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乐不知道皇帝又发什么疯, 突然就搜军营找东西,谁还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偷什么东西吗?
即便他是个没脑子的草包,都能想到, 一般情况之下, 突然搜什么东西,肯定是早就怀疑, 就专门趁着不防备的时候搜。
皇帝从来多疑善怒, 这种事情没少干。
他都懒得去想皇帝这次到底又在怀疑什么。
应慎初一边起卦一边问:“不知圣上要找的是否为玉石类?”
皇帝惊讶道:“应翰林竟真会此道, 这也能算出来?”
应慎初连忙说:“略懂一二罢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微臣自是远比不上钦天监的诸位师傅。”
皇帝笑道:“这点小事倒还用不上他们, 不过是个玉佩罢了,也不值什么, 却是皇后当年送给朕的,万万不能丢了。
想必是落在草里或者雪里, 埋没了,故而难找。
那玉佩款式老旧了,玉质也普通, 丝毫看不出是御用之物, 兴许是谁捡了去,找到也不必怪罪捡去的人。”
应慎初心知,皇帝找玉佩是假, 借此突袭搜查军营才是真,自然配合着演戏:
“回禀圣上, 兴许是被人捡了去,看卦象,大概在西南方位, 微臣虽然算的也不十分准,但卦象显示必定能寻回,圣上可多派人四处找找。”
西南方位正是众将领以及士兵日常居住的营帐,亦是存放军营一应物资的地方。
皇帝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即下令:“好,就按应翰林所说,西南方位要搜的更仔细些。”
应慎独只能安慰自己,那不过罕见点的药物罢了,想必不会被特意拎出来。
皇帝笑着说:“朕原令众人就在自己的营帐用膳,既然出了这事,便一同用膳,也好让群臣知晓为何突然搜营,万不可胡乱猜测。”
众人自然诺诺称是,跟随皇帝一起走了出去。
为防皇帝临时起意,要赐宴群臣,光禄寺早准备好了可以容纳近百人同坐的大营帐,一应桌椅器具也都齐备。
光禄寺在半月前就已经派了许多官吏到京郊军营,安排接待皇帝的一应事宜。
应慎独作为冠军侯,亦是军营一把手,自然也要负责接待皇帝,但都是在光禄寺的指导下办事,为皇帝安排一切的首要责任还在光禄寺。
光禄寺作为专门伺候皇帝日常生活的专职部门,无论皇帝去哪里,都是光禄寺先行安排妥当,任何情况都要考虑到位。
群臣早已经在光禄寺的安排下按照品级入座,等着皇帝。
皇帝进入营帐后,群臣立马站了起来,皇帝入座后,便一起行礼,皇帝令平身入座,众人才敢坐下。
光禄寺排座次都是很讲究的,应家人自然还是挨着坐,萧承起也没有与众皇子坐一起,如同往常一样跟应家同坐。
皇帝自是先就解释了一番为何要搜营,随后便令众人用膳。
在应家走进营帐时,群臣以及众皇亲国戚便忍不住议论纷纷,这会儿自然更是低声说个不停:
“少师大人可是文曲星下凡,平日里丝毫看不出,怎么竟也如此嗜血残暴,雕刻匈奴人骨,啧啧啧,好可怕。”
“应翰林和冠军侯小时候养在边塞,父母和大伯又都忙着打仗,他们的三个堂哥就像他们如今照料应长乐一样,那是当爹又当娘,手把手的带,三个哥哥都死在匈奴人手上,要我是他们,我也会疯!”
“哎哎哎,谁说不是呢,如此血海深仇,是个人,都得疯。”
“雕刻匈奴人骨,还能理解,那冠军侯竟要抱着弟弟穿过的衣物才能睡着,这又是什么病,简直可笑。”
“哈哈哈所以说,他们一家都有病嘛,一个个全都疯了。”
“我刚才听闻,圣上还真从冠军侯营帐中找到了应长乐穿过的衣物,冠军侯如今不是隔三差五就回家一趟嘛,怎么还要弟弟的衣物,有病吧。”
“肯定有病啊,也就他们一家子不觉得这是病,还真给送,可笑吧,简直贻笑大方!”
