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季节由秋入冬,前后来过两场台风,放晴时换了一幅景色。
正好过渡完版本资料,楚扶暄也可以舒口气,祁应竹问他要不要去郊游。
周二这么问过安排,接下来直到周五晚上,楚扶暄每天喃喃一遍为什么还不放假。
周六早上,他起得比祁应竹早,现在不用继续复健,在衣帽间里流连半天。
待到他里外收拾完,祁应竹也开始洗漱,两个人吃过早饭,先去超市里买东西。
买完野餐的食材和用具,顺带添上零食饮料,购物袋放到后备箱里,开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去森林公园。
今天日光明朗,晒在太阳底下很温暖,他们去草坪铺上垫子,再租好烧烤烤架,优哉游哉地消磨中午。
之后略微有一些起风,楚扶暄兴冲冲地买了风筝,由于上次做这种事尚且读小学,现在起步失败好几次。
祁应竹没玩过这些,在边上默默研究,再成功把它放了上去。
“能不能再高一点?”楚扶暄雀跃地仰望着。
“等下,我看看。”祁应竹道。
他俩在山坡上手忙脚乱,既贪心又生疏,最终风筝飞得是高,直接脱轴上演了一场出走。
一时间,祁应竹眼疾手快去抓,楚扶暄却反应过来这条线有多锋利,立即制止了他去挽留。
“小心你的手被划破。”楚扶暄说,“不要就不要了,留疤的话怎么办?”
祁应竹不由地怔住,想说没有关系,自己原本的疤痕也不少。
但楚扶暄比他抢先一步,把他摊开的右手包成了拳头,示意不准去乱动乱碰。
风筝没飘多远,眼看着落进附近的林子,他们索性一边逛一边找。
“会不会挂在树上啊?”楚扶暄疑问。
他是急性子,觉得在公园遗落物品不好,左顾右盼的流露担心。
这处郊野不算草木茂密,尤其到了冬天,光秃的树干挂上东西肯定很显眼。
祁应竹表示他俩慢慢兜一圈,按照风筝掉下去的位置,估计就在附近不远。
自己原先有点团团转,被祁应竹这么说完,楚扶暄意外地可以稳住心神。
似乎总是这样,即便互相没有契约,自己也会下意识地相信对方。
在林子里耽搁两个多小时,楚扶暄在灌木丛里发现风筝,随后快步过去拾起来,举高了朝祁应竹挥一挥。
他失而复得,不禁弯起了眼,满是灿烂地说今天运气特别好。
不过近来天黑得早,这会儿貌似就有迹象,楚扶暄一看时间快五点,询问要不要原路返回。
当下却换祁应竹感到紧凑:“旁边有海岸线,到这里了不过去么?”
“走多远啊,下次来也行。”楚扶暄潦草地说,“这边貌似五点钟闭园。”
“来得及,我们过去吧。”祁应竹道。
楚扶暄近乎是盲从,明明其他游客都在离开,他们逆着人流,一路往深处出发。
工作人员发现了也不阻止,楚扶暄注意到后有些困惑,刚想打量又被祁应竹拉住了手腕。
快要日落了,他们不知不觉从走变成了跑,并肩越过冬日的森林。
画面都在后退、都在苍白沉寂,可楚扶暄眼前一点点生出了亮光。
他不可思议地缓下步伐,继而祁应竹停他在身边,轻声问:“我们是不是第三次一起看海?”
