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孩子缺乏大人的照顾,发着高烧,迷迷糊糊中听到自己的“妈妈”忧心的声音:“找的这家也太近了,要是自己跑回来怎么办?”
“爸爸”哼笑了一声:“这就不是我们担心的事情了。反正小孩儿交给三顺……他们是做惯了这种买卖的人,肯定有办法处理的。以前家里没孩子,只能养着那两个,现在有自己亲儿子了……咱们家又不是钱多。等转过年了,我们就去外面打工,到时候让人把那赔钱货也卖了。”
“妈妈”说道:“养个小姑娘不费事。现在都4岁了,再养两年就能帮着做点家务,可以带弟弟。读到初中毕业就可以出去打工,到时候给她说一门亲事。我瞧着现在珠珠长得挺好,彩礼钱估计不少。”
“爸爸”低声笑着赞同:“还是你有成算。嫁得好,将来也可以帮衬弟弟。”
大人谈话的声音慢慢淡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对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夫妻,穿着干净算不上体面,收拾得整整齐齐,乍一眼看上去十分亲善,就是男女的颧骨都很高,眼神中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光。
孩子的高烧愈发厉害,全身软绵绵的被“父母”交到了三顺夫妻手上,又收了一个铁皮月饼盒子,里头装着卷起来的钱。
三顺当着两人的面,从铁皮盒子里拿出了一卷钱揣进自己兜里。
他们不满,但也只能陪着笑。
“妈妈”陪着说话,“爸爸”就当着他们的面,把钱当面点清。
然后小姑娘突然从屋里面冲出来,嚎啕大哭,要哥哥。
三顺突然看了看小姑娘,问:“小丫头倒是长得好。你们要是不想要了,我这儿倒是有个好去处。钱不少……有个老板,就喜欢这样的……”
“父母”有点犹豫。
三顺就说:“你们考虑考虑。我们今天先走了,你们要是想通了,就再联系我。”
三顺老婆问:“孩子烧成这样了,要不要先带他去医院看看?”
三顺嘿嘿笑了一声:“烧傻了才好呢。反正人家要的只是一个男娃,我们这头抱了,半天就给他送过去。人家要不要送医院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只管拿钱。”
“也是。这一桩生意做两回,倒是省力。瞧着这种的还便利一点,到底不是亲生的。”
“听说有些亲生的,卖自己孩子也舍得,就是不知道上哪儿找货源。”
“这件事情,我倒是最近听到了一些风声。听说有人搞了个什么关爱困难妇女群体的什么组织,就专门找那些意外怀孕不想养孩子的……”
二十多年前的曹家庄虽然还算过得去,但周围的道路没有修,进山连摩托车都开不进去,得靠着两条腿走一段路。
下家说起来是隔了没两个村,但要过去也得将近一天。两人在镇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起床就紧赶慢赶把孩子送去了下家那儿,拿了钱就走。
下家对买来的孩子也不在意,随便喂了两粒退烧药,就听之任之。
等孩子烧退了,人也傻了。
下家需要一个孩子,但不需要一个傻子。
他们想找买家退货,却再也没法联系上。
愤怒之下,他们对孩子打骂,只给很少量的食物,像是觉得一个孩子喝西北风就能长大。
喝西北风是不能长大的,于是没过两天,孩子就死了,缩在柴房里,小小一团。
下家是在烧火做饭的时候发现的,被吓了一跳,然后男人就把孩子扔进了山里,连个坑都没挖。
可是孩子很饿,又很冷,头七那天晚上找了回来。
他吃了一个人,还是很饿,就把剩下的另外一个人吃了,才勉强好了一点。
他冷,就把房子点了烧起来,才能感觉到一点暖和。
可是,火烧了没多久就灭了,就还是冷。
“肚子又饿了。我就去找‘爸爸妈妈’了。”
熊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爸爸’、‘妈妈’、‘小弟弟’,在我肚子里一家团聚,多好啊。”
鬼吃人,大部分不像是人们想象中那样血肉模糊。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米正的人参娃娃体质,普通人的血肉对于鬼魂的补益并没有那么大。
鬼的养分,主要来自于灵魂,尤其是和自己生前有过直接关系的。
所谓的冤有头债有主。
厉鬼寻仇,是比较常见的。
熊熊这会儿的神情还是天真可爱,对曹珠一家依旧没有任何恶意。他只是带着童真的对着某个方位嗅了嗅,像是闻到了食物香气的小熊仔:“好香啊,熊熊又饿了。”
话落,熊熊的身影消失在老宅里。
秋秋走上前去,接住空中飘落下来的小纸人:“刚才那个哥哥走了吗?他是去找吃的了吗?”
