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使府,太子暂居的院落中洋溢着一派年节气氛。
最欢喜的当属念九。昔日在牙行,他不过是被各种买来卖去的货物,既无自由,也无尊严。所谓年节,也不过是与大家一起蜷在破败的屋中,分食着牙人施舍来的白面馒头罢了。
可一朝被林一挑选进入太子府中,他的生活便从泥潭跃至云端,所有的节日都鲜活起来,令人有了盼头。
故而他兴致勃发,干劲十足,备足了年货,还学着剪了窗花,贴在窗扇和大门上。
薛仲也心情上佳,不仅为各个房间挥毫书写对联和福字,更应钟节度使请求,为府衙内慕名而来的属官和衙役赐下状元墨宝,让大家都沾沾才气。
山中无老虎,贺朝霖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厚着脸皮——其实也厚不到哪去,宿在了楚祁之前安排的卧房中。
如此一来,每日清晨,早早便能看见薛仲;因着不用赶回家,用完晚膳后,还能与对方在书房侧室对坐饮茶,有来有回不痛不痒地闲聊几句;夜间便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回味那寥寥数语。
楚祁、萧承烨与苏和比预计的时间早了几日归来。贺朝霖下值后,纠结再三,还是准备迈步走出院落,却被薛仲淡淡地出言叫住:“贺大人,你要去哪?”
贺朝霖脚步一顿,回过头,有些尴尬地拱手道:“下官想着叨扰已久,应当回家去了。”
薛仲缓步走近,神色莫名:“你是在担心殿下怪罪么?”
“下官不敢。”贺朝霖讷讷道,“只是下官愚钝无状,恐殿下眼见心烦。”
薛仲眉头一蹙,上前一步牵起他的衣袖,转身便走。贺朝霖浑身一震,带着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脚步僵硬地跟着他走到了书房。
书房内,楚祁和萧承烨正在对弈。说是对弈,实则是单方面的“屠杀”。
楚祁捻着棋子,撑着下巴,眉头紧锁,满面愁容。
萧承烨坐得笔直,眉梢轻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薛仲和贺朝霖一前一后地进了书房,楚祁二人顿时转头望过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薛仲牵着贺朝霖衣袖的手上,又不约而同地迅速挪开。
薛仲松了手,躬身行礼:“殿下,世子。”
贺朝霖紧张得手心冒汗,喉咙干涩,紧跟着问安行礼。
“二位大人今日怎的有兴致莅临书房了?”楚祁垂眸看着棋盘,似笑非笑地调侃道。
薛仲直起身来,语气平静:“下官想向殿下请求,允贺大人常住院中,以免连日奔波。”
“之前世子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楚祁没有抬眼,笑眯眯地道。
“可殿下并未亲口允准,贺大人对您又敬重万分,故而不敢擅作主张。”薛仲不卑不亢地答道。
楚祁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道:“准了!在这段时日,贺大人便常住于此吧。”
薛仲躬身道:“多谢殿下。”
贺朝霖也赶紧讷讷地道谢。
楚祁抬起眼眸,意味深长的目光缓缓扫过二人,说道:“二位大人若无他事,便可以回去歇息了。”
薛仲闻言,深深鞠了一躬:“臣等告退。”
说完,转身重新拽上贺朝霖的衣袖,大步走出书房。贺朝霖耳根微红,任由他拉着,竟一路走到了薛仲的卧房前。
薛仲一手推开门,另一手将浑身僵硬的贺朝霖拉进房内,迈步跨过门槛,顺手关上门,转身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在门板上,静静望着他。
“薛大人……”贺朝霖心头狂跳,声音干涩。
薛仲没有言语,只是端详他许久,忽而倾身凑近,吻了上去。
贺朝霖如遭雷击,头脑轰鸣,浑身颤抖,袖中的拳紧紧握着,不敢动,也不敢回应,甚至不敢呼吸。对方温热的唇轻柔地厮磨着,他却只觉自己快要窒息。
时间仿佛流逝得比平时慢了许多许多。
薛仲直起身的时候,贺朝霖已经满面通红,胸膛起伏,颤抖着唇,说不出任何话来。
“贺朝霖。”薛仲抬手摩挲他的下巴,声音有些低哑,“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我可以当之前的事情都未发生。”
贺朝霖牙齿打颤,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下官不悔。”
闻言,薛仲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衬得他昳丽的面容明艳万方。他眼波流转,细细打量着贺朝霖,半晌,才轻声道:“那你便永远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玖⑸2⒈⑥菱⑵八③
贺朝霖嘴唇翕动,似要说些什么,还未出口,便被对方一把抓住衣襟,领着他往床榻边走去。
他双腿发软,跌跌撞撞地跟随着,头晕目眩地被扔在床上。
烛灯熄灭,一夜无眠。
除夕夜终于到来,一年的最后一天,众人围坐在圆桌旁,笑语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