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尧的出现让他觉得被动,过去的阴霾不禁涌出来,悄无声息笼罩在心头,使得他脸色有一些苍白。
“唉。”尹尧幽幽地叹气。
“听说Spruce在这儿风生水起,我觉得你们那么看好他,更该对VQ的新项目抱有更大期待。”
话题被转移,在场的视线齐刷刷投往角落,从而楚扶暄不得不扭过脑袋。
楚扶暄强迫自己松开衣摆,抬头说:“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青春期个子长得高,难不成归功于幼儿园哪顿饭有营养。”
他往日里脾气很稳定,职场上鲜少这么呛过,听到他的声音,祁应竹不禁望了一眼。
“对了,你经手过新品吗?”陈丹启问楚扶暄。
得到否定的回答,他清清喉咙:“既然八竿子打不着,叙旧的话可以找其他时间。”
商务道:“小楚跳槽到这儿,也说明咱们在自研领域有发展,VQ离得远八成不了解,鸿拟几款项目也很强势。”
言外之意很明显,饶是对面如何风光,鸿拟犯不着降低身价。
尹尧非要压一头:“你们捡了我们培养的人,这个就不聊了,但我们值得被高看。”
局面陷进僵持,谁也不服谁,他似乎想到了绝妙的切入点,忽地看向楚扶暄,继而松弛地耸了下肩。
“要不找个参照物比比,Spruce在这里拿的什么绩效?放我们那儿按人头划比例被打过F。”
语罢,鸿拟纷纷惊讶,F是怎么回事?没弄错的话属于不及格,为什么会有濒临边缘的候选被挑进来?
这种事情面试的时候没确认?到底属于人事失职,还是楚扶暄有所隐瞒?!
当下互相扳着手腕,猝不及防砸来一句,好像自己被结实地踩了脚,供着他们的淘汰品。
“F确实是产出垫底,论创意也排不上,不然为什么他做运营期游戏,同行都明白,开发期才看真本事。”
听到这些言语,楚扶暄作为风暴眼,却没有什么动静。
明明每个词都能分辨,类似的问题甚至自己质疑过自己,可他突然耳鸣,一点也听不清楚。
“定死了框架打螺丝钉,没有策划乐意做这种流水线,他一直打理别人剩下的……”
一行话没能讲完,尹尧古怪地收了声,与此同时,楚扶暄逐渐恢复听力。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他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失控地站了起来。
为什么没有忍住,楚扶暄茫然地想,众目睽睽之下,竟做出这种事情。
紧接着,他泛起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既然大家乐意看热闹,就让他们随便观赏吧。
在他应激之际,起身不过半秒,身旁忽地出声:“楚扶暄。”
被这道嗓音一喊,楚扶暄顷刻间冷却下来,不止是混乱的头脑,连同身体也随之绷紧。
他也知道了,眼睁睁看到了,楚扶暄仿佛迎面被浇一盆冰水,冻结在原地,没有循着声音转身看过去。
“现在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你想趁机去喝水的话,可不可以帮我捎一杯?”祁应竹说,“省得我出去以后懒得再回来。”
话音落下,楚扶暄转过弯来,意识到对方在给自己打圆场。
而且祁应竹接得极为迅速,完全没让他窘迫,便细致地打好了台阶。
他无声地动了下嘴唇,再听到祁应竹说:“不劳烦你太多,白开水就可以。”
楚扶暄望向对方,继而用力地眨眨眼,神色和声线克制得滴水不漏。
“那大家正好休息两分钟。”他道,“我去和外面的助理讲一声,干脆让他拿几瓶矿泉水进来。”
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他很快回到座位上。
当然,尽管他表情如常,周围几个同事的惊讶快要憋不住,感觉出门要么被灭口,要么传出一则招聘大乌龙。
顶着陈丹启的视线,楚扶暄拧开瓶盖,慢吞吞喝了点水,继而靠在椅背上。
“就事论事,夹带个人问题很不专业,如果开发人员非要跨部门指手画脚,我建议市场高管先给你培训几节课。”他清亮地开口。
“费那么大劲赶这儿来,就想和我聊这些?被打F我不认为是自己哪里差劲,它暴露了你们很多短板。”
楚扶暄入职以来,业务能力有目共睹,这点用不着谁来作证,光看客观数据就一目了然。
工作如何不是重点,他表示VQ的管理是一言堂,没有完善的向上监督体系。
领导哪怕识人不清,也难以及时地反思和更改,久而久之就像蛀虫往下蚕食。
凭这点推及到项目上,也容易妄自尊大,不过这样祸患的便从员工变成了合作方。
“关于绩效,反正谁职务高谁做决定。”楚扶暄道,“我找老板申诉成功了,欢迎向他咨询,他会为你们解释。”
这套规则他也可以玩明白,领导以为他留下缺陷,实际在那个时候,他已经着手将人架空。
至于吃过多少苦头,被逼到什么样的困境,才能学会这些招数,楚扶暄唯有冷暖自知。
越级汇报属于职场大忌,听着他的描述,场上许多人犯了个嘀咕,以楚扶暄平时形象,根本不是横冲直撞的作风。
好在他们并不死板,见闻仅仅冰山一角,说不定含有隐情,而且楚扶暄究竟如何,对他们来说没有得失影响。
楚扶暄如果掀起风浪,该头疼的是祁应竹,他亲手管着开发线,那就是九楼关门打架的戏份。
思及此,陈丹启甚至乐见其成,楚扶暄具体怎样要紧么?符不符合自己的损益才关键。
或许尹尧有意挑拨离间,但这家公司比他想象的复杂,大家的关系盘根错节,三言两语的压根无法撼动。
楚扶暄回应完,尹尧还被反将一军,难以置信地思索着当初细节。
他本来想再说些什么,但被祁应竹打断:“等你们能拿出诚意,有机会另外邀约,我们的条件已经很清楚了,像今天这样是浪费时间。”
经手的项目被他人冷落,尹尧自视甚高,不服道:“可我们有更国际化的设计……”
“我最开始就想问,这位不是同胞?”祁应竹没听他讲话,堂而皇之地打岔。
“论人数懂中文的更多,该他们请翻译才对,白搭一个主管进来耽误人力。”
陈丹启将信将疑:“看样貌是中国人,但他一直讲英语啊,我不知道什么情况。”
他们在使用母语沟通,尹尧其实能够听懂,然而没有附和,解释这个是默认的交谈形式。
实际的交际场合,有些时候确实如此,哪怕在场总共两张外国面孔,其他人还要配合着切换语言。
这种都是惯的,祁应竹看人不顺眼,一点也不乐意迁就。
听着尹尧多嘴多舌,他有些好笑地抱着胳膊,询问楚扶暄这人说的什么意思。
陈丹启:?
哥们儿,你故意搭讪?这么基础的对话听不懂,北大的教育要替你蒙羞。
陈丹启不明所以,尹尧也感到疑问,鸿拟的总经理为什么水平忽上忽下?
偏偏祁应竹点了个火i药桶,见尹尧上蹿下跳,楚扶暄已经冒失过,不想装作圆滑。
情况已经不能更糟糕,他索性任其自流,之后该怎么怪罪自己一力承担。
“他说,他是个傻逼。”楚扶暄歪曲。
陈丹启:???
炸起这一句,他仿佛第一次认识楚扶暄,职场上总要保持体面,这样胡来是准备造反?!
尹尧更是气急败坏,来势汹汹地准备朝鸿拟讨个说法。
没想到祁应竹望着楚扶暄,不假思索地接茬:“哦,我也觉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