李炜琪和曹PanPan珠的脸色都一片惨白。
他们看到了一长串有些模糊的画面,声音也有些失真,像是保存不好的老电影胶带,播放的时候满屏幕的雪花。
李炜琪都想骂一声脏话,听到女儿的声音,硬生生把脏话咽了回去,努力放轻声音:“对,哥哥去吃饭了,我们也回家吃饭吧。”
他拉了一把还没回过神的老婆,让她先带着孩子到外面等着,自己留在小客厅里,略微生疏地询问价钱:“不知道我该付多少钱?你也别说看着给,我真不知道价钱,你实说就行了。”
米正一想自己也没明码标价,就说道:“除秽符八百,剩下的凑个整,你给我一千就行。”
其实他现在的一张除秽符,已经能够卖到两千,但还是按照老价格收吧,感觉和这一家比较有缘,而且这家人的面相是真的有大功德。
李炜琪没想到是这个价格,扫码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你这么收钱,会亏本吗?”
这什么神棍?简直是灵异版侦探啊!
至于这件事情的真伪,其实挺好查的。
“不会。”
米正笑着收下钱,提醒,“别忘了去派出所录入DNA。”
“一定。”
李炜琪收好手机,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就去外面带上老婆孩子离开。
李炜琪把小朋友抱到车后座,看着她手上的一大袋糕点,先各自吃了一块,味道相当不错:“小正哥这么给人看,得亏本。这种点心,在京城卖得可贵了,一小块就得好几十,以前同事专门去买过,还没这个好吃。”
说完他看看坐在副驾驶位上发呆的老婆,“别想太多,反正我们在城里过年,不回村里。等年假结束,我们就一家去京城。正好单位给我分了房子,虽然小了点,不过挤挤也能住,刚好秋秋上小学……”
曹珠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一点点回神:“派出所应该开着门的吧?要不我先去录个DNA?”
李炜琪:“好,这就去。别怕,我和秋秋都在呢。”
他想了想说道,“你哥哥也一直在保护你呢。”
“嗯。”
米正送走了曹珠一家,进屋准备洗个手吃饭,就看到米濉抱着个电脑坐在餐桌前:“不是去睡了吗?怎么起来了?”
米濉一缕头发翘着,面无表情:“还不是你舅舅,这会儿要什么报表。”
米正算了算时间:“对哦,你应该是上班到年三十的,专门提前几天回来扫墓,不愧是你,爸爸!”
米濉:“……”这破孩子,算了,亲生的,以前也没教过养过,只能随便破孩子发挥。
米濉继续埋头工作,突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本地新闻:“玥永公路靠近曹家庄附近的山路发生了一起交通意外事故。事故造成车内两名乘客当场死亡,具体原因还等待进一步调查。该路段正在进行抢修,可能会造成一定时间的拥堵,请往来司机注意绕行。”
三婶溜达回来,听米濉这么说,就凑过来看新闻:“玥永公路不就是我们米家庄门口的路嘛。就这么一条路,绕路?能绕到哪儿去?”
米濉点开事故图片,发现是一辆轿车撞在山体上,整个车头都严重变形了:“没别的车,应该把这车拖走就行,不会耽搁太久。”
米四哥也凑过来看:“大过年的,应该就在家门口了,真是……”
他们看过事故照片,就没再凑上去,怕打扰米濉的工作,就和米正他们一起在隔壁聊。
吃过晚饭,三婶在家里开始捣腾花馍。
米正他们学着做。
花馍还没做成,点缀的红枣已经被吃了好多。
三婶一边说他们,一边又提醒:“少吃点,小心上火。”
米四哥对自己一点数都没有,要做十二生肖,被三婶捏了一小块面团,像小朋友一样打发了:“我就不信了。”
米正看不过眼,觉得米四哥手下的面团“死得好惨”,就把面团拿过来,琢磨着整形:“你别不信。”
他有着绘画和纸扎的功底,虽然没做过花馍,但凭借着一双巧手,慢悠悠捏出一只老鼠,看上去还像模像样。
米四哥:“哇!妈,你看我捏的老鼠!”
“你捏了个屁!过来,教你揉面!”
晚上,被拒绝上锅蒸的面团老鼠钻进米正的书房,爬上米正的书桌,人立起来:“我吃饱啦。我要睡一觉,哥哥你带我去见见爸爸妈妈吧?”
说完,面团老鼠就团成一团睡着了。
米正把面团老鼠拿起来:“这……得放冰箱?”
姜稷也觉得是个问题:“不能就这么放进去吧?得保湿。我看老罗好像是放在保鲜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