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惑把爱丽莎放回了地上，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哭笑不得：“你搁这儿埋伏谁呢？”

“唔……我就是想吓唬你一下嘛……”爱丽莎心疼地摸着自己的包菜头，“哥哥一点儿都不懂得爱护女孩子啦！扎这个要花好长时间的！”

“那干脆解开重新扎好了。”铿惑在旁边提着主意，“你这两个发髻太大了，都快赶上你的脑袋了，比例严重失衡啊，你走路不会感觉头重脚轻吗？”

“唔……”爱丽莎想了想，似乎有些气馁，“我……别的不好看……”

“行吧，先找个地方坐着，我给你重新扎一下。”

爱丽莎牵着铿惑的手，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这边的生活，一边一溜烟地跑进了那栋小木屋，两人间的对话并没有那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而像是住在隔壁一样。

只是铿惑的话好像很少，几次回答，也像是不知大该说什么一样，顺着爱丽莎的话往下说，仿佛有什么心事。

爱丽莎有点儿怂，她莫名地觉得铿惑似乎有些不同。虽然她经常通过自己的子AI程序暗中观察极东支部，但在她印象里的铿惑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应该更活泼些，话应该更多些，至少见到自己的时候也应该更激动，更高兴一点儿，虽说爱丽莎不至于盼望着铿惑拿出礼物，但最起码……

不应该像这种每天都能见到，来这里只是串个门一样的感觉。

现在的铿惑，给人的感觉更加成熟，有一种饱经风霜的感觉，沉稳了许多，心里能压得住事，连带着看人的目光都有了一些压力。

爱丽莎坐在地毯上，长发披散开，任由铿惑坐在她身后给她梳着头发。两个人之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声音。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铿惑的手好像慢了一下：“我只是觉得……爱丽莎，我有事想问你。”

爱丽莎沉默了，小木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也有些危险，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那种不安的氛围却笼罩着她。

她一直盼望着这一天，虽然她被电子协议框架所束缚，但作为一个成熟的超AI，她有着完善的情感模拟模块和模糊运算插件。

诚然，她是带着目的接近铿惑，带着目的与他建立联系，带着目的监视着他，引导着他按照计划去战斗去成长，再引诱他与天命产生冲突——这都是那个人的授意，这是为了她们两人共同的计划。

可是……尽管是带着目的的接近，但寒冬里的互相取暖是真的，一起看过的漫画是真的，热腾腾的白米饭和土豆炖牛肉也是真的，在广州的海域上空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连很想见你也是真的。

……

关于自己的出身，爱丽莎撒了谎，她欺骗铿惑说自己是天命制造的生体AI，可是这根本就不是真的，她只是上个纪元残留下的遗物，从最开始的时候她就不是一个人类，或者说一个生物。

她是个AI，尽管拥有着人类的形体，身体中有着硅基与碳基的物质组件，但那只是她存在的一个载具，真正的她存在于电子的流动中，存在于承载着无数信息的无线电频道中，存在于人类的双眼无法看到，双手无法触及的地方。

凡眼中所见，皆为虚象，身体对于她来说只是个外壳，无数个外壳中的一个，她甚至可以给自己换一个桌子的外壳，换一个意大利面的外壳，换一个海胆的外壳都可以。

但偏偏是这个人类的外壳……偏偏只因为这个人类的外壳所以才得到了别人的喜爱，想一想不觉得很讽刺吗？如果自己承认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一段数据，一段信息流，一个不具备真正形体的存在，铿惑到底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在铿惑眼中，所谓的【妹妹】，究竟是这个外壳，还是那个无法触及，也无法直接交流的【信息流】？

这种恐惧在爱丽莎的心中一直存在着，这也是她不愿意向铿惑说出真相的理由之一。

可是此情此景，愈发压抑的氛围让她感觉肩上仿佛扛着一座山，她知道铿惑很聪明，更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怀疑自己之前给他的答案，所以才会如此执意地想要面对面地见她一面。

既然见面了，那么是不是有一些只有面对面才能说的话，就可以说出口了？

爱丽莎恐惧着它。

“爱丽莎，你……多长时间没洗头了？这里有片好大的头皮屑。”

“……”

第四百二十三章 想见你一面，就这样

“一般都吃什么啊？”

“三餐会有人送来，基本上什么菜都有，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还可以跟后勤系统提前预定一下……”

“不麻烦吗？”

“不麻烦啊，除了不能出去以外，其实都挺方便的，这里面还可以换主题包，这个【鸟语花香】主题包还是我这两天刚换的呢……”

“一直呆在这里，会不会闷闷的？”

“还好啦，这里面其实还是挺大的，就算我想兜兜风也能跑上好一会儿呢……”

“呆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要什么都有，平日里什么要求都能得到满足，还不用特别辛苦地工作。”

“那你知道你住着的这片空间是怎么一回事吗？”

“……”

爱丽莎的心中一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铿惑。

她是知道这片空间的原理的，但她未曾想过的是铿惑竟然会问这个问题。既然铿惑问了这个问题，那是不是就说明他察觉到了这个空间的异常？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说他发现了自己一直藏着的那个秘密？

铿惑见爱丽莎没有回答，心里原先的猜想也确定了七八分：“我看到……这片空间是【实数空间】和【虚数空间】相重叠的特殊空间，我看到了那片实数空间里都有什么了。”

爱丽莎原本就僵硬的脸色顿时变得五颜六色，她不敢回答铿惑的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

铿惑将她左侧的头发仔细地盘起来，一圈一圈地缠成一个大大的圆形发髻，用发卡别好：“我看到实数空间那里是一个大型机房一样的地方，我原本以为你会住在那样的房间里，却没想到会是这番模样。”

爱丽莎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几乎可以断定铿惑一定是知道什么了，但她不敢回答，更不敢肯定铿惑的问题。

她的本质是一个AI，AI可以分裂成无数的子程序，进行多线程的操作。这具年幼的身体只不过是她众多躯壳中的一个，由碳基组织和硅基机械组件组成的便于活动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