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代终于想清楚了,一个帮派,每月都有集会,在这座监控密布、执法者昼夜巡视的孤岛上,若说他们毫不知情,那未免把这些人想的太愚蠢了。
在这座与世隔绝、无人能逃的牢笼里,犯人与狱警之间,还有什么明显的差别吗?
雪代深吸了一口气:“狱警先生,无论如何,我并无恶意。”
“是吗?”他语气轻蔑。
原本抵在她喉口的木仓支沿着她的颈线往上攀爬,男人用木仓柄轻轻拍打了下她的脸颊。
那触感很冰冷,但雪代却觉得脸上像被火燎过一样,她感觉到了羞辱。
她的头一偏,男人的木仓就顺着脸颊滑了过去。
作为一个囚犯,激怒一个在这里显然说一不二的人,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应该尽可能地保持柔顺、无害。
柔顺......无害......她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狱警先生,无论如何,这里有监控。”雪代在提醒他不要做得太过分。
男人那只瞎了的眼睛,蒙上一层灰翳,无神又带着死气,有点像蛇类蜕皮时的眼睛,被那只眼睛盯上,即便知道它看不见,但雪代仍不可避免地感到战栗。
“哦?”虽然雪代的偏头,导致男人的木仓口从她的脸上偏移,但是他并不生气,又或者说,是因为眼前的人太过于弱小了,以至于他根本生不气来。
“那又如何?”木仓口重新抵上了她的额头。
雪代听见了一声“咔哒”,男人打开了保险。
若说刚刚只是吓唬她,但现在,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他只给她一次发言的机会了。
“你可以向我求饶,又或者,说出遗言?”男人盯着她,一歪头,笑了。
雪代哪个都没有选,她举起自己的手腕,露出了灰色腕带。
“狱警先生,你不能杀我。”
雪代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冷静过,这条灰色腕带既是她的催命符,却同时也能保住她的命,倘若她被犯人杀死,又或者在三个月后的重审中被判处死刑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是最高监的狱警亲自动手。
“除非你也想同我一样,尝尝当犯人是什么滋味。”雪代虽然是同他说话,但并没有看向他,而是望向了不远处的一个摄像头,一字一句说道。
“呵。”男人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雪代,嘴角勾起浅笑。
“你很有意思,灰色小姐。”若不是他的眼中没有笑意,手中的木仓也没有放下,雪代几乎以为这是夸奖了。
她深谙谈判要张弛有度,刚刚她说出了近乎是威胁的发言,现在便应当采用较为柔和的态度了。
雪代尽可能地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我保证,我真的没什么恶意,而且像我这样普通的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呢?狱警先生,你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这里时,雪代觉得有什么不对,又觉得这句话太对了,她瞥了一眼男人,发现他对这句话好像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继续道:“就放我一马,好吗?”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木仓,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从头到脚,一尺一寸,像审视,也像剖解。
见男人没有反应,雪代还待在说些什么......
他却按下了扳机。
“砰”。
雪代大脑一下空白了,她仿佛听见了耳边传来嗡鸣。
她,她死了?
她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没了着力点,她踉跄地后退了几步,眼看就要摔倒,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雪代没有感觉到疼痛,她终于意识到男人并没有开枪。
“砰、砰、砰”。男人用木仓口分别指向了她的额头、喉咙、胸口,每指到一个地方就从嘴里发出一声“木仓响”。
雪代这才发觉,自己被愚弄了。
“很有意思的玩笑不是吗?”男人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即使这笑容里充满恶意。
即便雪代被这样对待,她依旧没有生气,而是挤出一个笑容:“狱警先生,如果你的玩笑开完了,可以让我先离开吗?”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发现除了刚刚开木仓的瞬间,雪代表露出了真实的情绪,现在的她,又变得捉摸不透了。
但是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当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男人并没有放开她,而是用另一只手伸向了她的头顶。
雪代想避开,却被他控制住。
“狱警先生,你想做什么?”
“你还是刚刚那副被吓到沉默的样子,比较美丽。”他并没做什么奇怪的事,而是用手指夹住了她发丝间的一枚枯叶,将其取下。
“没有人告诉你,做坏事之后,要把罪证消灭干净吗?”男人将那枚枯叶举至她的眼前,轻轻一捻,枯叶便碎成残渣随风散去。
做完这一切后,男人才松开了她。
雪代往后退了几步:“狱警先生,既然你不准备出手,那不知我是否可以离开了。”
“当然。”他一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准备再做什么。
雪代转过身提步欲走,男人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再次响起。
“我叫蛰川,这位灰色小姐,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