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学走神,还在书本上画这些丑陋的狗,十八界怎么会收你这样的弟子。”
“那不是——”
狗。
南隅山打断他,“回去将这本《通冥志》抄录五十遍!”
楼厌怒气冲冲地咧开嘴角冲他呲牙。
“怎么,你很不服?”南隅山冷笑,“那你来说说,究竟何为‘煞’?”
楼厌一听就精神起来。
他曾统率整个九冥幽司界,是世间最后一位魔主,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鬼煞精怪。
“煞而已。”楼厌嗤笑一声,轻飘飘地说,“无非就是人的怨气所化,哪儿怨气重哪儿就有它,城外的乱葬岗最多了。真要撞上了,可能会变成个姑娘扭着屁股把人给干到销魂窟里,也不是非死不可。”
“很好,言语粗俗。”南隅山语气平静,显然已经适应了楼厌如今这副作风。
“抄录一百遍,抄不完就不用再来听学了。”他嘱咐,“若是你师尊问起来,你就自己同他解释去。”
楼厌:“……”
鬼运气。
楼厌卷着尾巴回来的时候,神霄宫里空无一人,只有那只貔貅幼崽蹲坐在神殿一角,试图吞下一盏鎏金宫灯。
“撑不死你!”
貔貅幼崽抬头“咻咻”两声,问他为什么抱回来这么多书本,是不是被掌门罚抄书了。
楼厌认为这是在嘲笑他。
一摞书本被大力甩上桌案,楼厌闷头伏案,认命地开始抄录那本该死的《通冥志》。
不是不敢跟南隅山对着来,实在是怕事情捅到衡弃春那里。
他那位师尊的脾气太不好捉摸了。
万一被惹怒了把他的原身拎出来作要挟,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楼厌盘腿坐在案前,认认真真抄写书里那些鬼画符。
南隅山给他的是一本古书,里面有很多都是上古篆体,楼厌没有修过符,描起来很费事,只能一再强迫自己静心凝神。
殿中热得出奇。
衡弃春不在,没人给他施避暑诀,神霄宫就像一座巨大的蒸笼。
楼厌不多时就出了汗。他今早动过一次灵力,丹田处到现在都还难受得厉害,这意味着他不可能再擅自动用灵力给自己行方便了。
只好忍一忍。
一下午只勉勉强强抄完一遍,楼厌抓着貔貅幼崽一起凑活着对付了一口晚膳,抬眼环视一周——衡弃春还都没有回来。
近日人界旱灾严重,他或许在天音殿中与诸位仙尊议事。
楼厌这么想着,转头就被几声梆响敲进了梦乡。
他终于难得做了个梦。
那是很多年前,他还是一头孤独的小狼。
妖族内乱,虎族侵占了大半仙山,狼群四散撤离,他因为过于幼小而被丢下,奄奄一息之际,遇见了上山除祟的衡弃春。
小狼“嗷”的一声钻到山石缝里试图躲起来,下一瞬就被衡弃春捏住了后颈。
样貌格外清俊的神尊笑着问他:“找不到家了吗?小狼。”
小狼被捡回了十八界,藏匿在神霄宫里。那个被众人奉在高台上的神尊屈尊挽袖,亲自给他洗干净了脏兮兮的尾巴。
四十五年转瞬即逝——楼厌清楚地记得,在他修炼成人的那一天,衡弃春当着仙界众人的面给他取了名字,将他收入门下。
楼厌。
台高楼上神不明,菩提回身人自厌。
更声一慢三快。
楼厌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发觉天色已经有些泛白。
衡弃春一夜未归,外面犹如一座死山——这日恰是初一,十八界修佛道,这一日整个仙门都闭门不出。
不修行,不食酒肉,不高声语,更不可玩笑纵乐。
只专心参禅这一件事。
楼厌上辈子是入过魔道的人,自然懒得遵守仙门之中这些苛刻自苦的规矩。
且衡弃春又不在,他想了一会儿,索性穿了衣服溜出神霄宫——今日山中无人走动,刚好方便他出去找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