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龛像上的女子,画的竟是她自己。
画中的她,衣着素雅白裙,似迎风而立,吹拂着衣袂飘飘,明艳如绚烂飞花。
可楚方白清楚的记得,无论是穿越前的原主,还是穿越后的自己,均是男装示人。温家怎会有她穿着女装的画像?还被供奉在墙上!
彼时,脚步声响在身后,楚方白警敏转过身去,看到温老爷子放好手杖,手撑着茶台缓而慢的坐下。
潺潺倒水声罢,温老爷子缀饮一口,方才抬起浑浊的眼瞳看向面前身着赤甲的少年。
少年凤眸如炬,看似沉稳如山,但紧捏赤甲上甲片的指骨却泛着白,不知是想藏起心头的惊讶,还是错愕。
温老爷子淡淡道:“既见到了,便给你外婆烧柱香吧。”
楚方白明显一诧,屏息良久方才找回一丝神识:“三年前,我曾参加过太夫人的葬礼,她的相貌与画上之人并不相同。”
温老爷子将目光落到画上,声音透出一丝苍凉的冷漠:“柳氏并非我的结发妻,她只是你外婆陪嫁婢。受你外婆临终之托续弦给我。”
话音落下,堂屋里陷入漫长的死寂。
温老爷子只得又道:“你以为,放任你生死十余年的楚家,突然将你从老宅带回南康;又命你担任捕快长;是瞧上了你那一身功夫吗?”
难不成还是因为她这张脸吗?
楚方白觉得荒谬:“若画上之人当真是仙逝的太夫人,四叔母岂会对我无动于衷?”
温老爷子将视线又落在楚方白的脸上,恍惚一瞬,嘴角蓦地扬起嘲弄的笑意。
不知是笑楚方白,还是在笑他自己。
他再次开口,语意苍凉:“在你眼中,温家人都如你母……你四叔母那般,尽是些手段毒辣、满口妄言的卑劣之徒吧?”
楚方白缄默着,不置可否。
温老爷子一声叹息,垂眸从腕上取下一串碧色佛珠,不紧不慢的捻弄起来:“瑶儿只是骄纵了些,却也知礼数,懂规矩。若非你四叔婚后冷待,偷偷与那贱人暗行苟且怀下孽种,又被整个楚家强求她循贤妻之道,逼着她饮下那贱人的妾室茶。她也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那般残忍的事。”
瑶儿正是四叔母闺名。
消息一股脑的涌来,楚方白需要逐一消化,她不想心事被人窥透,所以神经越绷越紧,全然不知泛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了她。
见楚方白不说话,温老爷子缓缓又道:“瑶儿确实有错,不过这些年楚家人对她所作所为,也算抵了那贱人一命。”
温老爷子说罢,重重一扣茶杯。不多时,老管家便抱着一摞文案走了过来。
“二少爷,这些是那七具尸骸的线索。但里面的内容……”老管家带着笑意,躬身将文卷端了过来,意味声长道:“可能与你在衙门看到的不太一样。”
楚方白愣了,许久,才机械的接过老管家手里的托盘。
房子又陷入了漫长的死寂,窗户关着,四周这密不透风,可楚方白就是莫名觉得冷。她不知自己盯着怀里的那摞文卷发呆了多久,也不知温老爷子与老管家何时离开。只知挪动脚步时,腿像灌了铅似得沉。
最后,端坐于茶台前,犹豫着,怀疑着翻开了文卷。
文卷内容确实与衙门所见有极大不同,衙门的案卷只有记录;而老管家给她的文卷,内容无比详实,详尽道死者的姓名、年龄、住址、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失踪,何年何月何日何时遇害,失踪缘由,被害手法,何人是凶,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也许是房间太冷,楚方白挺直的背脊慢慢佝偻;也许是坐的太久,楚方白亦觉得胸闷不顺;终于,想要合上了最后一页,冷到发麻的手指却怎么都不听使唤。
这让楚方白莫名生出一丝烦乱,她歇斯底里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怒吼,并将眼前文卷一股脑推翻,踉跄的爬起逃离出这间让她压抑十足的房间。
‘哐当——’
陈旧的房门被她猛地撞开,刺眼的阳光顷刻晃的她睁不开眼,楚方白下意识抬手去遮,可阳光穿过赤甲甲片打在她眼上,她目光所及竟是一片血红。
见她打了个晃,候在门口的老管家一把将其扶住。
手臂的桎梏勉强让楚方白找回了一丝神志,她哑声道:“我是不会相信的!”
见她站稳,老管家也松了搀扶的手,恭敬道:“老太爷说了,你因小姐当年的错,在楚家受尽了委屈与磋磨,他不忍见你再被这些陈年旧事烦忧。所以文卷上的内容,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他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你不欠楚家什么,尤其不欠楚方义。言尽于此——”
老管家侧身引路:“老奴送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