……
这些敢低声嘲笑的,自然都是皇亲国戚、国公、郡王等,他们原就不怕应家,且都看不惯应家,正好逮住此机会。
皇帝高高坐在上位,完全听不清如此低声的议论,况且就算能听见,皇帝也没法管这些小事。
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百姓要说什么都不能不让说,更何况是百官,皇帝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应长乐可是听得很清楚,他气的不行,噘着嘴说:
“哼,关他们什么事啊,成天就知道蛐蛐别人,他们闲的吧!我们就是都有病,你们最好别惹我们,啊啊啊,好想堵住他们的嘴……”
应慎初连忙安慰弟弟:“无妨,他们说他们的,我们只当没听见,阿乐,没关系,我们并不在意。”
萧承起也跟着一起安慰了许久。
应长乐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是舍不得两个哥哥受委屈。
不过两个哥哥确实完全不在乎,他也就不再当回事。
应长乐看着桌上放着的几盘干巴巴的烧饼、麻饼,都冒着热气,饼香浓郁,另外还有几盘盐渍鱼干、腊肉,再配一碗野菜汤。
他早吃惯了山珍海味,对这种食物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勉强咬了一点儿饼,也十分难以下咽。
应慎初赶忙给弟弟喂了几口野菜汤,轻抚着肚子,小声道:“快顺顺,好了,不爱吃就算了,为兄吃。”
皇帝早已下令,今日桌上不能剩任何食物,再不喜欢吃,也得吃光。
应慎独忙道:“大哥,我爱吃,都给我罢。”
他们行军吃的就是这些,就算他是大将军,也不会额外再吃多好的东西,若行军不急,才会弄点野味吃,再叫家里带来的厨子做些精致的菜。
若是行军急,吃的还远不如桌上这些呢,一般是冷馍、肉干就酒或者雪水,垫吧垫吧。
应慎初没有理会二弟,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拿过幼弟手上的饼,吃了起来。
萧承起也不吃自己面前的食物,先就去拿应长乐面前的,说:
“我倒是觉着挺好吃,我原不挑吃食,能填饱肚子就行。”
应慎初忙道:“阿起,没关系,这点我还能吃了。”
萧承起却说:“大哥,你就别和我抢了,我真觉得挺好吃。”
应慎独不敢再多言语,只是闷头吃,将兄长的那一份抢着先吃了,他自己的留在后面。
自从回京后,应慎独就再也没吃过行军饭,即便是在军营,也是家里带来的厨子做的十分精致的饭菜,嘴都被养叼了。
但行军饭再难吃,他也不至于吃不下去,长期养成的习惯,他已经可以完全忽略食物的口感,只要填饱肚子就行。
应长乐笑着说:“哈哈哈,你们怎么还抢着吃,馍可以偷偷藏在衣服里呀,又没人会查。”
萧承起轻声道:“阿乐,万万不可,你看,没人这样。”
应长乐四处张望,果然见众人都在闷头苦干,就连那些平日里最嚣张跋扈的皇亲国戚也不例外,不敢剩,更不敢藏。
他又看向众皇子,有些年纪小的,忍耐力不强,吃的直干哕,都不敢不吃,也不敢吐出来,囫囵硬吞。
皇帝将肉干撕碎了夹在热馍里,吃的津津有味,吃罢,才说:
“遥想朕当年随先帝打天下,有时吃的还不如这些,行军急,哪里顾得上吃,有肉干鱼干夹着馍,都算捞顿好的了……”
皇帝是真不觉难吃,甚至颇有“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意思。
老臣赶忙帮着皇帝追忆往昔,群臣自也是跟着连连称赞。
皇帝见众皇子吃的艰难,又是一番教育:
“今日吃过行军饭,就该知道太平盛世如何来之不易,众将士出生入死、功勋卓著,不可一日怠慢。
你们可知,若是寻常小兵,连肉干也难分到,冷馍就雪咽……将士守得住边疆,打得了蛮夷,作为皇子,更要励精图治,做好典范。
如此大好河山、千秋霸业,皆在尔等。”
众皇子赶忙站了起来,齐声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皇帝摆了摆手,令他们坐下,又一番追忆往昔。
众皇子中年龄较大的,自然连连表示定然更加努力,不让父皇失望,诸如此类。
不刻,御前侍卫首领前来回禀,玉佩已然找到,只是顺便还找到了一些比较特殊的药物,不敢隐藏,一并上交。
应慎独立马便站了起来说:
“启禀陛下,这些不过是暹罗国进贡的珠粉,御医院也用来镇痛,微臣前几年用了少许,如今早不用了,只是进贡之物难得,故而并未丢弃。”
应慎初实在气的不行,他以为弟弟早没用这玩意儿,那年不是早销毁的一干二净了吗,怎么还有私藏?!
这珠粉用多了可是会上瘾的,曾有将军为了镇痛私自加了计量,每回那药瘾上来,生不如死,命都差点没了才戒.掉。
皇帝对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深究,只是出于好奇,随口一问:
“若朕没有记错,冠军侯伤的再重,也不用任何镇痛的药物,随军御医都说,便是刮骨疗伤,你也不吭一声的,如何还用这玩意儿?”
众人皆知,应慎独好似没有痛觉,纯纯狠人一个,深可见骨的伤也不皱一下眉头,自己烧红了刀就往伤口上烙了止血,诸如此类。
应慎独如实答道:“启禀圣上,微臣有病,一日不杀匈奴,身上便如同万虫撕咬,寻常药物没用,家里也曾为微臣寻遍名医,都治不了……”
[哎哎哎,二哥,你这是心病,是精神病,神仙来了都治不了,但也不能用这玩意儿啊!