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想、不喜欢的回答拒绝,好像都会伤害到别人的好意,尽管梁子尧看起来没那么轻易被伤害,纪羽还是撒了个小谎。
“哦哦,不好意思。”梁子尧跳起来,带着橘子离他远远的,“你没事吧,我把窗打开散散味道。”
好吧,梁子尧也没有特别烦人,他只是有点太热情,人也还不错。
如果他没有在课上坚持不懈地把折纸丢到纪羽的桌洞里的话,纪羽会给出他更高的评价。
最后二十分钟,梁子尧终于消停下来。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纪羽借弯腰捡笔谨慎地向后看,发现梁子尧只是百无聊赖地在描课本上的页码,并模仿打印体,看起来挺安静认真。
地理老师剐人的视线也不再时不时向这边飘来。
纪羽从他的行为里得到了一点启发。
他写了张小纸条向梁子尧砸去。
小纸团在桌面蹦跶两下,落到手心,梁子尧惊喜地朝纪羽递去一眼,继而一本正经地收敛神色,打开。
【把你座位桌洞里的课本都拿给我。】
笔势洒脱,字迹圆劲流美,一看就是好字。
梁子尧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纪羽一面观察老师动向,时不时做做笔记,一面在底下“奋笔疾书”。
下课铃打响前,纪羽终于完成了他的伟业,把本子递回去。
下了课,梁子尧就跨步过来表忠心:“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供出是你干的。”
纪羽看他一眼:“说了也没事,我又不怕。”
贺思钧不用猜都知道是他。
纪羽想象着贺思钧看到他的杰作时候的表现,前所未有地期待起来。
梁子尧看着他笑,也跟着笑,品出一点一起干坏事的惺惺相惜感,觉得和纪羽的距离拉得更近了:“我绝对绝对不说。”
“快让让让让,我要上厕所。”男生拨开堵在门口的人,捂着肚子冲向走廊的尽头。
贺思钧被推到门边,教室闹哄哄的,他却只看向一处,眼中一片晦暗。
有什么值得那么开心的事呢?
“刚走的人是谁?”贺思钧回到座位问道。
“……”
纪羽像没听到,自顾自收拾桌面。
“是十五班的,梁子尧。”坐在纪羽后桌的女生抽出纸巾叠好,细细擦干杯子外壁的水珠,“你别让他坐你位置了,他上课太吵了。”
贺思钧动作稍缓,扫了眼纪羽明显有点不自然的背影,又问:“他做什么了?”
“没看到,一直偷偷摸摸地捣鼓,我上课记笔记都来不及,没空理他。”
苏林觉着贺思钧也挺怪,和她说话,眼神却一直拐到纪羽身上去。她握着纸巾站起身,远离这一片诡异且尴尬的氛围。
又是两节试卷讲评课,纪羽听得很认真,更主要且突出的表现是头也不敢抬地用红笔在空白试卷上填写。
每当李玄问起:这道题谁不会做或者做错了?
纪羽就会默默举起手来。
捱到下课,纪羽正要慢吞吞挪出教室,李玄喊住他:“欸纪羽,我差点忘了。”
“怎么了老师?”
纪羽胸膛里砰砰跳,担心李玄是看到他那张空白的试卷要批评他。
“你哥哥说这段时间晚自习你都不上了,你收拾一下东西回去吧,应该有人接你吧?”
心像块石头咚地掉进峡谷,纪羽说:“应该有的。”
李玄摆摆手:“把假条拿了,去吧。”
纪羽以更慢的速度回到座位,想着已布置的作业把东西塞进书包。
贺思钧还在位置上,但纪羽也没心思看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报复,理完东西就目不斜视地走了。
李玄怎么不问问他的意见呢,纪羽走在路上,脑海里模仿着李玄的语气:纪羽,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呢?虽然在学校待一整天是比较有压力的,但比一个人待在家里氛围好,和老师交流也方便。当然了,如果你身体不舒服,也可以及时和老师沟通,你条件很不错,老师相信你能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
纪羽又一派正经地答:李老师,我可以跟得上进度,也会尽可能快点把落下的内容都补上。其他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还会做得更好。
我什么都可以。
石子从脚尖飞出,咕噜噜飞出好远。
纪羽被浸泡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酸雨里,吐出一串气泡,升不到水面就破碎。
他不够强硬,也不够顺从,光有虚伪的豪情壮志,却没有强健的体魄,意志也那么摇摆不定。
他总是这样,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他那么瘦弱又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