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形势有多严峻,楚扶暄搭着门框,整个人在原地凝固片刻。
半分钟后,他迟钝地扭过身,望向不远处的祁应竹。
对方在门口接听公务电话,攒了几桩急事要处理,箱子也顾不上打开。
察觉到楚扶暄欲言又止,祁应竹挂断之后,先往他这边走过来:“你有事找我?”
他慢半拍地扫视屋内陈设,继而到楚扶暄边上,一同望向卧室内部,此情此景无需再疑问,两人齐齐地愣在了原地。
床榻上撒了新鲜的花瓣,落地窗直面大海,露台摆放冲浪按摩池,旁边颇有情调地装点了香槟台。
Honeymoon Suite,他们同时想到了这个词,却不约而同地闷在心里,仿佛觉得“蜜月”说出来能烫破嘴唇。
楚扶暄无助道:“我光听到套间,以为是家庭式那种,起码有连通房。”
祁应竹接话:“前台直接推荐了这里,我也以为至少是两间卧室。”
讲到这里,彼此再次沉默,后知后觉被默认成了男朋友。
他们长途奔波劳顿,办理入住那会儿近乎灵魂出窍,只觉得能落脚就好,没有细究是什么配置。
得知他们原先订在别的地方,前台还说过一句,这里的配置最适合他们,不仅品质优秀,注重于成人体验,也没有隔壁那么多亲子客群。
两个人听到了没琢磨,庆幸着少点小孩更清净,现在回过头推敲,这里大概专门服务于谈情说爱。
这么设计很正常,海岛的游客大半是来约会,商业资源自然倾斜于消费主流,而高端酒店会定位得更细致。
只是他俩以前没来过类似的情侣天堂,哪怕出差偶尔途经,也被公司打点妥当,这下是自由活动,昏头昏脑就踩了个坑。
周围全是浪漫装饰,两个人感到局促,气氛窒息到了极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僵持半晌,楚扶暄装作从容地缓缓开口。
“我刚听前台说,这间还是酒店的最佳观景位,别的条件都好,也就少了张床,我们可以将就一下。”
怕祁应竹有忌讳,他主动道:“或者我再去其他酒店问问,多亏床上那堆玫瑰太晃眼,睡意都被吓跑一堆。”
在希腊人生地不熟,这会儿天色漆黑,祁应竹不可能放他独自出去。
带着箱子继续周转太麻烦,何况楚扶暄可以凑合,祁应竹看他面色困倦,说自己也无所谓。
“我问问能不能加床,不能的话睡沙发。”祁应竹说。
楚扶暄皱了下眉,点点头:“先问吧,我去洗个澡,等我出来了再说。”
他去淋浴间的时候,祁应竹拨打客房热线,沟通之际打开了免提。
酒店可以付费加儿童床,长度最多是一米七,很不幸他俩没有一个符合限制。
其实沙发也没有宽敞到哪里去,尤其祁应竹个子高大,腿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如此思虑着,热水逐渐冲掉香氛泡沫,浴室满是温暖水汽,楚扶暄穿好睡衣,任由湿漉漉的头发垂在浴巾上。
他趿着拖鞋推开门,祁应竹已经让人额外送来了棉被,放在客厅里没有立即铺开。
看祁应竹准备去床上拿枕头,楚扶暄往门框上稍稍一靠,耍赖似的拦住了去路。
“天高皇帝远,有的人一来就问同事收保护费。”祁应竹垂眼,“我记得希腊也是法治国家。”
楚扶暄抗议:“手指头都没动过你呢,就想着报警?”
他直起身,慢吞吞地补充:“我是想说要不你别挤在外边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讲,祁应竹答复:“我觉得沙发还好,在你家躺椅也不是不行。”
那会儿在甬州过夜,他便是放平了躺椅,楚扶暄看他乐意也便没纠结,自顾自一闭眼就睡到天亮。
然而现在,楚扶暄抱着胳膊叽叽喳喳。
“又不是进了卧室能叠一起,二米二的大床,打滚都不会沾边,你肯定休息得更好啊。”
看祁应竹没有改口,他迟疑:“有别的顾忌吗?我性取向是不一样,但不是变态,也不会碰到你……”
“打住,我没有在想这种。”祁应竹制止发散。
怕这样依旧不够解除误会,他道:“碰到了也没事。”
楚扶暄:?
他没懂,他们在认真讨论分床睡的问题,祁应竹强调的是重点么?
而且如果他记得没错,祁应竹声称对同性恋过敏,来这里不治而愈了?!
压住这些困惑,楚扶暄回归正题:“那你纠结什么?”
祁应竹被突然问住,讲不清内心的回避是出于什么理由,之前不想让楚扶暄与别人拼房,此刻自己又不敢与他同榻。
不是不想,是不敢,其中的区别很分明,因为他太在乎了,更进一步竟不由地惶恐。
他犹豫没半秒,楚扶暄敏锐地凑到眼前,似乎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等等,祁应竹。”楚扶暄狡黠地翘起嘴角,“你不会是害羞吧?”
他随口拿人打趣,并不是在认真猜测,祁应竹却忽地被戳中靶心。
不过祁应竹表面滴水不漏,将动摇掩饰得很好,反而朝楚扶暄挑衅似的笑了一下。
他望着楚扶暄:“被老婆邀请一起睡,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哪怕去法庭上聊这个,我都用不着遮遮掩掩,反正做夫妻的分床才奇怪。”
楚扶暄不曾想他这么不要脸,不禁后悔地往外挪了挪,然后祁应竹得寸进尺,走到他跟前不肯善罢甘休。
“人情世故上你懒得懂,老板在你家借宿,你能让我睡椅子,这回换成沙发却不行,你来问我揣着什么事,我还想打听你心里是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