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年歪头示意颜熙,他轻声道:“随你,费用我付。”
“好,我们住店。你带我们去吧。”阮年得了他的话,爽快地答应。
“好嘞,二位客官跟好。”店小二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己的客栈,“我们客栈地理位置可好了,就挨着城中城主的居所日月宫,城主休沐都会来我们这边试吃菜品呢,东街是……”
阮年与颜熙跟在他身后半米远,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传讯。
“只要我们离开再踏进来,就会重复发生对话。”阮年道。
颜熙不置可否:“现如今只得在城中多处打探,观察是否人人如此,找到根源。”
阮年不由得联想到电脑程序,没有她和颜熙,这些居民就和代码没什么不同,日复一日进行固定的流程。
所以他们还是人吗?
她不敢细想。
怀着这些想法望向大街上每个人,他们的眼里都没有任何光彩,无神的瞳孔凝视着前方,亦或店小二这样转身凝视阮年。
他双眼空洞,面上挂笑,那层皮松弛到层层堆在嘴角,很是猎奇。
“客官,我们到了,就是这里,万里客栈。”
客栈一楼大厅位置空空,厅中只有忙碌的其他打杂的人手不停在后厨与前厅奔忙,一半以上的饭桌都摆满了空荡荡的餐盘,不断地还有新的餐盘从后厨端出来。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空桌,灰扑扑的桌椅,阮年用净尘术简单清理,示意颜熙可以入座了。
颜熙抿唇瞟了她一眼,却见她丝毫不以为然,正出神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欲言又止,就此作罢。
帮厨笑眼盈盈地为他们呈上布满黑泥的瓷盘,盘底清晰可见一条裂痕。
“二位请慢用。”
阮年看着这盘黑乎乎的泥巴,直犯恶心,转移视线到帮厨脸上,又觉得他这脸也不比盘子好看多少,最终定在了颜熙身上。
“今日是海祭日,想必你们也是来参观盛况的吧,城主晚些时候就会进行参拜仪式。”
阮年捕捉到关键信息,问:“仪式?”
“正是,就在日月宫前的广场上。”帮厨还想说几句,忽被后厨叫走了。
“海祭日,看来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无异。”颜熙开口。
这更坚定了阮年把北冥城比作程序的猜测。
“仪式我们可以去瞧瞧,这里的城主现在是谁,你知道吗?北冥城的一城之主,你说会和他们一样吗?”
阮年自拜入钟音门下,总在疯狂闭关修炼,对外事一概不知。
“若是停留在北冥城当年淹没的时候,那就是最后一任城主,程韵。”颜熙答。
两人没再多停留,走出客栈后发现人流开始持续不断地朝着主街尽头汇聚。
尽头的宫殿三层楼高,由玉石堆砌而成,通体莹白,宫门前由二十八根石柱呈环形围住广场,取自二十八星宿。
星绕日月,这应当就是小二此前提过的日月宫。
进入人群后,才知不对劲的不止那家万里客栈的人,可以说整座北冥城,就没有正常人。
不论是商户还是小贩,所售物品皆为空气或灰尘泥巴一类的,甚至他们会突然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他们具备一定的时间概念,但又缺乏足够的认知。
阮年随手拽住一个擦肩而过的男子,问:“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新元六百八十三万九千零二年啊,你别碍着我去看仪式。”男子不客气地挣开。
颜熙道:“时间没错。”
阮年若有所思,道:“先去看看仪式吧,你与这位城主认识吗?”
“临阙宫建立不足百年,未曾见过。”颜熙知晓她话里的意思,“你想知道他们对于熟悉的人是否存有认知,怕是得去上面,把你的师侄抓过来了。”
“什么意思?”阮年不解。
颜熙语出惊人,道:“你那位程姓师侄,程令雪,若我没认错,他便是程韵之子,也就是北冥城最后的少主。”
阮年平时为维持正经的人设,表情管理极为到位,饶是如此,瞳孔也肉眼可见地猛缩一刹。
“我们宫中有相应记载,丹凤眼新月眉,鼻梁左侧一颗黑痣。是也不是?加上他并未改名,不难猜。”
阮年回忆起白日的情景,感慨:“想不到他与北冥城竟有这么深厚的渊源,难怪今日话格外少。”
关于程令雪的话题堪堪到此,将到日月宫广场时,主街堵得水泄不通,人与人之间皆前胸贴后背,摩肩接踵。
两人会些基础的身法,灵巧地借助一旁的建筑,纵身一跃到了民众最为稀少的圣坛背面。
“海祭日的仪式,为何在黑山镇没有?”阮年等待得有些无聊,于她而言,颜熙更像一个百科全书。
颜熙的确知道一些情况,“参拜仪式由城主举办,覆灭后也就断绝了。北冥城地处极北,冥海潮汐于他们而言影响重大,自建城始,对于日月就有天然的崇敬。”
话音刚落,号角吹响,日月宫宫门大开,民众们齐齐俯身跪拜。
两旁的乐师们奏响乐器,古老空灵的音调传遍整个北冥城,层层往外扩去,保护罩外的海水亦受其影响开始不安地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