第一次是初遇,他们驶过加州的海岸,祁应竹随波逐流,楚扶暄逢场作戏,两颗心看似靠拢,却各自在原地打转。
第二次在爱琴海,打闹着走过沙滩,又在酒香里跳过舞步。
被楚扶暄牵起手的时候,祁应竹难以控制地晃神,其实先为他错了半拍,双方的视线时不时回避,生怕一时兴起就彻底沦陷。
是,他们深陷其中。
第三次,他们此刻面对着面,没有人能继续不动声色,也没有人会企图置身事外。
台风过境,海域平静湛蓝,倒映着粼粼波光,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浮于天际,天地间浓墨重彩,满目染成了耀眼金色。
然而,这些仅是眼底的映衬,楚扶暄扫过鲜花、绸缎与白色罗马柱搭成的景观,有些迟钝地看向了祁应竹。
“去看一下。”祁应竹道,“昨天搭的装置,鲜花在半夜刚运到,我偷偷跑来扎好,今天就怕被不小心碰坏。”
他与公园打点过,工作人员多加照看,游客们也很捧场,这一处完好无损地迎接着楚扶暄的到来。
楚扶暄走到装置前,这像是精致的亭子,撩开帷幕别有一番惊喜。
其中悬挂了许多反光纸做成的挂件,这会儿细碎地折射着黄昏余晖。
许多光点萦绕在周身,在海浪声里流动不定,如同跌入了璀璨斑斓的梦境里。
“去年也是这个时间,你跟我结婚了。”祁应竹开口。
被他提醒,楚扶暄恍然发觉,原来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当时我奇怪,这场婚礼就是凑合一下,全场只有神父当回事,我那些胡说八道不用往心里去吧。”祁应竹说。
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证婚人是临场找的陌生人,他俩在教堂漏洞百出,双方差点戴不上戒指。
楚扶暄回忆感到荒谬:“我也是,纠结着两个人一起撒谎,哪怕有什么惩罚也是平分。”
听着他无可奈何的感慨,祁应竹显然想到了同样的场面。
“没想到后来会这样。”祁应竹说着,不禁笑起来,“我想命运偏袒在我这一边,不然怎么会那么心甘情愿?”
楚扶暄专注道:“你如果预料到的话,也会选择同一条路吗?”
“喜欢你不是选择。”祁应竹答复。
“这和呼吸一样,我拒绝也不会停止,它只允许我顺从,然后接受我的折服。像我每次看到你,我在你的眼睛里就记得一件事。”
楚扶暄怔了怔,问:“什么?”
“我爱你,也是不可自拔。”祁应竹说。
四周唯有风声,心脏撞着胸口是那么强烈,楚扶暄险些以为自己无法喘息。
他过去总是到沙滩散心,加州的海岸无边无际,衬得一个人是如此渺小无依。
凑巧,他随心所欲惯了,从未想过在哪里长留,那束缚好比文身,烙印后难以独自挣脱。
可楚扶暄假设和眼前人紧靠,居然是同样的甘愿,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如果这辈子可以与他在一起。
触动之际,楚扶暄想着,人的际遇是那么起伏又无边无际,他曾笃定世间都是有聚有散,各自漂泊各自体悟,不存在所谓的栖息之地。
他以往是那么警觉和潇洒,像天边的白云总不肯落下,生怕这团心气消散后,迎来的是场连绵大雨。
但是楚扶暄忽地发觉,自己一步也不愿意往外走了,生怕这一步会与祁应竹擦肩。
他为此动摇、胆怯以及停滞,而徒长软肋也是那么甘之如饴。
细数起来有迹可循,高热里抓到祁应竹的手便不放开,继而意图更贴近、更深切乃至更久远。
真的可以久到成为永远?
一生漫长到充满意外,跌跌撞撞还能鼓起勇气给出过承诺,也许投身这种约定需要对爱情保持迷信。
紧接着,楚扶暄睁圆了眼睛,看到祁应竹拿出了戒指。
那是尺寸恰好的男士对戒,无需更多提点,他能够明白其中的意义。
祁应竹解释:“去年的两枚都不合适,现在我跟你表白,不该让你留遗憾。”
在楚扶暄的注视下,他说:“我想这次每一句都作数,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也无论顺境或者失意,我会一直珍惜你。”
听对方重复教堂里的誓词,楚扶暄没有任何走神,连瞬间的眨眼都舍不得。
“楚扶暄,我对你的回答永远是我愿意。”祁应竹虔诚地讲,“你愿不愿意做我一辈子的真爱?”
这么说完,他发现楚扶暄浑身颤到语塞,不禁温柔地弯起了眼睫。
“那我可不可以吻你?”祁应竹邀请,“宝宝,以你另一半的身份。”
话音落下,他顾虑这样会不会心急,但他又错过半拍,楚扶暄率先做出了回应。
落日最后的光芒里,浪潮往远方奔去,两人再次目光相撞,祁应竹风度地打算退让,却没能像上回那般克制地收住。
因为楚扶暄微微垫起脚尖,来得莽撞青涩,不过一切恰当好。
他义无反顾吻上了自己的恋人。
都知道苦海无边,他不回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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