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衡弃春重伤昏迷,楼厌满腹心思都在担心他师尊会不会死,慌不择路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虚生子。
他讪讪摇头,还是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师尊?”
衡弃春起身,将指尖上残留的半片树叶递过去给楼厌看,“这棵古树攀枝错节,昨夜又无疾风骤雨,树叶不会平白无故掉落。若是在昨日打斗时落下来,此时又尚且鲜嫩,不像是过了几个时辰的样子。”
他思索片刻,说:“所以对不上。”
楼厌仍然听得一知半解,眨了眨眼睛问:“什么对不上?”
“时间。”
时间对不上。
那一尾滑腻的游鱼似乎正随着这个词跃跃欲试地探出水面。
说话之间,潭承义的府邸已在近前。
月色被云遮蔽,一座宅邸显得阴森可怖,府门大开,门前的两只朱砂灯笼随风晃动,满院之中皆透死气。
楼厌敏锐地吸了一下鼻子,直觉告诉他,这间宅院里的妖气已经比之前又浓了一下。
他还记着自己在南煦面前说会看顾师尊的事儿,于是孝子贤孙地说:“师尊在这儿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不等衡弃春回答,便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使悄寂的气氛更添诡异。
楼厌竖着耳朵蹿到衡弃春身前,作势便躬起身体,梗着脖子趋向那扇开着的院门。如果他此时是狼形,恐怕身上的毛发都要竖起来了。
这是防御的姿态。
古怪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鞋底与地面不断摩擦,离得越近,越发让人觉得难听刺耳。
就在楼厌忍不住想要抬手掐诀的时候,衡弃春自后提了一下他的后领,“不要动粗。”
楼厌“唔”了一声,被安抚了一句就变得冷静下来,晃晃脑袋循着脚步声看向来人。他的目光落在一双粗布鞋上,继而又向上看过去,指尖灵力顿散。
来人一身老态,神情之中尽显慌乱,奔下台阶时还险些摔了一跤,被楼厌堪堪扶住。
——是谭家那个姓李的老仆。
“怎么是你?”
“仙君?”老仆怔忪了一瞬,在看清了眼前的人的确是十八界的仙君之后,惊惶的神情很快松懈下来。
大喜过望,他紧紧握住楼厌的手,哭诉道,“老仆就知道仙君大人有大量,断断不会见死不救的!”
楼厌很少被人这样近距离的触碰,忍不住皱了一下鼻子,撒开老仆的手向后猛地退了两步,躲到衡弃春身后去了。
衡弃春眼中隐隐带上一层笑意,却没有揭楼厌的底,只问那老仆,“你家主君一直没有回来吗?”
老仆未做思索,几乎下意识地摇头,道:“主君一直都没有下落。”
衡弃春拧眉,低声对楼厌说:“看来他还在虚生子手中。”
昨日潭承义明显被虚生子炼成了傀儡,除非傀儡术解了,否则必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家里。
老仆叹了口气,“家中怪事频发……二位仙君去而复返,可是还有别的事?”
“确实还有一事,要再见一见你家老爷。”楼厌说。
这样的说辞并没有什么纰漏,依老仆的性情,大约立刻就会去请谭老父。
但他没有。
楼厌瞳孔微动,清楚地看到老仆攥紧了指尖,不久之前那副惊慌失措的神态再度涌上来。
“老爷他……”老仆颤声说,“他……”
衡弃春立刻肃了神色,冷声问:“他怎么了?”
“噗通——”
老仆直直地跪下去,旧袍压在门前的石台上,掀起一阵尘土。
他哀求道:“我家老爷也出事了,求仙君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爷啊!”
!!
衡弃春蹙着眉心抛给楼厌一个眼神,楼厌会意,钻出去将老仆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格外讨厌表里不一的谭老父,因此语气也不太痛快,扬着下巴问:“他出什么事了?”
老仆唇角翕动,颤颤巍巍了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身后的宅邸中陡然响起凄厉的吼叫声,他干脆闭上眼睛,侧身将通往院内地路让了出来。
楼厌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只见谭老父衣衫不整,正披散着头发从里面跑出来,口中不断发出癫狂的笑声。
妖气浮动,已然将他完全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