船上的行商都见多识广,他们知道眼前这对人并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侣,这只是一对搭伙的生意人,两个人都做皮肉生意。

时尔洛斯出发的船只上时常有这种情况。他们去的许多地方有严苛的宗教管理,不会允许此类职业存在,但越是禁止,需求就越大——许多人明面上就会扮成搭伙的夫妇,随后前往世界各地进行出卖身体的生意,以此掩人耳目。

而且,船上也不乏需要纾解欲望的人,这些人挣得通常挺多的,因为比起普通的那类同职业者,他们通常拥有更多的见识和语言经历,也更知道如何哄骗客人上钩。

阿尔兰·瓦伦丁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很快看到极端组织人员将“隼”押入了楼上的高层房间,随后,他们剩余的人开始一间一间地进行搜查。

他在桌前坐着,将东国报纸摆在书案上,继续练字。

搜查者很快到了他这里。

极端组织打开他的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迫使他放下手里的笔。

见到眼前是个坐在轮椅的上的人,极端组织的人员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为首的头领不熟练地用时尔洛斯语低喝道:“让开,我们要搜查。”

“这是什么?”

枪支指向他桌上的东西。

阿尔兰·瓦伦丁灰蓝的眼睛里有一些不知所措的紧张,他低声说:“是一份报纸,和东国的文字,先生,我即将前往东国,那里有一些医生可以治疗我的腿。”

“箱子里是什么?打开它!”

其他人不用多说就已经打开了箱子,阿尔兰·瓦伦丁的行李中是一些钱,用心包好的瓷器,还有一个巨大无比的药酒罐子,罐子里又一条死去的蛇。

检查的人翻了一遍,确定了没有可疑物品。同时,他们看着那条蛇皱眉。

阿尔兰·瓦伦丁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很紧张:“是东国人强身健体的药酒,可以治疗头疼和虚弱,先生们,我的东西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走。”

极端组织小头目不耐烦地喝道,还有一个士兵看着桌上的字,皱了皱眉头,他正要拿起一张纸仔细检查,忽而门外传来夸张的叫声。

“啊!你们要做什么!我买了高等舱室的票,这是我们的房间!2366房,你们不能抢走它!这是最好的观景位置!”

“——天哪!那个人在流血,他的血溅在我的油画上了!”

是刚刚那对浮夸的“夫妇“。女人正捂着嘴巴发出尖叫,而戴草帽和墨镜的男人则把她往后拖去,同时点头哈腰进行致歉:“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住旁边房间就好,反正这一层没有订满。这一间房太小了,我看您这边还有六个人,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另一边吧?我们很了解雪莲号,先生,我可以为您推荐这里风景最好的房间……”

在头目的呵斥声中,那两人匆匆离去。

阿尔兰·瓦伦丁的眼睛微弯了弯。

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笼罩了他。

2366房,一间房两人看守的话,外边还有六个人。

那对浮夸的夫妇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将最重要的信息直接透露了出来。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隼”是要救的。

阿尔兰·瓦伦丁在心里冷静地进行着计算,他听闻过这个代号,他手里握着维和组织联络网的半壁江山,如果他无法活着离开敌人的视线,那么会因此而死的人恐怕要高达上千人——而这上千人,不是普通的人,都是精锐的情报人员。

夕阳已经在海平面上落下,寂静阴冷的氛围渐渐笼罩整个雪莲号。

极端组织和“隼”并不下来,他们分两人一组进行着看守和巡逻,白天他们叫侍应生送饭上来,除此以外,楼上的特等舱全部静悄悄的。

夜幕将近时,阿尔兰·瓦伦丁将报纸放在膝上,缓缓走入甲板上的通道,靠近了去往上层甲板的入口。

这正是一个换班的时间,阿尔兰·瓦伦丁看见,那对夫妇正在上层的遮阳棚底下喝酒,他们的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船舱。

阿尔兰·瓦伦丁拿开报纸,在无人看见的死角处,握紧手中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在他的视角下,有一名守卫的头正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他直接扣下扳机。

一声微妙的枪响后,门口的守卫软软地倒了下去,随后是一声女声的撕裂般的尖叫:“啊啊啊啊!!杀人了!谁来救救我们!”

夜幕中,查清子弹的方向需要时间,所有极端组织第一时间警惕起来往下搜索,阿尔兰·瓦伦丁将报纸轻轻盖住枪支,随后迅速隐入消防通道。

这是他的船,他对其中的每一个结构都了如指掌。这是一个通往后厨的安全通道,十分狭小,里边装着几个空置的木酒桶,但是足以让一个人的轮椅藏身。

阿尔兰·瓦伦丁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他将枪口抵住锁孔,看着模糊的毛玻璃,屏住呼吸。

作为情报人员,需要的不仅是智慧,还有敢于出手的勇气,他们是在战场上,战场没有时间等待他们犹豫和统筹。

有人影匆匆在他面前穿行和跑动,叫着极端组织当地的语言,打开了手电进行追查。

阿尔兰确定东侧的人员一共三人,他们已经全部跑了过去,等到最后一人从他面前跑过时,他打开窗,探头直向那人背影打了一枪。

那人跪在了地上。

电光石火间,阿尔兰·瓦伦丁面不改色,驱动着轮椅往上走去。他的行为几乎称得上是胆大包天,门内还有两名守卫,阿尔兰只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两人已经被放倒在地。

这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但阿尔兰·瓦伦丁知道事不宜迟,必须先将“隼”解救下来。

他用随身小刀解开了“隼”的捆绑,与此同时,已经提前知会过行动的小报童也跟了上来,他帮助他离开了轮椅,并将“隼”扶到了他的轮椅上,快速向阿尔兰·瓦伦丁本来的房间。

阿尔兰·瓦伦丁支撑着拐杖跟在他们身后。

他行动不便,这一点他并没有告诉其他人。所有人都以为他的轮椅是一种伪装,只有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阿尔兰·瓦伦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走得很缓慢,因为脊背很疼。

“当你见过了一个人坐着轮椅的时候,往往不会想到他还能站起来。”

此时此刻,他心里想到的却是这句话。不会有人在意轮椅上坐着的具体是谁,他每次出面都用报纸挡住自己的脸,只要能给人留下“一个坐轮椅的人”的印象,他就能成功地用自己的身份,换回“隼”的安全。

在其他人眼中,只是一个人凭空消失了,又凭空出现。

计划执行得很完美,可以说已经成功了。但此时此刻,唯一的困难是他自己的身体。

阿尔兰·瓦伦丁已经走下了斜坡,他看见了拐角处的手电灯光正向他逼近,但是此刻,他的病痛却开始成倍地反噬给他,他几乎无法顺利地进行接下来的行走。

就在这时,一双手很稳定地扶住了他。

那是一只有力、涂着防晒油的手臂,草帽男人不知何时在他身边出现,他用那种他不熟悉的方言语调轻佻地问了一句什么,但阿尔兰·瓦伦丁满脸冷汗,他没有听清。

手电光打了过来,草帽男人推了推自己的墨镜,忽而换回一种他熟悉的语调和声线。

温柔,随性。

他低声说:“先生,这漫漫长夜,有人与你共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